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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后,他闭目轻吟起来,笛声便自指间流泻而出,似是盈着一手静谧的白月光,溢出徐缓的温柔。山里极是空旷,笛声可以传得很远,随着月光洒满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秋夜初寂,更让人听着心生微凉。
飞云月下,陇首水陌波光明灭,笛声托着田埂的蟋蟀,轻酣徐眠。又越过小树林里最高的圆木,清弄三匝,飞掠苍岫的另一头,轻拂芙蓉浦里的芦花。
笛声高缈无端,纵是她这门外汉亦知非是寻常。他的面色苍白,与笛声一辙,乌衣翻飞,身轻如燕,似要随笛声翱往天际一般,不可捉摸。
她在一旁静听着,很是忐忑,不知他今夜吹这一曲白月光有何用意。那笛声循回往复,又流至山亭朱阑前,他放下竹笛,眸光粼粼如水。
她以为这一曲背后定有一番故事,或哀婉感伤,或血腥残酷,正等着他倾诉这一路的风霜,好让自己一展母性,抚慰这迷途的少年。
哪知他一回头,微笑道:“听你那曲子吹得太糟,这竹笛又是佳品,便忍不住吹一曲了。”微笑中似还带些讽刺与得意。
“只是这样?”她约略惊讶。
“那你还想怎样?”他则是不知所以。
她摇了摇头,轻叹道:“棺材脸就算棺材脸,多少年也不会开窍,罢也罢也。”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儿又招惹她了。想了想,许是自己方才讽刺她不擅乐律,让她觉得面上挂不住了,方抱怨如是。于是,他问道:“要不我教你几曲?”
她摸了摸脑袋,想了想,山里的日子太无趣,成日里不是练剑便是夜晚听风,偶尔与他拌拌嘴,也着实不是什么趣味。再想想自己认识的那一干人,哪个不是精通乐律?自己无一手技艺傍身,似乎有些寒碜了。既然也不算坏事,她便应承了下来。
他将笛子比划到她跟前,苍纤的手指按住竹孔,教她识辨一些简单的指法。她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模拟着那指尖的跳跃。虽则他嘴上总说她的不是,心中还是觉得她尚算聪明的。比试了一会儿,他便让她一试了。
她接过竹笛,依葫芦画瓢,又擅作主张吹了起来。清脆的笛声便远播向山下的阡陌,不时夹杂些不和谐的音符,毫无技艺可言,她却犹是享受。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挺好啊!”
“说过了尾音要吹得长些,如此方能气韵悠扬。”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让我来!”
“棺材脸,你说谁呢!少仗着自己多学几年穷卖弄了!”
“你这妖女还敢犟嘴,未曾见如你这般笨拙的!”
山月下,秋风沉醉了,笛声飞扬。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却把青梅嗅
翌年春天来得特别晚,平日山里二月杪便有花蕊初发,如今到了三月中旬,犹有轻寒未歇,直至正午方有暖意。
沉霖蹲在游云居的屋檐下呵着手,初春的早晨总是冷若冬季,而为了练剑方便些,她穿得并不很厚,于此般天气里便觉微凉了。过春风料峭,她打了个喷嚏,不禁在心中咒骂起君溟墨,竟让她等了好一会儿。
等着等着,她又不禁泛起了疑问,平日里这棺材脸素来守时,怎地今日迟到这么久?愈想愈不对劲,她起身便要向他的居所去。刚起身,便见君溟墨板着张脸徐行而来。
尚未等她开口责问,他便先淡然道:“走吧。”面色如着了霜一般冷。
“棺材脸,不先吃些早点吗?”看到他那无由冰冷的神色,她也忘了责问,只是惯性问了一句。
他不答话,只是继续道:“走吧。”兀自向小树林里去。
“诶,你这是怎么了?”她拍了拍裙上的纤尘,追着他而去了。
他走得极快,她一路小跑方追上他,他紧抿唇线,一语不发。她看着也不知所以,只能追着他去。
未有三两步,便行至小树林中。他隐没于广袖中的手伸了出来,淡然道:“拔剑罢。”
她不知他何故如此,但犹是依他所言,扬剑出鞘,将剑鞘抛与他。才接过剑鞘,他掂量了两下,便一声不吭地袭向她,破开了初春的冷冽的空气,阴风直向她逼来。
铿——剑与鞘相抵,赤燎霹雳,早知他不太对劲,她已有防备,顺利接下了这一击。然而他并未就此停手,换了个方向又横劈向她软肋处,不中则再击,剑风凛冽,她心头一寒,硬生生接下了他所有的进攻。
又是一道赤影斜掠,她挥剑抵却,剑尖却是走空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变剑轨,绕过剑尖,直刺向她毫无防备的心脏处。分明是一柄短剑鞘,却在他手中舞如长刀,剑影惊尘。
纵是习剑大半年,连老教主亦称赞她长进如飞,毕竟是不可与君溟墨同日而量的。刹那光阴,她甚至来不及想被击中后的痛楚,那剑鞘便已幽然而至,又顿在了她的胸前。
剑鞘停后,她竟惊出了一身冷汗。分明只是演习罢了,又只是剑鞘,而方才那剑光交错间,仿佛确是一场恶斗,如今想来犹有余悸。
他收回剑鞘,面色因剧烈运动而稍添了润色,斜倚于树干。而她则坐于一棵青梅树下歇息,低喘着气,若非他手下留情,这番剑如流风般的比试下来,早是体力不支了。
他望了望青空,是初春常见天气,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是浮云遮蔽了半壁穹窿耳。两人沉默了半晌,他方启声道:“氿泉要走了。”
她一怔,心里着实未料到。虽则君氿泉与日影日渐交好,也恢复了少时关系,她却不知两人是要走的。只是再一细想,便觉是了,两人也不过是十多二十岁的年纪,怎会在这偏寂山谷中安度一生?
既是必然之事,那便如何也不能阻止了,她想了想,只能安慰道:“那要不你跟他一起去?反正月影也当是跟着日影的,氿泉再由你这个哥哥跟着,也未尝不可。”
他的神色更是低落了,如骤雨昙天,沉声道:“氿泉希望我不要跟去。”
她不知君氿泉这是整的哪出,兄弟俩素来同生共死,未曾有龃龉不合时,怎地偏在这关节眼上闹了矛盾?她百思不得其解。
尚未等她解出些端倪,他便自嘲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不称职罢?我原便以为氿泉当是怨我的。”
她不出声,他便接着吐苦水:“氿泉本是开朗的。然在暗月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诫他莫重感情,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天日的。其实日影之事我早知原委,只是觉得不告诉他更好,既然不可相守,又何必徒添苦恼?可终是我错了呵,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做杀手,如若无人解放我们,那么迟早有一日,我们会自我放逐。或生或死,总不愿再深埋地下。”稍顿了顿,他微微笑道:“所幸氿泉还是寻得他所愿,而我何如,早不重要了罢。”
她嗅了嗅袖裾,满盈青梅酸涩的气息,一如他微微一笑。“或许,他有他的想法罢,总有些事不如你所见这般,却又不能言说。”她抬头道。
他皱了皱眉,望着她不语,似是从未见过她一般,目光生疏而又深沉。半晌,他方抖了抖剑鞘上的微尘,挥舞道:“起来,我们再过几招。”
火铜与乌铁劈裂交错,剑光与凉风俱起。
“这日子是愈来愈暖了呵,林子里的梅子也绿了些。”江千雪备了晚膳,对刚习剑归来的两人寒暄道,脸上满是笑容。
她将短剑丢在一旁,坐在竹椅上喘息,上气不接下气道:“何止是暖了些,一活动起来,整个人皆是热腾腾的。”一把抓过江千雪刚煮的青梅茶,牛饮起来。却是一股酸涩顿时涌上喉头,呛得她直咳嗽。
“前辈,这梅子还未熟呢,怎么摘得这么早?”她放下了茶杯问道。
江千雪的笑容褪了些,首微垂,曼声道:“氿泉那小子好这一口,明日便要走了,今晚不喝上一些,怕是以后不易尝到山里纯正的青梅茶了。”
闻言,她尴尬地笑了笑,发觉君溟墨的脸色更深沉了些,只得小酌那涩口青梅茶。
老教主近日不知忙于何事,鲜少同桌聚餐,而君氿泉、日影、月影三人似是怕染上伤离情怀般不露面了。初春的夜晚来得早,只剩沉霖、君溟墨、江千雪三人围着大壶的青梅茶低头默食,竹屋里回荡着晚风拍墙之声,以及浓郁的酸梅味儿。
“要不,你去问问他?”晚膳用罢,江千雪去收拾碗碟了,游云居里只剩沉霖与君溟墨二人,见他面色低沉如故,她便直言道。
他轻叹了一声,说道:“既然是他不愿说的,又何必再问呢?只是我想,他能有什么不愿说的?这些年来,他嘴上不说,但心里颇有些积怨,如今日影也回来了,便也是时候摆脱我了。”
她轻呵了一声,刚想说既是亲生兄弟,又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不会如是薄情的。然竹扉吱呀一声开了,春夜料峭的晚风夺门而入,紧接着便是一袭白裳,君氿泉半立于门畔,朔风遒劲,他的面色显得更为苍白。
“哥,我想……”君氿泉似有些犹豫,然而又比其兄君溟墨来得坦然:“我们下盘棋罢。”他并不直说或许以后鲜少有此机会了,只是在座的皆已明了。
“好,那便依你所言。”君溟墨一抖乌衣,站起来说道。两人对视的那一霎,微微笑了。
竹扉敞开,君溟墨便见竹下已设了棋枰,春夜难得的月色里,黑白分明。两人落落入座,黑白两色一时随风漫染了竹林。
她则想着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打算先回房去了。放开手中握着的茶杯,她方记起江千雪煮了这一大壶涩人的青梅茶,为的是谁。转念一想,便提着茶壶与茶杯向不远处的小竹林步去了。
竹林吊月,洒下柔柔的清辉,沿着月光的方向步去,她似听见两人在林中说着什么。青梅茶微涌,撞着壶壁扑通扑通,她听得不太清楚,只得走近些,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鬼鬼祟祟。
“哥,我其实并不怨你。在暗月里的那些岁月,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你维护我,希望我明白世事,这些我都明白,也理解。”
“那么,你为何不愿我同你一齐离开?月影可以,为何偏偏我不行?”她听见几步开外执黑子的手微微颤抖,落子沉重。
“我以为,你是更愿意留在这儿的。”
“侍奉师父吗?有江千雪在,恐怕也不需我这个徒弟时时在身旁。”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蓦然是一阵沉默,她听见君氿泉敲着棋子,有些犹豫。
“哥,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这回又换成了君溟墨的沉默,而她这个旁听者也不是傻子,略一思索便知君氿泉的弦外之意了。不禁握紧了壶柄,或许对这种事接触得不多,她显得格外迟钝。
“哥,你这算是默认了吗?”她久未听见棋子落定的声音了,这沉默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我……”
哐当——她太过专注于两人的谈话,有一只蚊子在她抓着壶柄的手上叮了好一会儿,她才注意到,蓦然心虚,手中的茶壶便摔在了地上,一整壶青梅茶倾泻而出,酸涩的气息顿时充盈了清夜的竹林。
兄弟二人显然不甚惊讶于她的到来,这么近的距离,其实只要偏头细看,便知隔墙有耳,更何况那一大壶酸涩呛人的青梅茶早泄露了她的秘密。
她拾起仅剩的一小壶酸梅茶,走到两人面前,尴尬一笑:“前辈为你煮了些青梅茶,我想还是莫辜负她的心意为好,便擅自拿来了,我……没别的意思。”
君氿泉微微一笑,似乎早知她隔林偷听,故意引出他哥哥的一番真心话,虽然被打断了,但就其犹犹豫豫的态度而已,薄胜于无。她虽不擅谈情说爱,但察言观色还是不在话下的,君氿泉的这一笑,她便对这一切了然于心了,而想必君溟墨亦然。
“既然是前辈准备的,那我便尝些罢。”君氿泉拿过茶杯,刚要倒一些,又摇头道:“唉,这茶水倒了些显得更酸了,我还是回屋添些热水罢。”言罢,提了茶壶与茶杯,留下一盘残局便嘴角含笑地离开了。
这一刻,她方觉日影的到来果使这个生冷怪异的君氿泉变了不少,至少,学会了诓套他哥哥的话了。
风有些涩,她捏袖掩面打了个喷嚏。
他显得有些拘谨,犹是坐在一旁,说道:“春夜里冷,还是早些回屋罢。”边说边收起了棋子。
她挥了挥手道:“不碍事,就是青梅茶约略刺鼻罢了。”言罢,兀自坐于君氿泉原先坐的位置上,捻起了棋子:“不如我们下一盘?”
“你?”他不禁失笑,这一笑,便彻底打破了青梅茶酸涩的气氛,转而有些沉稳了,如同四月熟透的梅子。
她也是抬头一笑道:“怎么?棺材脸,少瞧不起人了,来这儿一年多,我也是有些长进的。”至少,她自己已是自诩武艺双全了。
“妖女毕竟是妖女呵,那便当是给你下马威罢。”他收拾好了棋子,自行选了黑子,轻点于棋枰之上。
她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自知比不过他心思缜密,只能依仗快棋取些胜算。而今夜,他亦显得有些浮躁,两人衣袂交错,互不相让。
局势愈逼愈紧,眼见着她的半壁河山便要失手,她却蓦然道:“棺材脸,你还是随你弟弟出去见见世面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落子的瞬间有一丝迟疑。
她依然故我,于棋枰上力挽狂澜,而又曼声道:“年轻人嘛,总是该出去闯闯的,既然已经风平浪静了,何不开始新的生活?”稍顿了顿,她又补了句:“前辈常这么说。”
“你很希望我离开这儿?”他说出这话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敲定一字,从中局挽回了偏角的劣势,不动声色道:“下棋便讲究一个全盘,总是着眼于一隅,自以为找到了根据点,可是会失掉大局的呵。何必如此急躁?我不过是个门外汉,输了可不光彩。”
他皱了皱眉,低头落子不语。无何,便又逆转了局势,盘上白子渐稀零,以至于最后全军覆没。
她轻吐了一口气,笑道:“其实只要稍顾全局,便会发现先前固守的那一隅是多么微小了。”
他却说道:“即便是你明知这么下封不住我的攻势,意欲力挽狂澜,也无法改变要输了的事实,可你不也没为输了而沮丧失落吗?”稍顿了顿,他又道:“再让你下一次,恐怕也是方才的走法罢?”
她沉默了,似乎听出了他话中的坚决。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如春夜的夜幕,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不讲一些情面。
纵然那夜两人只是谈论了一番棋艺,她却发现来到山谷的这一年了,成长的并不仅是她的武艺、乐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声断霁虹里
自君氿泉与日影兄妹离去后,山谷里又恢复了宁静。日复日,月复月,光阴如同失控的罗盘,一味旋转而不曾停下。荏苒间,时光又转过了一岁,翌年的暮春莺啼犹不绝,融融软软的日光铺洒于田埂上,老教主所莳之铃兰初绽,花蕊满盛流光,清风过也,便洒了一地。
来到这谷中已有两年了,沉霖的发丝随着年岁疯长,稠密的水蓝紧束于她的后背,惟有些许青丝隐于脑后。研究一年余,老教主也未有进展,转眼又临近夏日了。
一日上午,沉霖与君溟墨照例期于竹屋外的小树林,只有四人的山谷中,日子无趣得很,惟有习武解闷,而她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肆意挥洒的感觉。
今日她着了一件微蓝的水纹衫,是江千雪前些日子上镇里添置的新衣,总算不是白色的了,她便迫不及待地换上。而他一见她这副模样,便轻笑道:“愈来愈有妖女的模样了,看你这身蓝,还有那头头发,哪儿点不是引人惊呼的?”
她白了他一眼,悠然道:“只是肤色不是死人白的,看着还是个活人。”
他微微一笑,也不回驳,抽出江千雪新购置的短剑,示意她拔剑。她以一笑回应,腰间束着那柄铜纹短剑,只是转瞬间,其上之剑便已出鞘,两年来的历练已使她今非昔比,许是天资聪颖,如今已能与他动真格地过上几招了。
剑走偏锋,锋刃交接的那一霎乌铁呼鸣,随着两人背向拉开的剑势吱嘎作响,扫风般划出两面断影。山鸟是时惊呼而遁,拍打的翠羽落下,滞于空中,又被不知是谁的剑迎风劈成几段,只零落下几毫微毛。
蓦然,他一个突刺,直逼她的胸口,险象环生。而她亦非当初那般稚嫩了,毫不避讳他这一剑,一拧腕,转身便挡下了这一剑。稍加运力,排开他压制的攻势,蓝发飞洒,一甩身便转守为攻,步步逼向他的要害。
他唇锋略勾,不知是赞赏她这一记突围,还是嘲讽她过于天真。她那一剑刺过,他便顺着剑的走向任她穿过,另一只手已悄然绕至她的肩膀处。在她最为得意,正以为两年下来终可敌过他时,倏地臂上吃痛,短剑应声而落。
“下手也太狠了罢?棺材脸。”她揉着被剑柄横刺的臂膀,抬眼抱怨道。
他则了无抱歉之意,手笼袖中,旁观她拾起短剑并轻拂,淡然道:“江湖险恶,眼下不让你知道痛,以后怕是会吃亏的。”
她靠于树下歇息,抬手遮住斜穿入树林的阳光,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啊,要是遇着贼人啊,我早逃了,还跟他费这般功夫作甚?毕竟武力只是最后手段,逃不过再说罢。”有气无力的样子,透着满溢的春困。
他走近了些,唉声叹气状道:“出去了可千万莫说是我教出来的,省得坏了我的名声,好歹我……”尚未说完,他便“啊”了一声,摸着被熟透的青梅砸过的左颊,望向坐于青梅树下的始作俑者。
她上下抛着两个青梅,挑眉笑道:“棺材脸,你想我说我还不乐意呢,本来这一头蓝发已是够招人眼了,再说有你这么一个师父,人家还不当是哪来的妖孽给捉了?”
“好你个妖女,给你三分薄面还撒起泼来了,看我怎么整治你。”他气得面泛微红,运起真气击向她靠着的那棵青梅树,而后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刚想说这眼准也未免太差了,离得这么近也打不中。便有十几颗硕大的青梅相继砸下,她还来不及起身,那青梅便悉数砸在了她头上,有一颗来得晚些,她勉强用手挡住了,拍在那枚铁扳指上,青了一片。
她一站起来,十几颗熟透的青梅便滚落在地,有些尚完好,有些已破开了皮。而她脸上正挂着几条青汁,还有一缕自她额间而下,溜过左眼,滑下颈项,好不狼狈。她气恼地用手抹去那些酸甜的汁液,沾得满手皆是,新衫纹的碧水上也转眼横了几道青山。
见她胡乱地擦那些酸涩的汁液,他连忙要上前阻止,可她哪肯让他近半步?运起轻功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