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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目看了看,下意识回答道:“羊皮纸。”
这样的回答引来了对面一阵鄙视,练儿斜眼瞪了我,气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羊皮纸,里面,是里面!”
将油灯放在石墩上,我小心翼翼的双手打开这东西,生怕一不小心弄破了,卷纸很长,简直能订成一本书了,卷首和卷中满载的都是各种剑式,与石壁上所刻的相同,只是多了心法口诀,想是师父最后整理出来的成品,这或者是很多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和我与练儿此行目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抬起头,刚想这么对她说,又觉得不对,就算有字不认识,但剑式什么练儿是看得懂的,单为了发现这个不可能兴奋。
想到这里,就耐心一点点的打开,拉到卷末一些,看到了与之前完全迥异的,暗红色文字。
我心头一惊,这种暗红色,如果没看错的话,分明就是鲜血褪色后形成的,这……这竟然是血书?不敢妄断,就问了问练儿,确认果然如此,她自然是不懂血书意义的,只是知道用血写成,直觉此物与众不同,才会满怀期待。
可是,看着手上之物,总觉得不大对劲,正常想来,写血书什么的总该是遭遇危机或最后关头的事,而眼前字体工整,密密麻麻的写满,显然并不慌乱。
心中不解,我索性捧了书卷,仔仔细细的看起其中内容来。
细读之下,才惊讶发现,这东西不是别的,竟然是师父亲手所写的,这些年来的日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这些年她亲手所写的,断断续续的,如日记一般的存在!
☆、咯噔
“今夜难眠,复又回想前尘,彼时不辞而别,多乃负气之举,每时梦回,思念甚殷,心中亦存懊悔,然已身如开弓之箭,不复回头,廿年之约遥遥无期,今破指而书,留待日后重聚之时,天都若有缘得见,始证夫妻情分不假。”
站在石室内,就着昏暗的油灯细读那羊皮卷上的暗红文字,大多都如这一段般,有些没头没尾,所记的日子更是时有时无,当中间隔最长两篇甚至空了一年有余,与其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师父的心情笔记更为贴切。
可即使是这样的断续零碎,我一路看来下,渐渐还是从字里行间中,摸索出了一些其中所记之事的轮廓。
原来师父早已经成家,且看起来她的丈夫同样是剑术大行家,两人感情颇深厚。当初,师父曾经对我说过的,她欲精炼百家所长独创一派剑术来,现在看来,最初有这想法的却是师公,他似乎还拿了此事与师父玩笑,可惜两人俱是高手,师父又是性傲,当场被这玩笑激恼,扬言了自己也要独创一家,二十年后再来比过,看看谁强!之后便真的携了师公搜罗的剑谱不辞而行,最初几年知道师公在寻她,还四处游走避而不见,才会有与我的相遇和之后漂泊的那一年。
后来,渐渐没了师公寻人的消息,师父觉得他该是死心了,所以才携我在西岳定居了下来,潜心专研剑术,可总是有情的,日子一长还是会想念牵挂,也有反思,只是这心情太不足为他人道,这才以血寄心,写下这些文字,留待日后见证。
师父毕竟性子强硬,即使是这样的以血寄心,也都写得浅显简略,大多聊聊几笔,翻不多一会儿就翻完了,除去这些血字,后面记的都只是一些练剑的构想,进度和生活中事,末了连收我和练儿为徒的经历都记在里面。
不多久我翻阅完毕,一切前因后果就这样巧合的得知了,心中难免感慨,原先随师父四处漂泊时,还认为她身上必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江湖故事恩怨情仇,可结果却偏偏是这样简单,所有一切,竟都只缘于一句玩笑和一个负气之举。
一时间,只顾了在这边独自感慨,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眼巴巴的等着。
应该是当初看医书时养成的默契吧,只要我看东西,尤其是看用得着的东西时,练儿一般都会好好的耐住性子等着,不会轻易吵闹催促,但现在见我看完了还始终默默不语,终于急了,拉了我衣袖就问道:“喂,怎么?这上面文绉绉的说了些什么?有用没有?”
我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把这上面记载的事情,加上自己的理解,都原原本本讲给了她听,虽然其中有许多师父内心中的东西,但确实和喜好什么的毫无关系。
她听了自然是不会开心的,而且好似相当不开心,只见她板着脸盯了那羊皮纸好半天,突然又抬眼看着我,神色不开心之余,似乎还有些迷惑不解:“你说,除了我们外,师父还喜欢其他人?她对这个男人是有情的?比对我们还有情?”
“……傻丫头。”还以为她在不开心什么,想怎么劝,突然来这么一个问题倒把我逗乐了:“你在胡乱介意些什么?师父对我们是师徒之情,对他是男女之情,这两种情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男女之情?”师徒关系练儿是明白的,所以她对师徒之情没什么质疑,而是直接跳到了后一个词,歪头疑惑道:“男女之情是个什么样子?有什么不同吗?”
这真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一瞬间,我几乎明白了做家长的面对自家孩子天真而尴尬的问题时是怎样感受,所以,也很自然选用了大部分家长对此会采用的应对方法,含含糊糊的回答道:“……嗯,这个嘛,练儿你现在还小,等将来长大了自然就会懂……”
说到这里,也不知怎得,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子!
长大了自然就会懂男女之情么?是啊,之前不是还意识到了么?身边的这个孩子,正在渐渐由女孩变做了少女,虽然此刻不过十二年华,但,在这个十三四岁即能谈婚论嫁的世道,男女之情,说遥远,怕是也不远了吧。
可是……男方,会是谁?
一直以来,我都唤她练儿,她是我与师父的练儿,一个被父亲遗弃,被母狼养活,被我们机缘巧合下从狼窟中带回来的练儿,当初,我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这些年这样一直叫下来,几乎都忘了,她还有一个名字。
练霓裳。
曾经她还那么小,小小的一个狼孩儿,那时候我根本无法将她本人与这个名字相联,所以很快的释然了,再过个几年,彻底的抛到了脑后,再不复想起。
然而现在呢?看看此时站在身边的人,山涧流水中的一幕就又浮现在眼前,如今的她可爱依旧,却已经可以渐渐沾染上一些其他的词汇了,而那些词汇,专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譬如亭亭玉立,譬如丽质天成。
人如秋水玉为神,如今的她,俨然已离那个睥睨天下的传奇女子更近了些。
所以呢?这世上有一个名唤练霓裳的女子,那么,真会有相对应的那……那一个男子么?会有那么一个伤她负她累她半生的,名唤卓一航的男人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最好是永远都不知道,心头莫名的烦躁起来,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承认此刻,只要一尝试着去思考真有这种可能性,练儿真会认识那么一个人,然后识得情滋味,为情所伤为情所苦,甚至最后还……这么想着,感觉就难受极了,心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堵得慌。
这些年种种相处,我已自觉不自觉的将这孩子放在了心底深处,甚至放的比师父更甚,师父有过去有经历有所爱之人,而她,和我一样,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也甚少去倚靠谁,只视彼此为理所当然陪伴在身边的存在。
或者,这就是为什么相对数年前,如今想起来情绪起伏会如此大的原因——已无法再接受这种可能性了,无法再接受将来可能会有人伤了练儿,且伤得那样深,那样重,那样荒唐。
然而……
吸一口气,将胸中气闷的浑浊缓缓吐尽,然而,无法接受又该怎样?
平日里惯爱思考,所以中途说话到一半就打住也不是没有,身边的人心中有事,还是个急性子,见我不说话了也就不纠缠追问,大约是想抓紧时间,此时又去到石室各处翻找起来。
目光追随着那道灵活自如的身影,我苦苦一笑,难不成还要去对她说,说练儿,你将来但凡见到姓卓的男人,就一定要远远的避开,绝对不能去搭理更不能喜欢哦云云……若真这么说了,敢保证的是,她对这个姓氏的人反倒一定更会留神在意起来……
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有一点很明确,我,想保护她,我的练儿可以倾倒众生睥睨天下,但绝不会是那个故事中一夜白头的殇情女子。
绝不!
☆、坯
这一世,我很少执着什么。
迄今活过的十五六年里,真正下定决心要做的,不过两件事情——其一是出生后即有的,想摆脱那贫瘠冷漠视女儿为物件的所谓家和家人,想让自己好过一些,这件事自从跟随师父后算是遂了愿了;而这第二件么,便是如今的,想保护这个孩子。
其实这念头也不算是如今才新鲜冒出来,曾经的那个午后,揉着她的发一字一句对她说过的话,那绝不是随意信口开河,而是真心许诺,虽然当时还尚未曾想到,这孩子将来的人生里可能会有一道铭心刻骨的情劫。
但愿所谓的劫,只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太多了而已。
无论如何,我想保护她,是我一个人的事,所以什么都没有对她说,是说不出口也是不必说,关于那些不确定的将来,自己都无法明确判断会发生什么,那种模模糊糊的概念,只有自己明白,也只需要自己明白了就好。
对一无所知的练儿而言,平淡是福,正如眼下摆在她面前最大的烦恼,只不过是不知该买些什么来给师父贺寿而已。
当然,若让她知道我暗暗用“只不过”来定义这烦恼,多半是要炸毛的。
这趟石室之行,在我来说可算收获颇丰,但在练儿来讲就几乎是毫无意义的,虽然她还在意师父对我俩之外的人有情这个事实,不过仍然无法和眼前的困扰相比。
该庆幸里面很简洁的缘故,恢复原状倒不难,师父回来后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算是安全过关,可时间仍然在一点点流逝的,练儿那性子,心里着急便难安稳,当天夜里我听了她榻上睡不踏实的一晚上翻来覆去声,第二天只得劝她说不如我们先下山,赶集时那么多东西,两人一边看一边挑选,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两件称心的东西买给师父也说不定呢?
这法子只是权宜之计,不想看她干着急而已,她同样是明白的,所以显得很有些意兴阑珊,但约莫是不甘心感作祟,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时候还是清晨,天色尚早,她点了头,我们就去到师父面前告假,不能多讲,只说道昨日师父下山,我俩见猎心喜也起了出门逛逛的心思,想请师父准我们半日时间。
这假告的不算太顺利,师父原就不怎么待见这种游手好闲,加之昨天她刚过下山,我们此举很有些与她作对之嫌,不过架不住软磨硬泡,终于勉强许可了,条件是不准张扬,不可炫技,戴着斗笠,归山之前不能摘下来。
我笑着同意,这三条,条条都是用来制练儿的。
练儿多少也清楚师父用意,老不大乐意的应下了,去外洞岩壁上拣了一个网眼稀松的竹笠胡乱扣好,便一迭声催促着出发,我知道她心情是不大好的,赶紧对师父告辞,取了一旁的蒲笠,出门几步跟上。
一路无话的下了山,来到附近最大一个乡落集市,说是乡落,其实已初具小镇的规模,正是一月一次的大场日子,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平日我们师徒是不大喜欢这种场面的,所以师父才会赶在大场前一天将要采办的东西采办好,可现在因为要漫无目地的挑选礼物,这种的四乡云集货品繁多的规模倒是再适合不过。
仗着身法灵活,我与练儿置身拥挤的人群中倒还算自在,青石路两侧就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小摊,衣食住行用无不囊括其中,亦有不少精巧的小玩意儿,练儿时不时在一些小摊前驻足,瞧上两眼,又无视摊主的卖力吆喝走了开去。
我下山次数比较多,平时也更留意,所以对这里的情况来得更熟悉,偏头从竹笠缝隙里看见一张不满意的小脸,知道她没瞧中称心的,索性拉她弃这些小摊贩不顾,径直去了几家比较大的店铺,既有练儿熟悉的成衣铺,也有被她平时彻底忽略的首饰铺,书画铺,甚至有一家专事各种精巧编织的店铺,我领了她一家家看,让她慢慢寻,她确实也用心的去寻了,可末了,终究还是一样都没看上眼。
这已不是眼光高的问题,平心而论,那些东西随便挑出几样来,都要比练儿做的要来得好得多,只是说到底,她的心结还是在既不能送自己亲手做的,又找不到师父的喜好上,抱着这样的心结,自然是看什么不满意什么。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似的,晌午时分,已是一通转悠下来,我领了练儿去一家没那么拥挤的茶铺休息,正当坐在角落里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她冷不防抬头对我说:“不行,我还是要送自己做的东西给师父。”
慢慢抿了一口热茶,我放下杯子,瞧着她问道:“还是那一对彩石么?若是你不在意那点小小瑕疵,倒真没什么关系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她摇头,正色回答:“今年不送彩石,但我还是要送自己做的,你去年不就在这山下自己做了一件么?那我也要做,你领我去。”
“去年?”我微微一怔,随即忍俊不禁,笑着解释道:“练儿,陶艺不是那么简单,且不说这次人家还肯不肯帮忙,就是亲手去做这一环,没学过一定是做不好的,我……我以前机缘巧合试过三两下,才算勉强做出来,可你从没有……这临时起意恐怕……”
“哪儿有那么多恐怕。”她听不进去,摆手道:“你带我去便是,做不做的好要做了才知道,都还没做担心那么多干嘛?”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拿她没什么办法,吃完茶点后,我去买了些礼物,就一同去寻到了我曾经找过一次的那个窑炉匠,老人家五六十岁的光景,精神矍铄,在靠郊外的偏僻小巷里开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平时自烧自卖,做的都是些普通百姓用的器皿。
上次我腆着脸不请自来的寻人家,那时是万分不好意思的,这回再来,倒是熟悉了不少,我先送上礼物谢他上次帮忙,客气两句,再说明了这次的来意,此地到底是民风淳朴,当听得我带来的小师妹也想亲手做礼为师父贺寿时,老人家拈着胡须哈哈大笑,连声说孝道可嘉,没有问题。
我与老者说话的时候,练儿站在一旁不语,偶尔东张西望,只是在听我说小师妹时瞪了我一眼,等到老者哈哈大笑的赞她,她亦冲老者嫣然一笑,好在答应师父不取下竹笠,所以此刻这笑颜被掩去了大半,否则我该担心老人身边两个小学徒的安危了——若有谁敢不开眼的过来借故讨好亲近,按练儿的脾气,怕是转眼就得见红。
如此客套一会儿后,老人便将我们让到了后院,这是一个四合的小院落,我来一次,知道院子最里面便是烧瓷的窑炉,而离窑炉最近的几间屋都是制陶的,老人领我们进了一个小间,说是他自己独用的,里面工具一应俱全,今日借给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谢过老者,关了门回头,见练儿已经摘了竹笠,正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
说是自己做,其实泥胚什么的都是现成揉好的,和我那时一样,最关键的只是拉坯这一环,毕竟做过,自己算懂得些皮毛,就拉过练儿来将她按在轮车前坐好,仔细的同她讲了这机器的用法,她听明白了,跃跃欲试,很快的付诸行动起来。
可第一次做的人怎么能做的好,不出所料的,轮车转动,坯子根本扶不起来,每次手一碰上去就毁了,练儿照我说的方法反复试了又试,俱是一触即歪,终于不自信起来,气恼的拍了拍泥胚,又咬着唇抬眼望我,眸子里清清亮亮的。
我最是受不得她这求助的眼神,很想出去给她请人来指点一二,可又觉得不妥,练儿已摘了竹笠,再说屋内昏暗戴着也不好做事,但若不戴便叫人进来,那分明就是忤逆了师父……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方法,迟疑了片刻,还是拉了来凳子,沾湿了手贴着她身后坐下,示意她踏动轮车。
练儿一开始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照做,直到被我伸臂环住,用手掌覆住她手掌,引她指尖去触泥胚,才明白过来,似乎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安心靠住我,屏着呼吸,一门心思去感觉我引给她的力度和指法。
原本一触即歪的坯子,就在我俩的指尖慢慢变化,渐渐旋出了笔筒般的雏形。
与制作者的才能与手艺无关,单单靠旋转和触摸,就从一无是处的泥土,逐渐变化,诞生出全新的形态,这本身便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
怀中的人越发专心致志,练儿睁大了眼,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这种变化,似乎很是新奇,我看不见她正面的表情,但这样安静的搂住她,身子贴着身子,手臂环住手臂,手掌覆着手掌,她最细微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心跳的有些慢,因为她正在小心翼翼集中精力,试图用最温柔的力道去接触眼前的物件,而自己的心跳,却稍微有些快。
应该还是尴尬吧,我试图解释,脑子中有一些模糊的画面,时刻提醒着我这个动作代表了一种特殊的亲昵,所以尴尬,是难免的吧。
一分神,手指就失了准头,本有些成型的坯子在旋转中发出轻微的叭唧声,证明此次拉坯又一次宣告失败。
我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去水盆中清洗着手上泥迹,嘴里说道:“就像这个样子的,你按这方法多试上几次,记住,咳,记住刚刚的感觉。”
☆、山下
不得不说,这世间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生来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甚至不仅仅局限于一个领域。
我承认这样解释多少有失偏颇,毕竟从某种角度讲,习剑和制陶还是有些许共通之处的,尤其在基本的呼吸调整,力道收放,乃至最关键的运指精确和灵活度方面,能在前者领域练到收放自如的人,再去尝试后者,正可谓事半功倍,水到渠成。
就如同眼前,练儿被我手把手引导了一次后,又独自反复试了几回,似乎就逐渐领悟到了定位的诀窍,慢慢得心应手起来,也越来越投入其中,像一个刚刚体会到玩泥巴乐趣的小孩儿,专注而兴致勃勃。
我眼见那指尖轻柔抚过坯体,正确拿捏着微妙的平衡,渐渐拔出形状,甚至连还没来得及教给她的指法都能被举一反三摸索出来时,除了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