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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们眼见散衙的时辰已到, 便又各自回了家去。见了自己的亲信,家人,自然难免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从而让更多的人知道大同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兵变。
于是,在这个寻常百姓都不得随意外出的北京城的夜晚,大同兵变的消息却已不胫而走,传得满城皆知,更在传递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着变化,由大同一地,扩散成为山西兵变,事态也随着这么一改而变得严重了数倍,更让百姓心生不安。
山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明的边塞要地,直面蒙古鞑子的军事重镇。四大重镇里,大同和宣府都在其中,那儿所驻守的军队,可是整个大明得以安定的保障所在。只要是略知天下大势之人,便会知道山西兵变对大明朝廷意味着什么,而北京城里的百姓,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对此有些了解。
要知道,只要过了山西,中原大地就再没有能阻拦蒙古铁蹄进攻的险隘要塞,北京城也将彻底暴露在蒙古人的快马弯刀之下。虽然这时代的人从未经历过那样的场面,但百姓们却早从先人的描述中听说过嘉靖朝时蒙古突破边关出现在京城之外的险事,以及更早时的危亡之秋。
当得到的消息显示,用以阻挡蒙古铁骑的山西守军竟然发生兵变时,无论是谁,都会对此产生极大的担忧,生怕历史重演,自己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无知者无畏,反过来,当人有所知道的时候,就会对一些事情产生莫名的恐慌。这一夜,对北京城的许多百姓来说,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有那胆子小的,甚至已开始收拾行李包裹,打算风头不对就逃离北京了。
而待到天光大亮后,这个消息就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在北京城里流传开来,甚至都传进了寻常都不怎么出家门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耳中,这更惹来了更大的恐慌,一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官府直到这个时候,才惊觉情况不妙,赶紧出面辟谣兼安抚人心,直言只是大同发生了兵变,而且也只是小股兵变,并没有酿成太大的祸患。但这依然难以叫百姓信服,有时候流言总比真话更有市场,更有说服力。
如此一来,朝廷要做的,就是在尽量安抚住民心的情况下,尽快派人把山西的局面也给安定下来,无论兵变的原因是什么,将之赶紧压住才是最最关键的。
而这时候,消息已传到了张静云的耳边。当她买了菜回到家门口时,便被邻家的大婶给拉住了。只见她一脸紧张地看着张静云:“我说张姑娘哪,亏你心大,这时候还顾着张罗饭菜呢。”
“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张静云心里便是一惊,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男人又出了什么状况。没办法,杨震的身份摆在这儿,又总是闯些祸事出来,难免不叫枕边人为他感到担忧。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你上街时就不觉着气氛很是紧张吗?”这位大婶难得做一回知情者,便很是兴奋而唾沫飞溅地跟张静云解说起整件事情来,当然,这其中有不少是她自己的个人发挥:“就昨天晚上,有个重伤的士兵跑了回来,在兵部衙门跟前就死过去了。你猜是怎么着?原来是那个山西发生兵乱了,大头兵都造反了呀……啧啧,你说这可怕不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山西还是我们大明的边关要地哪。几十万大军都在那儿,现在一乱喽,不但他们会打过来,就是外面的蒙古人——蒙古人你知道不?当年太祖爷花了多少年才把他们给扫出去哟,那都是凶得狠的野人哪——他们也会打过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北京城都要不保喽。你说你这时候不去管这些大事,还在想着怎么做饭,这心也够大的。”在张牙舞爪地把听来的和自己所想的东西一股脑都转达给张静云后,大婶便满足地转身离去,只留下张静云一个拎着菜篮子在那儿发着怔,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虽然她从小跟随爷爷走南闯北的也算是很有见识,但这种家国大事她毕竟了解得极其有限,一听说是边关军队叛乱,在她的直观印象里,就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了。再有蒙古人往里一搅和,就更不得了了。
浑浑噩噩间,张静云才转回自家院子。这时,杨震正在院子里拳打脚踢地活动身子呢。一见她回来了,杨震便笑着迎了过去:“怎么样,静云你今天又打算作什么好吃的呀?我跟你说,昨天那碗五鞭汤滋味实在是太古怪了些,我今天可不想再尝了。”说着便去拿她的菜篮子。
不想对面却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直看,看得杨震都有些慌了神了:“静云,你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竟让你如此魂不守舍?”说着,他便伸手握住了张静云的肩头,猛地一摇。
如此才让被惊到的张静云猛地回过神来,一见杨震,她就大惊小怪地道:“二郎,出大事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嗯?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看把你吓的?”杨震说着,便从她手里拿过了菜篮子,看她那副模样,他还真怕对方会把篮子里的菜给丢地上呢。
张静云这才想起自己男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便把刚才那位大婶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她倒没有添油加醋的爱好,只是这番话说出来,依然足以叫人震惊不已了。
只是这对杨震的威吓作用却是有限得很。在听完张静云的讲述后,他便挑起了两条剑眉,失笑道:“你就因为李大婶那些话而魂不守舍?”
“难道这事还不算大吗?”张静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人胆子得有多大啊,如此危险的事情他都能笑着面对。
“若事情真是如此,我自然会感到惊慌,但只凭一个妇人的一番说话就想要我杨震惊恐,那我这些年也算是白经历那么多事情了。”杨震说着轻轻一拍张静云的小手道:“放心,事情绝不可能有李大婶所说的那么严重。充其量,应该只是一场规模并不算大的兵变而已。”
虽然杨震这也只是第一次听闻此事,但以他的见识和智慧,很容易就推断出这起事件最可能的真相。既然连李大婶这样不怎么走出胡同的妇人都知道了有这么回事,那显然事情是真有发生。但他更清楚百姓在传播谣言时喜欢夸大其词的特色,本来一件不是太严重的事情,都能被他们一传二传而转变成一件大事,更别提兵变这种极其敏感的话题了。
至于他能够肯定这次兵变不可能如传言里所说的那么严重,还是因为他对历史的粗浅了解。至少从自己兄长的口中,杨震是从未听说过在万历早年有出现过什么大规模的军队变乱与社会动荡的。北京城,自然更不可能因此而受到威胁与影响了。这一切,都只是百姓们在担心和害怕之余以讹传讹的夸张而已。
张静云见杨震竟如此镇定,原来如麻般散乱的心终于安定了些。只见她怯怯地看向杨震:“二郎,你能肯定这事一定不会让我们有危险?可山西……”
不待她将话说完,杨震已一把搂住了她:“没事的,相信我!若真发生了如此大事,我身为锦衣卫的千户会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看,这都快到中午了,却连一个锦衣卫的人都没有上门来,就足以推断事情还没有危急到该叫人心慌的程度。而且你大可放心,就算真是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只要有我杨震在,就一定能保你太平!”
“嗯……”靠在杨震宽厚而温暖的怀里,张静云只觉一阵心安,刚才的慌乱情绪彻底平静了下来:“我相信你。”
怀里抱着张静云,杨震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虽然事情不可能如外面所传那般严重,但兵变终究不是小事,杨震对此还真是挺感兴趣的,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了,”张静云在安静了片刻后,突然又有些担心地道:“出了这种事情,你不会又被差遣了去解决兵变这样的大事吧?”
“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个锦衣卫千户,兵变可是大事,得由朝廷大员来主持大局才是。我压根就没这个资格。”杨震当即摇头否认道。但在这话说出口后,他心里又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之前元宵节那场大火后,张静云也这么问自己,自己也否认了,可结果却……别这一次又被她不幸言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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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人选问题(上)
当满京城的百姓都因为山西兵变之事而闹得人心惶惶的同时,朝廷官员们也在为这事而感到不安与惶恐。
当然,他们所担心的并不是什么叛军或是蒙古人攻来会怎么样,他们还不会无知到认为只大同几处卫所的兵变就会引发天下大乱。他们真正担心的,是这起兵变之后所带来的官场中的震动,以及随之对自己产生的影响。
传承到今日,大明王朝已历两百载。如今的大明朝廷官员早已不是太祖成祖时那样严格自律,早已贪腐成风。而这种风气早在正德嘉靖年间就已扩散到本该更加自律的军队之中,从而大大影响了明军的战斗力。不然也不会出现倭寇为患多年,朝廷却一直苦无办法的局面了。
身为当朝首辅,帝国事实上的主宰者,张居正心里也清楚军队的整治工作已刻不容缓。但因为这些年来他的重心一直都在整顿吏治,使国库更加充盈上,所以暂时还没有整治军队的意思,只待朝廷风气大好之后,再着手军队的改革。
眼下内外环境正是张居正做出如此决定的关键原因。之前为祸东南诸多富庶之地的倭寇早在嘉靖年间就被打得不敢再来生事,即便现在偶有少量倭寇再来,也只是小打小闹,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而北边的蒙古人,更早已不如以往,别说是蓟辽宣大这样的重镇了,就是一般的堡寨,那些蒙古人此时也不是轻易敢去攻击的。现在他们所看重的,更多是怎么和明廷互市交易而已。再加上北边还有像戚继光这等名将镇守,就更不怕他们会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但这次大同兵变,却会让张居正猛地发现原来这些弊端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别看现在只是不到万把人的起事,可一旦真闹出动静来,对山西,乃至整个北边防线都是极大的损害。到那时,边疆可就真要不稳了。
在官员们看来,这次张居正必然会以此为契机,着手整顿军队里的贪腐问题。而在大明官场之中,所有人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谁也不敢保证张居正这一动手,会不会捎带手把自己也给整下去了。
故而一时间,整个北京官场是人人自危,不知情的人要是见到了,只道如今朝廷里都是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呢。
不过这些整顿军队的事情现在还不是最紧急的,如今的当务之急,却还是赶紧平息这场叛乱。谁都知道,这种兵变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扑灭,不然火可能会越烧越大,最终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所以,在消息传来后的第三天, 也就是四月二十二日早朝之后,万历就将六部堂官、内阁辅臣等朝中重臣召集到了养心殿里进行廷议,议的自然就是该如何迅速平息此次兵变了。
在小皇帝把问题抛出后,所有官员都一致表示,朝廷应该尽快派人前往平息叛乱,并查明事情的真相,将酿成此次叛乱的罪魁拿下交由朝廷处置。但在皇帝问到该由什么人前往山西办差时,下面的群臣顿时就沉默了。
这些官员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此去山西是件多么吃力不讨好,而又危险的差事,一个不好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得搭进去。
危险来自几个方面——其一,是乱军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这些叛乱者到底做到了哪一步,若是他们真铁了心造反,自己这个钦差一定会成为他们着重打击的目标;其二则是蒙古人。虽然如今的蒙古人早已没有了侵犯中原的实力,但谁也不敢保证在得知此事后他们就不会来一手趁火打劫。而一旦他们打进来,这位前往平乱官员的处境可就不那么安全了。
其三,是来自那些山西军中将领的敌意。你既然是去调查平乱的,自然会去查兵变原因,而最大的原因不查也明白,是那些将领贪墨了麾下军士的饷银,把他们逼到了绝路之上。如此那些犯了错的将领们岂会不把你当成敌人看待,甚至暗地里刺杀钦差也不是做不出来。
最后,则是来自朝廷内部的明枪暗箭。你若是办不好差事,之后必然会有人跳出来指手画脚,大说你的不是和错处;而即便你真把叛乱平息,安抚住了山西军队,却也必然会因为对付了一些将领而得罪与他们交好的朝臣。然后,你就会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许多想暗算你的官场同僚。
如此多的麻烦和问题就摆在众人眼前,试问又有哪一个官员会蠢得自己跳出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功劳却未见得有多大的事情呢?
看着底下群臣一个个低眉敛目,就差把头都藏到胸口里去的模样,万历心里不觉就来气了:“怎么朕手下的臣子一遇到事情就没有敢任事的呢?”心里想着这点,小皇帝的面色就变得极其阴沉:“如何,满朝文武就没一人能为朕分忧吗?你们不是一直都以忠臣自诩吗?”
见天子动了怒,群臣就更是不安了。虽然皇帝年纪还小,但终究是一国之君,而且他很快就会长大亲政。若是真叫天子把你看成无作为的官员,那将来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于是,一名官员就在犹豫良久后走了出来:“臣以为如此大事,寻常官员怕是难以镇住大局的,唯有派遣朝中德高望重,且深谙军事的重臣前往,才能平息事端,使地方静服。”
“哦?却不是爱卿以为何人能担当如此重任哪?”万历见终于有人给出回应了,虽然不是毛遂自荐,却还是有些高兴的,神色间也是一缓。
“臣以为……”那官员稍微顿了一下,才一咬牙道:“兵部尚书谭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此言一出,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后便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极好。谭纶在朝中向以知兵著称,又是兵部尚书,权势极大,自不用担心会得罪什么人,这确实是个最合适的人选了。
就是张居正,也不觉暗自点头,这个提议与他之前所想也是不谋而合。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为何今日廷议谭纶竟也和其他人一般不发一言。以他对谭子理的了解,这是个勇于任事,不计得失的真君子啊,难道朝中风气真坏到把这样的好官都改变了吗?
万历此时也露出了笑容来,因为他觉着这确实是个最佳人选。谭纶的事情在他尚年幼时就听人讲起过许多次,嘉靖年间,就是他和胡宗宪等官员于东南全力抗倭,打出一个又一个的胜仗,才守住了这块大明最富庶的土地。现在派他前往山西平乱,应该不是太难吧?
不想,还没等皇帝开口呢,身处前列的谭尚书就在一声咳嗽后走了出来:“臣启奏陛下,老臣老矣,怕是再难担负如此重任了。非是老臣倚老卖老,不肯为朝廷尽心,实在是百病缠身,即便是寻常部务都只能勉力支撑,更别提千里跋涉前往山西平乱了。即便以老臣之残躯病体能克服舟车劳顿赶去大同,只怕到了那儿也只能缠绵病榻了。臣死不足惜,但若因此而耽误了如此大事,甚至……那老臣就是死,也罪在不赦了……”
这一番话说出,殿上顿时就是一静。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谭纶谭尚书已是一副形容枯槁的病体模样,年纪看着也着实不小,若勉强让他前去,只怕真会像他所说那样,适得其反。
万历也看明白了情况,知道让谭纶去山西平叛是不可能了,便忙安慰了这位三朝老臣几句,然后便叫他退回班中。但小皇帝的心情却更难过了,没有比给人希望,然后希望破灭更伤人的了,现在还有哪个臣子能为他分忧呢?
眼见皇帝神色阴郁,众臣子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推举可用之人。但这些人选却都有着各自问题,几乎都不可用。有的被推出来的文官连山西在哪儿,那边风土人情如何都不知道,自然不能用;而一些被推出来的武官,则因为有人认为他与山西当地的将领关系密切而不敢用……于是乎,这个问题商量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全无进展。
就在随着时间推移,大家感到腹中饥饿,想着先散了稍后再说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就在殿上响起:“臣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钟裕愿为陛下分忧!”随着声音出来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红袍官员。
听到他自报家门竟是都察院的言官,包括万历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怔。在大家心目中,言官一向都清流官,只说话不做什么实事,一般出了事大家也从不指望言官出头。今日这位钟御史是吃错了什么药,怎的如此反常?
但很快地,万历的眼中就透出了欣喜之色,至少有人肯毛遂自荐了,这就是个好消息。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必要的询问却还是要有的:“钟卿,你身为御史言官有何凭恃和本事敢去山西平乱?”
第三百零三章 人选问题(下)
钟裕此时站出来并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而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之前所以沉默,是因为觉着谭纶这个兵部尚书比自己更合适,或者另有别的武官比自己这么个言官更有把握平息叛乱。
但在冷眼看了好一阵,发现同殿为臣者都没有去山西的意思后,他就再忍不住,当即站了出来。面对万历有些疑惑的询问,钟裕也不慌张,如实道:“臣乃是山西人,对那儿的环境极其熟悉。而且,臣少年时也曾想过披盔顶甲为国守边,更因此读过不少兵书。只是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才没有走上从军这条路,最终弃武从文,考中进士。
“臣这一生,都以未能于边地报效朝廷为憾。今日既有这等机会,臣又身为山西籍官员,就断没有坐视的道理!”
这一席话铿锵有力,既表明了心迹也回答了皇帝的问题,直听得万历精神便是一振。与此同时,其他那些同样是山西出身的官员这时候却神色略显尴尬。人就是怕比,钟裕这么一说话,很容易就把他们给比了下去,显得他们不够忠君,更不为家乡着想一般。
少年皇帝万历可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听完钟裕的这番话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