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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收入教坊司中为奴!”
大明万历六年正月初二,已权倾天下六年之久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冯保彻底倒台……
之前北京石渠宝笈展览出清明上河图时路人一直心向往之。奈何种种原因无缘得见,所以只能在自己的书里让杨震帮我近距离欣赏一下这千古名画了……说实在的,码字的就这点好,现实里的梦想可以以这么一个形式来稍作yy……
第五百三十六章 获利者
虽然万历在正月初二知道冯保竟拥有这么多财产,深感被欺骗之下就下达了将其贬往凤阳守陵的旨意,但因为那时尚在年节之中,所以直到半个月后,待过了元宵,这节总算是过完之后,朝廷才正式将他发往凤阳。
成行之日,身为当初在朝堂之上仅次于首辅张居正的存在,作为北京城里有名的宦官,冯保自然吸引了无数百姓与官员的瞩目,大家都早早地出现在了他离城的必经之路上,都想一睹这位权监最后的下场。
冯保是被人装在一辆囚车里带上路的。此刻的他神色灰白,原本俊美的脸庞早已看着苍老了几十岁,当看到周围那些或漠然或兴奋的人群时,他的神色也依然是冷冰冰的,就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一般。
其实早在被皇帝夺去一切职务,知道自己再没有可能翻身时开始,冯保就已呈现出了这种丢了魂似的状态。显然,随着知道自己政治生命的结束,冯保真正的生命也已终结,留下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不过寻常百姓可不会去在意这些,当看到这位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以往连面都见不到的当朝权宦落得这么个下场,大家都很是兴奋,有高声叫骂的,也有高声叫好的,甚至还有将手中的烂菜帮、臭鸡蛋等物砸过去,痛骂这个贪得无厌的死太监不得好死。
当然这其中也有确实受过冯家欺凌的苦主,这时看到自家的仇人,那个原来都不敢想有朝一日能报仇的权奸落得如此下场,这些人便当众放声大哭,并把自家的悲惨遭遇述说给周围的百姓听。而当听到这些叫人气愤的事情后,百姓们怒骂怒砸冯保的情绪就更高了,就连石块砖头等物也时不时地抛掷过去,直砸得囚车周围的官兵也连连躲避,同时不断呵斥百姓不得继续如此放肆……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些官员却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冯保的悲惨境遇,心中却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虽然在冯保被皇帝迅速夺职之后,许多官员都上疏上表弹劾了冯保,但那不过是作为朝廷命官的本能反应而已,倒不是他们的内心真对冯保有什么成见。相反的,他们对这位冯公公却还是颇有些好感。
与他之前的诸多权奸相比,冯保在对待寻常官员上可要好了许多,更多是以同僚的身份与他们相处,从没有如刘瑾、王振等前辈们那样大肆迫害朝臣,做出诸多危及朝廷安定的勾当。相反,他不但自身学识不错,而且还与张居正这个首辅合作无间,让朝廷政局相对稳定,这功劳自是不小。
所以当看到这么一个其实是对朝廷有功的太监也落得如此下场时,官员们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表述才好。只能说一句,无论本心如何,奴才就是奴才,若妄想以太监宦官的身份来搀和朝政大事,下场必然会极其凄惨。
也正因为大家对冯保的观感并不太坏,对于他这显然要比刘瑾等前辈,以及魏忠贤等后人的下场要好上不少——至少只是家破人却没死——的最终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有官员还在暗地里跟那些押送他前往凤阳的官差们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一路之上莫要为难冯保。
在这许多或是来看热闹,或是来送冯保最后一程的人中,杨震和杨晨兄弟却是最特殊的两个。他们混杂在人群中,看着冯保狼狈而去的囚车,也不禁一声叹息。
“二郎,想不到你当初所言还真就成了现实。你果然将他这个张居正最得力的盟友给赶出了京城。”杨晨直到这个时候依然有些难以相信这一切竟成了真。
杨震的心情也不是太过平静,哪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依然有所起伏:“说实在的,即便是我自己,到现在也有些恍惚,觉着此事太过简单。但仔细想来,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哦?此话怎讲?说实在的,你一个锦衣卫镇抚能够把权势远大于你的冯保斗倒,一定会在短时间里成为官场和民间的谈资,只怕你杨二郎的大名要被天下人所知了。”
“大哥,你真觉着是我凭着本事把他斗倒的吗?又或者,你觉着我就是这次事情里的最大获利者了?”杨震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家兄长。
杨晨先是一呆,旋即就想到了什么,眼神里也透出了异样的神采来。
杨震看到兄长的神色,就知道他也想到了什么,便笑了一下道:“虽然这一切都是我在推动,但若没有皇帝的首肯,我怎么都不可能斗得过手拿东厂和司礼监的冯公公。其实说白了,是冯保他自己做错了事,惹来了皇上的怨怼,想把这个碍眼的家伙从身边赶出去,才会如我所愿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是冯保他自己咎由自取,再加上皇帝的圣意,才导致了这最终的结果。至于我,不过是起个推动作用罢了。只要冯保他依然在这个位置上,只要他对天子的态度没有根本性的转变,他的败亡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杨晨闻言先是怔怔地看了兄弟半晌,最终点头道:“想不到二郎你居然还有如此眼光,看事情比我这个深知历史走向之人都要透彻多了。对了,你说你不是最大的获利者,那最大的获利者会是谁?”
“当然是当今陛下万历帝了。”杨震目光里带着些复杂的情绪:“这次他一举把冯保从宫里清除,身边就再没有了碍手碍脚之人,做事便能从容许多。而且经此一事,朝臣对他这个天子的态度也必然会有所改变。尤其是在失去了一个得力盟友后,张居正的势力必然会被削弱。而那些想要与他一争短长的官员自然会想到借助皇权与其明争暗斗,这对陛下巩固自己的权势有着不小的帮助。
“还有就是宫里的那些宦官了。以前因为有冯保的存在,他们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也不敢太过巴结皇上。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他们的出头之人也已近在眼前。虽然这未必是什么好事,但很显然,随着皇权的增加,他们的地位也会得到相应的提升。
“至于我,除了一点虚名之外,也就只是得到陛下的一些看重和赞赏了。至于现实意义上的好处,却是微乎其微。所以甚至可以说,在这事上,我算是获利最小的人了。当然,若是从长远来看,我获得的好处说不定是最大的。至少随着冯保的离开,张居正的力量已得到了极大的削弱,我便有了与他一战的可能!”说到最后,杨震脸上的笑容尽消,只剩下令人心寒的凌冽杀意。
杨震列举了不少在冯保倒台后的获利者,但明显遗漏了其中一个人物。
当时间来到二月初,冯保的囚车已出了北方地界时,在一处略显破旧的小小驿馆之中,几名批着斗篷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在用银子喂饱那些个看守后,其中一名身形瘦削,脸色有些发白的无须男子就出现在了冯保的眼前。
当看到这人突然出现时,一路行来都如行尸走肉般的冯公公的目光突然就闪烁了一下。
“双林公,别来无恙乎?”来人仔细端详了冯保半晌后,又满是感叹地啧啧叹息了一阵:“想不到一别数年,你我再见时竟会是这么个局面。本来,我还在想着怎么重新回到宫里,怎么继续和你斗,怎么把你斗倒,把你斗死,把你欠我的一切都拿回来呢……”说这几句话时,他的目光力已满是怨毒之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双林公居然也有今日,而且这下场可比我当初要惨得多了。听说你的家人男的都被充军边关,女的则全被发进了教坊司中,啧啧,真是想去看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哪。说实在的,幸好你我都是宦官,并无妻女,否则这滋味儿怕是更不好受了吧?”
面对着对方的冷嘲热讽,冯保却依然木然地坐在那儿,连眼珠子都没有错动一下,就好像他完全已没有了知觉一般。
那人随后又滔滔不绝地跟冯保说了许多自己曾经的想法,可却没有得到半点反馈,这让他最后终于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看来你这次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很不服气输给那么小小的锦衣卫镇抚吧?不过你是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了,就让我这个老朋友来帮你报仇吧。对了,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了,陛下在把你发往凤阳后,已下旨将我重新调回京城了,调回到他身边了。所以你就在凤阳等着看吧,看我是怎么做的!”在抛下这番话,以及一阵得意洋洋的大笑之后,那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甩手离开。
直到他离开后半晌,冯保的目光才微微地闪动了一下,然后他的嘴唇一动,用微弱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张鲸你别得意,我相信用不了太久,你就会和我一个下场了……不,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本卷终)
赶在2016最后一天,本卷的最后一章也出来了——不准说今天晚上还有一更的,我不听——这么巧合的事情,还真不是路人刻意安排的,新的一年,将以全新的故事展开本书新的征程,所以希望各位书友能多多捧场,票票什么的多投一些,特别是明年,下个月,也就是明天的票票,路人拜谢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高不可攀
时间如流水般滚滚向前,转眼间已进入到了万历六年的三月。
所谓阳春三月,此时节,气候已彻底转暖,从严冬的冰寒中走出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田间山头,尽是绿油油的一片,那是知名或不知名的花木在茁壮地成长。田间地头里,也已有诸多辛勤垦作的农人在其间插秧灌溉,等着到时能有一个好收成了。
而伴随着寒冬的过去,整个冬日里最为人所津津乐道,广为传扬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冯保被定罪,最终落得发往凤阳守陵的结果一事也已渐渐不再出现于街头巷尾的议论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述说之中。
这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虽然冯保地位极高,之前权势也是极大,但他和寻常百姓,甚至是底层官员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过遥远,大家就是仰头观望,都难以触及他的真实面目,他的去留更影响不到百姓的生活,在时过境迁之后,他自然也就渐渐被人遗忘。
不过在官场之上,冯保的倒台依然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数十名大小官员受到了他的牵连,被或定罪入刑,或夺职罢官。而这些人的离去,腾出的位置自然又给了另一批人以机会,也让冯保在官场中的影响力彻底消失。
另一大影响便是东厂的颓靡。随着冯保这座大靠山的轰然倒塌,东厂算是彻底被锦衣卫给压在了底下。而锦衣卫也没有放过如此好机会,趁着查抄冯保财产借口的机会大肆在东厂官衙之中翻找,并最终找到了不少能够给赵无伤等人定罪的证据,并一举把他们也送入了大牢之中。
待到这场风波过去,东厂早已气息奄奄,只能苟延残喘了。只剩下一些没什么能力和胆量,就是自保都未必能够做到的小角色依然留在这个所有一切都被锦衣卫夺去的破败衙门之中。要不是杨震知道皇帝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彻底灭掉东厂的,恐怕这些人都未必还有留在那儿的机会。但即便如此,东厂在几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对锦衣卫产生任何威胁了。
与东厂相对的,是这个时候的锦衣卫也进入了他们发展的春天。这一点不但体现在他们的人马数量的不断扩张上,更体现在他们的权势上。随着东厂的落败,原来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自然全数落到了锦衣卫的手里,与此同时,杨震还把之前就想要做而未曾如愿的计划也给落实了——之前因为种种原由而终止的对朝廷百官的监察之举,再次重现。
无数的密探以各种各样的身份混入了各大衙门和各为主要官员的府邸之中。无论他们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这些密探都会定时将官员们在这两个地方的所作所为禀报上来,使京城官员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
就此,锦衣卫渐渐重现往日的风采,重新成为了当初那个让人谈虎色变的存在,也让杨震这个锦衣卫大头目的声势达到了一个顶点。
在一般人看来,事情到了这一步,手上的权势又已远远超过过去无数的前辈的杨震应该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他想来也不该有什么烦恼了。可事实却正好相反,随着自己所掌握的权势日益增长,杨震心底的无力和不安之感却也不断增加了起来,而这一切的来源,自然就是他的最终目标张居正了。
当杨震还在与冯保作着争斗时,看张居正的势力虽然觉着极大,却并不是太放在心上。这一来是因为他需要把绝大多数的精神都放在和冯保的纠缠上,使他无法真正认识张居正势力的庞大;二来也是因为那时候杨震自身的实力有限得紧,对张居正的认识更是浅薄。
可现在,当他真个斗倒了冯保,再把目光转向这位当朝首辅时,才发现他在朝中势力之深厚,绝不是冯保之流所能比的,更不是自己这么个连朝中党羽都没几个的锦衣卫镇抚能相抗衡的。
在对付冯保时,杨震可以通过和东厂的不断争斗来削弱其势力。可在面对张居正时,却给他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而且他相信,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将与张居正为敌的意思,满朝官员都不需要张阁老发话,就必然会以如雨点般密集的弹章给弹劾个体无完肤,就是皇帝想保自己都未必能保得住。
这便是距离所产生的错觉了。就如一个人在远处眺望一座高山时,虽然觉着这山极高,却并不会有太多的胆怯之意,也相信自己能攀上最高峰。可当你来到山脚,真正抬头向上望去时,才会被那高耸直入云端的高山所征服。而在这等情况下,只有心志坚定,同时又有足够体能储备的人才能真正攀上顶峰了。
而杨震,却是在没有太多准备的情况下骤然来到张居正这座天下最高的高峰面前,当他仰望着张居正的高度时,即便他再是自信,也不觉生出了怀疑——我真能像对付冯保那样也把这个看似完全战胜不了的对手打倒吗?
历史上,张居正只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岁月,败给了自然规律。即便是以万历这样的天子之尊,也得在张居正死后才敢真个向他下手。而杨震,只是天子手下的一个小小锦衣卫镇抚而已,他就有能力去和张居正斗么?只怕天下所有听到这说法的人都会认为杨震是疯了,他这不是在找死吗?
就是和他关系最是紧密,休戚相关的兄长,新上任的工部员外郎杨晨,对此也不抱任何的希望:“二郎,你虽然心志远胜常人,且智计百出,又深得陛下信任,但在这事上,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
“张居正作为三朝元老,在朝廷里的势力之大,不是冯保之流可比,更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够为敌的。以我之见,你若想报当初之仇,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待,等着光阴彻底拖死张居正。反正无论如何,万历十年他就会因为常年的劳累而暴病身亡。而现在已是万历六年了,你只要再等上四年,便可以向张家报仇了。到时候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止你,甚至还会有无数人跟你一起对付张家。你又何必非要争一时之气呢?”
听了兄长的话,杨震也陷入了沉默。作为当事人,他自然比兄长更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个如何高不可攀的存在,想要和张居正斗又将是一个多么艰难而危险举动。
倘若现在他只是孑然一人,杨震或许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亲人和爱人,有了牵挂的人,再让他不惜一切地去打这一场看似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的战斗,他也难免会心生犹豫。
但就此放弃,真像兄长所说的那样让一切重回轨道,靠着历史的洪流将张居正带走,他又实在有些不服气。是啊,自己费尽了多少心力,才终于把冯保这个张居正最得力的帮手铲除,然后在即将抵达最终目标时就突然放弃吗?自己会甘心吗?
似乎是看出了杨震的挣扎,杨晨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二郎,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静云和远在杭州的悦颍姑娘考虑哪。难道你就忍心让她们对你的一片痴心错付吗?你要面对的可是张居正这个权势熏天,甚至盖过天子的一代权臣,只要你一旦行差踏错露出破绽,下场必然不会比冯保更好。而她们,轻则会彻底失去你,重则……而且你即便真谨慎到不露半点破绽,以你现在的实力也未必能在短短数年间真把张居正给斗倒了。别到时候费尽心思,却还是要到四年之后,张居正自身出了问题你才有机会。如果真是那样,一切才是真真的白费了。”
杨震继续静静地听着兄长的劝说,脸上的神色却愈发阴郁和凝重了起来。其实杨晨所说的这一切,他都考虑到过,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念,让他一直都在忽略这些。而现在,兄长把这一切都给指了出来,却让他更加的为难了。
“我到底该做何选择?是继续还是放弃?我该为了她们而暂且把计划延后吗?我真的甘心就这么放过张居正吗?”一连串的问题在杨震的脑海里如走马灯似地不断盘旋着,让他的头都觉着有些痛了。
“二郎!”杨晨突然再次正色喝道:“除了仇恨之外,人生在世还有许多值得去追求的东西。你不要被自己的执念所蒙蔽了眼睛,该是时候放下一些东西去寻求真正的幸福了。你可不要忘了,在千里之外的杭州,洛姑娘可还在等着你呢!你难道要继续辜负她,让她的青春就此浪费在你身上吗?”
兄长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不住地在杨震的耳畔鸣响,让他目光猛然一闪一缩,积郁在心头的某种不良心绪终于松动了:“不错,悦颍她为了等我已浪费了太多时光,我不能再辜负她,让她久等了!”
“大哥,我想明白了,我会尽快去杭州,把悦颍迎娶回来。还有静云,我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了。”这一刻,杨震眼中的阴郁之色已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