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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动静，比起刚才要大得多，小半个房顶已经是不见了踪迹，那根大梁也歪在一边，摇摇欲坠，眼看支撑不了多久了。
夜行人立在半歪的横梁上，烟雾散去，现出窗边少女，她右手持剑，直指前方，全身戒备，看样子稍有不妥就会越窗逃去。
他揭开蒙面黑巾，手指一弹，长明灯小小的火苗一阵跳动，映照出熟悉的眉眼，正是清源四首座之一的林正轩！
见了果然是他，林婉晴才放下心来，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玉颜解冻，春暖花开，笑嘻嘻的道：“夜色微凉，爹爹你在上面吹风做什么？要不要下来坐一坐，喝口茶？”
林正轩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过自家这宝贝女儿行事如此谨慎，倒叫自己放心了不少，起码日后出去，不至于随随便便上了别人的当，吃了别人的亏！
他冷哼一声，道：“你这丫头，究竟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瞧您说的，别人认不出来，爹爹你我还能认不出来吗？真要认不出来才叫奇怪好吗？”林婉晴。
林正轩无言以对，这话听着有些不靠谱，怎么都像是歪理，偏偏叫他无法反驳，总不能说：“闺女，其实我们不熟！”那样的话，说出来，传到她娘耳朵里面，是要被打死的。
“好吧，其实是这样，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这很不寻常。”林婉晴透过打开的窗户，看了看远方其余弟子临时居住的地方。大部分地方悄无声息，只有零星几处地方隐隐有动静传来。
“还有那边的情况，没声音的地方估计人已经被制服了，剩下那些也坚持不了多久，这样大规模的行动，总不会是外敌入侵罢？莫非是宗门里设置的又一项考验？”
林正轩脸皮绷得紧紧的，看不出来心里所想，实际上他心里颇为欣慰，“不愧是我林正轩的闺女，单凭这分机灵劲，就把别人都比了下去。”
他缓缓道：“真传弟子选拔岂是儿戏？只知道埋头苦修，毫无江湖经验，更没有半点警惕性的人可没有这个资格。我想不通的是，单凭这些，你怎么肯定是我的？”
林婉晴道：“我也想不通，不过只是一次考验，如何要出动爹爹你这样的大高手？外人只道我不过一个练气期的弟子，按理说，派过来一个筑基，最多是金丹修士来考验才正常，现在居然是您亲自过来，莫非是铁了心，要将我淘汰么？”
“胡说八道！”林正轩断然否认：“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真要全力出手，你以为你能支撑几息时间？”
“真的？可你一开始好像没发现我躲在什么地方啊？”林婉晴。
林正轩老脸一红，“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那种遁术，还有，你什么时候筑基的，居然不叫我知道？”
林婉晴笑眯眯道：“正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按照习惯，爹爹你才一时想不到，才会开始没发觉我，后来又措手不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林正轩干咳一声，带着破洞装跳下房顶，从门口进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婉晴望着破开的屋顶，好像在欣赏着美丽的月色一样，可实际上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叫林正轩又一阵尴尬。
“就算是宗门里的人，又对你很熟悉，也不能肯定就是我吧？就不能是月亭吗？”林正轩。
林婉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这可是你女儿的闺房，柳月亭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半夜闯进来，他不想活了？万一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样子，信不信我一剑刺他个窟窿！这整个清源派，我想了又想，除了爹爹你，大概也没谁有这个胆子了！”
林正轩觉得心好累，这闺女怎么这么鬼灵古怪的，平日里也没觉得啊！明明是当做小仙女养的，怎么眼看着养大了，变种成小魔女了？
他心里腹诽着：“你在寻梅居的书房，柳月亭也不是没进去过，虽然是在大白天。”
嘴上当然不会这么说，只能顺水推舟道：“没错，正因为别人都不方便，所以只好我亲自来。再说了，我又是挑灯，又是泄露剑气的，不就是一直在提醒你，给你时间做准备吗，也没见你衣衫不整什么的……”
林婉晴咯咯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爹爹最好了。”她上前亲昵地抱住林正轩一只胳膊，很快叫他软化了下来，什么尴尬都丢去了九霄云外。
两人虽是父女，但林婉晴性子清冷不爱说话，林正轩身为一峰首座，平日里除了修炼之外，也是极忙的，甚少有独处的机会。这个时候，两人共处一室，少女还难得小小的撒了个娇，都有几分淡淡的温馨之感，不由相视一笑。
良久，林正轩道：“既然已经认出我来，怎么最后还突然痛下杀手？你那几道剑丝，换个道行不够些的，少不了要吃个大亏！”
“这个嘛，以防万一嘛！”林婉晴道：“再怎么说，我也不过是猜测，万一猜错了呢？万一这清源派里面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呢？再说句不中听的话，浮玉山再如何戒备森严，也不敢打包票说，就没有外人潜入的机会吧？”
林正轩心里一动，面色一凝，正容道：“外人潜入？你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就是随口打个比方。”林婉晴道：“再说，你先前使用的功法，我原先也从未见过，就更加不能保证是你啦。还有，那种带着冰霜之力的剑法，爹爹你是什么时候练会的？”
林正轩哂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老爹我懂的功法多了，难道还要一一跟你汇报不成？倒是你，你那洞天神光是怎么回事？”
林婉晴掩饰的道：“什么洞天神光？不过随口一说，骗人的好吧，不过就是炼剑成丝，还不是你教的？”
见她满口胡话，强行说谎，林正轩也没有办法。这个女儿打小就漂亮地如同谪仙一般，就是身为父亲，有时候都会不知不觉被她的气质影响。这种冰山仙子一旦露出小女儿情态，更叫人不忍苛责，当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含糊了事。
他左右一看，这房间已经被两人一通破坏，几乎就要夷为平地，别说喝茶了，就是坐一坐都没戏，道：“时间不早了，这里也被拆得差不多，你还是回你的寻梅居去吧，有什么问题改天再说，我先回了。”
林婉晴应声称是，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看起来，自家这位老爹，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呢！要知道，她从小就在浮玉山长大，父母皆是清源长老，这样的家世居然一直没有加入宗门，直到今年拖不下去了，才新入的宗门，这本身就很奇怪。还有最近，爹爹一直在阻止自己成为清源真传，这是怕自己和宗门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这又是为什么？实在是想不通啊！
第74章 林婉晴的小秘密（）
林正轩按下御剑遁光，却不急着回居所。天都峰本来就人丁不旺，此时天色未明，仆从下人们都还没有起身，四周幽静一片，不知怎的，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天空乌云片片，只有寥寥几颗星辰一闪一闪，林正轩面带忧色，独自立于常年练剑的悬崖边，抬头仰望那似乎随时都要被乌云吞没的星星。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夜风送来熟悉的香气，他没有回头，只是略带疲惫的叹息一声：“夫人，你怎么起来了？”
张彤云来到丈夫身边，略微落后半步站立，她转过脸，用着温婉的声音说道：“自然是因为睡不着。”她观察着林正轩的脸色，“怎么了，难不成不顺利？你不会伤着晴儿了吧？”说着说着，声音就显得有些着急，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当然不会！”林正轩急忙否认。自家妻子出身显贵，其人神清散郎，有林下之风，是世人公认的美娇颜，当年追求之人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却偏偏嫁给了家世败落的自己，叫无数人大跌眼镜。也因此他素来对夫人又爱又敬，更不舍得让她受了任何一点的闲气。
“夫人有所不知……”林正轩解释道：“我们这个宝贝女儿可是厉害的很哪，你看看我这一身衣服！”
张彤云这才注意到他正面的衣服破破烂烂，简直和个乞丐一样，大大有损天都峰首座的形象，不禁莞尔一笑，开玩笑的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夜袭了晴儿房间一回，怎么弄得像是偷香窃玉的小贼，荤没沾到反而被毒打了一顿的样子？当年你夜袭我房间，也没见过这么惨啊！”
林正轩本就极为尴尬，又叫夫人提起当年自己的嗅事，方正的脸上忍不住红了一红，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听见才放心，道：“你还说，当年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你老子给揍死了，哪里还会有你今天的晴儿！”
四下里无人，也不用担心被人听见，张彤云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脆，犹如妙龄少女。林正轩看着心里一热，妻子修炼有成，这么多年过去了，看上去还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只是平时一向矜持，极少露出这般情态。
他忍不住拉住妻子的手，道：“晴儿已经筑基了，这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筑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张彤云语带惊喜。这个女儿从小就极为要强，虽然嘴上不说，面上也不显，总是一副冷冰冰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可她这个当娘的人，比谁都要清楚，晴儿五岁练气，十岁圆满，这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天赋过人！
女儿生来早慧，个性好强，不甘人后，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始终在背后鞭策着她，她能小小年纪取得这般成就，不仅远远胜过同龄人，更叫无数男子汗颜，这期间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又洒下了多少血汗，只有她自己知道！
十岁之后修为不得寸进，林婉晴表面上淡然冷漠，暗地里痛苦无措，这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她。张彤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惜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时时劝慰，聊胜于无。
现在突然听闻女儿已经筑基成功了，不禁又惊又喜，末了就有些埋怨：“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闷葫芦一样，什么事情都不跟我们说，筑基这么大的事情，那是好事啊，也不来报喜！”
林正轩闷声接道：“筑基算得了什么，你看看我这一身！”
张彤云看他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噗嗤一声笑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跟自己女儿置什么气？改明儿，叫她给你亲手缝制一身衣服也就是了。”
林正轩哼了一声道：“就她？连个荷包都绣不来的，还亲手缝制衣服！”
张彤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世上懂得女红的女子成千上万，算不得稀奇，可要把林首座的衣服穿出这么多的洞洞来，可只有我家晴儿办得到。”
林正轩哼了一声，道：“你就尽管宠着她！”顿了顿，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一说，嘿了一声：“炼剑成丝！我都没想到她居然把炼剑成丝给炼成了，而且一来就是七道剑丝！今晚幸好是我过去，要是换了个筑基弟子过去，措不及防说不定就真被你女儿大卸八块了！”
林正轩自创的奔雷剑诀，到了筑基阶段，可以把剑意凝练成丝，剑丝无影更无形，是一种高度凝练的剑芒，开山破石，威力无比。
张彤云道：“换个筑基弟子过去，恐怕等不到那七道剑丝了，我估计那第一下偷袭，都很难躲过去。”
林正轩回忆着当时从地底下激射而出的剑芒，心下微寒，此番自己能够发现端倪，从而提前躲开袭击，凭借的是高深的修为和强大的神识，如果真的随便派个嫏嬛阁的女弟子过去，说不定真的要栽个大跟头。
“木石隐身术，这么偏门的法术也叫她练成了，咱们这个女儿，还真是……”他感慨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形容。
“还真是非常了得！”张彤云补充道。
“最难得的是，晴儿警惕性很高，换了个陌生的环境，根本就是和衣而睡，不像平常……”他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所以不过十余息时间，就能做好战斗准备，等到真正出手，更是凌厉异常，丝毫没有心慈手软，如此我就放心了。”
张彤云横了他一眼，林正轩平常看似对自己女儿不管不问，实则对她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就连晚上睡觉的习惯都知道，嗔怪的道：“有些时候你也不要什么都去管，如今晴儿也长大了，总归不大方便。”
林正轩无奈道：“我也知道，这不，这两年我不是看管的少了，结果女儿什么时候筑基，我都不知道！”
“不怪你，难道还要怪我？”张彤云。
“怪我！怪我！”林首座气势全无，转而带着忧虑道：“你可曾听说过洞天神光？”
无论是筑基还是剑丝，都属于正常的认知范围，无论林正轩还是张彤云，都从来不怀疑女儿可以到达这个层度，区别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这个洞天神光，明显威力无穷，来历不凡，两个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林婉晴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第75章 清源峰会（）
林正轩回忆着之前交手的经过，这洞天神光浩浩荡荡、堂堂正正，带着莫可阻拦、摧毁一切的气势，只不过林婉晴修炼未久，修为也不够，根本发挥不出来这神光的真正威力！
他想了想，摇头道：“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什么事情都不肯跟我这个亲爹说……”言语之间，很是有几分惆怅。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个女儿，从小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不是寻常女儿看父亲那样，或者敬畏，或者依恋，或者调皮，或者亲昵，就像她脸上时常蒙着的那层纱巾一样，你明明知道那后面是美好的，却只能远远观望，想到这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彤云握了握他的手掌，林正轩感觉到妻子的手还是像以前那样，光滑如丝，温暖如初。就听张彤云在耳旁说道：“咱们这个女儿，从小不就是这个性子？又有什么奇怪的了？不过听你所言，这神光非同小可，不管晴儿是从什么书上学来，还是有什么人传授，都不能等闲视之。”
林正轩也道：“正当如此，有些事情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该到结束的时候了，万万不可被什么意外的变数毁了去。晴儿那里还得你去打听，必须要确保没有别人插手我们的计划。”
张彤云黯然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我原来一直期盼这一天早些到来，可几个甲子以来，慢慢的我又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变得更密，一层层翻滚着，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大雨来临，林正轩一手搭在她腰间，缓缓道：“事情到了现在，只怕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更何况，你舍不得的，究竟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事？其实偌大的清源派，我只在乎我这天都峰一脉，真要到了那一天，我答应你，定会保全本脉上下人等。至于其他人，跟我们又有多大的关系。”
……
两天以后，东峰擎天殿。掌门沈相言高坐其上，四大首座分坐两旁，除他们五个人以外，整个大殿再没有一个人影。
四大首座面色各异，各自沉默不语，只有掌门沈相言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前几日，经过几次筛选，如今还有资格参与真传弟子选拔的，不多不少，恰好还剩下十六个人……”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环视一周见无人搭话，忍不住点名道：“几位师弟师妹，你们觉得怎么样？……红雪，你怎么看？”
几人当中，温红雪个人实力最低，座次也靠后，见被沈相言抓了包，点了名，只好没好气的道：“还能如何？人数是少了些，十六选四嘛，多简单！这几万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反正规矩又不能改，这些年轻人本来就没多少经验，又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通不过这些考验也是正常。”
坐在温红雪对面的人，一身俗家打扮，他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给人狮王在卧、不怒自威的感觉，这人正是青狮台首座长老李玄道。
李玄道身材魁梧，手掌粗大，看起来不像是仙家高人，倒像是领兵征战的大将军更多一些，见掌门沈相言的目光扫了过来，他也开口道：“掌门师兄，这也怪不得这些弟子不争气。你想想看，原本报名参与这次甄选的，基本都是三十岁以下的筑基境界弟子，要知道人的时间精力终究有限，这些人能够以三十不到的年岁有这般修为，已经是很不容易。”
他见几人都微微点头，同意自己的看法，才道：“何况还要参加苦海的甄别，又要经过诸般偷袭暗算的考验，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
有些老弟子当年入门的时候，自然也是经历了苦海的考验的，如今要参加真传选拔，也少不得要在苦海里再走一遭。只不过当年可以通得过的人，如今未必就能够通过，只因人心难测，当初没有执念或者执念不强，并不代表现在就没问题。
实际上恰恰相反，这些年纪轻轻，三十不到就有筑基修为的弟子，好胜心之强，心理压力之大，远远超过普通的弟子，也更加容易起了执念心魔，反而更加的不容易通过苦海幻境。
而实力足够，又没有太强执念心魔的弟子，往往没有执行过什么历练的任务，江湖经验不足，面对门中高手的放迷烟、水中下毒，四设陷阱、偷袭闷棍各种下三滥的伎俩，更是心理准备不足，被这些不起眼的小手段淘汰的人还真不少。
沈相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很多弟子，自以为是修真中人，自视甚高，看不起那些寻常的江湖人。岂不知纵然是普普通通的手段，只要用对了方法，也照样可以以下克上。”
温红雪忍不住道：“但是这种事情根本不必急于一时，他们本来就是弟子，正因为什么都不懂，才需要我们来教导，要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还要我们做师父的做什么用？我要说，选拔弟子，只要天资好、跟脚没问题，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入了我门，我自然会一一教导！”
沈相言苦笑一声，忍不住捋了捋自己的长须，无奈的道：“当初设立这种规矩的时候，我清源局势远不如今。门下弟子如果没有些警醒自保的手段，说不定哪天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敌人摸去了脑袋，设立这种规矩的宗门前辈也是迫于无奈。”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