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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白天越来越长。太阳将人们的根根汗毛孔烘开,不住地耗散着热量,而从早到晚的这段时间,长得似乎永远走不完似的。一家子人都希望天能早点黑下来,黑下来可以上床睡觉,就能断了想吃东西的念头。
大河那边的干校,人在不断地换班,一些人走了,一些人又来了。当年与爸爸一起来干校的叔叔、阿姨,只有很少几个还在这里。他们没有忘记葵花,在自己的粮食也很紧张的情况下,还是给青铜家送来了一袋米。
这一袋米,太宝贵了。妈妈望着这一袋米,眼泪都下来了。她将葵花叫过来:“快谢谢叔叔阿姨。”
“谢谢叔叔阿姨。”葵花牵着妈妈的衣角说。
送米来的叔叔阿姨对妈妈说:“是我们要谢谢你,谢谢你们一家子。”
不久,这几个叔叔阿姨也回城了。有消息说,整个干校的人,都可能要离开这里。
有时,葵花会站到大河边上,朝干校那边眺望一阵。她觉得,干校那边的红瓦已经不像早先那么鲜亮了,也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显得有点儿冷清。野草正在干校的四周蔓延着。她觉得它离她越来越远了。
在青铜家几乎就要断炊时,干校的人全部撤了。从此,一大片房子,就都寂寞地遗落在苍苍茫茫的芦苇丛里。
青铜家的米缸里,最后一粒米也吃完了。
大麦地,还有几户人家,也已山穷水尽。
都说,送救济粮的粮船就要到了。可是,总不见粮船的影子。受灾面积大概太大了,一时调拨不来粮食。大麦地可能还得煎熬一阵子。但大麦地的人相信,他们总有一天会看到粮船。他们会不时地跑到河边上来张望。那是一条希望的大河,清澈的流水一如从前,在阳光下欢乐地流淌。
这一天,青铜肩上扛着铁锹,手中牵着牛,葵花挎着篮子骑在牛背上,向芦荡出发了。
他们要进入芦荡深处,挖一篮又嫩又甜的芦根。
青铜知道,越是往芦荡深处走,挖出的芦根就越嫩越甜。
被蝗虫咬去叶子的芦苇,早在雨水与阳光下,又长出了新叶。看着眼前茂密的芦苇,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曾遭过蝗灾。
葵花骑在牛背上,看到芦苇在风中起伏不平地涌动着,看到芦苇中间,这儿一处,那儿一处的水泊。水泊或大或小,在阳光下,反射着水银一般的亮光。看到了在水泊上空飞行的鸟,有野鸭,有鹤,有叫不出名字来的鸟。
葵花饿了,问:“哥,还要往前走啊?”
青铜点点头。他早就饿了,饿得头重脚轻,饿得眼前老是虚幻不定。但他坚持着要往前走,他要让葵花吃上最好的芦根,是那种一嚼甜汁四溅的芦根。
葵花往四周一看,大麦地村已经远去,四周尽是芦苇。她不禁有点儿害怕起来。
青铜终于让牛停下。他将葵花从牛背上接到地上后,就开始挖芦根。这里的芦苇与外边的芦苇长得确实有些不一样,秆儿粗,叶子宽而长。青铜告诉葵花:“这样的芦苇底下,才能挖出好的芦根。”他一锹下去,就听到了切断芦根时的清脆之声。几锹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小坑,白嫩白嫩的芦根就露了出来。
葵花还没有吃到芦根,嘴里就已经水津津的了。
青铜赶紧先抠出一段芦根,拿到水边洗净,给了葵花。
葵花大咬了一口,一股清凉的、甜丝丝的汁水,顿时在嘴中漫流开来。她闭起双眼。
青铜笑了。
葵花咬了两口,将芦根送到了青铜的嘴边。
青铜摇了摇头。
葵花固执地将芦根举在那里。
青铜只好咬了一口。与葵花一样,当那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往饥饿的肚子里流淌时,他也闭上了眼睛。这时,太阳透过眼帘照到了他的眼球上,世界是橙色的。温暖的橙色。
接下来的时间里,兄妹俩就不停地嚼着不断从土中挖出来的芦根。他们不时地对望一下,心里充盈着满足与幸福,一种干涸的池塘接受而来的清水的满足,一种身体虚飘而渐渐有了活力、发冷的四肢开始变得温暖的幸福。
他们摇头晃脑地咬嚼着,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不时地闪动着亮光。他们故意把芦根咬得特别清脆,特别动人。
你一根,我一根;我一根,你一根……他们享受着这天底下最美的食品,到了后来,几乎是陶醉了。
他们要挖上满满一篮芦根。他们要让奶奶、爸爸、妈妈都吃上芦根,尽情地吃。
他们将稍微老一些的芦根都给了牛。牛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大幅度地甩着尾巴。心满意足时,它仰起头来,朝天空哞地长叫一声,震得芦苇叶颤抖不已,沙沙作响。
葵花拿着篮子跟在青铜的身后,不住地拾起青铜从泥里挖出来的芦根,将它们放进篮中。
篮子快满时,几只野鸭从他们头顶上飞过,然后落向不远处的水泊或是芦苇丛里去了。
青铜忽然想到了什么,扔下手中的铁锹,对葵花示意:“如果能逮到一只野鸭,那就太好了!”他拨开芦苇朝野鸭落下去的方向走去。没有走几步,回过头来,反复叮嘱葵花:“我一会儿就回来,你站在这里看着芦根,千万不要离开!”
葵花点了点头:“你快点儿回来。”
青铜点点头,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芦苇丛中。
“哥,你快点儿回来!”
葵花坐在青铜早先为她压倒的一片芦苇上,守着一篮芦根,等着青铜。
牛吃饱了,侧卧在地上,嘴里什么也没有,嘴巴却不住地反刍着。
葵花看着牛,觉得很有趣。
青铜在芦苇丛中,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着。他心里有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念头:要是能抓住一只野鸭就好了。他们一家,已不知有多少日子,没有吃一星点儿肉了。他和葵花早馋肉了,可他们没有对大人们说。大人们也早看出他们馋肉了,但他们没有办法。能有粮食吃,就很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吃肉呢?
青铜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片水泊。他走动得更轻了。他轻轻拨开芦苇,一寸一寸地往前走着。他终于看到了那几只野鸭。一只公鸭,几只母鸭,漂浮在水中。它们刚才可能去远处觅食了,有点儿累,现在将嘴巴插在翅膀里,正浮在水面上休息。
青铜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几只野鸭身上,一时竟忘记了葵花和牛。他就那样蹲在芦苇丛里,打着野鸭的主意。他想找到一块结结实实的砖头,突然砸过去,将其中一只击昏。可是,这里除了芦苇,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他又想:我手里要是有一张大网,就好了!他又想:我手里要是有一杆猎枪就好了!他又想:要是我在它们落下来之前,潜下水就好了!……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还是很痴迷地看着这几只无忧无虑的野鸭。
“它们长得真肥!”
青铜居然想到了一锅鲜美的鸭汤,一串口水从口角上滑落在杂草里。他擦了一下嘴,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还是没有想得起来,葵花与牛在那儿等着他呢!
葵花早已开始焦躁不安。她站了起来,朝哥哥走去的方向看着。
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变脸了,刚才还在明晃晃地照着芦苇荡的太阳,一忽闪,被乌云遮蔽了。绿色的芦苇,变成了黑色的芦苇。风正在从远处刮过来,芦苇荡开始晃荡,并且越晃荡越厉害。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葵花望着牛说。
牛一副困惑的样子。
看来,天要下雨。芦苇丛里有一种黑色而诡秘的鸟,每逢天要下雨时,就会叫起来,声音犹如夜间一个孩子在北风中哭泣,听了,让人脊背发凉,仿佛有一只带毛的冷手,在脊背上由上而下地抚摸着。葵花微微哆嗦起来:“哥啊,你上哪儿啦?怎么到现在还不回啊?”
那鸟似乎正在一边哀鸣着,一边朝这边飞来。
葵花终于坚持不住了,朝着哥哥走去的方向找去。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叮嘱牛:“你在这里等我和哥哥。不准吃篮子里的芦根,那是留给奶奶、爸爸、妈妈吃的。你要听话……”
牛望着她,扇动着两只长毛大耳朵。
葵花一边叫着“哥哥”一边朝前猛跑。
风大了,芦苇沙沙作响,像是后面有什么怪物在追赶着她。她甚至听到了粗浊的喘息声。她大声叫着:“哥哥!哥哥!”然而,却不见哥哥的动静——她从牛身边跑出后不久,就已经在芦荡里迷路了!
但,她还不知道。她跑向了另一个方向,却还以为在往哥哥那儿跑呢。
青铜感到身上一阵发凉,这才突然想起葵花与牛。他抬头一看天空,只见乌云翻滚,他大吃一惊,转身就往回跑。
那几只野鸭受了惊动,扑着翅膀,在水面上留下一路水花后,飞上了天空。
青铜仰脸看了它们一眼,再也顾不上它们了,呼哧呼哧地跑向葵花和牛呆的地方。
他跑回来了。但,他只看到了牛和那一篮芦根。
他伸开双臂,不停地转动着身体。可是,除了芦苇还是芦苇。
他望着牛。
牛也望着他。
他想,葵花肯定是去找他了,便一下冲进芦苇丛中,沿着刚才的路线,发疯一般地跑着,碰得芦苇哗啦哗啦地响。
他又回到了那个水池边。不见葵花的踪影。
他想大声叫喊,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掉转头,又跑了回来。
牛已经站了起来,一副不安的神态。
青铜又冲进了芦苇丛,一个劲地向前奔跑着,汗珠纷纷洒落在地。芦苇在咔吧咔吧地折断。在没完没了的奔跑中,他的衣服被裂开的芦苇割破了,脸上,腿上,胳膊上,被芦苇划出一道道伤痕。他奔跑着,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妹妹葵花:坐在大槐树下的石碾上的葵花,在瓜花灯下看书写字的葵花,用树枝在沙土上教他识字的葵花,背着书包蹦跳在田埂上的葵花,她笑着,她哭着……
一根芦苇茬几乎扎穿了他的脚板,一阵尖利的疼痛差点儿使他昏厥过去。这些日子,他吃的主要是野菜,身体已经很虚弱,经过一阵奔跑,早已精疲力竭。现在脚又扎破了。剧烈的疼痛,使他满身冷汗。他眼前一黑,踉跄了几下,终于跌倒在地。
天开始下雨。
雨凉丝丝地淋着他,将他淋醒了。他从水洼里挣扎起来,抬头看天空,只见一道闪电像蓝色的鞭子,猛烈地鞭打着天空。天空便留下一道伤痕,但瞬间又消失了,接下来,就是一阵天崩地裂的炸雷。
雨更大了。
青铜拖着血淋淋的脚,在大雨中挣扎着,寻找着。
而此时的葵花已经离他很远了。她已完全迷失了方向。她不再奔跑,而是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哭泣,一边呼唤着:“哥哥、哥哥……”她像丢失了什么,在寻找着。
每一道闪电,每一声炸雷,都会使她打一个哆嗦。
头发被雨水冲到脸上,遮住了她那双黑晶晶的眼睛。这些日子,她已经瘦了许多,雨水将衣服淋湿后,紧贴在她身上,人越发得显得瘦了,瘦得让人可怜。
她不知道,这芦苇荡到底有多大。她只知道,哥哥和牛在等待着她,奶奶、爸爸、妈妈在家中等待着她。她不能停下来,她要走,总能走出去的。她哪里会想到,她正在向芦荡的深处走去,离芦荡的边缘越来越远。
茫茫的芦荡,已在风雨中,将这个小小的人儿吞没了。
青铜又回到了挖芦根的地方。这一回,牛也不见了,只有一篮子芦根。
他再次晕倒在水洼里。
雷在天上隆隆滚动,天底下,烟雨濛濛。
在大麦地那边,奶奶、爸爸、妈妈都走动在风雨中,在呼唤着他们。奶奶拄着拐棍,雨水将她的一头银发洗得更加银亮。老人十分消瘦,像一棵多年的老柳树,在河堤上晃动着。她呼唤着她的孙子孙女,但苍老的声音早已被风雨声盖住了。
大河里,嘎鱼穿着蓑衣,撑着小船,正赶着鸭子回家。
奶奶问他:“看见我们家青铜和葵花了吗?”
嘎鱼根本没有听见,他想将船停住细听,但那些鸭子在追撵雨点,一会儿已游出去很远了,他只好丢下青铜的奶奶,追赶他的鸭子去了。
青铜再次醒来时,雨似乎小了一些。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忽起忽伏的芦苇,两眼发直,一副绝望的样子。
找不到葵花,他也不会再回去了。
雨从他黑油油的头发上,不住地流到他的脸上。眼前的世界,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世界。
他低下头去,脑袋沉重得像一扇磨盘,下巴几乎勾到了胸上。他居然睡着了。梦中,是飘忽不定的葵花,是妹妹葵花,是长在田里的葵花……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牛的叫声。他抬起头来时,又听到了牛的叫声,并且这叫声离这儿并不远。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牛叫声响起的地方张望着——
牛正在向这里奔跑,所过之处,芦苇如河水被船劈开,倒向两旁。
它的背上,竟坐着葵花!
青铜扑通跪在了水洼里,溅起一片水珠……
雨过天晴时,青铜牵着牛,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芦苇荡。牛背上,坐着葵花。她挎着篮子,那里面的芦根,早已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一根根,像象牙一般的白……
粮船已在几百里外的路上了,但因长久干旱,河中缺水,水道很浅,船行驶得很慢。
大麦地人的裤带,在一天一天地勒紧。
青铜和葵花,两人的眼睛本来就不小,现在显得更大了,牙齿也特别白,闪着饥饿的亮光。奶奶、爸爸、妈妈以及全体大麦地人,眼睛都变大了,不仅大,而且还亮,是那种一无
所有的亮。一张嘴,就是两排白牙。那白牙让人想到,咬什么都很锋利,都会发出脆响。大麦地的小孩走路,不再像从前那样蹦蹦跳跳了。一是没有力气,二是大人见到了,就会叫道:“别再蹦跳了,省省力气!”“省省力气”,实际上就是省省粮食。
大麦地有点儿萎靡不振。
大麦地人说话,声音有点儿病后的样子。大麦地人走路,东倒西歪,飘飘忽忽,更像病人。
但天气总是特别好,每天一个大太阳。草木也很繁盛,处处苍翠。天上飞鸟成群结队,鸣啭不息。
但这一切,大麦地人都无心观赏,大麦地人也没有力气观赏。
孩子们照样上学,照样读书。但朗朗的、此起彼伏的、充满生机的读书声,已经大大减弱了。孩子们想将课文读响,但却就是读不响。瘦瘦的肚子,使不上劲,让人很着急,一着急,还出虚汗。饿到最厉害时,想啃石头。
但,大麦地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显得很沉着。
青铜一家人,没有一个会哭丧着脸说:“我饿。”即使晚上一顿饭不吃,也不会说:“我饿。”
他们还把家,把自己收拾得比原先还干净。青铜与葵花走出去,永远是干干净净的面孔和干干净净的衣服。奶奶像往常一样,总往河边跑,用清水清洗着她的面孔与双手。她将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一尘不染。
她干干净净地走在阳光下,宽大的衣服,飘飘然,像是翅膀。
青铜和葵花,自己还能找到吃的。广阔的田野,无数的河流,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食物。青铜总在田野上走,在河上漂,记得这里有什么可吃的,那儿有什么可吃的。他带着葵花,总能有惊喜的发现与收获。
这天,青铜驾了一条木船,往河湾去了。船上坐着葵花。青铜记得河湾有一大片芦苇丛,芦苇丛里有一小片水泊,水泊里有野菱角。他和葵花可以美美地吃一顿野菱角了。弄得好,还可以采一些回来给奶奶、爸爸、妈妈吃。
但这一次,他们却扑了空。野菱角还在,但长在叶子底下的果实,不知早被谁采走了。
他们只好又驾着船往回走。路上,青铜没有力气了,就在船舱里躺了下来。葵花也没有力气了,在哥哥的身旁也躺了下来。
轻风吹着,船就在水面上慢慢地漂移着。
他们听到了船底与流水相碰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悦耳,像是一种什么乐器弹拨出来的声音。
天空飘着白云。
葵花说:“那是棉花糖。”
白云朵朵,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葵花说:“那是馍头。”
青铜用手比划着:“不是馍头,是苹果。”
“不是苹果,是梨。”
“那是一只羊。”
“那是一群羊。”
“让爸爸宰一只羊给我们吃。”
“宰那只最大最肥的。”
“给周五爷送一条羊腿。周五爷也给我们家送过一条羊腿。”
“再送一条羊腿给外婆家。”
“我要喝三碗羊汤。”
“我喝四碗。”
“我喝五碗。”
“我要放一勺辣椒。”
“我要放一把香菜。”
“喝吧喝吧,再不喝就凉了。”
“喝!”
“喝!”
于是,他们就大喝起来,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喝完了,两人都咂咂嘴,还把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嘴唇。
葵花说:“我渴了。”
“渴了吃苹果。”
“不,我吃梨,梨水多。”
“我要吃一只苹果,再吃一只梨。”
“我要吃两只梨,再吃两只苹果。”
“肚子要炸了。”
“我就到田埂上走。那一回,我吃荸荠吃撑了,你就领着我在田埂上走,一直走到夜里,回到家,我又吃了一个荸荠。”
天上的云,变化万千。但在两个孩子眼里,它们却成了黄灿灿的麦地、金浪翻滚的稻田、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一只鸡、一只鹅、一条鱼、一大锅翻滚着的豆浆、一只大西瓜、一只大香瓜……
他们有滋有味地吃着,还互相推让着。吃着吃着,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长长的流水,载着小船,在金色的阳光下悠悠地漂着……
这天,葵花放学回来,抬腿迈门槛时,两眼一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倒了。
奶奶连忙跑过来。“宝宝,你怎么啦?”妈妈将她从地上拉起。她的面颊磕在门槛上,磕破了皮,鲜血正慢慢流出来。
妈妈将她抱到床上。见她面色苍白,妈妈赶紧去厨房给她熬米汤。妈妈刚刚从别人家借了一升米。
青铜放牛回来,见到葵花躺在床上后,便开始惦记着水泊中的那几只野鸭。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