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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葵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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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葵花大叫了一声。
  青铜水淋淋地从水中爬了起来。
  葵花见到被水淋湿的青铜,样子很滑稽,又禁不住地咯咯咯地笑起来。
  青铜便索性将身子浸泡在水中,用手在水中摸了起来……
  葵花就闪在墙角上,紧张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青铜。
  大鱼几次被青铜抓住,又几次逃脱。这使青铜变得很恼火。他不信自己捉不住它。他呼哧呼哧地在水中摸着……大鱼正巧钻在了他怀里,他一下将它紧紧抱住。它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尾巴将水珠不住地泼洒在他的脸上。
  葵花不住地叫着:“哥哥!哥哥!……”
  大鱼在青铜怀里渐渐没了力气。青铜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依然紧紧地抱着它,从水中站了起来。
  大鱼不住地张嘴,闭嘴,嘴角上的两根红须,不住地颤动着。
  青铜示意葵花走过去用手摸摸它。
  葵花便走了过去。她伸起手去,轻轻抚摸了它一下:凉丝丝的,滑溜溜的。
  接下来,他们高兴得在水中又蹦又跳,激起一团团水花。
  望着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望着一无所有的家,妈妈却转过身去哭了。爸爸的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同样粗糙的脸上,不停地摩擦着……
  大水退去之后,青铜家在原来的房基上搭了一个窝棚。
  从现在起,他们一家人必须更加省吃俭用——他们要盖房子。说什么也得有幢房子。他们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个小窝棚里。如果就是几个大人,这房子盖不盖,迟一天盖晚一天盖,也就无所谓了,可是现在有两个孩子。他们不能让两个孩子没有房屋住。总让他们住在这窝棚里,会让人瞧不起的。可是家里没有积攒下几个钱——盖房子,可要花一大笔钱!没有
  几天的工夫,爸爸的头发就变得灰白,妈妈脸上的皱纹又增添了许多,而本来就很瘦弱的奶奶,变得更加瘦弱了,站在风中,会让两个孩子担心她要被风刮倒。
  葵花说:“我不上学了。”
  “尽胡说!”妈妈说道。
  奶奶将葵花揽到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用手在她的头上抚摸着。但葵花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来自奶奶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准说这样的傻话!”
  葵花再也不敢说她不想上学了。
  她比以往更加用功地学习,所有的功课都是全班第一。学校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喜欢葵花。他们常感叹:“大麦地小学的学生,如果都是葵花这样的学生,那就了不得了!”
  但葵花却没有一丝懈怠。
  晚上,她还要做很多很多作业。但又怕费家中的灯油。每天晚上,她都说去翠环家或秋妮家玩,实际上,是去人家里借人家的灯光做作业。无论是到翠环家还是到秋妮家,她都很乖巧,很自觉,从不妨碍翠环或秋妮的学习。她绝不占最明亮的地方,而是挑一个勉强可以看得见字的地方坐下来。做作业就是做作业,从不发一点声,更不乱说话。翠环是一个爱使唤人的女孩,总是支使葵花干这干那的:“给我把橡皮拿过来。”“我的作业本上还没有画格子呢,你帮我画一下吧。”葵花总是非常顺从地满足着翠环,生怕她不高兴。而秋妮又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孩。她看不过葵花的作业做得比她又快又好,时不时地就生气。葵花总是小心翼翼的。作业做好了,她一旁坐着,绝不说:“我做好了。”要是有道题,秋妮不会,葵花绝对不会说:“我会。”除非秋妮问她。问她后,她也绝不会显得她多聪明似的,而是显得没有多大把握一般,慢慢地给秋妮讲,用的是疑惑的口气、共同商量的口气。有时,也许会有一道题,秋妮先做出来了。这时秋妮就会很得意,问葵花:“你做出来了吗?”葵花若是做出来了,或是虽然没有做出来但她会,却总是说:“我还没有做出来呢。”秋妮就会过来,洋洋得意地做给葵花看:“你真笨。”葵花听着,绝不显出不屑的神情。
  有些时候,葵花在翠环与秋妮面前,甚至显出有点儿巴结的样子。
  这天,老师在课堂上狠狠地批评翠环与秋妮的作业,并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撕了她们的作业本。如果到此也就罢了,接下来,老师拿着葵花干干净净的作业本,打开来,从讲台上走下去,递给所有的孩子看:“瞧瞧人家葵花的作业!这才叫作业呢!”
  葵花一直低着头。
  吃完晚饭,葵花就在想:“我还去不去翠环或秋妮家做作业呢?”
  天黑了,家里没有点灯。自从房屋倒塌之后,青铜家晚上就几乎再也没有点过灯。在黑暗里吃饭,在黑暗里上床睡觉。
  可是今天晚上还真有不少作业要做呢!
  葵花想了想,只是对家里人说:“我到翠环家玩一会儿。”说罢,出了小窝棚。
  到了翠环家,翠环家门关着。
  葵花敲了敲门。
  翠环说:“我们睡觉了。”
  可是葵花从门缝里看得清清楚楚,翠环正坐在灯下做作业呢。她没有再敲门,低着头走在村巷里。她不想再去秋妮家了,就往家走。但走了一阵,又回过来往秋妮家走:今晚上的作业要做完哩!
  秋妮家的门倒没有关。
  葵花在门口站了一阵,走进屋里。她说:“秋妮,我来了。”
  秋妮好像没有听见,依然在做她的作业。
  葵花看到桌子那边有张空凳子,就准备坐上去。
  秋妮说:“过一会儿,我妈妈要坐在上面纳鞋底。”
  葵花一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你们家没有灯吗?”秋妮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家永远就不点灯了吗?”秋妮依然头也不抬地说。
  葵花夹着作业本,赶紧离开了秋妮家。沿着长长的村巷,她向家一个劲地奔跑着,眼泪禁不住奔涌出来,一路的泪珠。
  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坐在村前大槐树下的石碾上。几年前,她就是坐在这个石碾上,骑着牛,跟着青铜哥哥回家的。她抬头看看大槐树,正是夏天,大槐树枝繁叶茂。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想抱住大槐树大哭。但她没有。她用泪眼望着槐树上空的青天与月亮,傻傻的。
  青铜找她来了。他先去了翠环家,隔着门就听翠环的妈妈在数落翠环:“你为啥不给人家葵花开门?”翠环说:“我就不让她用我们家的灯!”翠环的妈妈好像打了翠环一巴掌,因为翠环哭了:“我就是不让她用我们家的灯!”翠环的妈妈说:“这天底下,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葵花这般懂事的孩子了!你连人家一角都不如!”
  青铜心想:“葵花可能去秋妮家了。”便来到秋妮家,远远的,也听见秋妮在哭:“穷就别念书呀!干嘛要到我们家来占我们家的灯光呀?”
  秋妮大概也挨大人说了,或挨大人打了。
  青铜就在村巷里奔跑起来。他跑了一条村巷,又一条村巷,才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找到了葵花。
  那时,葵花正趴在石碾上,借着月光,非常吃力地在做着作业。
  青铜一声不吭地站在她的身后。
  葵花终于看到了哥哥。她一手抓着作业,将另一只手交给了哥哥。
  兄妹俩手拉着手,谁也不说话,沿着村前的河边,在乳汁一般的月光下,走向他们的窝棚。
  第二天傍晚,青铜驾船独自去了芦苇荡。去芦苇荡之前,他从菜园里摘了十几枝欲开未开的南瓜花。奶奶问他摘南瓜花干什么,他笑笑,不作回答。当小船穿过一片密密匝匝的芦苇来到一片水泊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番让人激动的情景: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在水边草丛中飞舞,将水面照亮了,将天空也照亮了。几年前,爸爸带着青铜去了一趟城。晚上,爸爸带他爬上城市中的一座塔,望下一看,就见万家灯火,闪闪烁烁,让人感到十分激动。面对眼前的情景,青铜竟又想起那次在塔上看城里的灯火来。他一时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站在那儿半天不动。
  它们的飞舞,毫无方向,十分自由,随意在空中高高低低地画下了无数的直线与曲线。那亮光,像是摩擦之后发出的,虽然只有一星一点,但却亮得出奇。更何况是这么多只聚集在一起呢?那水,那水边的草丛,都被照得十分清晰。亮光之下,青铜甚至将一只停落在草梢上的蜻蜓的眼睛、爪子、翅膀上的纹路,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青铜开始了捕捉。他专门挑那些形体美丽、亮点又大又亮的捕捉。捉住它,就将它们放到南瓜花里。于是,南瓜花就成了灯,亮了起来。青铜要给每一朵南瓜花里捉上十只萤火虫。随着萤火虫的增多,这花灯也就越来越亮。完成一朵,他就将它放在船上,再去完成另一朵。他要做十盏南瓜花灯。他要让这十盏南瓜花灯照亮窝棚,照亮葵花课本上的每一个字。
  青铜在草丛中,在浅水中不停地追捕着。
  他看到了一只最大最亮的萤火虫,但它总在水泊的中心的上空飞着,不肯落到水边的草丛中。他很想捉住它,就开始一下子一下子地拍手。大麦地村的孩子们都知道,萤火虫喜欢巴掌声。青铜的巴掌声响起后,无数的萤火虫都朝他飞了过来,绕着他飞舞着。他不停地拍,它们就不停地朝他这儿飞。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像上上下下地套了无数的光环。萤火虫最多时,他就像沦陷在亮光的旋涡里。他挑大的、亮的,又捉了十几只,但心里惦记着的,却还是在水面中央飞翔着的那一只萤火虫。然而,无论他怎么拍巴掌,它却就是不肯飞过来。这使青铜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生气。
  已经有了十盏灯。它们散乱地堆放在小船上,看上去,像一盏硕大的枝形灯。
  青铜准备回家了,但心里却放不下那只最大最耀眼的萤火虫。
  已经够了,他不再拍巴掌了。巴掌声一停,那些萤火虫便一只一只散去,亮光便像水漫地一般又延伸开去。
  青铜撑着小船,本是朝着家的方向的,但竹篙放在船尾猛一摆动,却朝向了水泊的中央。他一心要捉住那只萤火虫,因为它实在太迷人了。
  萤火虫见小船过来了,便朝远处飞去。
  青铜就撑着船,拼命地追赶。
  萤火虫见自己快不过小船,便朝高空飞去。
  青铜只能仰起头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它。
  不过,一会儿,它又盘旋着,慢慢地往下降落了。
  青铜没有撑船,而是像一根木桩般站在船上,很有耐心地等着它。
  萤火虫对船上那些花灯发生了兴趣,几次俯冲下来观望,又几次急速升空。经过几次反复,它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在青铜的眼前飞来飞去。青铜看到了它的翅膀——棕色的、很有光泽的翅膀。但他却够不着它。他坚持着,心想:小东西,你总会飞到我能够着你的地方的!
  萤火虫飞到了青铜的头顶上。它似乎将青铜的一头乱发误以为一丛杂草了。
  青铜很高兴。他宁愿自己的头发是杂草。
  萤火虫的亮光,将青铜的面孔,一下子一下子地照亮在夜空下。
  青铜又等待了一会,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萤火虫在他的斜上方飞着。他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只要突然一下跳起来,就可将它捉住,他屏住气,在萤火虫又向他靠近了一些时,纵身一跃,双手在空中一合,将它捉住了。但,他脚下的小船被蹬开了,他跌落在了水中。他呛了两口水,却依然没有松手。从水中挣扎出来后,他合着的手掌内,那萤火虫的亮光,依然没有熄灭,像在空中飞翔时一样地亮着,亮光透过手掌,将手掌照成半透明的。
  青铜爬上小船,将它放进瓜花里。
  回到家,青铜进门之前,将十盏南瓜花灯一盏一盏地悬挂在一根绳子上。然后,他抓着绳子的两头,走进了家门。
  黑暗的窝棚,顿时大放光明。
  奶奶、爸爸妈妈与葵花的面孔,在黑暗里一一显示出来。
  他们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站在那里发愣。
  青铜将绳子的两头分别系在窝棚里的两根柱子上,然后朝他们笑着:灯!这是灯!
  晚上,葵花不用再去翠环家或秋妮家了。
  这是大麦地最亮、最美丽的灯。
  冬天到来之前,青铜家必须盖上房子。爸爸、妈妈与奶奶商量了许多日子,想法是一致的:要盖就盖一幢像样点儿的房子。一个夏天,他们就在筹划着。门前的几棵大树锯倒了,卖了。一头肥猪,卖了。还有一池塘藕、一亩地茨菰、半亩地萝卜,过些日子,都可以卖了。能卖的,都卖。但算下来,还缺不少钱。他们也就不顾脸皮了,向亲戚借,向东家西家借,并向人家保证,在多长的时间内连本带息一起还清。为了两个孩子在冬天到来之前,能住进新屋,他们不在乎人家的冷淡。奶奶也要出动,却被爸爸、妈妈坚决地阻拦了:奶奶老了
  ,可不能让她去看人家的冷脸。奶奶看着两个正在外面玩耍的青铜与葵花说:“哎,我这张老脸能值几个钱?”她瞒着爸爸、妈妈,拄着拐棍,还是出门向人家借钱去。大部分人家,看到她这么大年纪,跑上门来借钱,不仅满口答应,还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您说一声,就给您送去了。”
  奶奶有个侄儿,家境不错,她想,从他那儿,多少总能借一些钱。但没有想到,那侄儿是个无情无义的侄儿,一口咬定:没钱。不仅不肯借钱,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按理说奶奶可以骂他几句,但奶奶一声不吭,拄着拐棍离开了侄儿家。
  就缺一笔钱了:去海滩租茅草地割茅草的钱。
  这里的人家都知道,最好的屋顶,并不是瓦盖的,而是茅草盖的。
  这茅草长在离这里二百多里地的海滩上。
  爸爸和妈妈说:“要么,还是用稻草盖吧。”
  奶奶听到了,说:“不是说好了,用茅草盖吗?”
  妈妈对奶奶说:“妈,就算了吧。”
  奶奶摇了摇头:“用茅草盖!”
  第二天一早,奶奶就出门去了。谁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也没有见她回来,直到傍晚,才见她一摇一晃地出现在村前的大路上。
  葵花看见奶奶回来了,一边叫着“奶奶”,一边追了上去。
  奶奶一脸倦容,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番高兴。
  奶奶是大麦地村最有风采的老人。高个、银发,很爱干净,一年四季,总是用清水洗濯自己,衣服总是仔细折过的,穿出来带着明显的折印,没有一处有皱折,虽然很少有一件不打补丁的,但那补丁缝补得十分讲究,针脚细密,颜色搭配得当,使那块补丁显得很服帖,与衣服很和谐,让人觉得,那衣服上要是没有了补丁,倒不好看了。大麦地的人,任何时候看到的奶奶,都是一个面容清洁、衣服整洁、满脸和蔼的老人。
  奶奶又是一个性格十分坚韧的奶奶。
  葵花听妈妈说过,奶奶早先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一直到年轻的时候,过的都是好日子。
  奶奶的两只耳朵上都有耳环,耳环上还有淡绿色的玉坠。奶奶的手指上,有一枚金戒指,奶奶的手腕上还有一只玉镯。
  奶奶曾经想将它们卖掉,或卖掉其中一种,但都被爸爸妈妈劝阻了。有一回,她将一对耳环当给了城里的当铺,爸爸妈妈知道了,卖了家中的粮食,第二天就去城里,将那对耳环又赎了回来。
  葵花在与奶奶一道往家走时,总觉得今天的奶奶好像哪儿有点儿不一样。可是,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到底有哪儿不一样。她就又去打量奶奶。
  奶奶笑着:“看什么呢?”
  葵花终于发现,奶奶的两只耳环已不在奶奶的耳朵上了。她用手指来来回回地指着奶奶的两只耳朵。
  奶奶不说话,只是笑。
  葵花突然丢下奶奶,一个劲地往家跑,见了爸爸妈妈,大声说:“奶奶耳朵上的耳环都不见了!”
  爸爸妈妈顿时明白奶奶今天一天去了哪儿了。
  晚上,爸爸妈妈一直在追问奶奶把那对耳环当到哪家当铺,奶奶就是不回答,只重复着一句话:“要盖茅草屋!”
  妈妈望着桌上的钱,哭了,对奶奶说:“这对耳环在您耳朵上戴了一辈子,哪能卖呢!”
  奶奶只是那句话:“要盖茅草屋!”
  妈妈抹着眼泪:“我们对不起您,真的对不起您……”
  奶奶生气地说:“尽说胡话!”她将青铜与葵花都揽到她的臂弯里,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笑着说:“青铜、葵花要住大房子啦!”
  爸爸借了一只大船,带着青铜,在一天早晨,离开了大麦地。
  那天早晨,奶奶、妈妈和葵花都到河边送行。
  “爸爸,再见!哥哥,再见!”葵花站在岸边不住地朝爸爸和哥哥摇手,直到大船消失在了河湾的尽头,才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奶奶回去。
  从此,奶奶、妈妈与葵花就开始了等待。
  爸爸和青铜驾着大船,扯足风帆,日夜兼程,出河入海,于第三天早晨来到海边。他们很快就租下了一片很不错的草滩,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
  已是秋天,那茅草经了霜,色为金红,根根直立,犹如铜丝,风吹草动,互为摩擦,发出的是金属之声。一望无际,那边是海,浪是白的,这边也是海,草海,浪是金红的。海里的浪涛声是轰隆轰隆的,草海的浪涛声是呼啦呼啦的。
  草丛里有野兽,大麦地没有的野兽。爸爸说,这是“獐”。它朝青铜父子俩看了看,又一低身子,消失在了草丛中。
  父子俩搭好小窝棚,已是明月在天。
  他们坐在小窝棚门口,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只有轻风,四周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海浪声也不及白天的大,草海就只剩下沙沙的声音。远远地,似乎有盏马灯在亮。爸爸说:“那边,可能也有人在租滩打草。”
  海滩太大,这盏在远处闪烁的小马灯,便给了青铜一丝宽慰,使他觉得这茫茫的海滩上,有了同伴——尽管那盏马灯实际上离他们很远。
  一路劳顿,非常困乏,父子俩进入小窝棚,听着海浪的喘息声,想着大麦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来,他们就开始刈草。
  爸爸手持一把大刀,那大刀又弯又长,装一把很长的柄。爸爸将柄的一端抵在腰间,双手握住长柄,然后有节奏地摆动着身体。那大刀就挥舞起来,刀下便哗啦啦倒下去一片茅草。
  青铜的任务就是将爸爸刈倒的茅草收拢起来,扎成捆,然后堆成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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