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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夏理宗的做法落在了以兼爱为思想的墨家眼中,却是另一种印象了,杀贪官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可他们的家人却是无辜的,要他们为一个人做出的错事而遭受惩罚就太过了!他们对夏理宗不满的种子已经渐渐的播下。
可仅仅是因为这样,还不至于让墨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行刺皇帝,真正视夏理宗为眼中钉的,是那些因为他所颁行的新政而受到损失的保守派老臣们。
他们极为仇视夏理宗的新政,可苦于毫无办法,这个时候夏理宗却颁布了允许政治思想自由化的诏书,他们便知道机会来了,于是他们千方百计的取得了一个墨者的信任,又暗自挑动他对夏理宗的不满,指使他进宫行刺。
那名墨者经过再三挑拨,对夏理宗的误会逐步加深,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夏理宗遭墨者刺杀身亡,消息一传开,朝廷上下物议沸然,各地手握重兵的武将纷纷展开行动,遵照朝廷的意思向各辖区之内的墨者组织进行打击,短短半年时间,墨者们在朝廷的全力打击之下,死伤惨重,史称“泰康墨乱”。
最终,残存的墨者们会合在一起,躲进了深山,直到后来朝廷对墨家的敌意减弱,有些墨者才从山里出来,然而这个社会却再也容不下墨家的存在了。
同时,在墨家内部也发生了分裂,一些人以墨家当以祖师爷的训诫为最高指导方针、继续墨者的实践之路为思想,要为墨家重新赢回社会地位,这些人就是激进派。
而另一些人则谨遵墨者非攻的思想,一直留在山中研究万物之理,他们就是温和派。这些人时常与周围的百姓接触,将他们的研究所得传授给百姓们,这同样也是“兴天下之利”,逐渐的他们所研究的成果被朝廷所注意,许多得到他们传授知识的百姓受到朝廷征召,将这些知识慢慢的散播出去。
太学现在的数术一门便是来源自墨家温和派的研究成果,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逐渐将这门技术发展到了生活和军事上,夏朝的火器技术之所以能一直保持着先进水平,很大程度上就是拜数术所赐。
两派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因而不免分道扬镳,只是多年来他们一直恪守着兼爱原则,所以未曾发生过大的冲突。
但也因此被外界认为,现在的墨家仍是一体,以致于很多激进派做的事情都算到了墨家整体的头上,让墨家温和派也不免无可奈何。
与泰康墨乱不一样,这次墨家激进派之所以要刺杀夏侯彦,起因便是夏侯彦火烧勺子谷,将大量百姓也烧死在其中,再加上之前一路打过来,号称三十万大军的秃发部叛军其中的二十五万百姓死伤殆尽,墨家并不反对平叛战争,可是百姓是无辜的,所以这场战争左豹韬卫的上将军,夏侯彦自然就成了墨家激进派口中草菅人命的“狗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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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恩情()
“原来是这样!”夏侯彦总算明白了,“难怪他们口口声声骂我狗官呢!真是太险了,要真的让他们刺杀成功,那我这狗官的帽子算是再也摘不掉了!我可不想像理宗陛下那样,死在这些宵小的手里,太过窝囊了!”说着,他不屑的哼了声。
接着他眯起眼睛直视高乾的双目,问道:“所以,你就是知道了这件事前来阻止,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太快了,那,那个要求是怎么回事?”
高乾觉得他们没必要欺骗他,所以就打算立刻前往左豹韬卫军营,可百里安悦却告诉了他另一件事。
这次激进派派出的三名刺客当中,有一个人,他原本是温和派的弟子,是现任钜子的徒弟之一,可在一年前,他却突然失踪,温和派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直到数月前,他们发现了这个人的踪迹,他竟俨然已是激进派的刺客,这个人就是花项。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墨家钜子立刻派遣以林仲平为首的五名温和派弟子前往劝说,不料他们非但不听,甚至还对温和派弟子刀兵相向,砍伤了两个人,劝说失败!
林仲平受钜子之命一定要阻止这次刺杀,同时也要保证花项的安全,于是他便想到了百里安悦,他是墨家温和派中唯一一个知道百里安悦身在何处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还活着的人。
他之所以来找百里安悦,是因为以前花项跟他们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尤其是跟百里安悦亲近,一直绕在她膝下,一声声的叫她“姐姐”,而百里安悦也早已将他当做弟弟般看待。有这层关系在里面,百里安悦不会对花项见死不救,同时林仲平也知道百里安悦和高乾的关系,通过他们或许可以保下花项的性命。
“荒唐!”跟最初知道这件事的高乾一样,夏侯彦也是极为愤怒,他道:“我才是他们的目标!虽然我没事,可有人因为他们的行为而受了伤,难道他们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么?你回去告诉他,让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尽快离开这里,否则我只有例行公事了!”
夏侯彦说“例行公事”,高乾明白他是警告自己,虽说现在朝廷对墨家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了,但从夏朝法律上看,墨家依然是朝廷军队的重点关照对象,不说其他的,就冲他们曾经入宫行刺皇帝的事情上看,历代帝王对他们的态度可想而知。
看在百里安悦在医治秃发翠的份上,夏侯彦可以不去管她是什么人,可那几个敢行刺他的刺客,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见夏侯彦的神情几乎是没有余地可以商量,高乾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高乾最终没有离开,不过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而是选择了一人站一边,互相不搭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清晨。
经过一晚上的忙碌,百里安悦最终将秃发翠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当她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走出帐篷的时候,外面站着的两人也立刻反射性的转过了头。
“情况怎么样?”夏侯彦第一个走上去,急忙问道,在这里他是最急切的想要知道情况的人。
百里安悦也不瞒他,她笑了笑,点点头道:“经过昨天晚上,现在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还在危险期内,那姑娘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还昏迷着,这种情况大概还会持续一两天的时间,只要能平安度过,就没有大问题了!”
听到这番话,夏侯彦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他闭上眼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又睁开眼对百里安悦道:“百里姑娘,按理来说,这次的事是我欠了你,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应该满足才是,但是你所想要的那个答案,我只能说十分抱歉,我给不了你!”
夏侯彦以为听到自己的话,百里安悦会上来争辩,不料她却只是神情平淡的道:“我是医者,救人是我的本分,若要图回报,那在救治之前我何不以此为条件,要挟将军答应我的要求呢?”
夏侯彦想了想也是,之前他怕高乾还要纠缠所以那般决绝,他也知道高乾提出那个要求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他就想先让这女人知难而退,不想,百里安悦竟如此磊落,自己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反倒落了下乘!
他想了想,又道:“纵使姑娘现在不说,那以后呢?这个情夏侯已经承下了,如果姑娘有所求,那夏侯若是不允,岂非忘恩负义?”
百里安悦轻声笑了笑,答道:“若将军自认为自己行的直、坐的正,一切行为都按照朝廷的法律规制行事,那又何来的忘恩负义?难道将军以为承下了我的情,便一定要做点什么吗?如果我让将军拔剑自尽,将军是否也会那么做?”
这下子,夏侯彦是没有其他的话说了,只能点了点头:“有道理!”然后又问道:“那我现在可不可以进去探望一下?”
“当然!”百里安悦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朝后面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不过还请注意,千万不要弄出大的声响,现在病人需要的是静养!”同意之余还不忘提醒夏侯彦。
“我知道了!”夏侯彦微微点头,朝百里安悦拱了拱手,便拔腿朝营帐里去了。
看着夏侯彦走进去之后,门外的百里安悦突然身躯一抖,伸手捂住额头,一旁的高乾见状立刻吃了一惊,连忙扶住百里安悦的身体,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觉,昨晚又整夜的进行看护,百里安悦能好才怪!只见她眉头紧皱,双目闭着,摇着头轻声道:“我感觉不太好,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另外一件事,夏侯彦意志坚定,看来要想救出花项,要另找办法了!”
高乾一边扶着她的身体,一边皱着眉头道:“你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想那些事情了,我先送你回去!”百里安悦也没有表示反对,于是高乾就抱起百里安悦朝自己的马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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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不肯低头()
当高乾将百里安悦带回恽州军营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昏迷,高乾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营帐,那时候林仲平还在营帐里等待。
高乾在将百里安悦平放在榻上之后,就立刻冲到外面找到了还在熟睡的军医,叫了几声,军医还是不醒,高乾就急了,刚好有一个士兵端着脸盆走过,高乾便冲上去抢过了脸盆,将里面的水一滴不剩的泼在军医的脸上,他这才醒了过来。
经过军医诊断,百里安悦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天就能醒过来,高乾这才放下了心,让人去拿了十两银子送给了军医,就当是为用水泼他的事情向他道歉了。
一旁的林仲平有些不理解了,他跟百里安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文练武,百里安悦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他十分清楚,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墨家弟子,他们将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如同野兽般强壮。
不要说是两个晚上没有合眼,就算是十个晚上不合眼,照样能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百里安悦现在这样,让林仲平感到她一定经历过什么事情,便问道:“师妹这是怎么了?”
林仲平只是关心百里安悦的身体,十分平常的问了句,却好像是哪里惹到了高乾一样,他猛地转过头怒视林仲平,接着又站起身,走到林仲平身边,小声的说了句:“跟我出来!”
林仲平可以从高乾的语气和表情中看出,他现在十分生气!不过他还是跟着高乾走出了帐篷,来到了帐篷旁边的空地上,他刚要说话,却见高乾回过头来不由分说便一拳头砸了过来!
“砰”,高乾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林仲平的左边脸颊上,将他打倒在地,这一拳高乾已经忍了很久了,现在终于打出来了!
高乾的拳头之重比起飞石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林仲平的嘴角立刻就裂开了,鲜血逐渐流了出来,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坐在地上问高乾:“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高乾气极反笑,凶狠的眼神瞪着林仲平:“你说是怎么回事?你以为她还是三年前的百里安悦么?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
高乾的激动情绪已经足够告诉林仲平,如果不是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百里安悦的身体不会变的那么虚弱!
这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整个恽州城里只有高乾知道,百里安悦其实是一个前墨家弟子,她在三年多前便已经脱离了墨家,只不过墨家给她的标签是赫然的“叛徒”两个字!
百里安悦隐瞒了自己身世的一部分,她的确是东境淮州人,早年也确实是因为家中遭了大水,当时百里安悦还尚在襁褓之中,大水涌来的时候,全家人都淹死了,只有她挂在一棵树的枝头,奇迹般的幸存了下来。
前代墨家钜子经过那里,偶然间发现了她,便将她带回了墨家,收她做了关门弟子,不止是她,这位钜子还收留了很多像她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些孩子都成为了这位钜子的徒弟,林仲平就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随着年龄的增长,墨家钜子和其他墨家的长老们开始向这些孩子传授知识,其中也包括武艺,并时常教导他们墨家弟子的侠义之道。
百里安悦在那里度过了自己安稳快乐的童年,墨家于她有深厚的养育之恩,而她的师傅也被她视作父亲。
到了百里安悦七岁那年,墨家弟子们按照进门的顺序进行了拜师礼,排了大小,林仲平进门最早,年纪也最大,所以是大师兄,而百里安悦进门时间最晚,年纪最小,所以是小师妹。
从小到大,在百里安悦心目中,除了师傅以外,她最仰慕的就是这位大师兄了,在她的回忆当中,林仲平是除了师傅以外,对她最好的人。据她自己回忆,小时候因为年纪最小,其他人都让着她,连师傅都对她宠爱有加,所以造成了她调皮捣蛋的性格,她最喜欢捉弄那些师兄师姐们,除了林仲平以外,门中其他人几乎都被百里安悦捉弄过,对此他们只能苦笑摇头。
可是长此以往,百里安悦的这种行为造成了门中弟子的不满,有一天又遭到了百里安悦的捉弄,一气之下几个人联合去师傅面前告状,并提出要严惩百里安悦,可林仲平却挺身而出为百里安悦辩护,最后师傅答应会严加管束,这件事也因此而平复。
自此之后,百里安悦便被禁足于房中,这次连一向疼爱她的师傅都生了气,让她好好反省反省,然后去找那几个师兄认错,可百里安悦却是一个倔强性子,始终不肯低头,师傅就不给她饭吃,直到她肯认错为止。
百里安悦依旧咬着牙不肯低头,在她最饥饿的时候,也是林仲平冒险从窗户缝里塞东西给她吃,又好言相劝,让她去认错。平时百里安悦最听林仲平的话,可碰到这种事的时候,百里安悦却依然咬着牙不肯,直到把自己关在房里饿得昏迷了过去。
原本这件事只要她认个错就过去了,没想到的是,百里安悦却是一个死倔的个性,不惜自残身体也不愿意说一声“我错了”,她的这种性格让师傅和林仲平既欣赏又担心。
在这位墨家钜子的众多弟子当中,最让他得意的就是林仲平和百里安悦了,这两人是一般的天资聪颖,林仲平聪明中不失沉稳,而百里安悦则是胆大心细又有一身傲骨,与世俗的那些女子十分不同。
只是,百里安悦的缺点就如同她的优点一样十分突出,她脾气往好了说是要强,往坏了说就是宁折不弯,如果不能稍加收敛,早晚会闯出大祸!
所以百里安悦十一岁那年,她的师傅便将她送到了沈家,让她通过学医能够修身养性,改一改自己的脾气,这便是百里安悦精妙医术的由来。
或许是因为自小就拥有特立独行的脾气以及特别的经历,百里安悦从小就跟别人不同,别的徒弟都将长辈的话奉为箴言,可只有她敢于提出异议,不会盲目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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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信念动摇()
在林仲平的记忆中,百里安悦曾屡次三番言语顶撞门中长辈,好几次都因此被惩罚,却依旧我行我素,师傅为了避免麻烦,刚好那时候他的好友沈易鸣上门,他就干脆把当时只有十一岁的百里安悦送到了沈家门下。
而沈易鸣则看在好友的面子上,就把百里安悦收作了自己的弟子,传她医术,五年之后,百里安悦出师回到了墨家。
那时不管是她师傅还是林仲平,都能感受到她的成长,比起同年纪的女孩子来说,百里安悦的性格显得十分早熟,凡事有她自己的想法,行动又是利落果敢,她已不再是那个调皮捣蛋、动不动就被罚的小女孩儿了,她师傅送她去沈家的目的就那时来看是成功的。
百里安悦改变了许多,但唯有一样东西她没有变,那就是她对林仲平的感情,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从仰慕憧憬变成了淡淡的情愫,当时林仲平也有这种感觉,其实尽管嘴上不承认,可林仲平心里却明白,他对这个小师妹的感情也在无形之中发生着变化。
他们都是墨家温和派的成员,只是与后来不同,那时的温和派在行动上确实有与激进派相类似的地方,只是与激进派不同的是,温和派从不以朝廷官员为目标,而是针对一些不法的商人和罪犯,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对他们施以惩罚,然而有一点,他们无法改变,那就是无论他们的对象是谁,他们所采取的行动的性质还是杀人!
多年来,百里安悦和她的师兄师姐所修习的都是杀人之剑,到了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就顺利出师,可以跟随长辈出去执行任务了,执行什么任务呢?——杀人!
百里安悦也是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跟随几位师兄师姐出去执行任务,其中就有林仲平,他们的目标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富户,这是百里安悦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
其实她在沈家,就见过不少的生离死别,沈易鸣的医术再好,有些病症他也束手无策,说起来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只是看着人死,和自己动手杀人,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百里安悦在沈家学习的是医者之道、救人之道,回到墨家,却要反着来,这里虽然同样也是为了救人,可在救人之前却要杀人,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多年以来在墨家耳濡目染,也是认为墨家所为是正确的,杀了一个富户,那这周围的百姓们都能不用再受他的欺压,不是很好么?
在墨家众人教导的大义名目之下,百里安悦从未对自己从事的这项工作产生过怀疑,对待杀人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畏惧逐渐转变为习以为常,杀一个人可以拯救很多人,这种信念就是支撑百里安悦继续执行任务的动力。
可是,在那个山林中,夜幕笼罩下,一个人的话却给了她当头一棒:“杀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被叫做正确的事了?”
百里安悦一开始并不认同这句话,也劝自己不要多想,因为她坚信即便自己错了,那师傅和师兄他们也不会错的,其实从那个时候,百里安悦就已经是在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寻找借口和理由了!
那句话她可以装作充耳不闻,可对那个说这句话的人,那个人奉命带队前来搜寻他们,目的就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在那之前,他已经数度设下陷阱,抓捕了好几个墨家弟子,要不是百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