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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挺好吧?”从两瓶茅台三条云烟和发型脸色上,满副主任已经有了第一印象。
卓守则说:“还行吧,经济上总算是翻了身。”
满副主任说:“那就好。改革开放经济是第一位的,经济翻不了身说什么也是空的。村里呢,村里这几年变化也挺大吧?”
“你说海牛岛?”卓守则一下子抓住了话题,“这么说吧,那一年你去什么样儿现在还什么样儿,新盖的瓦房都超不过二十间去。”
满副主任露出几分惊讶:“那怎么回事儿?不是个大渔村吗?”
“这么说吧,书记还是原先那一个,就他那德性再过二十年,当不了也还是那副破七缭乱的熊样儿!”
满副主任想起那一年采访年传亮遭到拒绝的情形,说:“那个人确实够戗!你们村就没人把他顶下来?让他老占着窝儿不把什么都耽搁了?”
卓守则说:“这不就是说嘛!他自己占着茅房不屙屎,还不允许别人冒头。谁冒头就打谁。拿我说吧,我好不容易挣了点钱,想在村里盖座小楼,那小子死活就是不给地基!”
满副主任说:“谁?你说谁想盖小楼?”
卓守则说:“我呀!连你也不相信?”
满副主任说:“哎哟,这可太好啦!改革开放,人家南方和西边好多农村都盖起小楼,就咱海城和东沧,有了钱恨不能埋到地底下生蛆去!你要是能带这个头儿,贡献可是大了!”
“你说贡献大人家可不这么说。”顺着话头,卓守则把自己怎么出的村怎么发的财,怎么想起要盖一座小楼又怎么遭到年传亮的呵斥和威胁的情况说了一通。那激起了满副主任的义愤,用手指敲着桌子说:“老说是农村有些干部是改革开放的挡头,这不是最典型的例子吗!我看就这一件事,那个书记就应该淘汰!”
话说进卓守则心里,他叫一声“太对了!”顺着话头要往下说,满副主任却转了话题,问:“那小楼你是真想盖还是说说拉倒?你要真想盖,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卓守则说:“钱我都打出来了还能假吗?说实话吧,今天我就是为着这事儿来的,你不帮着想办法我还不走了呢!”
满副主任说:“最近上边特别强调宣传改革开放的成绩和新生事物,盖小楼在咱们这儿绝对算得上。这样,你先坐,我把这个意思跟头儿说一声;要是能搞成一个大题目,就什么都好办了。”
满副主任起身出门,卓守则翻起面前的报纸。报纸刚翻了两份满副主任就回来了。“行了行了!”他朝卓守则递过一个笑脸,抓起电话拨起来;一个号码拨过没人接,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本子又拨出一个,对方这才传来了回音。
“展书记吗?我是海城日报小满哪……你好你好你好……”
听着满副主任与展工夫亲切随意的交谈,卓守则心里说当记者的真他妈厉害,县委书记也得敬着几分;能交上满副主任这么一个朋友,也算是老天爷对得起自己和卓家了。
电话打了十分钟。十分钟后不仅东沧县委支持卓守则盖小楼的态度成了定论,对卓守则盖小楼这件事把握一个什么样的宣传尺度、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宣传目的,以及报社怎么组织、县里怎么配合等等也都成了定论,摆在卓守则面前的只有一个“谢”字——喜出望外地“谢”、感恩戴德地“谢”了。
卓守则盖小楼对于展工夫其实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尽管有过当兵的事,卓守则在他仍然是一颗硌眼的沙子。可地区报社重点报道的事反对是不行的,仔细想想,对改变自己的“文革干部”“左派干部”的恶名,树立“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的干部形象也是好事——为着那个“恶名”他已经被压了七八年,至今都没有得到重用。事情说定,他很快就把电话打到了年传亮家里。
“传亮吗?最近怎么听不着你的声音了呢?”
自从为着卓守礼当兵的事儿吵过一通,两人已经几年没有见过面儿和通过电话了。
“哎呀展书记,你那么忙,我哪敢惊动你呀!有什么指示吗?”
“是这么回事儿,你们村那个卓守则不是说这几年发了点歪财吗,听说他想盖一座小楼,你知道这个事吗?”
“我也是刚听说,根本没理他那个茬儿!”
“那是为什么呢?盖小楼不是好事吗?”
“好事?是他的好事可不是我的好事!”
“不对吧?他是海牛岛人,他的小楼盖在海牛岛,外边的人说起来,成绩还得记到你身上嘛。”
“展书记,那小子是不是又找你了?这个王八蛋叫我说就是欠揍!早几年我非叫人把他捆起来,吊到梁头上喝浑水不行!”
“不能这么说吧传亮同志,上边要的是改革开放的成绩,谁能拿出成绩谁就是功臣嘛!”
“知道,不就是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那日本鬼子、美国鬼子成绩比我们大多了,是不是都得当功臣呢?”
“不要扯那些没用的。我告诉你,卓守则盖小楼这个事儿地区领导非常重视,指示我们不但要支持他盖起来、盖好,还要宣传出去,让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是政治任务,马虎不得的!”
“我就怪了展书记,一个地主资本家盖小楼,怎么就成改革开放的成绩了呢?地区领导不清楚你展书记总该清楚,卓守则那纯粹是复辟翻天!”
“不要无限上纲嘛!人家盖座小楼与复辟翻天联不上吧?”
“联系不上?你知道他要在哪儿盖?卓立群原先的老宅院!这不是复辟翻天什么是复辟翻天?”
“你说的这个情况是真是假?”
“假了你把我毙了都行!”
“这是有点不妥当……可地区没这么说呀。地区说是卓守则要在你们村西那个小山头上盖,你就是不同意。”
“你听他放屁!那天不是老宅院,我还发不了那么大火呢!”
“哎呀……也可能原先他那么说过,现在人家不那么说就不要计较了吧。我看地区的指示要落实。不但要落实,还要做好下一步接待采访参观的准备。”
“什么,还采访参观?展书记,卓守则那种人你应该了解,那全是些撂下棍子翘尾巴、拿起棍子耷耳朵的东西,你可千万别……”
“什么棍子尾巴,你这个说法过时了嘛!你还是想一想怎么落实吧!”
“那我就明说了展书记,这个事儿我是坚决反对!百分之一百地反对!你们真那么办,我宁可书记不当了,也非得论个是非不可!”
“年传亮同志,你别忘了是在跟谁说话!我代表的可是县和地区两级党委。我劝你还是赶快把宅基地批给他。村里的地方,除了那个老宅院,他要哪儿都可以给!你听明白了没有?”
“我要是听不明白呢?”
“那也好办,我马上让你们镇的书记到村里去,把你晾到太阳地里,什么时候按我说的办了,再说别的事儿!”
话说到这儿年传亮只得忍了,让人在村西那座小山头上给卓守则划出了一块地方;划完忍不住还是骂:“叫你上小山头!哪天不把你刮到海里喂鲨鱼,就算是对不起你小子啦!”
卓守则要盖小楼的消息纷纷扬扬,没几天就传进年打雷耳朵。年打雷其时已退休多年。水产局革委会主任他后来又当了一年七个月,省军区司令员回家抱了孙子,展工夫让他和几个死不买账的老家伙也回家抱了孙子。几个老家伙要跟展工夫拼,年打雷想想工作上全是极左的那一套,不干不行干了憋气,家里还有一个等着照看的筱月月,便说服几个人给省和地区写了一封揭发信,把展工夫的罪行列了一张清单,随之把筱月月接回县城,专心地当起了陪护。筱月月的病经过几年治疗明显好转,只是时好时坏;好时能认出丈夫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能说几句“我吃饭”“我喝水”和“我上厕所”一类的话;坏时还是突然抱起一个枕头一床被子或者一块砖头,就没命地哭、喊、挣、跑:“华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年打雷对筱月月嫁了自己之后的种种不幸深感有愧,对筱月月与自己生死相依的情分深感难得,对筱月月的照护也就特别地上心。由于把心都用到筱月月身上,水产局的事儿县里的事儿,也就离他越来越远和难得引起关注了。然而卓立群的小儿子要盖小洋楼的消息还是引起了他的震惊。
“谁!卓守则要盖小洋楼是你批准的?”进门,自行车一丢,摆出的就是一副声讨的架势。
中午时分,除了华云出海,一家人正把饭菜吃得又美又香。年传亮听出来意,只管低着头向嘴里扒饭。水娟说:“爸,你还没吃饭吧?”拉过一把杌子放到桌前,同时把一盘黄花鱼挪了地方。已经上了五年级的晨军一声不吭地等着要看热闹,倒是五岁的妹妹晨玉,乖乖地叫着:“爷爷!你来啦!”把一条毛巾送到了年打雷面前。
年打雷只管把手中的钓鱼竿朝着门上嘣嘣地敲起来,边敲还边把怒气向外喷:“贫下中渔要个宅基地你们这控制那不行,比登天都难,这大地主大资本家盖小楼怎么就一路绿灯了?还老宅院!还西山头!把海牛岛都给他得了!这到底是共产党的天下还是国民党的天下?你还有点立场观点没有,啊?”
年传亮任着他敲任着他吼,直到敲过吼过几通才不咸不淡地说:“爸,你这话得跟你那老战友说去,这可是他的死命令。”
“老狗屎!”年打雷破口大骂,“老混蛋!老王八羔子!龙王爷有眼,哪天不叫鲨鱼撕了才是邪啦!”
晨军嚷着:“爷,那才好呢!让他把鲨鱼喂肥了,还正好多卖钱呢!”
“美得他!那小子狗屁不如,连鲨鱼都嫌嘴脏!”
“哦——鲨鱼吃狗屁啦——”晨军嚷一声跳起来,书包一甩出门去了。
年传亮扒完饭站起身来说:“爸,现今的事儿到哪儿说去?你就是骂破天有人管才是怪啦!你还是好好照顾俺妈和多钓几次鱼,少生那些闲气吧!”
这本来是劝慰和消气的话,偏偏进了年打雷耳朵就变了味儿。什么,老子就只管照顾你妈和钓鱼了?老子革命一辈子,眼看你们把革命成果都给我糟蹋了,我倒说句话的资格也没有了?这是哪儿来的狗屁道理!他气血上涌,恨不能把饭桌给掀了,可看看水娟和晨玉只得忍了,“哼”一声出门,推起自行车走人。
“爸,你等等。”年传亮连忙从厢屋提出一袋鱼,放到自行车后座上。鱼是黄花鱼,码头上刚送来的,大而且鲜,年打雷却看也不看,把袋子一掀骂道:“狗屎!往后少拿这些臭玩艺儿糊弄我!”随之把腿向自行车上一跨,眨眼间不见了身影。
年打雷登门骂子的消息传进卓守则耳朵时,卓守则正与两名设计师,在村西小山头上看现场。说小山头,实则是海牛顶向下延伸的一道细脉,原本除了隆起的山石就是林木;如今山石一除林木一清,出现的是一片天高海阔、方方正正的高地。两名设计师的意思是倚山就势,建一座小巧玲珑、看起来不扎眼住起来也舒服的小楼,卓守则一上来也觉得有道理。年打雷蹦高骂娘的消息传来,他立刻觉得那个道理站不住了。
对于年打雷,卓守则多年里揣着一股刻骨铭心的恐惧和仇恨。那并不单是因为父亲死在他的枪口下,也因为从他的儿子身上,从有关他的种种传说里,自小播下了那颗种子。报复的心不是没有,开始既没有胆量也没有机会;文革中几次想趁乱行事,断他一只胳膊一条腿,甚至于像父亲那样身上涂满血污再落一层苍蝇,无奈都落了空。如今对于年家父子的恐惧早已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目标也变成了一种强烈的、从心理和气势上压倒昔日的仇人的企求。建造小楼的想法正是这样冒出来的。年打雷暴跳如雷,年家父子反目成仇,恰好证明小楼盖到他们胸口上了。卓守则如同大暑天里喝了一碗冰水,头发梢上都觉出了舒坦。
“你们来!你们来!”他对两位设计师说:“这样,你们原先说的那个方案不行,小楼我要的是高大、显眼、有气势,让人一抬头就能看见,看见了就觉得自己跟一只老鼠似的那一种!”
“……看见……老鼠……”两位设计师眼睛眨了不下十分钟,还是不明白卓守则是什么意思。
“大、显眼!你们只管给我向大里、显眼里设计!不用怕花钱,不用怕张扬!这你们总该懂吧?”
这一次确是懂了,两位设计师跑了几趟青岛大连,比量着德国人日本人当年留下的几座公馆,拿出了一张洋气十足、派头十足的图纸。图纸得到认可后,原本落寞空寂的村西小山头立刻热闹起来。小洋楼的第一层立起来,第二层也日见进展,那一天四叔忽然蓬着一头乱发跑上工地,疯了似地把垒好的两截砖墙给推倒了,把正在运送青砖水泥的小推车掀进沟里;边推边掀还边骂:“反动!我叫你反动!我叫你反动!”负责施工的人说:“四叔四叔!你这是怎么了呢?”四叔说:“怎么了?你们还问怎么了?守则那小子活得不耐烦,卓家的人还得活!我叫他盖小洋楼!我叫他盖小洋楼!”负责施工的人说:“有什么话你找守则说去呀!这墙可是俺们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四叔说:“我管你那些呢!我拆的就是墙!”负责施工的人要抓四叔的手,四叔抓过一把瓦刀,朝着对方头上身上就抡起来;边抡边骂说:“叫你们小子没安好心!叫你们小子们没安好心……”
卓守则其时正陪着几个客人在赶海,听到消息,脑子里升起的第一个信号是这会不会是年家父子挑唆的?可想想四叔是什么人,年家父子再蠢也蠢不到把主意向他身上打,就赶紧向工地上去。赶到工地见施工已经停了,不少人围着在看热闹,便铁青着脸朝四叔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去!”四叔见他来了,越发哭得凶骂得凶了:“你爹没得好死,你小子也想不得好死啊!……这不明明是把卓家向火坑里推吗……”
四叔近几年一直病病歪歪,卓守则回村只跟他见过一面,盖小洋楼的事儿也就没有告诉他。听他骂出这样的话,卓守则脸一沉,对几个本家的晚辈说:“你们怎么回事儿?还不赶快送四爷回家去!”几个晚辈一拥而上,先把四叔手里的瓦刀夺了,随之一抱一抬,朝着山下就走。四叔没命地挣没命地骂,一直骂到声嘶气哑、日落月升……
四叔闹楼的事儿引起了不小风声,卓守礼、卓美芹还专门从部队和新疆写信回来问是怎么回事儿。那让卓守则很是费了一番口舌。然而工程进度并没有受到影响。从梨花如雪桃花如云,到满山的柿子树把海牛顶和海牛顶下的海水染得一片赤红时,一座青石红瓦、重檐叠脊、气势凌人的小洋楼出现到人们面前了。剪彩的那一天展工夫陪着地区的几位头头,满副主任陪着省里和大市里的一伙记者都来了;小汽车停了一码头,又把半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鞭炮放了不下二百挂,只差没把海牛顶震塌半边去了。
第七章
小楼盖好,接下就是找新媳妇。找新媳妇卓守则亮出的是非大姑娘不娶,非年轻漂亮不娶,非上过中学不娶,非能生能养不娶。那让村里的人议论纷纷,也让华云觉出了好笑。
与当年的印象相比,卓守则在华云心目中的变化是太大了。为着卓守礼当兵,他搬来了展工夫和省、地区的记者,使华云在愕然中看到了他的胆识和能力。进城原以为是为生活所迫,至多也不过解决一点生活的难题罢了,卓守则却由此发达,以至于成了令人瞩目的人物。卓守则离婚招来了不少谩骂,华云开始也难以接受,可设身处地想一想,让卓守则守着青草过一辈子也太残酷了,能够把青草母子安排好,也就算是难得了。绝对出乎意料的是盖小洋楼和盖小洋楼前后上演的那几幕好戏。她并不赞成他非要反过来压倒别人和让群众刮目相看的做法,从中却看出了卓守则的雄心和才能。听了卓守则找新媳妇的四个条件她笑了笑,心里说这个人八成是有毛病了,一点没有想到那瞄准的会是自己!
接到信是从海上运送海带回来,两只脚刚刚踏到码头上。信?哪儿来的信?我的?怎么会是我的?谁又会给我……可信上端端正正写着“华云小姐亲收”几个字。华云说不出的惊异,送信的小学生一转眼就跑得看不见了影儿。
她忐忐忑忑地揣回家,忐忐忑忑地打开,只看了一个称呼一个署名心就揪起来了:卓守则,写信的竟然是卓守则!她把自己关进那间小屋,忐忑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和震撼取代了。信写了五页,华云看了五遍,每看一遍都感受到一次冲击和震撼;她的原本沉寂孤旷的心海,骤然间被搅得波飞浪卷气象万千了。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在记着自己的恩德!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把自己视为心中的圣女!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对自己一往情深!
原来,多少年中卓守则一直都在为向自己表达内心的情感而创造条件!
原来,卓守则的幸福之门理想之门的钥匙,全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从与展重阳分手,华云爱情的大门始终关闭着。那是她的初恋,旭日般美丽也旭日般圣洁的初恋,留给她的却除了疼痛恐惧还是疼痛恐惧。十八个春秋,天知道她经受了多少心灵的苦闷和肉体的摧残!面对卓守则的信,面对卓守则的一往情深和披肝沥胆,她再也无法沉寂下去了。
谁说卓守则从来都不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谁说卓守则不过是她人生旅途上偶尔相遇的过客?如果不是卓守则,如果不是为着卓守则,她的人生道路怎么会如此坎坷?她的心灵之海怎么会禁锢至今?卓守则,那实在是她人生历程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啊!
接到信的第三个傍晚,华云从海上回来又一次读起信,又一次把自己的命运与那个写信的人联系到一起时,她只读了一页便情思如飞泪雨滂沱了……
晨玉放学回来,书包一扔,从伙房里找出一块芋头,蘸了点糖向嘴里一填,随之推开了姑姑的屋门。晨玉自小长得就像姑姑,特别是那双蛾眉静静地卧伏着,到了眉尖却遽然一挑,把神韵和光彩全挑出来了。姑姑最动人的是笑,晨玉最动人的也是笑。只是姑姑的笑里更多的是热力,晨玉的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