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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龙兵-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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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这是?”展重阳边问边坐到桌前。
  柳楠起身进了伙房,展重阳问:“你妈怎么了?”
  展涛涛眼睛盯在电视屏幕上,说:“我怎么知道!”说完却又补充道:“爸,好像你们那儿出了事儿了吧?”
  展重阳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说:“我们那儿能出什么事儿!那些闹事的全让我压下去了,领头的那一个也叫我关起来啦!”
  展涛涛有嘴无心地应着:“那么厉害呀!”只顾看起了电视。柳楠连忙走出伙房,问:“怎么说,谁关起来了?”
  展重阳说:“除了那个姓乔的还能有谁呀。”
  柳楠说:“那……不是说那个大学老师跟他一伙吗?”
  展重阳说:“她一伙不等于我就不抓。我用的是欲擒故纵,等她和那几个学生走了才动的手。”
  柳楠心里一团疑虑着了地,另一块疑虑却升起来,说:“人家有意见要上访,你抓人可是犯法吧?”
  展重阳说:“这你放心,只要是抓就有抓的理由。我说是因为他鼓动上访抓的了?他当了那么多年厂长,定他十个罪儿也不愁找不着材料。怎么着,就这点事儿你连饭都吃不下了?”
  柳楠坐到桌前,心里还是忐忑着:“这可是大事,市里知道吗?”
  展重阳说:“我这不是刚给范书记、公市长汇报了吗。”
  柳楠问:“他们说什么?”
  展重阳说:“说什么,干什么都得有代价,不能因为上项目出了几条人命就否定一切、搞乱形势!对乔海运这种人不采取点措施,以后就什么事儿也不用干啦!”
  柳楠说:“话是这么说,到底那些死了伤了的也够可怜的。”
  展重阳说:“那是另一码事儿。我让你上项目、增加产值,什么时候让你把群众向死里逼的?他们村那个书记已经让我给撸了,死的伤的那几个人,也准备按工伤事故给点抚恤。”
  柳楠空悬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展重阳又来了情绪,说:“刚才我给范书记和公市长提了一个问题:长城该不该修、秦始皇是好人还是坏人?要说长城不该修、秦始皇是暴君谁都可以说,说了两千多年了。可当时的匈奴南侵怎么办?秦王朝的安全谁来负责?中华民族最伟大最古老的文化遗址到哪儿找去?因此我说凡是伟大的、值得后人骄傲的都是付出高昂代价的,不但要流血死人,也少不了残酷和残暴。也不但中国,古埃及的金字塔花了多少钱、死了多少人谁说得清?美国如果没有独立战争、南北战争能有今天?从这个意义上说,发展经济,死几个人伤几个人原本就算不了什么!”
  “他们怎么说?”柳楠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里确有某些独到的见解。
  范书记说这可以算是我的一个理论——长城理论。公市长说这个理论有点风险,但基本上可以成立。”
  “长城理论……”柳楠嘴里嘟哝着,人已经被展重阳搂到了胸前。展重阳一边亲着一边就把一只手抓到乳房上。她无形中被打动了。作为机关干部,她知道官场上的事儿、工作上的事儿很多都是身不由己,不可能让方方面面都满意,也不可能不出麻烦或问题;作为妻子,她更希望丈夫能够干出一番事业,在人生和仕途上得到应有的报偿;而在弄清丈夫与华云并没有其他联系,丈夫并没有屈从华云的压力之后,一颗心与丈夫也贴到了一起。


第十一章
  乔海运被抓的消息,华云是在回到青岛后听说的。她义愤难平,与几位学生联名把当时的真实情况反映到上级有关部门。信寄出三个多月,上级有关部门才转来一封东沧市的“情况调查”,说是乔海运被抓与打石子死人、群众上访一点关系没有,他的经济问题有人已经告了多年;眼下查证工作仍在进行,欢迎华云和关心这件事的同学们积极协助,以使乔海运早日受到法律的严惩。华云和学生们明知受了愚弄,也只能把气向肚子里咽了。
  凯利对华云的热度直线上升。在东沧时,不管收到收不到,他每天都要给华云写一封信打一个电话。回到学校的当天,凯利就求起了婚。他把父亲要他重返非洲、接管亿万家财的电报、电传撕成碎片,说他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而是华云、华云!除了华云他什么也不要,不要!那使华云好不紧张,只得告诉说她和他现在是朋友,将来也只能是朋友,永远都不可能是夫妻!凯利说不,我不管那些,我就管喜欢、喜欢!华云说你现在喜欢,有一天不喜欢了我就只能去跳坦噶尼喀湖了吧?凯利说你怎么只说那些没意思的呢!我说喜欢就是喜欢,一百年以后的事儿还是让上帝想去吧!华云说那好啊!不过从现在起你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一切到此结束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也做得斩钉截铁。做凯利夫人,做非洲裔的黑人留学生的妻子,华云既没有愿望也没有心情!没有,一点都没有!
  关系被冷冻起来。一冷冻就是一个月。如果没有后来的悲剧,结果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悲剧发生在暑假。几个结伴外出的留学生登上峨嵋山金顶后,凯利为着看一个遗址,一不小心滑进了万丈深渊。那是真正的万丈深渊,看一眼都要让人心颤胆寒。救援人员花了一个礼拜只找回一只鞋子。消息传来,华云一连三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消失了的凯利,再也见不到面儿、嗅不到气息的凯利,在华云脑海突然活跃起来。那一颦一笑、一打一闹,那狮子般的凶猛、兔子般的机灵,那贪玩时的无赖、求婚时的郑重,包括那黑黑的面孔、厚厚的嘴唇、白白的眼膜,无一不在华云面前叠映回旋。华云第一次发现,凯利是如此深入地融进了自己的心灵和肉体,第一次发现凯利给予自己的爱和自己给予凯利的爱是那样纯正天然、没有任何功利的成份。更使华云震惊的还是两个月后,当例假迟迟不来,她满心忐忑地走进医院并且最终接过诊断结论的时候。
  “祝贺你年小姐,你已经怀孕了!”
  怀孕?天哪!已届不惑之年的华云,原本以为自己与女人的那项与生俱来的本能断了缘分,天知道……
  拿着诊断结论,华云紧张得要命也害怕得要命。她想告诉嫂子或妈妈,让她们帮着拿拿主意;可嫂子、妈妈远在东沧,电话上哪儿说得清楚!她敲着窗子喊过丹露,话到半截又断住了:这可是最高机密呀,要是丹露告诉别的什么人麻烦就大了!糊弄了丹露打发了丹露,华云原地打了不下一百个旋转,才拿定主意去把胎打了,独自把这杯苦酒喝下去。她找到一位老中医。老中医只把手指头在华云腕上放了几分钟,就说:“差五天三个月了吧?”
  第一次来,嘴没张话没说,老中医就不但知道自己怀孕而且知道了怀孕的时间?那时间,连华云也实在说不准确呀!
  老中医又看了看舌苔,说:“胎气很旺,注意多活动活动就行了。”
  老中医要喊下一个病人了,华云才低声说出不想留下孩子的意思。老中医似乎有点意外,但什么也没问便开起了药方。
  取了药回了家,华云借来一只药铫子就把药煎上了。药煎好,她又到街上买回一大包面条、鸡蛋、点心、饮料,做好了独自熬过一个礼拜的准备。药总共三付,老中医说一付胎动,二付胎下,三付保身。华云晚上九点喝了第一付,心想反正睡着了管他胎动不胎动的了,哪知到凌晨四点时药劲儿就把她搅醒了。口干得不行。她喝干了一杯水想爬起来再倒一杯时,一跤摔到地上把暖瓶也摔碎了。更可怕的是肚子里好像有一把剪刀在剪,一上来剪的是华云的肉,剪着剪着就剪到另外一个什么东西上;那东西不时地收缩着、扭动着、挣扎着、愤怒着……华云害怕了、后悔了,赶紧跑到水管前没命似地喝起了水,直到把肚子差一点给喝爆了……
  白白地折腾了一通,平静下来,华云还是觉着留下肚子里的胎儿不是办法。她实在没了主意,只好把丹露从隔壁又叫了过来。
  “什么事儿说!少有事没事儿敲我的窗子!你以为你是我的大宝贝敲坏了就不用赔?做你的梦去吧!”因为有过一次被叫过来胡扯了几句闲篇的经历,丹露一上来就是一副好不严厉的神气。
  华云说:“说也行,你得发誓才行。”
  “我发个腿誓!你答应过嫁我了吗?”
  “那我才不跟你说呢!”
  “哎?”丹露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说:“行,我发誓!”
  “那不行。你得对着墙举着手,说如果把我告诉你的话传给别人,就出门叫汽车撞死、睡觉被老鼠咬死!”
  “这也太毒了吧!我干吗要对别人说呀?”
  “那你走!我才没功夫跟你磨那个牙呢!”
  “行,我的大宝贝!我发誓,我发誓行了吧!”
  眼看丹露发了誓,华云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摆到了丹露面前。对华云和凯利,丹露一开始就警告说:“小心点,离得远点啊!”听说已经怀了凯利的孩子,眼睛一下子就圆了,说:“你呀!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快走吧!”
  丹露拉着华云直奔医院。一套格式化的程序走完,大夫要开手术单时,眼睛向华云身上瞟了瞟说:“不是没生过孩子吗?这么大年龄,跟男方商量好了吗?”这句话的本意无非是提醒或者认证一下,哪想华云猛丁儿地被惊醒了。为了把胎儿打掉,这一段华云每天都在强迫自己忘掉凯利,把凯利从记忆里赶走。医生的一句话,蓦地把凯利送回到面前。那是一个男人的凯利!一个恶狼般恨不能把人撕成碎片的凯利!一个把喜欢看得比天还高的凯利!一个因为死了反而更加真实和让人难分难舍的凯利!凯利在怒目,在哭泣,在哀号,在祈求,在诉说,在……
  开好手术单的大夫再也找不到人了——华云不顾丹露的阻拦,没命地跑出妇产科,跑出医院,跑进街心公园,扑到一棵菩提树下,失声地大哭起来。
  然而……
  然而华云毕竟是人世间的一名女子,毕竟是师院一名班级辅导员,毕竟无法逃避世人逃避生活和自己的学生学校;几天后在丹露的软硬兼施下,华云不得不再次走进了那家医院。这一次要做的不是人流而是引产手术了。首先是住院,办的是与生孩子完全相同的手续,住的是与生孩子完全相同的产房。接下是检查,从胎位到胎儿的发育情况到血型和健康状况。再接下才是预约手术时间和做手术以及术后的恢复、补养一应的事宜。与两位大腹便便的孕妇同住一室,华云耳边听的全是男人女人的故事,全是男人女人的私言浪语。她用几本书和一个床单把自己包起来,不到丹露送饭和医生查房不说一句话。好不容易总算轮到了华云。打第一支催生针时脑子里还是木木的、沌沌的,轮到要吃药时脑子里突然跳出半月前吃药时的情景。她赶紧转移思绪,偏偏把药送到嘴边时,一床那个出生两天的小姑娘“哇”地一声哭了,那位幸福得全身流油的少妇,连忙一声接着一声地叫起来:“哎呀我的小宝贝哟!哎呀我的小宝贝哟……”
  华云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颤抖。
  ……孩子……母亲……孩子……母亲……
  一股从一开始就被有意压抑和忽略的潜流,一刹那间汹涌起来、澎湃起来、肆虐起来了。
  母亲——孩子——
  母亲——孩子——
  女人最为原始的天性莫过于生孩子和做母亲了,而无论从年龄还是从缘分上说,这对于华云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没有与凯利的这段孽缘,如果与凯利的这段孽缘没有留下这颗孽种,华云也许并不在意原始天性的强大。可摆在面前的不是要不要孩子而是要不要摧毁孩子时,那原始的天性一旦被唤醒,就足以压倒一切、扭转一切了。
  我要一个孩子!我要一个孩子!我一定要一个孩子!我非要一个孩子不可……一个执拗的声音呼吼着,不一会儿便惊涛般地淹没了一切、压倒了一切。华云把药一扔,起身夺门而去……
  “夺门而去”的结果是胎儿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严峻急迫。丹露的意思是既然一定要生,只能把孩子生到老家去,生下后让家里人代为抚养,等将来再想办法接到身边;如果华云家里的人不能或不愿抚养,丹露可以动员自己的母亲担起这个责任。华云先是说不尽得高兴和感激,睡过一个晚上起来,却非要辞去公职和回海牛岛不可了。
  “哎呀我的大宝贝你可真够浑的啦!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会儿辞了,以后就别想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啊我的大宝贝!”丹露惊诧得不行也恨得不行。
  “一辈子,我知道是一辈子,一辈子……”华云答应丹露再好好考虑考虑,转身却把一份辞职报告送到人事处,并且不等批准,便坐上了返回东沧的公共汽车。
  回到海牛岛,华云一上来并没有说明为什么回家,只是在楼下为自己单独布设了一方天地。但没几天水娟就看出名堂,一审二问,华云也只得供出了实情。开始水娟还想保密,没几天青岛的消息传进年传亮耳朵,年传亮当即把水娟叫到楼上骂了一个天昏地暗。自从上了大学和与卓守则断了联系,年传亮对华云已经换过了另一副“眼镜”。大学生(工农班毕业也是大学生),大学老师(班级辅导员也是老师),国家干部(大学老师也是国家干部),如果再在青岛安一个家,华云这一辈子也就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年传亮和父母也就算是没有白操那么多心、白受那么多牵连。然而……然而……如果不是知道事情闹大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年传亮是会毫不犹豫地把华云赶出家门,赶到太平洋和西伯利亚去的。
  华云因为预先有准备,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只管织自己的毛衣。年打雷因为儿子搬进小楼后就发誓决不跨进家门一步,倒省去了麻烦。问题是筱月月。筱月月每天学跳舞学气功,身体恢复得相当不错,华云回来后不时地向村里跑,总不告诉真情就不行了。那天水娟拐着弯儿地把华云已经怀孕八个多月的情况说了,筱月月倒乐了,说:“好哇,我还正想着抱外孙子呢!”接下就把那腿跑得越发勤了。对外对街坊邻居水娟只说是华云病了,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对内对晨军晨玉也只是把话重复了几遍。街坊邻居和晨军至多问一句什么病、要不要紧也就过去了,晨玉就不那么简单了。晨玉已经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与姑姑朝夕相处无话不谈,华云从一开始也就没想对她隐瞒什么。第一次是华云回家的第四天傍晚,晨玉放学作业没顾上做先跑到姑姑屋里,问姑姑好好的怎么会得病、得的什么病。华云就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腹部,告诉说姑姑有了小宝宝了。晨玉问小宝宝是男是女。华云告诉说最好是个女的,跟晨玉一样姑姑就最喜欢。
  第二次是晨玉外出军训回来,吃饭前赖进姑姑屋里,半真半假地问起宝宝是怎么进到姑姑肚子里的,是不是也应该有个爸爸呀。华云假装呵斥了几句,说宝宝是一个很喜欢很喜欢姑姑、对姑姑特别好特别好的人留给姑姑的,不过那个人已经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姑姑也说不清楚。
  第三次是礼拜天做完作业又从英语提高班放学回来,晨玉难得有了一段与姑姑在一起的空闲时光。她问宝宝什么时候才能生下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小妹妹呀?华云说快了快了,不过很可能不是个小妹妹而是个小弟弟了。晨玉说小弟弟更好,小弟弟将来可以下海骑鲸,捉好多好多大鲨鱼小鲨鱼回来养到脸盆里。华云笑得前仰后合,笑过一边让晨玉帮着缠起毛线,一边就讲起了一个黑人留学生的故事:如何如何离开了当酋长和富翁的父亲,如何如何从非洲去到英国又来到中国,如何如何两年之内几乎走遍了中国的名山大川,如何如何为着爱上一个中国女人几次拒绝父亲要他回去接管亿万家财的请求,又如何如何在考察一座名山时不幸坠崖以至于尸骨无还。听到前面,听到从非洲来到中国和两年差不多走遍名山大川,晨玉连声赞叹说:“这么厉害呀!这么厉害呀!”听到后面,听到不幸坠崖和尸骨无还晨玉说:“这么惨哪!这么惨哪!”讲完了听完了,华云才说起那个黑人留学生爱上的中国女人后来也爱上了那个黑人留学生,可很多人都不理解她,问晨玉怎么办才好。晨玉说:“真的呀!那可真够浪漫的啦!”华云说浪漫是浪漫,可黑人留学生临死留下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那女人非要生下来你说是应该不应该。晨玉摇摇头笑了,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这样的事儿,说:“姑,你这是从哪儿看的?不是昨天那张小报上的那一篇吧?俺们老师说那全是胡编了骗钱的!”
  第四次已经是生产期临近的最后一个周末了,晨玉帮着姑姑给青岛师院一位名叫丹露的阿姨发了一封快件回来,姑姑忽然问起晨玉假如姑姑生下小宝宝之后,突然离开这个家和海牛岛晨玉会不会记恨姑姑。晨玉吃了一惊,问那是为什么,是不是爸爸又对姑姑不好了?姑姑说不是,是姑姑怕生下的小弟弟吓坏了晨玉和爸爸妈妈。晨玉笑得直不起腰来了,说姑你可真能胡说,只要是你生下的小弟弟我保准就喜欢,像唐老鸭米老鼠我也喜欢。姑姑说好晨玉,这个话姑姑可是记下了。说着眼前就要落下泪水来。晨玉觉得滑稽,说姑,你记下就记下了呗,还掉的哪门子泪呢,可真够有意思的了。
  预产期到了,因为没有一点临产的征候,因为原本打的是去医院的谱儿,也因为筱月月回城给外孙子准备小衣服小裤子没有回来,事到临头,水娟是在没有任何帮手的情况下进到华云屋里的。她按照华云的要求插紧门窗、拉严窗帘门帘,又把一根用毛线捻起的线绳,一头套在自己手腕上一头套到华云手腕上——华云说那便于紧急时刻两人互相沟通——开始了那项自小就听人说过、从来都没有看过和做过的工作。紧张无可置疑,可毕竟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女人,华云妊娠期的表现也一切正常,水娟心里也并没有太大的担心。然而随着骨缝开启胎儿运动,那个黑黑的、跟头发一样黑的脑袋和面部出现时,水娟就给吓坏了。黑脑袋,怎么会是黑脑袋呢?好好的白白的华云哪儿就生出这么一个黑黑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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