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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吗?
如果我们有力量为真理而死,我们只能去体验真理。 自杀是逃避邪恶,是向荒谬屈服。 殉难者却不顾邪恶的荒谬而为神作见证。尼采为人的存在的高贵性所提出的公式是:爱命运(amorfati)。
犹太传统把人的高贵性的公式表述成:为宗教殉难(kidushasham)的能力,随时准备为上帝、为上帝的名(Name)而死。然而,即使上帝的创造比人的堕落更重要,人也有力量将祝福变为诅咒,利用存在来进行破坏,将上帝之道的灵丹变为致命的毒药。人的败坏力量可能一次又一次地、暂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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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在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内破坏上帝的安排。 但是,人类的任性不是历史的终极力量。 我们参与了以创造和堕落为始末而改编的演出。 正如创造一直在上演一样,赎罪也一直在上演。 我们相信,最终,上帝的关心会挫败人的反抗。上帝与世界不是相反的两极。 世界上有黑暗,但也有这样的召唤:“有光!”肉体与灵魂也并不互相斗争。 没有人要求我们在“要么……要么……”之间作出决定,没有人要求我们在“要么是上帝,要么是世界,要么是现世,要么是来世”之间作出决定。 我们需要接受:“既……也……”
,既要上帝,也要世界。 我们要争取分享来世,也要让上帝分享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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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如何生存
近代思想由于把真理问题与生存问题割裂开来,把认识与人的全部境况割裂开来,因而时常误入迷津。 这种割裂导致了理性的孤立,使关于人的概念成为空想,失去意义。 单靠思辨并不能达到自我认识。 人类的境况展现为复杂的生存活动。 行为是自我的精华。 在纯粹存在中,我们表现不出主动性和自由;我们的责任感存在于生存之中。人在什么地方最能直接想到自己?是在抽象的自我意识中,在“认识到我在”或者“认识到我思”的一般原则中吗?
人在发音吐字之际,在举手投足之时,更重要的是在作为应答者的生存当中,同自己相遇,并惊讶地认识到自己。正是生存而不是纯粹的存在,更接近人的真实性。 存在也可以用于一匹死马,但是,我们所关心的是活生生的人。的确,用来描绘人的存在和做人的范畴,都是生存的产物。作为纯粹的存在,人消融在无个性(anonymity)
之中。然而,人不仅仅存在,他也生存,并且,假如像海德格尔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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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做的那样,人应仅仅“屈从于存在”的话,他就会放弃作出决定的能力,并把生存降低为存在。存在既是被动的,也是不及物的;而在生存中,人主动地将自身与世界联系起来。 行动是生存的语言,它清楚地表达了人的存在的独特性,表达了对做人的见识。人的存在的关键形式是人的生存。 因此,对人类进行研。。 。 。究的恰当题目是生存问题,是如何对待存在的问题。 生存意味着使存在定型,赋予纯粹存在以一定的形式。人的生存极其普通,极其平凡。 行为的单调重复、语言的平淡无奇,使我们失去了生存的尊严。 我们能否赋予我们的存在以形式,取决于我们能否理解人的生存的独特性。获得有意义的存在,既没有保证,也没有把握。 那种认为有意义的存在是可以随便得到的,认为随着岁月的流逝便可以达到生存的目的的想法,是错误的。 生命是一场追求意义的搏斗,这场搏斗可能全部地也可能部分地打赢或打输。关键的地方可能输掉。创造性精神的根源是不满足于单纯的存在,不满足于仅仅随遇而安地存在于世。 人面临的挑战是:不要屈从于单纯的存在。 存在应当被生存所超越。 问题是如何公开地体验我的存在。 做人就是生存于世。仅仅存在是不够的,这促使人追求超存在(more-than-being)
、实现存在(bringintobeing)
并获得意义(comeintomeaning)。我们形成思想,创造事物,生育子嗣,进行活动,就是通过实现存在而超越了存在。假如人寻求最高的意义是正确的,是做人的真理所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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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假如只有将自身同超越性意义联系在一起,才能继续寻求最高意义的话,那么,我们就应该肯定,人把自身同超越性意义联系在一起,是正确的和必要的。如上所述,人的困难处境不是对非存在(non-being)
的恐惧和对死亡的恐惧造成的,而是对生存的恐惧造成的,因为对以前经历过的荒谬绝伦、残酷暴虐和麻木不仁的不可磨灭的愤慨,深深地烙印在全部生存中。 人是害怕痛苦和害怕受羞辱的存在。苦恼,部分根源于做人,部分根源于对人自身存在的误解以及社会的不和谐。 对生存的恐惧经常产生于失败或受侮辱的经历,产生于误入歧途或遭到拒绝的经历。 它的根源不在于存在,而在于对我们的存在的体验,在于同其他人相遇,在于不了解怎样与其他人相处,在于没有能力交往或者拒绝与他人交往,但最根本的是没有同那超越我们的生存的东西密不可分地生活在一起。我们失败的原因是把价值领域看成是实存的上层结构,从“是”推导出“应该”
,又从“事实”推导出“规范”
,从自然推导出精神,从尺度推导出要求。人的存在分享一切存在物(如香槟酒和鞋油、蛋糕和石子)的存在。 但是,做人就不能划归于其它一系列存在物之中。 如上所述,做人是一种行动,而不是一个物。 它的主要特征是如何对待存在,而不是存在。做人就是存在的人化(humanizationofbeing)
,是改变无声的物理属性。 通过做人,人超越纯粹的存在。 存在是无名的,它沉默不语。 人化是把存在中所固有的意义表达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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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从我们存在的深处来看,意识到我们分享存在,并不能使人得到终极稳定性。 只有把存在当成一种答复和惊呼来体验,才能悄悄地推动我们前进。
存在就是服从
“此在(Dasein)本身自由地决定过或能够决定是否开始存在吗?”海德格尔的这一反问很早就得到了问答:“你生而为人是违背你的意志的,你活着是违背你的意志的,你必须作出解释也是违背你的意志的……”这里,人的存在的超越性被解释为是加诸人的生命,是强迫作出解释,是强迫自由。存在的超越性是命令,存在于此时此地,就是服从。我没有创造就的存在。 我也不是被抛掷到存在之中。 我的存在服从于“要有”
①这句格言。命令与期待潜伏在存在的深处,只有在意识到做人时才显露出来。 亚当最旱听到的是一声命令。同把世界看作原先就存在于这里的见解相反,圣经主张世界是被创造出来的。先于一切存在的是这些话:“要有”!
于是“就有”。存在就是服从创造的命令。 上帝的话在存在中至关重要。 在纯粹的存在中有着无边无涯的虔诚。 凡存在的事物都作为对命令的响应而延续。
①参见旧约圣经《创世纪》:“上帝说要有光,就有光。”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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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哲学的观点来看,创造先于存在,就意味着“应该”
先于“是”。事物的秩序可以追溯到上帝的“命令”。
即使回避对存在的终极起源作形而上学的反思,单个的人也应当承认,存在并不是作为“想要存在”的结果而出现的,因为那要先假定一个意志的存在。 我个人的实存并不是我愿意存在的结果。 我的生命在顷刻间诞生了,正是因为我的本质中有一种神秘的忠诚,才使我得以存在。人“愿意存在”不能同他“应该存在”分开。 完全不依赖于规范(norm)的人是想象的虚构。失去对有意义的存在的意识是由于失去了存在的命令。存在就是服从,就是作出回答。“你是”
①先于“我是”。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被要求存在。如上所述,人的实存并不仅仅在“存在”这一向度中得到体现。 人的实存的特点是存在与意义的相互联系。我的意思不是说先有中性的存在,然后才有价值。 被创造意味着生来就有价值,意味着被赋予意义,意味着获得价值。 生存就包括接受意义、服从及承诺。
连续性
人不仅要对他的所作所为负责,而且要对他是什么负责。首要的问题不是如何使具体行动具有意义,而是如何体验你
①Thouart,即Youare,意为“你是”
,指神的命令。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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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全部存在,如何使自己全部实存形成一种意义模式。能不能把人的全部实存当作从幼年到老年的一个完全的整体来看待?或者,人是否能够仅仅生活在片断之中,历经一些彼此完全脱节的瞬间?
生存的问题可以被定义为和解的问题,是为自我和一切现存事物的关系制定一套生活方式(modusvivendi)的问题——人生活在这些生活方式中,人根据这些生活方式而生存——这也是一个把在内心生活领域中起作用的各种力量协调起来的问题。假如仅仅讲授一些规范和原则,那么,品质的培养就会毫无效果。 不应把注意力放在灌输一些永恒的观念上,而应当培养具体的人格。 生活是泥土,品质是形式。 如何使我杂乱无章的内在生活和外在生活定型而有秩序?
如何使冲动、动机与意向协调起来?
如何使自我简化?
目标就是使实存定型,使一切生活具备形式。正确的生存就像一件艺术品,它是想象力的产物,是与具体环境斗争的产物。另一方面,我们不能把人仅仅当作此时此地的存在来分析。 他不仅仅存在于此处,因为他的境况与星罗棋布在世界各地的其他人的境况是相同的。 他也不仅仅存在于此刻,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的整个实存是过去世世代代的总结,是其先辈的经验和思想的结晶。本真的个体既不是终结,也不是开端,而是两代人之间的连接,既是回忆,也是盼望。 每一瞬间都是历史连续统一体中的一个新的开端。 把某一瞬间孤立起来,看不到它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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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和未来的联系,那是错误的。尽管往昔恭顺地服从未来,但它不愿被抛弃。 只有继承往昔者才有资格开辟未来。人的放肆和放纵把实存降低成为一个过程,使创造重大事件的能力受到抑制。 个人的智慧不足以理解对自己说“不”的能力。 假定你没有接受某一传统的教义,你就会从基本的经验中,从重大的挫折中,或者从恍然大悟中认识到自我否定(self-denials)与自我满足(self-satisfaction)是同样重要的。我们的社会教导我们说,知识越多就越有力量,文化越多就越舒适。我们本来应该以预言者的先见之明坚决主张,知识越多就意味着越恭敬,文化越多同样应当意味着越少暴力。我们文化的失败在于对个人要求甚少,在于不了解权利与义务的关系,不了解不仅有不可让渡的权利,也有不可让渡的义务。我们的文明提供了足够的舒适,却极少要求报答。我们的教育本质上是“赞成”
(yes)式的教育,很少培养对自己说“不”的艺术。最重要的崇拜对象是祭坛,然而祭坛正在受到破坏。
做人的摇摆性
做人是一种最不稳定的状态。 它不是一种本质,而是一种临在,是荒野里的小声呼唤。 人的内在听力很差,但他有着敏锐而贪婪的眼睛。 他所表现出的力量,超出他所以成为他的力量,这使他感到茫然失措。 他有追求铺张、奢侈和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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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的能力。他的力量是爆炸性的。人的存在是不受限制的,而做人却要受到限制。 人的处境的特点是人具有人的存在和做人两个极端。做人就是把人的存在加于人的本性上。它要求抵制诱惑,在面对挫折时有力量,要求拒绝服从眼前的满足。 它能被轻易抛弃从而证明这一忏悔:我没有人性,而一切有人性的事物和我格格不入。我们中间有一股动力,它反对凭着良心谋求与命令一致的实存。 蒙恩意识先是受到削弱,然后被傲慢和对财产与权力的追求所消除。 所有人际关系和国际关系都被归结为唯一的一种形式:一些人支配其他人,另一些人受其他人支配。人可以是傲慢的、冷漠的、残忍的、不愿开放的、闭目塞听而且拒绝接受意见的。 甚至连神的形象也可以被改变成撒旦的形象。虽然在要求做人与追求成为动物两者之间存在着内部张力,但两者中任何一个都绝难实现。 人类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他不会退到动物性上。倒退到野兽的人成了人的对立面,即一个特殊的物种。 人类的对立面不是动物,而是恶魔一般的人。创造并没有消除荒谬和虚无。到处都可以看到深黑一团,充满荒谬的深渊近在咫尺。 脚下的路不只一条,我们被迫自由——我们违反自己的意志而自由——并敢于去选择,几乎不知道如何选择和为什么要选择。 我们的失败像镁光灯一样沿途闪烁,正确的东西却隐藏在暗处。 在整个存在的领域里我们是少数,凭着适应的才能,我们经常绞尽脑汁加入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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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自己的自然界,我们是少数;在烦恼和情绪昂扬的搏斗中,我们羡慕的是动物。 我们的行动表明,似乎动物王国是我们失去的天堂,我们正努力回到那里,去寻找片刻的欢乐,相信幸福就在动物状态中。我们一直渴求着和动物一样,我们像染上怀旧病一般景仰我们身上的动物性。 按照一位现代科学家的意见:“当人不再用四肢行走,而采取直立姿势使自己脱离了动物界的时候,人的最大悲剧便发生了。 假如继续用四肢走路,假如兔子学会了直立行走,那么许多世界性灾难将不再存在。”
人既与有机界的其它部分相联系,也与上帝精神的永恒流溢相联系。 作为存在领域中的少数,人处在上帝和野兽之间的某一点上。 人不能孤立地生活,他必须同二者当中的任何一个建立联系。亚当和野兽都曾受到过上帝的祝福,但是,人还担负着征服地球和统治野兽的责任。 人经常要在听上帝的话还是听蛇的话之间作出选择。 羡慕动物,崇拜图腾,受图腾的支配,往往比听上帝的话更容易些。我们的实存在兽性和神性之间摇摆,在高于人性和次于人性的事物之间摇摆:下面是幻灭、悲观;上面是大门敞开的圣库,在这里,我们贮存了用虔诚和灵性(即我们垂死的生命的不朽遗留物)铸成的银币。 我们总是处在死亡的过程中,但我们也与上帝同时存在。人“比上帝低一点”
(《诗篇》8∶5)
,但比野兽要稍高一点。他像钟摆一样,在引力与惯性的共同作用下来回摇摆,在自私自利的引力与神圣事物(即上帝对血肉之躯的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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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刻洞察)的惯性共同作用下摇摆。 如果我们不愿接受这种洞察,我们就不能理解我们的实存有什么意义。 然而,我们只有对引人注目的和肤浅的事物时刻警戒并具有抵抗能力,才能在由人的愚蠢、虚伪、仇恨和怨毒构成的可怕的黑暗中领会神的洞见。因为人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他可能是一切存在中最邪恶的存在。 他时常渴望做出残酷的事情,而只有对上帝的恐惧才能减少这种狂热;人经常想窒息歆羡之情,而只有完全的圣洁(holines)才能公开表达这种歆羡之情。如果人不高过人类,那他就会低于人类。 人只是动物与神性之间一个短暂而仓促的阶段。 人处于不停的摇摆和升降的状态。 不偏不倚的人性根本不存在。 不受约束的人还没有出现。人不仅仅是他自己所看到的样子。 就他的理性来说,他可能是受限制的;就其意志来说,他可能是邪恶的。但是,人处在同上帝联系之中,他可能背叛上帝,但又不能切断与上帝的联系——而这构成他生活的根本意义。 人是天与地彼此联系交错的一个纽结。①
人对自己来说是一个难题,这表明他受到挑战。 摆脱危难的唯一出路是认识到他的悲惨命运是一个任务,而不是为受苦而受苦。 我们既受到挑战,也受到邀请——对我们所面
①参看我几年前所著的《人不孤独》,第210页。 ——原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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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的问题作出响应。
在尘世受到挑战
孤立的自我、“一般意识”与人类本性,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它指的是不受理智和社会因素影响的自发而自足的行为。除非我们正确地认识使人成为人的力量即对自我的最高召唤,我们才能理解自我的病态。 比如,厌倦就是自我意识的一种病态,是不能认识那最重要的召唤的结果。 失望并非由于失败,而是由于不能认真地亲自聆听我们面临的挑战。我们应当如何解释人的心灵深处的这种召唤呢?何以会发生对超越纯粹存在的命令的关切?这似乎是由于:人在其实存中就同他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承诺有关。 这种承诺既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也不存在于他的潜意识中,然而却在实存中起作用,并神秘地出现于实存中。的确,人有能力加强一种驱力,使其压倒其它驱力,以此来取消挑战。 这种做法经常受到某种思想体系的辩护和欢迎,它无非是把某一特殊驱力偶像化。 然而,和一切偶像一样,它最终也被抛弃了。 历史就是一连串的崇拜偶像和毁坏偶像的事件。人的危机是由于他不接受这种挑战,或者即使接受了,也不承认这是他全部实存的主要难题。世界既是任务,也是难题。 我们发现意义是由于发现难题就是任务,是由于我们培养出了如何意识到我们在这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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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中所起作用的艺术,是由于我们发现世界既是希望也是难题。意义迂回巧妙地进入我们的实存。我们既不能抓住它,也不能征服它,我们只能让自己被包含于意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