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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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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凛凛,天上皎月相随,乌骓马缓步朝北。这偌大的大梁城,四周俱都无人,风亦停了,静得犹如荒郊,只有两人与黑马的呼吸之声,此起彼落。

她冰凉的肌肤贴着他的脖子,细碎的气息便在他耳边飘来飘去,身上还有淡淡的蘼芜香未散去。

宛若春风,翩然再来。

赵子服重重叹气道:“你同旁人也是这般亲热么?”

“旁人?你不正是旁人么?”

赵子服干咳了两声,她咯咯地笑起来:“你不喜欢么?”

他心中又大叹其气,半晌才郑重其事道:“我很喜欢,可其他人一定不喜欢这样。你以后见了旁的男子,莫要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情,免得引来祸端。”

她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扑闪扑闪,道:“可他同你说的却不一样,他说天下的男子都喜欢,只是他也叫我莫再要如此。”

他?赵子服一怔,随即便想到了适才那甫遇馆内之人。他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轻笑:“我怎可与他相比,他是天下闻名的仁德公子,鼎鼎大名的信陵君;我可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要听谁的话?”

任你听哪一人的,都不可再与旁人这样亲热。赵子服微微笑着。

“我……只听祖奶奶的。”她笑道。

“祖奶奶?”赵子服奇道。

“祖奶奶说……天下的正人君子都不是好东西,”她道,“祖奶奶从来便不理睬他们说什么,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祖奶奶又好看又聪明,总有许多人听她的话。”

她也又好看又聪明。洁如冰雪,又娇弱风情,既憨且媚。她只听祖奶奶的,莫非她这样的行事做派,也是受了她祖奶奶的耳濡目染?

赵子服放声大笑:“不错,你祖奶奶说得对,所以我是一个大大的好东西。”

“你同他一样,他总是一本正经,你总是笑嘻嘻的……”她斜觑望他,面上的笑容愈甚,“可你们都像老狐狸一样狡猾,都来骗我这个小姑娘。”

“他如何骗你了?”赵子服低头望着她。

☆、6 飘然乘风去

她又咬了咬唇,扭头瞧向了别处。她沉默不语,深巷里的春风顿时变得冷峭起来。

“他和我都是老狐狸,可也不是被你这个小姑娘骗了……”赵子服淡淡笑道。

“我几时骗你们了?”她哼笑了一声。

“你假装身上不适受了伤,引我出手相救,其实是你不想与他的门客交手;你既然不想与他的门客动手,自然不会杀他的夫人,可你为何又要替凶手隐瞒。”

“我几时为凶手隐瞒了?我不是告诉他那凶手的长相了么?”

“可你真的擒不住那凶手么?”

“你怎么晓得我擒得住?”她侧着头,笑望着赵子服,“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小虫子么?”。

赵子服轻轻抽了抽鼻子,笑道:“我不是小虫子,我只是一只老狐狸……”

“可他叫你赵将军……”

“信陵君抬举罢了,在下不过是赵王殿前的郎官。”

“老狐狸,你过来……”她娇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示意他低下头来。青丝撩动着他的脖子,叫他耳朵发痒,心襟摇晃。只听见她轻声道:“我……”

赵子服正待凝神细听,她却突然双掌在赵子服的肩上一拍一按,将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荡起。赵子服一愣,伸手便去揪那青丝带,可才发现,这青丝带早被她悄悄地解下。而她的身躯,便好似没有重量似的,借那一掌之力,斜飞到了一旁的二层阁楼上,笑盈盈地坐到了屋檐上,露出一双洁白如玉的小腿,悬空晃荡。

她曼声笑道:“你功夫这么好,连朱亥都夸你,又怎么会只做了一个小小的郎官,那么屈才。你要骗我这个不晓事的小姑娘么?羞不羞脸?”她说着,又伸出手指在脸上刮着,羞臊赵子服,实在是天真烂漫至极。

赵子服大笑:“好,我不骗你。我确实不是赵王郎官,可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罢了。”

“哼……都尉是小官么?何况赵军中几时有个叫赵子服的都尉?还不是在骗我?”她轻笑了一声,“我才不同老狐狸打嘴仗。”

她站了起来,就这样盈盈立在了屋檐一角。天边一轮弯月正浅浅而笑,她在月光之下,清辉映照,风吹纱裙,好似广寒宫里的婵娟,冰清玉洁,飘飘欲乘风归去。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赵子服心中一动,扬了扬青丝带,高声道:“你的丝带……”

“你那么喜欢绑着人,便留给你去绑其他的人好了。”她足尖微点,身影飘起,瞬间便没了踪影。像是消失在夜色中,更像是回去了她月中的广寒宫里。

“月儿,你的名字?”赵子服环顾四周,高声叫道。

东北角远远传来女子轻轻的娇笑声,又有几个字随着笑声飘渺而来,几不可闻,随风便逝:“你若能再见到我,我便告诉你……”

她来时,繁花铺地;她去时,一怀清寂。

“月儿……”赵子服笑着伸手抚了抚乌骓马的脖子,又瞧着手里的青丝带,轻声道:“月儿,后会有期。”

※※※※※

此刻东方启明星刚起,月儿姑娘站在大梁城南边的汴水渡头,腰间改束了一条白色的丝带。二月的汴水已无浮冰,汤汤向东,江中荡着轻柔的涟漪,推送着江边的芦苇。

她的名字叫做月夕,许多人都叫她月儿。因此她听到赵子服那样叫她,才会吃了一惊。

她的名字是祖奶奶起的,大概是因为祖奶奶曾念过的一句话:霜辰月夕,思子心痗。

祖奶奶的名字叫霜晨,她叫月夕,只是谁都不晓得祖奶奶是在思念着谁?而她现在的心里,不知怎么,想着的,是赵子服。

他的眉毛朝上飞扬,斜插入鬓;他的眼睛会说话,可又常常会眯起来,叫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一张薄薄的嘴唇,嘴角向上,便是不笑,也总是笑吟吟的。

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很多情,却一点都不会让人生出厌恶的感觉。

他很好骗,可又很难骗。

他明晓得自己是在诱他相助,却仍是出手解围;而且……他竟然会悄悄地用自己的青丝带绑住了自己的裙角。

他肯定见过许多许多的女人,才知道怎么对付女人……

月夕忽然笑出了声,他……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祖奶奶也曾说男人要有趣才好。而那个刚刚成了婚的人,却其实并不是个很有趣的人。

她的面容顿时又落寞了起来,怎么会又想起了他?想到赵子服她会笑,想到那个人,她却变得有些不开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眼见前方汴水中,现出了一点船影,摇曳在波光水色之中,又渐渐化成了一艘带着乌蓬的小船,靠近了渡头。

那小船上,一个船夫在船尾划着桨,蓬舱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谈着天。船夫见到她一人在这个时辰站在渡头,面露惊诧,俯下身子冲着船舱里的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里面的两人抬起来头,仔细地瞧了瞧她,又对视了几眼。

那女子从蓬舱里走出来,看起来年过三十,风姿犹存,左边嘴角上有一颗绿豆大的黑痣。她扬了扬手绢,叫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月夕听到她问话,犹豫了片刻,道:“我要去云蒙山。”

“云蒙山?”那女子回身瞧了一眼蓬舱里的男子,那男子点了点头。女子立刻笑道:“我们这船虽去不了云蒙山,却可以送姑娘一程。”

月夕倚在树上,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她薄薄的纱裙被江风吹得轻轻扬动,显得她有些无助。那船里的男子看见了,又低声对那女子说了几句。女子又笑道:“姑娘,早上的露水重,你在这渡头杵着,吹了江风,万一着了凉可怎么是好?”

“我们这船上有热茶,进来暖一暖,你坐我们的船,分文不取,出了大梁你再自己换山路。”

这女子说话颇有几分诚意,月夕思忖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把船划过来。”

那船家连忙将船靠近了渡头,那女子拉着她的手上了船,将她按坐在了乌蓬内。那乌蓬内的男子,大概三十出头,容貌瘦削,带着一些怪戾之气。他朝着月夕笑了笑,露出一口又黄又乱的牙齿。月夕顿时不喜欢了眼前这男人,转身便靠在了一旁的陋榻上,只望着外面滔滔的汴水。

☆、7 风波起大江

女子取过蓬舱内的一个茶杯,将里面的半杯茶水泼了出去,用袖子抹了一抹,再提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月夕:“我叫吴娘,这是我当家的,他叫公冶常。”

这脏污的杯子与水,如何能入得了口?月夕不愿接她的茶杯,只斜靠着,淡笑道:“复姓公冶,岂不是名门望族之后?”

吴娘抓起月夕的手,硬是将杯子塞到了她手里,笑道:“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如今世道这么乱,我们只能做些小本生意,勉强糊口。”

月夕点了点头,也无兴趣晓得他们做了什么生意。船儿离岸越来越远,到了汴水中间,朝西而去。她一手托腮,瞧着这外面的风景。吴娘和公冶常倒也十分识趣,不来打搅她,两人坐到了船后头,离着她远远的。

过了半个时辰,眼前水道分开了岔,一条继续向西,一条向北,而这小船微微左向,仍朝着西边的水道而去。她皱起了眉头,正要问吴娘,可突然听到船舱下面传来“咚”的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她奇道。

“没什么没什么,”吴娘瞧了公冶常一眼,赔笑道,“这船老了,总是有些奇怪的声音……”

“吴娘,这船朝西去,只会离云蒙山愈来愈远……”月夕蹙了蹙眉,又回头瞧着水面,她虽然第一次从大梁回云蒙山,对这水路的走向却十分的清楚。可她语尤未了,只听到船舱下面传来“咚咚”的两声。

“这船里钻了老鼠么?”她笑着转过头,却看到吴娘和公冶常两人,一人手里拿了一根绳子,正站在她后面。见她突然回头,吴娘顿时楞了住。公冶常反应快,二话不说,一边拿着绳子便往月夕头上套来,一边狞笑道:“果然是只旱鸭子。船里怎么能钻耗子?若钻了耗子,不早就沉了。”

“原来是座贼船。”公冶常手里的绳子眼见便要套到她的身上,月夕却仍是笑嘻嘻地,缓缓取下了腰间的丝带。公冶常见她不慌不急,反有些迟疑。她手中丝带飞出,恰好轻轻地卷住了他的脖子。

丝带缓缓地收紧,将公冶常的脸挤涨得又红又大,双眼暴突而出。月夕一手扯住丝带,瞧着吴娘,笑道:“吴娘,你告诉我,你们这贼船是做什么买卖?”

吴娘没料到她身怀功夫,且公冶常被她一招制住。她见势不妙,立刻同后面划桨的船夫招了招手,两人“扑通”两声,分别跳入了水里。

这倒真是叫月夕瞧的愣了,她松开了丝带,伸手抓住了公冶常的衣襟,笑道:“你娘子只顾着自己性命,跑走了。”公冶常倒还镇定,只苦笑道:“她若不逃,就同我一样落在你手里。若是我,也同她一样,先逃了再说。”

他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月夕顿时失笑道:“难怪祖奶奶说,什么男女之情,夫妻之恩,都是唬傻子的,聪明人却从来也不会上当。”她咯咯地笑着,目光软软地瞧着公冶常:“你这船舱下面是什么?”

她笑得娇媚,声音甜糯,公冶常却只觉得一身冷汗涔涔而出。他不敢多废话,忙掀开了船上的陋榻,下面原来有一个暗门,他又提起了这门,露出下面的底舱。月夕侧身一瞧,里面竟然有一个女子,嘴里塞着布团,发乱面污,可仍看的出眉清目秀,面容姣好。

她双眼红肿,面上都是泪痕,手脚被绑,侧躺在底舱上,仍是不住挣扎,可怜的样子便像一只受了伤的雀鸟儿。

“她同你有仇么?你捉了她做什么?”月夕眉心微蹙,十分不解,“把她扶上来。”

“我们捉了人,便要送到大梁城的雅秀坊里的。”公冶常不敢隐瞒,伸手将底舱的女子一把提了上来。

“雅秀坊是什么地方?喝酒的地方么?”月夕轻轻地取下了那女子嘴里的布团。公冶常面色尴尬,半晌也没说话,反而是那女子,一听便急叫道:“姑娘,我叫吕盈,他捉我是要我去陪那些臭男人……”

这叫吕盈的姑娘看起来弱不禁风,脑子却颇为清醒。她一听月夕说话的口音和话语里的意思,大概便知道她不是魏国人,更不晓得这大梁出了名的风尘之地雅秀坊,开口先自报姓名,又隐晦的解释这雅秀坊是何等所在。

“什么叫陪那些臭男人?那些男人很脏么?”可月夕仍是大惑不解。这下吕盈才明白月夕是丝毫也不懂得这些坊间俗语,她一时嗫嚅,不知如何解释。又听得船底下“咔嚓咔嚓”几声,月夕问道:“下面还有人么?”

吕盈疑惑地摇了摇头。公冶常探过身子,朝着底舱瞧了一眼,面上倏然一松,直起身却又面露慌张,大呼小叫:“姑娘,不好了,不好了,这船进水了,要沉了。”

月夕推开了他,侧头望向底舱,果然船底的木板翘起,江水已经汩汩地渗了进来。吕盈惊呼道:“姑娘,你看……”月夕回头一看,那公冶常站在了船尾,阴恻恻地笑道:“我娘子若不逃,这船就沉不了,这船沉不了,我就跑不了……”

他说的仍是有几分道理。

月夕淡淡瞥了他一眼,公冶常没料到她到了这刻仍是如此镇定,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讪讪一笑,转身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水里。旋即他和吴娘以及那船夫在几丈外的水面冒出头来,瞧着这船沉下了一半,三人哈哈大笑着,又快速地游走了。

“原来他娘子还是要来救他的……”月夕笑道,“不晓得祖奶奶若见了,又会说什么?”

她手上丝带一伸,卷过一个杯子,伸手凌空一拍,杯子在空中顿时碎成了三片。丝带再在空中的碎片上一挥,碎片顿时如箭般飞向水中的三人。只听到三人各自闷哼了一声,水上立刻渗出了三道血柱,三人缓缓地沉入了水下。

“你……他们……”吕盈朝着三人惊呼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月夕微笑道,“就算他们没得手,也不能留着遗祸他人。”

☆、8 凌波步生烟

吕盈不由得一阵心惊,虽说这三人捉了她,卖她去雅秀坊,事情败露又凿穿了船来害两人。可她生性良善,总觉世间人心向善,过而改之,便可饶恕。可月夕在这谈笑之间,取了三人性命,不留一点余地。在她心中,反倒觉得月夕比公冶常三人要来的可怕许多。

月夕伸手捏住了吕盈身上缚住的绳索,轻轻一抖,绳子便都散了开来。月夕道:“你嫌我杀了他们么?”

“人命关天,你……”吕盈立刻脱口而出,一见月夕笑望着她,只怕一言不合她对自己也痛下杀手,心头惧意大起,立时将后面的话,强忍了下来。可她却不晓得自己一直在不自觉地点头。月夕见她口是心非,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

吕盈见这底下船舱水势汹涌,船底已破了一尺长三寸短的一处大洞,湖水倒灌而入,刹那间便几乎涌上船面。她忙叫道:“姑娘,这船要沉了,你可会游水么?”

月夕摇了摇头,吕盈着急道:“那你可怎么办?万一出了事……”

“你不怕么?”月夕笑道。

“我在这汴水上打渔为生,极熟水性。可你怎么办?”吕盈想了想,道,“你抱上一块木板,跟着我……”

“人都是要死的,我掉进水里死了便死了,怕什么?”月夕又笑起来。

她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可吕盈却愈发慌张,眼眶里泪珠在打转。吕盈既会游水,自然性命无虞,可她这样惶急,自然是在为月夕担忧。

月夕心中不禁有些内疚,柔声道:“别怕,我不会死。你自己去罢,不必理会我。”

吕盈拼命摇头,急道:“不行,我怎么能……”可她话未说完,船已全沉下去。江水滔滔,她的身子顿时也往下沉落。

她正待游出水面,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吕盈挣扎着睁开眼一看,月夕正站在一条木桨上,那木桨浮在江面,她人落在桨上,却未将这桨压下江面半分。她揪起了吕盈,脚尖在木桨上面轻轻一点,木桨就接着向前滑出。

而她已借着这一点之力,一手提着吕盈,跃起了身。等木桨沿着江面滑出两丈,她又掠过去轻轻一点再起身。汴水清晨烟雾缭绕,她这样涉江而过,若有人恰好从远处望见,只怕会将她当做汴水中的仙子。

可月夕心中却只是暗忖:自己若能如那公治常夫妇会游水便好了,亦不必如此麻烦。她正要再提气,突然间只觉气血不稳,心口一阵揪痛,一股寒意自心头向四肢躯体蔓延开来,瞬间全身都没了力气。

她秀眉轻颦,心中叹气,只来得及望了吕盈一眼,手脚一僵,顿时失去了知觉,栽到了江水里。

她手中仍紧紧提着吕盈的后衣襟,吕盈虽识水性,反而受她连累,被她下坠的身子带着,一起沉了下去。可因这两人重重的一坠之力,江水反有一股浮力上冲,两人又先后被浮力托了上来。

吕盈一冒出江面,便放眼四处,恰瞧见远处好似有一艘大船自东面驶来。

那船似乎是货船,比一般的客船略大,它开得很快,快得倒比出了名的楚国战舰不遑多让。可它又像一艘画舫,因为船舱的的栏杆与窗户是朱红色的,雕着花;它的帘子却是青绿色的,是用湘妃竹做的;最难得的是,这些红红绿绿的颜色拼在一起,虽显得浮艳却丝毫不俗气。

吕盈隐约见到那船上有几个人跑到了船头,指着这边交头接耳。她心中一喜,还来不及呼救一声,又被昏迷的月夕带得沉了下去。

所幸那船上的人已经瞧见了两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指挥着两个船夫,指着两人下坠的地方,那两个船夫立刻鱼跃入水,游向两人。不过片刻,便一人抓着一个女子,将两人救回了大船。

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见人得救,放在甲板上,又叫人唤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子过来。那老夫子一副管事先生的打扮,仔细瞧了两人许久,才进了船舱。

船舱里坐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长相虽算不上俊美,却有一股文质彬彬之气;手上戴了一个绿莹莹的翡翠戒指,一身贵重的黑色蜀锦长袍,更显得一派人品秀雅。只是他的嘴角一直挑着,似笑非笑,颇有些自赏之意。

他身边还有两位妙龄女子,一人抚琴,一人吹笙,吹得不知道是哪国的调调。曲调虽有阳春白雪之感,可曲内又有一股奢蘼之气,极尽热闹之能事,像足了这船的浮艳之色。

这青年人既不叫好也不叫停,只是悠然听着。管事匆匆进来,对他说道:“少主,靳南从江捞上了两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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