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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惋息般地说:“可惜,早不知道有你。早在贞观三年,我就以我的福儿承继了你父息王建成之嗣了。”
一手杀之、一手续之。这两手之举,都不可谓不真诚。
他在想像中想起建成的脸。
那张纵恣肆意,毫无忌惮的脸,就是今日重想起来,自己这兄弟间,也永远无法共存。
他叹息着:
“所以,你爹的香火供奉,已有人为继。”
他目光中忽生惋惜之意。
却奴一眼已经读懂:他的意思,是说自己已经多余!
他从小就是多余的。但跟随肩胛以后,随着自己长大,他终于明白,自己可以不在乎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多余”,要在乎的,是自己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是“多余”!
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李世民不是胸襟狭小之辈。这些年,他被尊为“天可汗”,那些异族,无论东突厥,薛延陀,土谷浑……战败之王,他都能收容,恕其悖逆,饶其性命,甚至还让他们带着部众移入长安居住。
——可是,这孩子姓“李”。
偷看到他的目光,殿角里的宗令白忍不住更加瑟缩地发抖起来。
他已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可这明白,却不过是再一次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就像当年,云韶被强留在东宫建成处,那一次、每当回想起来都让他不能不恨上自己一生一世。他是无力的,云韶就葬在自己这无力之中。
他鼓得起一张琴,鼓弄得几乎所有的乐器。
但留不住一个跳舞的人。
而今日,他终于见到了云韶的孩子。
可他又只能眼看着……
李世民轻轻叹息了一声。
一声叹罢,他认为已竟责任,一挥手示意道:
“拿下吧。”
却奴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他当然明白今日如此躁动之举的结果。
可他管不住自己,他不能不来。
但——凭什么他们以为可以说一声“拿下”就真的随意拿下了!
入宫无法带兵器。可他一退,已退到了刚才敲打的警鼓边,拿起了那两枚曾鼓得发烫的鼓槌。
虽然那只是两柄木质的、长不盈尺的鼓槌。但它是硬的。
这硬握在手里,硌得却奴的心胆更是刚强的硬。
——今天,他出不去。他知道。这殿里殿外,从皇城到宫城,仅李世民的护卫,就不只一批。他差不多能一一尽数。比如:骁骑,李世民称帝后亲手创立骁骑营以护卫皇城;比如:天策府卫,李世民荡平天下时曾为天策府上将,其天策府卫一向精干,其中,秦琼、尉迟敬德都不过是他天策府卫十上将中人;再比如,宫中的娈公公手下的内相一门,娈公公虽身为刑余之人,但他那一手功夫,在江湖草野中,也是名传有加,许为“尺五天中第一人”,他那一把禁尺,就是师傅说来,也恍然神驰;再有,就是李淳风所控的钦天监的供奉堂,李淳风出身隋末乱世中的星罗道,当年的草野奇士,在他仕唐后也一时网罗几尽……
更别说,连李世民本身都是一个弓马健者。
可却奴还是手持两把鼓槌,一把横向胸前,一把直指帝座,冷声道:“来吧!”
今日李世民身边侍奉的,除了几名宫女,还有几个清俊小监。殿门口更是站着十余名剽骁侍卫。
却见他身边一名年老的太监一挥手,这太监在宗正寺领职,此时,招拿却奴,正是他的职责。
只见几名小太监就已一拥而上。
却奴回首向南,朝看了殿外一眼。心想:师傅,小却儿枉费了你六年的时光!
虽然肩胛从不许他叫自己师傅,可在心中,却奴已真的将他看得如师如父。
然后,眼见那几名小太监在御前不敢尽情施展,有些局谨围拢而近,却奴双手鼓槌在鼓上一敲,这一击,直击得鼓面破裂。他身子一飞,就已向那几名小监攻去。
他身法得自“羽门”,年纪虽小,但这几年苦练下来,得遇名师,已端的不可小视。
他一出手,御座旁年老的庞公公就不由得眉毛一动。却奴手里的一对鼓槌已被他施展得迅疾刚健。那些内监身在宫中,本来就不带兵器。他们虽经调教,俱是练过的,但未逢过多少实战。人数虽多,一时却也拿却奴不下,反被他一对鼓槌敲在头上,肩上,一下下生疼。
可这些内监虽年纪不大,个个也允称好手,庞公公的一双眉毛越皱越紧,李世民眼中的惋惜之意也越来越浓。那庞公公悄悄移动身形。却奴被那几名内监好手裹挟得满殿翻转,不经意间,已贴近庞公公身侧。那庞公公猛地一伸手,却奴惊见之下,心里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这年老公公出手会如此的快。惶急一顾下,只见到那老公公一双雪白的眉毛下妇人般粉嫩的脸和手上的苍硬老茧对衬触目。
庞公公抓向的是他的腰胯,却奴身在空中,躲避不便。但好在“羽门”的轻身之法极为高妙,他人在空中,猛地吸了一口气,缩腹蜷身,硬生生一个空翻向后翻去,却听“嘶”然一声,却是他一条灯笼裤子,已被庞公公生生撕裂。胯侧还留下一道鲜红的甲痕。
他一条裤腿登从腰至脚登时萎落。却奴人在空中,将手一撕,竟将另一条绊事的裤腿也撕落了,然后整个人,竟全裸着,一槌敲破了一个内监的锁骨,返入场中,酣然复战。
——就是这样,当年他赤条条地被抛出这宫门,今日,他又赤条条地将死在这宫内!
他心中不知怎么有一点壮烈的可笑,可笑的壮烈。十五岁的孩子觉得把这条命拼掉了也罢了。他却不知,他那赤条条的、十五岁的少年之躯,在殿中所有人眼里,引出的感觉是如何复杂而震撼!
李世民眼中的眷惜之味更加一盛。庞公公喃喃道:“好身材,好骨头!”
殿门口忽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道:“秘阁郎中李淳风有事晋见!”
唐天子一抬首。
只见声音未落,李淳风人已疾快地飘入殿中,他躬身一礼,抬头即道:“臣夜观天象,昨夜已酉,有星悖于太微!”
李世民情知不是紧急要务,李淳风断不致如此越礼来见。
却听李淳风吸了口冷气般的道:
“此天象主的是……大野余烈,威凌于天子!”
李世民目光一炽,看了眼却奴,唇角下挂,一手下挥,斩截道:
“杀了!”
他这一挥手,庞公公登时抬头。
却奴一抬脸,就望见庞公公那老妇般的面孔与苍硬老茧的手,心中不由一怯一激。怯的是:在这老内相手下,自己不知走得了多少手?
让他激越的也正是:在这老内相手下,自己究竟走得了多少手!
——就在这时,李淳风忽微微扬首。
他的耳朵向后送去,似是在空中凝神聆听着什么。
然后只听他禀道:“臣已知会骁骑十上将往赴含光门,天策府内卫驻守萼华楼,钦天监供奉堂中在职的诸位好手也已在殿外侍候。”
李世民面色一愕,正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为了这个孩子……值得那么大动干戈吗?
庞公公已然出手,却奴双槌并击,攻了他一招,却被他硬封硬架,格得双臂震动。
他本待即时第二轮攻击,免得限入被动,忽见庞公公一抬头,一双白眉耷啦下来,似乎突然也在岔神倾听。
李世民见到李淳风与庞公公神情,不由也引动好奇,注目向殿外望去。
只见殿外的阔地之上,台阶之下,已左列天策府卫,右列钦天监供奉,一时不知多出了多少人。
猛然只见那些人中,凡他知道的能统领一方的高手都突然个个仰首静听。正猜不出他们在闹些什么玄虚。只一霎,他即听到了一声尖细的啸叫,那啸声清冽刺耳,如晴空鹤唳,霜晨羽裂,冻冻的空气中振动起一片高亮的簧片,从含光门方向,由南向北,直向这殿中刺来。
那长啸有如羽刺,利如实物,可翱可翔,破空来袭。
庞公公一侧眼:“人还在含光门?”
李淳风却紧张得一摆头:“不!”
“他比那声音还快!”
他答得没错,却奴一回首,就见萼华楼畔,遥遥的一个人影比羽毛还轻,比翅膀还快,像满天轰雷挤出的一道闪电样的,直劈向自己迎面来!
——他的迎面,正是殿门。
——而来的、那是……师傅!
却奴只觉得一腔的血哗地往头上一涌!
就算……就算整个天下的人都抛弃了他,但师傅不会。
可自己、今日错了,今日真的错了!他不该忘记那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他不管的师傅,也不该令他陷入如此险局。
“有埋伏!”
他简直想冲师傅大叫。
可那念头只来得及在他心头一闪,就见萼华楼头,箭阵忽起。那飞翔而来的人影正如闪电一般,不可思议的折进。他的身后,是斗大的太阳,太阳边上,是云神的衣裙,那么漫天漫地,随手布置,却巧合天工的云布风动!
可萼华楼边,黑压压的,矢落如雨!
黑而利的雨,像天空发怒时把黑的雨箭射向墨的海上,无所不覆,无所不至!
可那人影还是穿矢而来。
——龙驾兮帝翔!
却奴忽然明白“羽门”歌决中这一句的含义!
皇城威严,宫城百阙,禁门千锁,都锁得尽云韶宫的流年华韶,但锁不住,这——龙驾兮帝翔!
——龙驾兮帝翔,聊遨游兮周章!
殿门外一时只见人影纷起,那是钦天监的供奉们见事态已急,纷纷扑起相阻。
当年星罗道中的逸士高人,为李淳风所网罗来的,就是草野群豪,备知大野事务之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而地上,长戈大戟,硬弓铁驽,天策府卫的近卫高手已扎出了一片铁锋丛林。
却奴一口气几乎尽吊到了嗓子眼里,他已看得到师傅那根根长发迎空飞舞。
“吟者剑”!那不可即得不辍歌吟,不废飞翔不废航泳的……吟者之剑,就这要一往直前,无畏无惧地直逼而来。
当年,在玄武门外,他就是这样长发迎空地从林梢长啸而去,却兜回兜转,猛地转过来,将自己拥进了怀中。
殿外只听到一片戈鸣弦响,衣袂裂风之声。
却奴几乎不忍心睁眼去看,却强迫着自己睁目明视。
他只眨了一下眼,就见到空中那些钦天监供奉们身形落下时的惊慌之态,然后,见到那长戈大戟间,肩胛,他一身衣服撕裂,白帛垂挂,一条条的破布披在他身上,象千羽在身的一只大鸟,直扑向这殿中。
他要的就是快,不快,谁都不可能突破抵挡这唐天子的重重铁卫与高手供奉。李淳风与庞公公互视一眼,在肩胛突破殿门时,李淳风身形往门口一掠,庞公公却向前一迎。
庞公公张手就是一抱。
他这一抱却已是内相家拚命的不二法门“抱婴式”。
这一式是与敌谐亡的玉碎之势!
迎向他这一抱的是肩胛那在殿门口脚尖略点门槛后再度扑起而至的剑尖。
——吟者剑!
庞公公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小骨头”,什么又是“吟者剑”!
难怪连自己的师兄号称“落拓江湖大酒钟”的大钟公都说过,哪怕是就借给他寒山寺那口大钟,他也不愿去封挡那“小骨头”的吟者剑!
这一剑转瞬即至,正指庞公公面门。
——李淳风已扑至肩胛身后。
——李淳风的双手上均留有指甲,个个莹白无垢,长近两寸。
——可他的双手却是缓缓又缓缓地推出。
缓得却奴都看得清他手腕上的青筋是如何一点点的蠕动暴涨。
这一推似慢实快。
那是李淳风独门秘技“推背”!
这一式,以算学家的精准推出,杂君平之术与星曜之变,那是李淳风得以享名天下星罗道中的不二绝技,更是他苦修终生的成名之术。
可那一剑光寒,清亮如羽。
庞公公猛地闭眼,因为已感到必死。
可就算在必死之心下,出于本能的,他还是面孔略略地向后一仰。
那一剑突升……
接下来的一切,别说宗令白,快得连却奴也看不清楚。
他只记得肩胛全身那被割裂得碎得如羽毛一样的衣衫突然爆了。空气中炸满了一天的羽毛。那只鸟儿,飞出了自己羽翅的牢笼,快得不可思议的在庞公公那本能的怯缩间突进。
然后只见到满天羽落,没有人知道那只鸟儿哪里去了。
——那剑,是鸟的喙。
——可那喙,又到哪里去了?
直到空中的衣袂飘碎如羽,却见肩胛一身内衣,孤另另的一把骨头似的,耸身站在胡床之侧。
而——他的“吟者剑”,正斜斜地指着李世民的喉头,相距不及一寸。
却奴忽然明白了自己今日进宫来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就是这个!
这样的可以直逼“天颜”,直犯禁忌,直抵封喉的一种锐意!
可肩胛的身后,李淳风的双手推到他背心也近不及寸。
他的腰间,庞公公的双臂已环,只差合拢。
可他们还是不得不胆寒住手。
李世民忽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大野龙蛇今何在?飘零一羽不可轻!”
“今日我算见识了什么才算是真正的剑士。《庄子·说剑》之后,我以为王者之剑,沛然丰厚,虽天下之重,犹可佩御。”
“今日、我才算见到一士之剑。”
“这一士之怒,竟锋利得如此可怖!”
肩胛也面露微笑:“那可御天下的王者之剑,沛然丰富,无物不载,不所不覆,当容得下一个小小少年人的性命吧?”
剑锋及喉,可李世民还是沉吟了下。
然后,他轻轻颔首。
哪怕这一颔首,已让自己的下腭直抵剑锋。
“明德一诺?”
肩胛曼声而问。
李世民哗然一笑:
——“可逾千古!”
十一、风角战
——长林丰草绿,
映日各斑阑。
小却的头枕在自己的双手上,手背挨着草根,鼻中满是青草的味道。
沿着渭水河岸,一片杂树林绵延展开,伸展得足有数里长,而林间丰草如此厚密,所有的绿都绿出不同的层次。草上次第地开着小花。阳光照过树叶间,落在地上是片状的。日之夕矣,光景煦煦,沾了树叶味道的阳光落在小却的眉毛上,让他觉得自己的眉毛都映绿了。
他光着脚,眼睛好奇的看向自己的脚趾,舒舒服服地把脚趾动了动。铺下来的阳光让他感觉到自己肌肤。这静卧中的浴日,让他几乎生起一种自惜感,自惜于这场年轻、也自惜于这场生命。
——因为,他刚刚从那死亡的阴影里走出。
——那么深长广阔的宫殿;那么多长戈大戟,那么多衣冠卿相;那庞公公一张老妇似的脸和长满苍硬老茧的手;那李淳风的“推背”一击;那李世民那‘望天地、观江海、因山谷’的气度;那护卫无数、九重深严的宫殿……
在里面时,让他觉得自己几乎注定永世都走不出来了。
可肩胛,以一袭羽人的斗蓬,把他带出了那深宫大内。
出宫后,他们就来到这渭水河滨。现在,他们已在这渭水河滨呆了近十天。师傅一直都在忙,很少有空来理他。这十来天的时间,他们都很少照面。
小却知道,肩胛是受了伤。李淳风,庞公公,尉迟渺,秦玉,张天赐,古落……这些人物,一个个俱是从当年大野龙战中筛剩下来的高手。师傅那长天一刺,虽救得自己出来,但所付代价,不可谓不巨。
他真的觉得自己亏欠师傅很多。
但可以如此悠长地亏欠一个人的感觉真好,让他觉得,自己有权利被爱,有权利受呵护。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做回了孩子。
可这幸福感同时又让他深深不安。
可惜他无法为肩胛多做一些什么。刚才,他打了一只獾,一会儿,可要把那獾儿烤得好一点给师傅吃……肩胛的口味是极挑剔也极不挑剔的。却奴想起他那时而深情空望、时而落拓纵恣的眼,觉得,这世上,总有些人,注定是让人读之一生还读不透的。
他这么想着,忽觉有人在自己光光的脚背上打了一掌。只听得皮肉清脆的一响,他一蹦就跳起来,看见肩胛,忍不住就咧开嘴地笑:“今天怎么这么早?你的伤……好了?”
肩胛像是刚从泥里面钻出来。
他不答小却的话,却把手上的泥玩笑地涂向小却的脖子上。小却笑着躲,肩胛的身影未动,手臂却灵动万端。小却扭得像个泥鳅,好容易终于躲开。看向肩胛,只见他全身上下,都裹着泥,外面笼笼统统地罩了件袍子。干净的袍子沾了泥,越显出他那又落拓又高卓的风度。
可他这模样实在是怪,小却望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知道这十余天来,师傅一直在一个泥沼中泡着。他曾偷偷去看过那个泥沼,那是一个不过数丈见方的沼泽,师傅全身泡在里面,脸上沾了泥,神情间一片黯然。那样的长天一刺,明德殿里全身化羽后,如一只鸟儿挣脱了自己羽翅的牢笼,可最后的结局,竟然还是这样,蜷曲于泥地。
那一片小沼泽并不深,肩胛的整个人是蜷缩在里面的,甚至都不见面孔。小却知道,那是龟息之术。那天,一片泥泞的沼泽中,却奴只见到两片孤另另的膝盖。他去偷看时,师傅分明已经睡着了,“曳尾乎涂中”,那些泥沾着药草的腐叶斑驳地黑着,而这黑水上,只见两片瓦片样的膝盖浮在泥上,还未尽沾满泥,像飘落在泥塘里的莲瓣。
下面,是一切沉睡的泥塘。
在小却的想像里,感觉这时的师傅就像一只羽毛调零尽后的鸟儿。他飞翔起来虽然那么恣意酣畅,可一旦落地,露出那受损脱羽的身子,原来只能那样蜷缩、软弱、又不好看地泡在泥泞里。
那时的感觉,让却奴非常悲伤。
但这时走来的师傅,一身衣袍软软,脸已大致洗净了,身上虽裹着泥,但在那晚晴光影中,却说不出的风彩焕然。
小却一看到他的脸,就如同看到了希望。
肩胛是个不惯掩饰的人,在跟随肩胛的这六年岁月里,小却也常常看到他晦暗阴郁的时刻,他那时总是突然抿紧了唇,什么也不说。像天上的云神虹霓舞倦,霞彩焕烬后,突然忍不住那恒长的厌倦,从里到外,都封闭密合,密合了整个天、整个地,让一切铁青起来。带着莫测的威压与他独有的怀抱,让小却觉得,自己是在那时舒时卷、或暝或郁的云神襟袍下生长的小草。
——可总有这样的时候,肩胛一扫脸上的疲惫郁闷,似乎整个人都要驾着光的羽翼飞翔起来!
却奴怔怔地望着肩胛,忽然低声说道:“你就是云之君。”
肩胛愣了愣。
小却道:“你就是那个王!”
“云中的君王!”
肩胛不由笑了:“这孩子在说些什么!我是王?你叔叔才是王中之王,你的那些兄弟叔伯倒是都已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