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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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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婚宴波澜起伏。新娘出走,其志算得上惊世骇俗,而霍家的胸怀却也堪称磊落大方。

霍传宗转身笑道:“各位!新娘子跑了,喜酒是没有了。美酒却还饮之不尽。各位朋友大可放怀畅饮。”霍守业在旁低声道:“哥,谢谢你。”霍传宗斟酒的手微微一抖,低声笑道:“年轻啊。”

年轻又如何?年轻便如何?谁还年轻?年轻何罪?霍传宗却并没有说。

叶杏飞步奔出了霍家庄,往南行时撞到黄河。但见浊水呜咽,恰如她心中五味杂陈,翻腾不息,于是顺流而下,一路往东行去。她心绪激动,如此疾行自然气息紊乱,勉强走得几里,眼前发黑,急忙停脚寻了块河边大石坐下。

叶杏这时得了自由,重回广阔天地,自然又念及霍家的好处,此乃人之常情。想到方才不过片刻时间,自己便亲手斩断与霍二的一世姻缘,错失下半辈子唾手可得的幸福,虽然是主动选择,不曾后悔,可不免也若有所失,眼望河水跌宕起伏,一时怅然不已。

她在这儿望着河水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人笑道:“叶姑娘,我寻你寻得好苦!”

叶杏回头来看,只见身后上游处不远站着一人。一身破烂衣衫,手腕脚腕上乱七八糟地缠着些难辨颜色的布条,正是方才婚宴上唱歌的那个乞丐。叶杏本就有些烦躁,这时见了这退婚之源,不由就把火气都发在这人的身上,皱眉道:“你是谁?你跟着我干什么?”

那乞丐微笑道:“在下天山弃徒李响。李响者,木子李,响当当!”

第三章 醉里舒秀才(上)

原来那乞丐正是李响!他当日反出师门,为师父寒石老人所伤,雪山破庙中恍惚幸得一紫靴人所救,后来又为猎户捡到家中将养。李响手脚筋断,虽然接得及时,却也两三个月动弹不得。在猎户家中躺了许久,意气沉沉。想到那紫靴人的身份,再三再四地打听,周围人家却并无人见过。

山中猎户虽然远避官家剥削,可是日子终究也不宽绰。李响在人家家里呆了小半年,再不愿给他们添麻烦,等到勉强能动,便寻机留书致谢,押下身上玉佩,言明大恩日后必报,逃出了天山。

他手脚伤重,身上又没什么银钱,这一路从回疆走过,终于穷困潦倒。虽然牧民豪爽好客,只要遇见便多能管他饭食,可终究消磨志气。待到后来进了青海,终于因他瘸腿伤手、衣衫褴褛,有人便不再将他当作客人请酒请肉,而是顺手施舍。李响初时愤怒异常,但后来想一想,苦笑一声,倒也无话可说了。

别人当他是乞丐,他便给什么拿什么,并不以为耻。如此一路向东,在风中穿过茫茫草原,雪里跋涉漠漠戈壁,也不知前路如何,几番寒暑交征,饥渴困顿,病奄欲死却也不愿停下脚步,便只觉得离开天山,越远越好。

后来在巴颜喀拉山下见得鄂陵湖和扎陵湖,二湖在湛蓝的天空下呈现出蓝宝石一般的光彩,异常绚丽,不由心折徘徊许久。又见一条大河由此导出,其静如凝,其清如泠。李响一时之间神魂颠倒,竟难以自拔,便索性顺流而下,逐水而走,沿途水草丰美,多有牧民救助,旷野无人时也大可捕鱼猎兽,倒过上一段好日子。他每日启程,便朝河里丢一块木头树枝,眼见它载浮载沉,便一路追随着走下去,直到那木头渐渐消失在远方,才停下来喘一口气。

当日他一时气勇,怒骂铮剑盟盟主使者;后为师父责骂,又逼出了他的犟劲;后反出师门,遭遇追杀,不及细想便本能地豪气万丈,才能越战越强。可是破庙一战,一败涂地之余,更被师父挑断手脚,困顿在猎户家中卧床养伤,疼痛加上惭愧,夹杂着后怕与悔恨,早已消弭了他的锐气,兼之长近两年的白吃白喝,虽然他嘴上还强撑着不认输,但实际已在自暴自弃了。

这一走,便又是一年多。一年里,那河水冻了又化,两岸草木枯了又荣。李响头发胡子都长长了,蓬头垢面,状如野人。那一身白衣早已破破烂烂没了颜色,身上的伤也已痊愈,只是将养得不好,落下了病根,每到下雨受风、气候变化时,手脚筋腱都钝钝的疼痛。

就见那河流渐渐宽阔,水大声喧。到了后来又日渐混浊,再没了当日的文静剔透,反而暴躁邋遢,迥然其貌。李响隐约觉得不对,有次见人时终于开口相问,这才知道,原来这大河,便是黄河。

李响生长于天山,可是黄河之名他也是知道的。幼时读书,虽然成绩不佳,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他还是极熟的。想不到自己竟然懵懵懂懂地跟着黄河走了这么久,几分喜悦之外,更多的却是苦涩。他亲眼见到黄河的变化,那黄河竟如他自己一般,从初时的天山冰雪一路坎坷奔波,终于沦落为今日的滔滔浊流。黄河尚且如此,凡人又能如何?

这一日,他路过兰州,适逢其会,于渡口撞见霍家的喜事,原本只想是坐在树下休息,借机讨些酒肉吃喝,哪知竟卷进这么一场是非,催生出如此一番风波。这场逃婚记别人当是笑话,可他却瞧得怦然心动。

他本就是个癫狂躁厉、任意妄为的性子,虽然如今消沉颓唐,但骨子里终究郁怒。那女子叶杏的行事自私冲动,反而正对他的胃口。眼见得她大乖常理,踢翻昆叔,轻取霍大,将新郎逼得动情晓理,终于如愿离去,不由得击节叫好。

他手脚虽伤,眼力还在。待到霍家兄弟终于让步,叶杏飞身离去时,旁人功夫不到,霍家兄弟不能再说话,竟都没有人出声宽慰——其实彼时叶杏借着衣袖飞舞,已哭得梨花带雨……

那一瞬间,李响的心突然一痛。三年多来,他颓丧茫然,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做,只觉天地虽大,自己却孤零零好不凄凉。可是这时当他看到这个明明很坚强,却分明很柔弱的女子时,他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去帮她一把!”

去帮她一把。当这个女子为了一个旁人当成是笑话的理由,而放弃了近在眼前的、寻常人的幸福时;当这个女子宁愿默默流泪,也不愿改变自己不可理喻的决定时,李响突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三年前、那个不管不顾、恣意妄为、亡命天涯、穷途末路的李响。在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单的,他当初的决定也并没有错!

所以要去帮她,要去和她说话,要去结束对自己长达三年的放逐。他不愿意这个飒烈的女子也如他一般忍受三年,甚至更久的煎熬。他要告诉她,她的选择没有错。人这一生,苦乐甘甜,只有自己能够判断。若是自己不开心,那么锦衣玉食又有什么味道,仆从如云又有什么快乐?

可惜,他这般激动,叶杏却全无感应。只觉眼前这乞丐在霍家骗完吃喝后,又来嘲弄自己,着实面目可憎。当下她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冷笑道:“响当当?你跟着我干什么?”

李响微笑道:“我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你的作为。你做得没错。”为了验证这句话,李响三年流浪,可以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因此这时说来,蹙眉正色,神色格外诚恳。可惜叶杏先入为主,认定了这人不是好东西,因此只觉得皮里阳秋,阴阳怪气,便冷笑了一声道:“哦?是么?那谢了。”说完转身便走。

若她的致谢乃是发自肺腑,那李响自然高兴,心愿达成之余大概也就各走各路了。可惜那一声冷笑直笑得李响后颈发凉,情知她听不进劝,只是巧言令色,眼见她转身开路,一着急跳上滩石,追了两步,叫道:“喂,别走!”

叶杏猛然回头,厉喝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这一问突如其来,李响心里翻了个个儿,惶然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当李响说出这句话来,他的心里顿时一空。他对叶杏该说的话已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叶杏虽然不听,却也不能强求。那么接下来,他还要干什么呢?原来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能够干什么的!以前在天山的时候,他的功夫在年轻一辈里是好的,那时候,心里只是懵懵懂懂地想要成为大侠客、大英雄。可是为了一时意气,被废了功夫又断了后路,现在已沦落成了乞丐,他又能干什么呢?

李响一时愣住了。叶杏看他神不守舍,更瞧他不起,冷笑一声转身走了。李响望着叶杏的背影呆呆出神,突然眼前一亮,抢步上前一把抓住叶杏的手臂,叫道:“等一下!”“啪”的一声,叶杏手如游鱼滑开他的拉扯,顺势在他手背上重重拍了一记。这一下虽不是什么杀招,叶杏可也没留情,打得清脆响亮。

李响疼得大叫一声,退后两步叫道:“你干什么打人……你跟我走吧!”他仍是发自肺腑地提出邀请。可是这时说这种话,听起来却不正经了。叶杏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气道:“看来这一巴掌还是轻!跟你走?你真当我是嫁不出去了,需要你收留我?大善人!”

李响被她没头没脑地一通数落,也弄糊涂了,稍稍一愣才明白过来。原来叶杏以为他是见自己退婚逃嫁有机可乘,这才说什么“跟我走”,竟是对自己抱着非分之想一般。一时不由也有些脸红,连忙摆手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两个都一样,都是反骨之才,应该联合起来凑成七杀之数,来成大事。”叶杏听了个一头雾水,道:“什么反骨?什么七杀八杀的?”

李响哈哈大笑。原来便在方才叶杏转身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叶杏那脑骨凸起的后脑。那一瞬,他的心里忽地一亮,仿佛关了许久的心门霍然打开。那样特殊的后脑他也有的——反骨!七杀!他心里其实一直在偷偷想这件事。

那个紫靴人曾经说过,他因耳后见腮,脑生反骨,注定不甘寂寞,为世所不容。须得要再找六个和他一样反骨背心之人,组成七杀之数对天抗命,方可成事。他当时模模糊糊地听着,却并没太信,在那猎户家养病之时,虽也闲着问过老人,可是却没人说得清楚,终究只当是一场无稽之谈罢了。可是直到今天,看到这同样桀骜的叶杏,再在方才看到叶杏隆起的后脑,对应想起那几句真言,忽然间,他对此事充满了兴趣:七个人?大事?

七个——像自己和叶杏这样——胆大妄为、为人不容的人——凑在一起——会成什么样的大事呢?

李响笑道:“摸摸你的脑后,有没有一块凸起的头骨,那是反骨!身具反骨者,必定会不甘寂寞、兴风作浪。你临时退婚,行事乖张,正是十足的反骨之相。跟我走吧,有人告诉我,如果我能再找到六个人凑成七杀之数,便可成就大事,这样有趣的事,你愿意参加么?”

叶杏听得茫然,上下打量他半晌,苦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傻的!”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李响正满怀希望,忽见她并不动心,登时惊慌,在后边大呼小叫地勉力跟上。。电子书叶杏嫌他烦,待要施展身法时,一提气却一阵阵心肺刺痛,知道方才走岔了内息已受了伤,便使不得轻功。如此一来,她脚程虽快,却也甩不脱李响,只得由他耗着。一女一丐,竟就这样顺流而下,一直往东而去。

如此走了三天,两人都是倔强入骨的脾气,三天里竟是一句话都没有。李响三年没有动过功夫,手脚僵硬,内息也乱了。叶杏身子渐好,本来早可以甩掉他,却铆上了劲,只顾耗着李响,脚下只是一点一点加快。这么一来,给了李响喘息之机得以一边赶路,一边回忆过去的身法步法、内力周天。三天来脚步从一开始滞重粘拖,慢慢地灵活轻盈,到最后二十几里时已是矫健有力,恢复了伤前七八分的水准。

这一日,路上行人渐多,两人已来到兰州城外。只见大城崔巍,城门处进出往来、行人不绝,不愧为西北雄关。进得城来已是中午,叶杏在大道边找了家酒楼,上去歇息点菜。李响便在街对面墙脚下坐下。

这三天的奔波,于他来说实在辛苦,这时坐下来,只觉得手脚酸胀,神色越发委顿。兰州向为边陲重镇,八方的茶丝皮药汇聚一地,自然富庶。他坐在这里片刻,已有路人施舍了十几枚铜板。

这时他重拾信心,别人的怜悯于他已不再是施舍,接受这些钱财也只是权宜之计,因此更是无可无不可,来者不拒。叶杏在酒楼上靠窗见他微笑着致谢收钱,不以为耻、不以为荣,心中一时好奇,在窗前招手道:“你来!”

李响微微一愣,旋即微笑站起,一瘸一拐走进酒楼。酒楼的伙计待要拦他,听叶杏已然发话相邀,只好让他上去。好在兰州沟通关外,城中多有马帮来往,粗人脏人也不在少数。

李响大大咧咧来到楼上叶杏的桌前,身上又臭又脏,一众用饭之人尽皆掩鼻,乱抛白眼。但叶杏、李响谁是在乎别人眼光的?

叶杏道:“坐!”李响便坐下。叶杏道:“吃。”李响也不客气,开怀大吃。叶杏已点好的饭菜相当丰盛,显见是早有请他上来之意。

此地人往来芜杂,又以西北的牧人、东来的山陕汉人为多,因此饭菜多以肉面为主。这时只见桌面上叶杏点的是:驼峰炒五丝一客、平伙手抓羊肉十斤、黄河金椒鱼一尾、韭黄鸡丝、百合桃、酿皮子、千层牛肉饼,外加拉面两大碗,白酒一坛。两人也不多说,各逞大胃。李响固然勇猛,叶杏却也不甘示弱。

不一刻,二人如风卷残云般将一桌酒菜吃了个干净。李响长长嘘气道:“吃饱真好!”叶杏吃得身前桌上一堆碎骨,打个酒嗝毫不斯文,苦笑道:“还是肆无忌惮地吃喝……”说到这儿,却不说下去了。

李响微笑道:“怎样?”叶杏将最后半杯酒倒入口中,低下头来时,冷笑道:“你少管闲事!我来问你,反骨七杀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响精神大振,便将自己反出天山,为人所救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了。

说到那紫靴人的言语时,叶杏眉毛一挑:“古人有言,头无恶骨,面无好痣。常人的头骨均为善相,怎么会有什么反骨生出来?”

李响拍桌赞道:“话是这样。可是我听老人们说,有些人——非常少的人,于脑后正中位置的后卤门处,却比别人多出一块孤立之骨,是为反骨。反骨之人,心肠狠毒、野心如沸,为人所不容,三国魏延便属此例。如那紫靴人所言,我就是这种人,所以才反出天山,为师门所不容,在我看来你也是这种人,所以才大闹霍家,几乎毁了霍二。我反出天山,三年落泊;你逃出霍家,几日都不开心。可是我们反是反了,到底又做错了什么?明明我们所坚持的东西才是对的!这天下间,一定还有许多我们这样命里注定郁郁不得志的人,如果我们找到他们,凑成七杀之数——你想,我们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来?别人看到我们时,会是什么样的脸色?到时候,那有多么热闹!”

他说得兴高采烈,叶杏却冷道:“这么简单?你真相信所谓相学之说?”

李响微笑道:“反正好玩,为什么不信?本来我是不信,可是谁叫我遇见了你呢?”这话说得乱七八糟。

叶杏脸一红,道:“那紫靴人到底是谁?”李响肯定摇头道:“我不知道!”

叶杏皱起眉来:“就算我和你结伴,那么其余五人在哪儿,可有个方向?”李响镇定自若道:“我不知道。”叶杏沉下脸来,道:“那我们要完成的大事又是什么?”李响踌躇满志道:“我不知道。”

叶杏给他气得更饱了,冷笑道:“一问三不知就是说你了!你既不知道让我们凑人的幕后高手是谁,又不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姓甚名谁,身在何方。甚至不知道,凑齐了以后我们能干什么——响当当兄弟,你是打算让我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你去干这不知哪辈子才能完成、莫名其妙的事么?”

李响微笑道:“我虽然不知道前边的路该怎么走,可我却知道,天山的路我不想走,霍家的路你不想走。既然不能回头,那何不先朝前走再说?”

他这话倒正中叶杏下怀。叶杏盯着他的眼看了半天,摇头道:“你真是疯的!好吧,就算这样,起码你告诉我,咱们要找有反骨的人,那反骨之相有什么特征?后脑凸起吗?你看那个人——”她轻轻一指,李响顺她手指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大桌人正喧哗饮酒,其中一人正背对二人而坐。那人文士打扮,后脑上头骨坟起,将帽子顶得都有些变形了。

叶杏道:“那他应该也是反骨之人了?你说他有什么野心?他有什么不容于人的?”李响沉吟道:“他应该有的……”叶杏截道:“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咱们就在这里暂住,你若是劝得他伤人坏事,行反骨之实——刀山火海,我随你去!”李响一愣,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叶杏笑盈盈地将酒杯举起,仰起头来,最后一滴酒在杯沿上踌躇片刻,滴落在她的嘴角。叶杏“呀”了一声,伸手一抹,道:“三天为限。”

两人正说话,忽然对面有人拍桌骂道:“臭要饭的!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呢?”只见在那文士的斜对面、同桌却有一条大汉乘醉站起,捋袖道:“臭得跟猪一样,大爷不来赶你,你却来撩拨祖宗。”

原来叶杏的手指在指向那文士时,却也顺带将一条直线上的大汉也指上了。那大汉正要寻事,见二人指点说笑,哪儿能放过?当即便过来挑衅。

那边桌上有人哄然叫好,却也有几人面面相觑,微变了脸色。

那反骨文士背对二人站起身来,隔桌拉扯道:“周兄、周兄……”那醉汉道:“舒先生你坐下!坐下!这事你别管啊!谁管我跟谁翻脸!”那文士期期艾艾,眼珠在双方身上乱转,终于坐了下来。

李响看一眼叶杏。叶杏似笑非笑,把玩着筷子,却把头低下了,表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李响叹一口气,回过头来,拱手道:“这位朋友,我们方才谈话并未涉及尊驾。还望你不要多心,气着了自己。”叶杏低笑道:“脾气挺好啊。”

那醉汉却并不知好歹,看李响低调,更是得寸进尺,手端酒杯猛一口喝掉残酒,将杯一摔,骂道:“你娘的,老子明明听见你和这小娘皮嘀嘀咕咕说爷的坏话,这时不敢认了么?不带种的小子!”

这些无赖骂人尽往人父母身上招呼。李响自幼孤苦,便格外得不能忍受,这时手上青筋一蹦,笑道:“这位大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隔着那么远与人吃喝说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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