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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凿打到碑旁一行小字时,老人已经不认识了,只是本能的感到这是南派老人世世代代的血泪和仇恨,是灭绝刀兵血火的上天咒语。
一锤一锤,老人虽是泪眼朦胧,却竟当真是鬼斧神工,分毫不差的将石碑文字打了出来,青石白字,力道奇佳!
丢掉锤凿,赵驼子老人猛然扑在石碑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刘瘸子默默的蹲身扶起老石工,我却转过身去,仰望着无边雨幕。
“赵大哥,这是五百块人民币,请收好吧。”我从怀中拿出一沓钱递给老石工。
在金山角这个地方,人民币和泰铢美金都是硬通货。
谁想老石工却瞪起眼睛,摇着头,声音嘶哑道:“少主哪里话?这十六个大字能由我赵驼子锤凿出来,死也安宁了。给钱,却将我赵驼子看得贱了。少主,可知一句老话?”
“壮士纠纠,共赴苦难。”我正色道。
“对啊!钱为何物?要它做甚?”老石工一脸认真。
我无奈一笑,知道南派老人性情刚烈,这钱他是万万不会要的。
随后我转身走出门去,从牛车上拿回一个布袋,向着老石工肃然躬身道:“赵叔高义大德,无以为敬,请收下这两条干肉,这是我的心意。”
老石工泪眼婆娑,揉着眼睛道:“少主呵,您真是个好门主,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老家伙!您是大贵之人,托福了,我赵驼子就收下这两条干肉了。”
老人猛然跪倒,向我叩头不止。
我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当哐啷咣当的牛车驶出狭窄的石板小街时,淅沥雨丝依然连绵不断。牛车拐了几个弯儿,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
我脱去淋得透湿的黑色布衫,换上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便来到院落中。略显幽暗的小院中,刘瘸子和马文超陆武已经将高大的石碑安放在事先做好的龟座上。我端详沉思一阵,低声吩咐,“刘叔,超哥武哥,一个小时内,不许任何人进入小院。”
“枫哥,你要做什么?”马文超斜着眼问道。
“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我说道。
马文超摸了摸脑壳:“不懂。”
我一抬脚,这货溜得比兔子还快。
刘瘸子答应一声,便出去守在了庭院唯一的木门前,却总是心神不宁。
陆武和马文超等的无聊,就去前面的空地练起刀法来,配合着燕形身法,两个人犹如两只灵巧的飞燕。
一个小时终于过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唰唰唰的雨声。
“少主?”刘瘸子朝着门内张望,轻轻的喊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过道,轻轻叫了一声少主,仍是没人回应。
刘瘸子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加快脚步一瘸一拐走了进去,
随后,他伸长脖子向里张望。忽然间,他屏住了气息,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惊愕和恐惧,惊恐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少……少主!”
黑沉沉的石板上,少主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片片点点的鲜血。身前五步之外,立着一座高高的石碑,碑上的血迹在沉沉庭院中发着幽幽红光。
刘瘸子猛然反应过来,少主竟是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这沟壑纵横的十六个大字!
“少主——!”一声哭喊,刘瘸子直接扑倒在地上。
石碑上是触目惊心的两行大字!大字槽沟里的鲜血还没有凝固,细细的血线还在蜿蜒下流。血迹斑斑,血线丝丝,令人不忍目睹。
“没事,我年轻血气旺盛,放一点没有什么大碍。”我挣扎着站起身,微微有些虚弱的说道。
“少主——”刘瘸子跪地痛哭。
我笑了笑,道:“江战为南派流干了一身热血,我身为南派之主,用我的鲜血染红他的碑文,这是尊敬!”
……
埌南村!
这是金山角三千多个村寨中的一个,普普通通。只是最近受到了战火殃及,村寨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是十室九空。
江离和江越,就是生活在埌南村。
此刻,在埌南村的东郊的土坡上,竟是来了很多的人。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整个土坡几乎站满了人!
最外层的是一队队手持钢枪的士兵,在四周警戒。这些武装全都是吴奇峰的部下,足足拉来了二百多人,保护少主的安全。
往里面一层,则是一个个年过半百的南派老人,有的人手持挽联,有的人捧着白花,有的人拿着纸钱等一些祭祀用的东西。
他们一个个的神情肃穆而庄重,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悲色。
坡顶则是一个矮小的坟冢,周围站满了人,江离江越赫然在列,他们一身麻衣孝服,跪倒在了坟前。
这正是南派英雄江战的坟茔,是江离所立的衣冠冢!
今日我带领南派诸多老人,祭奠江战,并这位先烈立碑文,正英名!
一番祭祀之后,主持吴奇峰正色,大声的喊道:“请碑文!”
随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马文超和陆武抬着那块巨大的石碑,缓缓的走了过来,上面蒙着一层黑布。
等到石碑放下,吴奇峰大声喊道:“这碑文是我千门门主王枫为江战而立,以正同胞江战英烈之名!”
当那层黑布掀开,十六个血红色的大字顿时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忠肝义胆,南派英雄。永垂不朽,血照汗青!”
跪在地上的江离,望着那两行大字,肩膀微微耸动着,一股又一股莫名的情感冲撞着他那坚硬的犹如磐石一般的内心。
那么多年了,南派人提起江战,顶多就是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忠烈!四分五裂的门派,人人自顾不暇,没有一位有分量的大佬为江战正名!
义父最悲壮的死去,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名分!
这一直是江离心中的一根刺。
为义父正名,这也是他毕生的心愿之一!
就在今天,千门的门主竟是率领这么多人,为江战举行了隆重的祭奠仪式!并且,门主立下碑文,为江战正名!
要说千门中谁说话最有分量,毫无疑问是门主了!
“义父,门主亲自为你立下碑文,您可以瞑目了……”江离喃喃,就算经历再大的苦痛也不曾哭过的铁血男儿,此刻竟是潸然泪下。
……
祭奠完江战之后,我就准备上路了,后天就是杀禄祭天的大典了。
不过安排稍有变化,南安镇的这些老人们都要随着我一起去参加这次大典,要亲眼看着荼毒南派的叛徒荣禄伏法!
对于他们这种要求我自然是欣然接受,抛开情感这方面理智来说,这些都是南派的老人,他们去了的话意义重大!
这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竟然是江离。
“江离,快进来。”我笑呵呵的说道。
江离腰杆挺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问道。
“少主,我要追随你!”江离忽然开口,重重的说道。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纯真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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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 危险来临!()
“追随我?”
望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冷峻少年,我微微有些诧异,没想他会有这种想法。
“少主,请答应我!”
江离的表情无比的认真。
“你追随我,江越怎么办?”我问道,“他毕竟年龄还小,只有五六岁。”
“我已经有了打算,江越送到他姨妈家。”江离道。
“你为什么要追随我?”我望着他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睛,问道。
江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要报仇!”
我叹了口气,江离的义父江战一家全都被北派的人杀掉了,这个少年背负着深仇大恨。
不由得,我想起了林若璃,那个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女孩,不想江离成为第二个林若璃。
我沉吟了一下,说道:“江离,江战的仇交给我吧,我身为南派少主,自然也有责任为你们江家讨回一笔血债。你追随我这件事就算了,你还年轻,不要活在仇恨里。我向你保证,日后抓到北派的第一山主袁天机,我会让你亲自处置他。”
江离摇头,很是坚定的说道:“少主,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他一脸倔强!
我挠挠头,知道这是一个性格执拗的少年,一旦认准了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江离,我是南派少主,以后不但会面对北派,而且会面对更加强大的对手。可以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你跟在我身边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你还是带着江越吧,把他养大成人,也不枉费了江战对你的一番栽培!”我很是恳切的说道。
“女人卖肉,男人卖命,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两个职业,我江离从不怕死!”江离重重道。
我无奈一叹,他义父已为南派尽忠,我实在是不想让这位忠良之后再为南派卖命!
“而且,我江离不弱于人!”江离掷地有声,淡淡的话语中蕴含着一股傲然。
“哦?”
我微微抬头,打量着这个脸庞犹如斧劈刀削一般的冷峻少年,自然是听说他凭借双臂的力量硬生生的止住了吴墨胯下狂奔而来的骏马!
这种事情我都不一定能做到,身材瘦削的江离却可以做到,这倒是让我对他充满兴趣。
“我可以把他打趴下!”面对我带着询问的目光,江离指了指旁边的马文超。
“什么意思?”超哥一愣:“你在说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陆武淡笑。
“我靠,哥哥看起来很弱吗,阿离?”被江离点指,马文超很是郁闷的问道。
“我可以把他打趴下!”江离指着马文超,对我说道。
“卧槽,小子你太猖狂了,看来我要胖揍你一顿了。”马文超斜睨江离,开始挽袖子,冷笑道:“让你明白你超哥还是你超……”
砰!
马文超还没有说完,江离一拳已经捶在了他的脸上。
“嗷呜……痛……”
马文超怪叫一声,扑通一声仰面栽倒,直接被江离一拳打昏!
我:……
陆武:……
随后,我们俩都是一脸愕然的望着江离,这……
江离面无表情,道:“少主,我把他撂倒了!现在,我有跟随你的实力了吧!”
我挠头,道:“那个……咳咳……”
“少主是说我趁着他挽袖子的时候偷袭么?”江离一脸认真的说道:“如果他是敌人,我对他下手的时机就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刻,比如说他正在挽袖子!”
“当然——”江离说出了一句让我喷血的话来,他指着昏倒在地的马文超说道:“就算他有防备,我也能光明正大的打败他!他,并不是我的对手!”
我满头大汗,只见躺倒在地的马文超身体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昏迷中听到了江离的话。
江离忽然附身抱拳,道:“少主,我江离一腔热血,私仇为小,大业为重!我愿意追随少主,披荆斩棘,一统千门!”
私仇为小,大业为重!
我微微眯眼,没想到江离这么有见识,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
扑通!
他一拜之后,直接跪了下去。
望着这个眼神倔强的少年,我一番思索,最终点头:“行,既然你决心追随,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不能给你什么保证,但绝对可以做到同甘苦、共富贵!”
江离亘古不变的冷漠脸庞涌出一抹惊喜,激动的说道:“少主如青山,离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负我主!”
粉身碎骨,永不负我主!
……
酒店中,马文超眼睛瞪得像是牛眼一般。
他鼻青脸肿,是被江离那一拳打得。
此刻,他正瞪着江离,一副要把他吃掉的样子!
江离我行我素,帮我收拾行李,并没有看超哥一眼。
马文超终于忍不住了,走到江离面前,道:“小子,我忍你很久了,让我们打一架吧。”
“我不会浪费力气。”江离冷漠的说了一句,继续收拾东西。
“我靠,打了老子一拳,还特么的是偷袭,这就完了?讲不讲道理?”马文超怒气冲冲,拉着江离就往外走,“来来来,必须打一架!”
然而,江离站在那里就像是脚上生了根一般,马文超拽了两下竟是没有拽动。
“小子这么拽,果然有点实力!”马文超有些惊讶的斜睨江离一眼,随后嚷嚷道:“你不出去是吧,那那就再这里打吧!”
我站在一旁很是无语,超哥在某些方面跟二姐很像,比如说是个好战分子。
轰!
马文超直接出拳,打向江离的肩膀。
砰!
他动用了劲气,发出了强大的气爆声,然而江离却不躲不闪,这一拳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江离的身体只是摇晃了两下,随后就低下头继续收拾行李,像是没事的人一般。
“奇了怪了,挨了我一记重拳,居然没事人似得。”马文超嘟囔。
“好了好了,超哥,以后有机会再切磋。”我连忙上前把马文超拉开。
“枫哥,不是切磋不切磋的事情,我要证明我比江离这个家伙强!”超哥说道。
“行行,以后再证明吧。等田云飞二姐霸王咱们都聚到一起,就开个比武大会,让你充分证明!”我连忙说道:“眼下我们要出发前往金山角了,后天就是杀禄祭天的大典,时间刻不容缓。”
马文超泄气,道:“好吧,那就这样吧,先放江离一马。等办完了正事,咱们再比试比试。”
……
南安镇,西南五十里的一个村寨。
原本这是一个叫做绿木村的大村寨,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砖烂瓦,这里也受到了战火的波及!
三天前,毒后的第三纵队和逃到这里的金山角毒王荣禄的残部扎宁,在附近打了一场战斗,声势很大,绿木村几乎被炸没了!
绿木村之战,毒后第三纵队全歼荣禄扎宁残部,这宣布着荣禄的势力在金山角被彻底的铲除!
此刻,就在这废墟之中出现了一群人,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黑衣,胸口佩戴着血杀的标志,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冰冷而又残忍,身体不经意间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首位的是一位身材雄伟的黑衣人,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给人一种阴气深深的感觉。
这伙人,正是北派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血杀堂!
“都布置好了吗?”站在首位的黑衣人问道。
“禀报堂主,局已经布好了,这次保证让南派少主有死无生!”一人站出,冷冷的说道。
黑衣首领点点头,道:“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须让南派少主死在青木镇,让杀禄祭天的大典成为一场闹剧!”
说着,黑衣首领的身上散发出一抹危险至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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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章 神算闫平!()
正当我们收拾行囊准备上路的时候,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传来——千门南派第二将闫平出现了!
当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闫平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他在千门上八将中排名第二,仅在崔小辫之下,但是闫平的名气,却比崔小辫要响亮很多!
闫平是一位绝世大才,就像诸葛亮刘伯温那种传奇的人物,他能掐会算,被人称作神算闫平!
其中关于闫平的最著名的一件事,就是他对荣禄的评价。
“此子日后必反,建议门主尽早除之,可以避免一场惊天祸患!”
当时,闫平外出云游归来,见到青年荣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那时候的情况是这样的,荣禄被老门主收为义子,是个有为青年,为南派立下了一件件功劳,声势正是鼎盛的时候,南派人对荣禄都是交口称赞。
闫平这么说,别说老门主,其他人都没有当回事。甚至有一些荣禄阵营的人,往闫平身上泼脏水,说他陷害忠良!
闫平却直言不讳,极力劝说老门主杀掉荣禄,许多人纷纷指责闫平,老门主无奈之下只好把闫平关押了半个月才平息了众人的怒火!
闫平出来后,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是采取了更加激烈的方式,死谏老门主除掉荣禄!
他让人抬来了一口棺材,当着所有南派人的面对老门主说今天不是我闫平躺进去就是荣禄躺进去。
他的方式很极端,对南派却是一片忠心可鉴!
“枫哥,闫平是个神算,采取这种方法是不是太笨了一些,完全可以找人暗杀荣禄啊!”马文超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无奈的摇摇头,道:“我们能想到,闫平想不到么?可是别人都不信他的,他能怎么办?而且闫平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从不结党营私,虽然是千门第二将,手下却没有什么势力!荣禄却是个结党营私的高手,真正的势力要比闫平大得多,闫平斗不过他的,只能采取死谏!”
“闫平这种极端的做法彻底激怒了老门主和南派的一干高层,被定了一个陷害忠良的罪名。按照千门规矩,陷害忠良是要受千刀万剐之刑的!老门主念及往日的情分,只是挑断了闫平的一根脚筋!”
我一脸苦笑,想象着闫平当初的处境,忍不住心酸。就像当初的屈原一般,举世混浊我独清,很是悲哀。
当然这也不能怪老门主和南派其他高层糊涂,毕竟当时荣禄可是一位“忠良有为”的青年,总不能因为闫平的几句话就杀掉他吧!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闫平这般的神算子!
闫平被挑断了一根脚筋,面对着不可改变的事实心灰意冷,虽然老门主极力挽留,他仍是离开了千门,只对老门主说了一句话:“不忍见日后同胞相残,老大哥你保重,提防荣禄!”
后来一语成谶,荣禄果然反了,把南派几乎搞得灭亡了!如果不是唐仙儿力挽狂澜,南派真的就不存在了!
从那之后闫平就消失了,将近三十年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应该是找了一个地方隐居。
可以说,南派人最思念的人就是神算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