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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台上的兔仙用长杆挑起绣球,直直伸到,刚刚身着大红斗篷女子面前。人群中一阵唏嘘,无忧轻笑,“看来,玉兔更爱吃萝卜。”
眼神不屑的六姑娘被逗得乐不可支。
就在大家以为,那绣球一定是抛给那女子时,球身灵动一转,直直伸到了七姑娘无忧面前。
六姑娘笑道,“这下相信是真的玉兔了。原来还打量着是只红眼耗子呢。”
无忧看看绣球有些不知所措。
抬头时,看到那个红衣的姑娘目光辣辣。无忧想,这就要结下了梁子么。
六姑娘本来也只当是玩笑,一看到红衣姑娘那个样子,马上催促起七姑娘,“好妹妹,兔仙的话不可违的。更何况,有人削尖了脑袋还抢不到呢。看来是十足十的好事。”
回去的路上,六姐姐因为这件事一直笑个不停,还说那姑娘的鼻子都快气歪了。看来一定是个心眼小到没有的人。
重新聚过来的五姐姐见了她们这般情景,虽然有些好奇无忧手里的绣球,但还是很高傲地没有问什么。
六姐姐禁不住又笑了一场。五姑娘负气在头里先走,六姑娘拉住静珠的手,“你五姐姐一脸的跃马弯弓当真的好看。这些灯怎么及得起这些眼色之间的变化有趣。”
六姐姐说得不错,无忧虽然无意兔仙之事,可是看到五姐姐生闷气的样子时,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些好受。这一场不为谁而做的秀。无意中也可以伤一个人。至少有那么一瞬,会觉得是一种快慰。
第二天,无忧刚刚起身,就看到芝儿与蝶儿影影绰绰在外面说话,自己挑了帘出去,见两个都是一脸的紧张,自敛了目光对着铜镜照了照,见她们仍不打算说什么,便问,“怎么了。”
蝶儿有些吞吐,“昨儿个,昨儿个那姑娘来了家里。”
“我要怕她?”
蝶儿摇了摇头,“听管事身边的四儿说,那姑娘是合周公子的订过姻亲的姑娘,这个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去见了候爷,好像是告了姑娘的刁状。”
无忧只是淡淡的,“昨儿个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这种事,却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
“要不要去唤六姑娘向候爷解释,出了这样的事,候爷当然不好责罚于六姑娘,肯定是发回三太太管的,可是姑娘就惨了,要是大太太插手,哪里会有姑娘的好果子吃。”
无忧还只是静着,对镜看了看,有些睡肿的眼睛道,“取些茶叶水来抹抹,别人的事我们如何管得了,任凭发落就是,但只六姐姐这一桩,任是谁都不能说出口。三太太虽然疼着六姐姐可还有着大兄长呢,六姐姐少不了也得吃些苦头。这姑娘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又何必扯上她进来。”
“就怕大太太。”
蝶儿微微将眼睛斜向芝儿,忍下了问意。
无忧会意,微不可察地示意蝶儿不用担心。
无忧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自己送上门去。”
还不待蝶儿相拦,芝儿那厢已是赶紧摇头,“姑娘可不要沉不住气,万一那姑娘说的不是这件事,可不是成了自己出卖自己。”
无忧苦笑一下,“是啊,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什么都不会说,可这位姑娘性子,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候爷便派人来唤无忧过去。
第23章 双携飞()
无忧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自己送上门去。”
还不待蝶儿相拦,芝儿那厢已是赶紧摇头,“姑娘可不要沉不住气,万一、那姑娘说的不是这件事,可不是成了自己出卖自己。”
无忧苦笑一下,“是啊,要是换了别人,一定什么都不会说,可这位姑娘性子,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儿,候爷便派人来唤无忧过去。
管事的在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吩咐蝶儿与芝儿留下来不与无忧同去。
蝶儿想说什么。被无忧止住。
路上,管事道,“是鑫王府家的姑娘来说了七姑娘的不是,候爷为此发了很大的脾气,姑娘万要小心。”
无忧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好久没见爹爹了,爱咳嗽的毛病好一些了么?”
管事微微颌首,“候爷还是老样子……”
看着管事的样子,无忧知道他在好奇的是什么,自己并没有问今日的事情,是啊,不会问的,因为现在她只是想看,想看看那些选择。爹爹还会同从前一样聪明吧。
穿过月洞门,再过一进垂花门,看到娘亲亲手植的那株梧桐,只觉得格外刺眼。枯枝在寒风中瑟瑟,无忧想,它明年大抵不会生得好看了。
管事,辨不出七姑娘话里话外的真正意思,只得默默陪在一边。行到书房门外,唤了一声,“候爷,七姑娘来了。”又向七姑娘示意了一下,伸手为七姑娘推开房门,“吱呀”的一声门响,七姑娘端庄无比地迈步,身影转瞬消失在眼前。这背影很像姨太太。
很久没有来过爹爹的书房了。
平日里,这般事,爹爹都不必亲自处理的。今日可是重视了么。王府家的姑娘确实非比寻常。
刚踏进门时,心里竟有几分期待。自己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爹爹。
可迈进那一步之后,那些坚硬执著全都消失,只想逃开,逃开,逃得越远越好。
不见,还可以猜测向好或是向坏。
转过多宝阁,看到爹爹,这是三个月之后、得到新帝重视的真正候爷。仍与往日一般一身玄色常袍,不兴纹饰,到底是得意之时,眉角间的意气丰发,已然收纳不住,只是,隐隐带着怅然。
无忧想,自己一定是那怅然的引因。可却无一丝愧疚。
时近日上中天,多宝阁只有一侧被照得炫亮,父亲在那炫亮的回照中抬头,眸中光色点点。那是父亲激动时的特点。无忧目光上挑看到壁上悬的避邪剑,心中暗起一丝冷笑。
一切不出意料之外,他甚至不听她的解释。
园子里的青石路面冷硬突兀。引得父亲盛怒的无忧,被指来罚跪。
抬起头,看得到一角天空,无边秋色,在洞窗之中层层复复,这园中好静,倦鸟都归巢了么,其间,管事在洞窗之侧闪了两次身影,无忧一直那么直挺地跪着。
纵然双膝已经麻木,可这不及外祖父一家所遭的戮杀之罪,几百口的性命,从此,横在爹娘的望眼之间。
无忧始终相信,父亲会有那么一瞬的愧疚,可也永世不足补偿。
石板上的凉透了上来,直透进身上,无忧的身体开始抖个不停。可就是不肯将身子倾一倾。耳边一直回响着那些话,父亲说要她认错;她说,她不知错在何处。那样坚毅的目光看向父亲,却没有任何希求。在父亲那里,再也不会有希求非份的事。
候爷站在阁上眺向远处,这简单孱弱的背影,看不出一点儿妥协。微微闭目,脑海中浸出无忧的一双眸子,幽幽嘲笑自己的贪婪,现在自己也觉得她是对的。
管事候在一边,想说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候爷已经道,“她跟她娘亲真的很像,看着柔弱,却最是要强。”
“候爷该跟七姑娘说清楚的。”
候爷无力地摇头,“她会更相信她看到的。”
管事明白候爷的意思,“奴才这就去让姑娘起来。”
刚要动作被候爷叫做,“你还是不要去了,换一个人去。有一个目标可恨,会让她活下去。”
管事一时猜不透候爷心中的人选,便静悄悄地等着候爷示下。
别院有笛管之声悠扬,却让人听出了离殇,四周再次冷寂下来。只是抬头与低头的瞬间,就已经闻得候爷两次叹息之声,“最好是个外人。姑且让那位合周公子去就是了。”
无忧已经跪得昏昏沉沉,忽然有模糊的光影出现在眼前,那样刺目的红色实在无能让人记错,是昨儿个夜里的小姑娘。听蝶儿说,好像是叫做焕离。
已经猜到她来的意思。不过是被羞辱一番,跟去死比起来,那也没有什么。无忧唇边轻噙了一记冷笑。
“七姑娘,滋味如何啊。”大毛福云百合的披风,燕老双携飞的水月裙下,一双小巧绣鞋踏步而来。
无忧慢慢阖上被那红色晃得发晕的双眼。
再次睁开时,焕离已经蹲在她身前仔细打量她。无忧脸上早被冷汗打湿,头发变得粘漉漉地贴成一片。
焕离一眼可惜地笑,伸指在无忧面颊上摩个形状,又摇摇头,“昨夜里,兔仙没能看出来呢,鲜鲜月仙,这么快就碾落红尘里。零落成这般。世事果然无常。”
语毕,观察无忧脸上的颜色变化,却只得平静一种。略有些惊诧。
有些不甘心地狠瞪无忧,还以为,她不会有什么反应,那有些虚弱却极致的面颊之上,忽然泛出一个笑意来。如云化雨,瞬时滂沱。
“焕离小姐可尝过死的滋味?”无忧问出这句时,太阳光线无比配合地一瞬消失,四周似乎刹那转得黑暗。不知从何处飘来浓云,已经压得很低了,就要触到一旁的高树一般。透露出,要倾倒出如何罕物的样子来。
模糊的视线里,也看得出,焕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之后,仍然强装作镇定。“你是在威胁我。你不怕我又去告状。候爷他并不喜欢你。你只会吃亏。”焕离虽然边说,边做着跺脚吓唬无忧的姿势,其实,已然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
第24章 答案()
“焕离小姐可尝过死的滋味?”无忧问出这句时,太阳光线无比配合地一瞬消失,四周似乎刹那转得黑暗。不知从何处飘来浓云,已经压得很低了,就要触到一旁的高树一般。透露出,要倾倒出如何罕物的样子来。
模糊的视线里,也看得出,焕离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之后,仍然强装作镇定。“你是在威胁我。你不怕我又去告状。候爷他并不喜欢你。你只会吃亏。”焕离虽然边说,边做着跺脚吓唬无忧的姿势,其实,已然微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
“我只是跟焕离小姐问问题,国公小姐听成是威胁了么。其实,死跟青云得路是一般的呢。”无忧用淡淡的眼神,看着国公家的姑娘,那些因为痛心而变得迷茫的视线,就从中透出。
“你你你到底是要说什么。”焕离吓得不敢再看无忧的眼睛。
“焕离,对了姑娘是叫焕离吧。你看到那边了么,那里有好多的人,掉了脑袋,又何止于是掉了脑袋,连身上的血肉都不见了呢。”无忧目光直视着一个方向,其中像是亮起了许多的色彩。
焕离有些触动地回头,视线所及处,散乱枯枝倏然抖成了一团。紧接着又开始疯狂大抖,又并不是因风而起,已然有些诡异。
“你你你你们看见了什么?”仿佛是真的看到了什么,“鬼啊,鬼啊。”焕离本能地捂住耳朵,大喊着向来路跑过去,情急之下,还摔了一跤,跌跌撞撞逃开了。
有什么在她身后掀起一阵急流,大红的斗篷有一半被撩上了天。焕离被惊得更快地消失。
看着她的背影,无忧喃喃,“我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呢。怎么不陪陪我呢,就像去死时还有人想来陪我,那样该有多好。可你们真的会来么。”
“你觉得,你要是真的死了,伤心的人多,还是欢喜的人多?”
无忧睁开眼,看着面前,问出可怕问题的合周。刚刚,就是他动了树枝,吓跑了焕离。而此时,他就静静站在自己面前。
好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出声,天空中不知是在何时飘起簌簌落雪,那雪打在鼻尖上,无忧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凉度,然后,他们却相视而笑,“我只知道,如果我死了,有人会在那边等我。你是想说,我的选择不值么?”
合周挑了挑眉,那笑意变冷变硬,“你不也觉得不值么,要不然,为什么一早不去死。”
无忧怒视着她,就像这一刻,生出了许多力气,“你又凭什么盼着我死?”
他镇定异常,一片雪花似乎在他眼前静止,“要死的理由,可能有很多,要活的只有一个。但这一个,却敌过千百个。”轻轻一吹气,雪花飘走。
无忧不再看他,“在我赶走你之前,你最好是自己走开。”
“你还有力气赶走我么?你还有力气跟我说这些么?你不是要去应付生死大事么?你能做的还有什么?你不是所有人的对手,甚至没有让他们瞧向你,你就主动消失在他们的目光之中,你对他们这样的好。一点痛苦也不想让他们经历。可他们不会谢你。你辜负了他们对你的狠毒用心,你甚至在不敌的时刻加入了他们,你才是真正的敌人。”合周盯着无忧迷茫的眼睛,狠狠地看着她的脆弱。他的话与漫天飘雪一样冰冷,疏离。
可他说得是对的。
无忧觉得自己那颗行将朽木的心,忽然一瞬倾裂,是被现实深深刺中的感觉。转而又刺得更深。
无忧冷笑着抬头,“就算你说得都没错,可这是你不了解的事情,我要等的那个人也不是你。”
“你要等的那个人也能了解么?”他抖然撑开纸伞,低下眉来看着仰起头的无忧,落雪之间望眼之中,百千念尽,百千念生。
终而,无忧伸出手将那纸伞推开了一些。“你走罢,我的想法不会改变,也无需改变。你不懂我更不懂这些事。那人懂不懂我,我在赌。凡事皆有代价。我的代价我愿意付。哪怕付不起。”
他轻轻合上纸伞,更加逼近无忧,“我们好像都很固执。都会因为这个吃亏,也都会觉得自己无错。若然相遇,会决出胜负吧。”
“没有那个必要。”
“意见并不统一。可我像你一样固执。就像现在,我要带走你,这就是固执会给周围人带来的不便。”
无忧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变生进退。我倒是好奇公子的进退之间有何所图。”
合周背过手去淡淡道,“此情不关得失。”
无忧抬起头来看他,冷笑出声,“我并不是红拂女不识英雄。也不是绿珠,我谁也不是。你也不是。”
合周忽然探过头来,唇息就在无忧耳畔,“你赢了,他已经来了。”说完,转身没入一边的树丛。消失得无影。
半晌之后,果然有脚步声起,一双人影向无忧挪来。变大、变清楚、亦变得沉重。
半天白雪盈扬之中,文安候,一身玄衣止住脚步,雪花掩去一半情绪,虽然年华流逝,可这身姿仍然英挺,更何况那些忘形年纪里的轻狂不羁。
时光老去的何止面容。
“是要我来说么,要我说,你才肯起来,你竟这样以命相搏。”文安候眼神里似乎犯起一些困惑。
无忧心中冷笑,他果然不懂,“因为爹爹的半阙心思也很珍贵。平日里,无忧装温婉,装懦弱,装不争,真的好累。”
那声音变得颓唐,“你终究是太像你的娘亲了。”
她答得轻松,“可见是不喜欢了,一切都成了过错。”
文安候面色沉定无扰,“我与你娘亲的事情你不懂。”
无忧仍然执拗,“无忧不愿爹爹失言。娘亲她也会这么做。”
“起来吧,惩罚得已够了,地上很凉。有些人自然不会忘了可也救不了。”
几个月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影。到了最后,能凝视的,也就只有背影而已。
第25章 等闲换人心()
文安候面色沉定无扰,“我与你娘亲的事情你不懂。”
浓云遮蔽天日,头顶似有万钧力量压下,无忧挺直脊背,仍然执拗,“无忧不愿爹爹失言。娘亲她也会这么做。”说出怄气的话。
不过,文安候却并没有去接她的意思,“起来吧,惩罚得已够了,地上很凉。有些人自然不会忘了可也救不了。”
忘不了,她绝决至此,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最好的忘不了。
几个月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背影。到了最后,能凝视的,也就只有背影而已。
无忧凝着远处的狂风摇树,“可以忘掉的。”
英挺的身姿有一瞬的颤抖,然后,默默转过身而去。一世情深到底抵不过一世权倾。答案一直都在的。
无忧终于失去力量,跌伏在地上,白雪在掌心融化,无忧并不能很好地感觉到它们。
直到身子被扶起,又因双腿没有力气支撑,再次扑倒。抬头时看到,是蝶儿与芝儿。
蝶儿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无忧看着她们,已然说不出话。所有的力气都用去得到答案了。还好,已经得到了。再也不会心存侥幸,那样也很好。
终于,来到很暖也很软的地方,无忧紧紧握住那温暖,还要留一些给娘亲,似乎是在睡梦之中,她也努力地要挽留一些。
在树丛之后闪身出现的合周过来抱起无忧,快步走着,到了回廊处,被蝶儿止住,“这样于礼不合,姑娘醒来后要是知道了……”蝶儿有些无助地看向合周。
合周无法只得将无忧放在蝶儿背上,看她一步几颤地将无忧背走。思绪回转,无忧在他背上时,轻若游丝一般在唤着娘亲。合周定定立在原地好久,渐渐与落雪合成一般的颜色。
无忧一直贪恋着睡里的温暖,似乎也只有梦里是温暖安逸的,还可以握得到娘亲的手,轻易回到小时候,感觉到有人在帮她整理额发弄得她痒痒,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然后慢慢睁开眼。
蝶儿欢喜地叫了起来,可眼泪都流到她脸上了,“姑娘,姑娘烧终于退了。”
攒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那时,蝶儿她们都是不在身前的。
“是,是合周公子。”
无忧微微阖了阖眼。
“姑娘,这又是何苦的。”芝儿忍不住说了一句。
无忧抬头看着她,“还不错,换了一个美梦。”
蝶儿心疼道,“膝上都肿了,姑娘也不知道偷个懒。”
无忧弯了弯眼角,“那样心就不诚了。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现在一切都与过去无干了。现在,我最是爱吃芝儿做的暖香蛋粥呢。”
芝儿闻言破笑,“不吃、不动、不使唤奴婢们的小姐才好呢。”说完,已经快步跑去了厨上。
看芝儿出去,蝶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