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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张阁老家中是山西首富,从小就知道该如何保养身子。他告诉胡有儿,秋风进补,京城人时兴吃冬虫夏草,那只能补气,一般男子,既要补气,又要补精血,就得吃这个麋霜糕。”
朱翊钧又就着茶咽了一块糕,笑道:“这张阁老年轻时,肯定是风流才子。”
张鲸咧嘴一笑,回道:“咱大明王朝,在万岁爷之前有十二个皇帝,若论慎独自律,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万岁爷的。”
朱翊钧眼波一横,不满地说:“朕说风流,你却说什么慎独。在朕面前,你装哪门子圣人?”
张鲸见朱翊钧误解了他的意思,忙哈腰解释道:“万岁爷,奴才的意思是,比起前朝那些个万岁爷,你慎独太过,应该放开些个。”
“怎样放开些?”
张鲸神秘兮兮地从折匣里头抠出一把折扇来,双手递给朱翊钧,言道:
“奴才前些日子逛骨董铺,看到这一把大折扇上,留有宣德皇帝爷的御笔,就将它买了下来,一直放在折匣里,想将它呈给万岁爷欣赏,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朱翊钧“啊”了一声,接过折扇抖开一看,只见略微有些发黄的绢质扇面上,有一首亦行亦草的六言诗:
湘浦烟霞交翠
剡溪花雨生香
扫却人间炎暑
招回天上清凉
朱翊钧吟诵一遍,又仔细欣赏书法,评道:“宣德皇帝的字,大有褚遂良笔意,张鲸,你买这把扇子,花了多少钱?”
“一千两银子。”
“天哪,这么贵!”
“万岁爷,一千两银子得一幅先朝皇帝的墨宝,值呀!万岁爷知道这折扇上的字是用什么笔写的?”
朱翊钧答道:“朕已看过了,笔锋柔润,应是羊毫。”
张鲸摇摇头,说道:“骨董店的老板说,宣德皇帝爷的这幅字,是用胎毛笔写的。”
“胎毛笔?”朱翊钧又拿起折扇看了看,“唔,从濡墨的程度看,倒像是胎毛笔。”说着起身从案台的玳瑁笔架上取下一管用象牙作杆的长锋笔,递给张鲸说,“朕也有胎毛笔,你看看,这一支是大伴送给朕的。”
张鲸接过象牙胎毛笔,用手捻了捻笔锋,笑道:“冯公公送给万岁爷的这支胎毛笔,是婴儿的胎毛制成的,宣德皇帝爷的胎毛笔,不是这一种。”
“还有什么胎毛笔?”
“另一种更好的胎毛笔,是用女孩儿初长的牝毛制成的。比起婴儿头上的胎毛来,这女孩儿阴部的牝毛,不但柔润,而且还有韧性。”
“啊,还有这种笔,朕闻所未闻。”朱翊钧惊讶地说,“只是牝毛弯曲,怎样让它变直呢?”
“制笔人有特殊工艺。”
“唔,用这种笔写字,当别有情趣。”
“万岁爷想用这种笔吗?”
“哪儿有哇?”
“有,奴才给万岁爷备了一支。”
“啊,你从哪儿弄到的?”
“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
“笔呢?”
“在奴才的值房里。”张鲸谄笑着说道,“等奴才陪万岁爷到后花园赏了菊花之后,就去拿过来。”
“去,你现在就去拿来。”朱翊钧急不可待地说,“朕现在只想用这胎毛笔写字,哪还有心思赏菊花!”
张鲸正说退下,却见周佑一脚跨了进来,禀道:“万岁爷,冯公公领着太后,从慈宁宫朝这边来了。”
“啊,他们怎地来了?”已是兴奋得脸上放光的朱翊钧,突然预感到有什么祸事发生,忙对张鲸说,“你先回司礼监,朕喊你来时你再来。”
张鲸躬身退下。
梦远书城(my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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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火凤凰 熊召政著
第三十五回 李太后怒颜询政务司礼监倾轧起风云
张鲸前脚刚跨出乾清门,李太后与冯保后脚就到了,两下子刚好错开。自万历六年春上朱翊钧大婚,李太后搬出乾清宫后,她到乾清宫走动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少了。张居正死后这几个月,她更是只到过乾清宫一次。平常有什么事儿,都是朱翊钧过慈宁宫向她禀告。朱翊钧此时已踅出西暖阁,在砖道上垂手迎接圣慈。乾清宫一帮扎着黄绫抹腰的内侍,看到李太后这样的“稀客”来到,也一个个慌忙避到路边跪下接驾。朱翊钧觑了觑太后的脸色,阴沉沉的煞是碜人,再看她身后的冯保,脸上也挂着霜,心里顿时格登一下紧张起来,直到李太后劈面走到跟前,他才愣挣着挤出笑来言道:
“母后,儿正说听完折子,就去慈宁宫请您一道儿去御花园赏菊。”
“好呀,”李太后“挖”了儿子一眼,一边朝西暖阁走去,一边说道,“娘现在是一个闲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等着你请我看看景儿,拉拉嗑子。”
说话间,三人已走进了西暖阁。李太后在靠窗的绣榻上坐了’,朱翊钧挨着她坐在太师椅上,冯保离得远点,也觅了一只凳儿坐下。这时,西暖阁内侍要进来沏茶照应,李太后朝他挥挥手,说道:
“这里没你的事儿,出去吧。”
内侍退下,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朱翊钧看出母后好像是专门为寻事儿来的,但又不知她为的什么,“哑”了半天,只得主动问道:
“母后,你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李太后抬眼瞟了瞟冯保,又回过来盯着朱翊钧,“听说最近朝局有点变化,咱想打听打听。”
一说到朝局,朱翊钧立刻敏感起来。因为自亲政后,他处理一应政务有意不向母后禀报。李太后因为添了孙儿,一门心思忙那头去了,也无暇顾及别的。前儿个他去慈宁宫请安,李太后还笑着对他说:“钧儿,看你实打实当了三个月皇帝,诸事料理井井有条,为娘的放心。”朱翊钧听了喜不自胜。谁知没过两天,她又乌头黑脸跑来过问朝局。变化如此之快,朱翊钧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是冯保去她那里告了刁状,心下虽然恼火,嘴上却说:
“母后有何旨意,儿在此恭听。”
“听说吏部尚书换人了?”李太后劈头就问。
乍听这个突兀的提问,朱翊钧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只得老实答道:
“是的。”
“王国光犯了什么事儿?”
“这个,在御史杨寅秋的折子里,已揭露得清清楚楚,他共犯有六条罪状。”
“你是否责成都察院派员勘查过?”
“没有。”
“既没有勘查,就仓猝将王国光削职,这正好应了那句话,原告一状,被告该死。”
朱翊钧不服气,咕哝道:“杨寅秋的折子,并非捕风捉影。王国光在儿登极之初,出掌户部,为朝廷理财,的确功不可没。但自改任吏部后,他的心态就变了,除了张居正,任何人的话他都不听,甚至对我这个皇上,他也是能敷衍处且敷衍。儿总结前朝经验,治国重在治吏,治吏重在诠选天官。张居正生前也对儿说过,天官不可久任,久任则难防其结党营私。儿基于以上考虑,便准了杨寅秋的折子。”
李太后用心听着,觉得儿子毕竟长大了,已懂得驭人之方。但这点依葫芦画瓢的技巧,还过于笨拙,取不到收摄人心的作用。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蓟镇总兵戚继光远调广东,又是谁的主意?”
“兵科给事中顾允的建议。他说将官久任,不利朝廷控制。儿觉得有道理,就准了他。”
“你知道蓟镇总兵的职责吗?”
“知道,凭借长城抵抗异族入侵,拱卫京师。”
“是啊,”李太后眸子一闪,沉吟着说,“蓟镇总兵事权之重,为天下总兵之首,广东总兵事权之轻,放到全国讲,终是个垫底儿的差事。往常总听张先生讲,戚继光是我朝第一名将,与辽东总兵李成梁两个,可谓是擒龙伏虎的顶尖儿人物。如今,你安排他到广东岭南去对付几个海盗,这不是拿金扇子拍苍蝇吗?”
朱翊钧再不济也当了十年皇帝,焉能不懂李太后所说的这番浅显道理?但他有一层心思不敢向母亲袒露,调离戚继光的所有理由都只是幌子,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因为他是张居正的爱将。朱翊钧暗中正在加紧准备清算张居正,若不把戚继光先行撤换,万一这个敢作敢为的大将军领兵反了京城,自己最好的出路,大概也只能学建文帝钻阴沟儿逃走。恰在这点上,张四维与他不谋而合,因此才有顾允折子的出笼。他批准这道折子时,也估摸过有朝一日母亲会追问,故想出了一条搪塞的理由,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只听他高声嚷了一句:
“母后,这戚继光,儿就是信不过!”
儿子冷不丁冒出这句话,倒把李太后吓了一跳,追问道:“你怎地信不过?”
朱翊钧看了看双手按着膝头坐在凳儿上的冯保,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敏感的冯保猜测到朱翊钧的心思是要他离开,好单独与母后讲话,遂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说道:
“老奴坐在这儿不合适,请太后与皇上容老奴告退。” 朱翊钧正想说“大伴请便”,还未开口,李太后抢先说道:“冯公公,你不要走,今儿个议事少不得你。”冯保得了懿旨,又一锚儿坐了。朱翊钧本想避嫌,见太后这个态度,也就不顾了,索性捅穿了问:
“母后还记得万历四年冬天的棉衣事件吗?”
“记得。”李太后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当年朱翊钧跑进乾清宫院子双手举起一件渔网般破棉衣的情景,狐疑地问,“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这件事情,儿一辈子都忘不了,”朱翊钧一跺脚,眼眶里竟挤出了泪花儿,他看着李太后说,“母后,咱外公武清侯和舅舅李高,为了这棉衣事件,丢了多大的丑啊。往常,咱外公一天到晚乐嗬嗬的,从那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见了谁都点头哈腰,仿佛欠了人家债似的。舅舅李高也常常摇头叹气,说他是‘一朝遭蛇咬,三年怕井绳’。儿当时主张不徇私情,彻查棉衣事件,所以连下严旨,抓了胡自皋,杀了邵大侠。虽然过去多年,从今天看,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问题是,这件事的几个当事人,王崇古一年后就得到提拔,当了户部尚书,当时的兵部尚书谭纶,也没有受任何处罚,唯独咱的外公,倒成了众矢之的。因此,儿一直怀疑,戚继光将这件事捅出来,其真正的目的,在于震慑武清侯。”
朱翊钧以“情”动人的一席话,一下子牵起了李太后对往事的回忆:自棉衣事件后,她的父亲武清侯一家,好像短了水的秧苗,整日价蔫耷耷的,终没个茁壮的时候。这二年,李伟年纪大了,犯了胸口痛的病,很少来宫中走动,李太后偶尔相见,看着老父亲木讷拘谨的样子,心里头便很过意不去,总想着欠了父亲的一份情,却又不知道欠的什么。现在听儿子这样一说,她才霍然而悟。儿子惦记着外公家的遭遇,这一点令她感动。但她凭直觉,又感到儿子将戚继光调离蓟镇并非完全是为了替武清侯出气。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似乎隐藏了什么。退一万步讲,儿子即便是真心要替外公打抱不平,也是可想而不可做的事。因为在棉衣事件上,武清侯毕竟有贪墨之嫌。当时如此处置,的确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有效地遏止了官场上愈演愈烈的贪墨之风。倘若现在予以纠正,势必会引起朝野非议,天下人就会扪心一问:怎么张居正一死,他一手调教的英明之主就突然间变成了昏君?李太后左思右想,觉得儿子出此下策,肯定是被人灌了迷魂汤。她脑海中顿时浮起了张四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于是问道:
“你方才说,建议将戚继光调离蓟镇,是兵科给事中顾允的主意?”
“是的。”
“这么说,是你授意顾允上的这道折子?”
朱翊钧意识到母后是在绕弯儿套他,连忙矢口否认:
“不,儿从未授意。”
“既不是你的授意,你怎么能说是替你外公出气呢?”李太后自以为找到了破绽,叮了一句,又道,“听说这个顾允,是张四维的门生。”
“这个,儿不知道。”
“你不知道,咱知道!”李太后两道泼辣的眼光扫过来,朱翊钧如同挨了火烫,赶紧低下头去。只听得李太后斥道,“张先生一死,你就失了管教,在做娘的面前,都敢说假话!”
李太后情急中骂了一句狠话,骂完了又觉伤心,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朱翊钧多年都没听到过这么严厉的训斥,顿时吓得脊背上一溜儿淌下冷汗。想辩解半天找不出话头,急得两手抽风似的打颤,嘴里喷出一个响亮的嗝儿,接着一声一声的打噎。见这情景,冯保连忙喊来周佑,吩咐道:
“你快去内药房,取一小瓶胎衣粉来。”
听冯保这么一说,李太后猛然记起打噎是儿子小时候常犯的毛病,只要一受惊吓,就一抽一抽地打嗝,半日都不得停止。后来,还是冯保寻了个偏方,说是用猫儿产崽留下的胎衣,晒得收水后再用瓦片烤干研成粉末,一打噎就用它兑蜂蜜泡水喝,百治百灵。朱翊钧长大后,再没犯过这毛病,没想到现在一急又回到儿时。李太后生气归生气,此时又赶紧起身,帮儿子轻轻地捶着后背。这当儿周佑已是如飞跑来,守候在门口的冯保连忙接过胎衣粉亲自冲泡调温给朱翊钧服下。一半是药效一半是心理作用,不一会儿,朱翊钧就止住了打噎。李太后这才长吁一口气,又坐回到绣榻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西暖阁里的几个人都觉得疲乏。李太后口干舌燥.命内侍送上一杯冰糖菊花水,正啜饮着,只听朱翊钧说道:
“本说去看菊花,却没想到这么快已过正午。母后,您能否留下来.儿陪您用一顿午膳?”
冯保一旁听出皇上并不想真心挽留,心里头暗自焦急,李太后虽然将儿子训斥了大半天,听着过瘾却又不落实,就好比肚子饿了吃西瓜,越吃越饿。他生怕李太后不肯留下来,抢先说道:
“太后好长时间没有和皇上一起用膳,今儿个既然来了,又正好逢着重阳节,正该在一起吃顿节饭。”
李太后本有睡午觉的习惯,正说要走,但冯保点明今天是重阳节,她就不好意思离开,便道:
“那好,钧儿,有什么吃的?”
朱翊钧本想支走母后,却被冯保使了绊子,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老狐狸”,明里却笑着回答母亲:
“儿的膳食儿,都由御膳房安排。他们做什么,儿就吃什么。”
“你一向挑食儿,吃白菜只吃叶子不吃梗儿,吃鸡蛋只吃白儿不吃黄。让御膳房自行安排,谁知道你的这些毛病?〃
冯保插话说:“启禀太后,皇上的口味习惯,御膳房的那帮奴才,没有一个不知晓。”
“都是你调教的?“
“老奴服侍皇上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皇上的习性?”冯保说着又补了一句,“看着皇上吃得好睡得香,老奴心里头舒坦。”
说话间,御膳房的管事牌子已领着几位火者抬了食桌食盒儿进来,各类菜肴摆出来,大大小小有三四十样。李太后因逢三六九日吃花斋,饮食清淡,见了这多油腻的馔食儿,便觉头晕,问朱翊钧:
“每顿饭上这么多菜,你岂不挑花了眼?”
“还好,儿只吃眼前几道菜。”
“吃不了那么多,就该减几道。一国之君,该给老百姓作出表率,任何时候都不可养成挥霍的习惯。冯公公,你抽空儿到御膳房打个招呼。”
“奴才遵旨,”冯保品味着李太后的话,笑道,“启禀太后,这事儿也难怪御膳房。”
“为何?”
“皇上膳食儿标准,额有所定。当时太后与皇上一起住乾清宫时,最初的膳食银是每顿十两,后来加到十五两,今年八月起,又加到了二十两。国泰民丰,国库里的银子多了,皇上就该吃得更好一点。老奴指示御膳房的牌子们,这二十两银子,一厘一毫都得让皇上吃到口,谁敢从中克扣贪便宜,老奴扒了他的皮。”
“冯公公管理有方,咱看这席面儿,倒还像不止二十两银子。”李太后挑了一小碗面条拌了一匙炸酱慢慢咽着,忽然间记起了什么,又问,“恭妃娘娘那里,每顿多少伙食银子?”
“五两,这也是规定,妃子娘娘比皇上的膳食银要少四倍。”
“才五两,是不是太少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李太后皱着眉头说,“昨儿个咱去启祥宫看她母子,一问才知,她奶水不够,应该多给她吃点催奶的膳食儿。噢,光顾着说话,冯公公你也吃点儿。记得你喜欢吃枣面窝头,喝燕窝汤,这儿都有,你尽管吃。”
“谢太后,”冯保小心从食桌上拿了一个枣面窝头,一边用手掰着吃一边说,“太后不用担心,奴才命奶子府增添了二十名奶娘,都是一等一的好身子。当然恭妃娘娘坐月子,膳食银早就该加,奴才今儿个下午就吩咐下去。”
就在李太后与冯保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时,朱翊钧早就狼吞虎咽吃得打起了饱嗝。这会儿接过内侍递上的漱口盅漱了漱口,插话道:
“恭妃没奶水,怨不得别人。”
“怎么呢?”李太后放下筷子问。
“她不肯吃,她说吃多了会发福。”
“她跟你说的?”
“是。”
“她这是讨你的欢心,”李太后抿嘴儿一笑,“怕长胖了,你不喜欢她,你应该劝她多吃一点。”
“她不肯吃,劝也没用,朕且由着她。”朱翊钧一脸的不在乎,“她没有奶水也不打紧,反正奶子府里有那么多奶水,常洛就是长了十张嘴也吃不过来!”
“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这样说话,不懂装懂!”李太后嗔怪地说:“别人的奶水再好,终究没有为娘的奶水甜。你小时候,奶子府还不是天天送奶来,结果怎样?你啜一口就吐了出来,哇哇哇乱哭,为娘的将奶头塞到你的嘴里,你立马就不哭了。”
受此一顿抢白,朱翊钧干笑着不再辩解。见母子二人扯起野棉花来,冯保心里急得像猫子抓。他命令小火者把食桌抬出去,趁着朱翊钧剔牙李太后拭脸的空儿,咳嗽一声引题儿说道:
“太后,用了午膳,您也该回慈宁宫打个迷盹了。看您走之前,还有什么话要对皇上说。”
李太后立马明白了冯保说话的用意,并由此想到那一包缅铃。斟酌了一下,说道:
“钧儿,今儿个做娘的到这儿来,并不是故意要找你的岔儿,而是为了提醒你,单独秉政,一定要谨慎。你一国之君,只须转一个念头,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升官发财,也能让成千上万的人蒙冤受屈,甚至死无葬身之地。往常谋断大事,你背后有张居正把舵。张先生一死,咱看你做的几件事不伦不类,倒像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
李太后一口一个张先生,朱翊钧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噘着嘴咕哝道:
“如今张先生死了,儿上哪里找他朝夕聆听教诲?”
李太后被噎了一下,心想和儿子谈论家常嬉笑无碍,怎么一言政事就不顺气儿。本说讲了这句话就走,这时却改变主意又坐下来,不轻不重回了儿子一句:
“张先生死了,冯公公还在呀!”
“太祖皇帝爷立有法典,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