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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是让他常去槐花胡同光顾。”初幼嘉说罢,三人又笑了一回,就此抱拳揖别。不觉光阴荏苒,白云苍狗二十六年过去,张居正再也没有见过初幼嘉与何心隐两人,但这位何心隐的踪迹,倒是时有耳闻。听说他后来因仰慕王阳明的大弟子王艮的学说,师从王艮弟子颜钧,多少年后,成了名闻天下的大学者,到处授徒讲述王学。张居正一直苦无机会再次见到这位当年在京师结识的狂人,没想到面前这位私闯皇陵禁区的“常先生”,就是当年的那个风流才子何心隐。
事情既已捅穿,张居正再仔细端详坐在面前的故友,除了偶尔表现出来的神采飞扬的气质,眼前的何心隐,与当年那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士子实在相去甚远,不由得感慨道:
“柱乾兄,若不是你自己说破,我真的认不出你了。”
何心隐笑道:“二十六年前,我们只在京城一块呆了三个月,认不出本属正常。今天,
我若不知道新皇上命你来视察先帝陵寝工程,也认不出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视察先帝陵寝?”张居正警觉地问。
何心隐脸上浮出诡谲的笑容,盯着张居正意味深长地说道:“叔大兄,我来此地,原是为了会你。”
“哦?”张居正平息了故友重逢的激动,又恢复他那深沉练达的习性,平静问道:“不知柱乾兄会我为的何事?”
何心隐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叔大兄多年韬光养晦,现在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此话怎讲?”
“叔大兄真的要我说明?”
何心隐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张居正看了他一眼,蹙着眉缓缓说道:“柱乾兄不要忘记,此处可不敢胡言乱语。”
“是呀,”何心隐踱到窗前,撩开柔纱窗幔,看着月光下的隐隐山林,感叹地说,“这里是大明龙脉之所在,一般人来这里,除了景仰膜拜,又还能说出什么!但你我不一样,你久蓄凌云之志,要当伊吕一样的人物,我何心隐也是生于斯世的狂人。选择这里来谈大明天下,社稷苍生,正是风云际会的上乘之地。”
看着何心隐清癯的背影,张居正忽然感到这位故友身上有着一股磁石般的力量。
“柱乾兄,你再也不是当年的何心隐了。”
何心隐回过身来,反剪着双手说道:“我知道我何心隐在叔大兄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寻花问柳的狎客形象。但那个‘常先生’早已死去了,这其间的人世浮沉,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些谈资且留将日后细细道来。今天,我们还是先谈正事。”
“你究竟有何正事?”
“谈正事之前,我先请你看样东西。”
何心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份揭帖。
张居正 之 木兰歌
第十九回解偈语秉烛山中夜敲竹杠先说口头禅
张居正抖开那张揭帖,只见上面写了一首五言四句的顺口溜:
田边有个人
踩石捉鹭鸶
此鸟一展翅
飞入白云里
反复看了几遍,张居正也没看出其中有什么玄机,只是觉得这字迹似曾相识,便问道:
“这揭帖是谁写的?”
何心隐答道:“就是你的总角之交初幼嘉。”
“是他?”张居正又是一惊,立忙追问,“他现在哪里?”
“他远在武昌。”
“在武昌,他在武昌做甚?”
张居正神态急切,他虽然身居高位,但对自己当年的布衣朋友依然十分挂念。何心隐看到这一点,内心不免感动,于是答道:“初幼嘉皈依佛门已经二十多年了,释名无可。如今是禅门临济宗的传人,驻锡在武昌府城外小洪山上的宝通寺。”
“宝通寺?”张居正当年赴武昌乡试曾去小洪山游玩过,依稀记得那是一座小庙,“幼嘉既是临济传人,也该住个有名的大庙。”
“叔大兄此话差矣,”何心隐答道,“幼嘉,也就是现在名震禅林的无可大禅师,曾立下志向,一生要建十座临济宗禅门巨刹。这宝通寺是第四座,自从他三年前出任住持,临济宗弟子纷纷前来依附,十方施主也纷纷解囊相助,如今的宝通寺,已经是恢宏壮丽的禅佛丛林了。”
“啊!”张居正一阵激动,心想这人生际遇真是一篇不可记述详尽的大块文章,感叹再三,说道,“你们两个人,如今一个是大禅师,一个是大学者,用佛家话说,都修成了正果。”
“比起叔大兄,我和无可禅师,都只能算是边缘人物了。”
“柱乾兄何必如此自谦。”
“不是自谦,我这是掏心窝的话。”何心隐悠悠说道,“大禅师也好,大学者也好,虽然也算是七尺须眉的事业,但毕竟无补苍生,算不得经天纬地的大业。倒是叔大兄,眼看就要登首辅之位,这才是铁血男儿的伟业啊!”
何心隐声音不大,但由于夜静,句句话都如雷贯耳。张居正虽然知道客厅外头是长长的回廊,周围并无闲杂人等。但他还是担心隔墙有耳,连忙示意何心隐不要再说下去,并压低声音说道:
“柱乾兄,你是闲云野鹤,可以由着心性说话,但我可是官身不自由啊,你万万不可瞎说。”
何心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叔大兄,我何心隐是个狂人,天天都在说狂话,但绝对不会说瞎话。”
张居正不愿意与刚刚重逢的故友发生争执,便掉转话题,指着案几上那张揭帖问道:“无可禅师写这几句顺口溜,到底是何用意?”
“是送给你的。五月初,我游学武昌,特意到宝通寺拜佛,与无可相会。并说要来京师,有可能还会来见你,问他有何言语捎给你,他想了想,就写了这四句顺口溜。”
“如此说来,这不叫顺口溜,用禅家话说,应该是偈语。”
“是偈语,”何心隐朝案几上放着的揭帖略一注目,接着说道,“刚拿到手时,我也琢磨不出什么意思,及至到了京城,看到这里的局势,才逐渐理会了其中的奥妙。”
张居正来了兴趣,迫不及待地说:“请柱乾兄快快解释。”
何心隐指着揭帖,问张居正:“你看这些偈语中的字,都由哪些偏旁部首组成?”不待张居正回答,他又接着说,“这二十个字中,一共有十个口字,一个石字,三个鸟字,还有一个尸字。”
张居正又拿起揭贴看了一回,果然含了这么多部首,便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何心隐笑道:“奥妙就在这里头,尸下有十口,是张居正的居字,很明显,这偈语透露了天机。”
张居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我倒看不出什么天机来,而且,有居而无正,怎可就证明是写给我的?”
“这就是无可禅师的过人之处,”何心隐深不可测的眼神中闪着睿智的光芒,继续说道,“你虽久居内阁,但一直是次辅而未能荣膺正职,因此这偈语中便隐去了正字。”
“哦?”
看到张居正满脸惊讶,何心隐又说:“虽然正字隐去,但偈语中还是含了正字。唐诗人王维的诗句‘漠漠水田飞白鹭’,鹭鸶之于水田,可谓正居之地。我看田边的这个捉鹭鸶的人,指的就是你。”
张居正敛眉沉思了一会儿,答道:“如果无可真的是这么认为,他就曲解了故友的襟抱。”
“叔大兄,我知道你一直为人谨慎,但在故友面前,你就不必遮掩了。二十六年前,你才二十二岁,就写下了‘环佩相将侍禁庐’这样的诗句,而且,从那以后,你年复一年,锲而不舍,凭着坚韧的意志和过人的才智,终于跻身内阁。现在,你离首辅之位,只有一步之遥,难道你真的不想捉这只鹭鸶么?”
何心隐一番慷慨陈辞,倒把张居正说得怦然心动,他叹了一口气,答道:“当年年轻气盛,不知人世深浅,故好作妄语,经历这么多年,才明白到大业原非人事所及。”
“叔大兄此话又差矣,”何心隐快人快语,当即驳道,“古人言,天道酬勤,只这一个勤字,便有做不尽的文章。”
“是吗?”张居正苦笑了笑,说道,“即便我是那个想捉鹭鸶的人,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话怎讲?”
“无可禅师的这首偈子,不是已经说明了吗,那只鹭鸶没有捉住,飞到白云里去了。”
何心隐哈哈一笑,善意地揶揄道:“我看叔大兄是让官场的是非弄糊涂了。我且问你,武昌府城另有一个称呼叫什么?”
“古称江夏。”
“那是史称,还有一个呢?”
张居正摇摇头。
何心隐又问:“你登过黄鹤楼吗?”
“登过。”
“登过黄鹤楼,总该记得崔灏的那首诗吧,其中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两句。”
经这么一点拨,张居正顿时恍然大悟,连忙答道:“记起来了,武昌府另有一说,称为白云黄鹤之地。”
“这就对了。”何心隐一拍大腿,兴奋说道:“鹭鸶飞进白云,不是飞到了你的故乡么?这首辅之位,该稳稳地落在你的手里。”
听何心隐如此解释,张居正甚是喜欢,但嘴上却说:“这是幼嘉,啊不,这是无可禅师的文字游戏,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何心隐看透张居正的心思,也不争辩,想了想,宕开一句问道:“叔大兄,自从洪武皇帝创建大明天下,一晃两百年了,期间有了九位皇帝。依你之见,这九位皇帝中,哪一位可享有太平天子的美誉?”
张居正回答:“应该是永乐皇帝。”
“对,是永乐皇帝!”何心隐以激赏的口气回答,接着说,“洪武年间,永乐皇帝还是燕王,龙潜王邸,住在这北京的燕王府中。听说有个叫袁珙的相士,相术精致入微,只是隐居山中,不肯在江湖走动。燕王便派遣特使,恭请袁珙到燕王府中给他相面。袁珙沐浴斋戒后日夜兼程到了北京,择了一个吉日来燕王府与燕王见面。燕王一见袁珙,仙风道骨,一派大家风范,未及言谈就已对袁珙肃然心仪了。这袁珙也肃恭而前,围着燕王转了一圈,接着就面对圣容,俯仰左右,几眼睛就把燕王的相看了个里外透彻。看完,袁珙先跪下给燕王磕了一个头,然后再坐起来说:‘燕王是太平天子之相,龙形而凤姿,天广地阔,日丽中天;重瞳龙髯,双肘若肉印之状,龙行虎步,声亮如钟,实乃苍生真主。朱明江山,皇帝事业,文治武功,要在你的身上发扬光大,这正是太平天子的作为。等到你年交四十,一部髯须长过肚脐,即是你高登宝位之时。’一番话说得燕王将信将疑。须知袁珙说这话时,朱元璋已经把皇位传给了长孙朱允,史称建文帝。也许正是袁珙这席话起了作用,促使朱棣挥师南下,从侄儿手中抢得皇帝宝位。等到洪武三十五年壬午六月十七,燕王四十二岁生日这一天,上膺天,嗣登大宝。这位建下百世之功的太平天子,才相信袁珙所言
,丝毫不差。”
何心隐一段绘声绘色的描述,却不能引起张居正多大兴趣。他酷爱读书,平日留心的虽都是经邦济世的学问,但像《太清神鉴》、《珞禄子三命消息赋》、《李虚中命书》、《麻衣道者正易心法》之类的命理术数书籍,闲来时也读过几十本。有了这个根基,再加上何心隐所讲的这段野史他也耳熟能详,所以听来并不激动。待何心隐讲完,他只是敷衍答道:
“永乐皇帝四十而不惑,知道自己威加四海而情系万机的龙种天命,国家神器,本属天机,只不过碰巧被袁珙言中耳。”
“不是碰巧,而是一言中的!”何心隐听出张居正口气轻蔑,遂不满地反驳,“叔大兄,你我都做学问,臧否古人并无不可,但并不是以半桶水讥笑满桶水,更不是以无知批驳有知。”
受此一番抢白,张居正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甚为难堪。好在他久历官场练出涵养,加之又是故友初次见面,便强咽下极度的不快,勉强一笑说:
“柱乾兄,我开句玩笑,你反倒认真了,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多了这么多学问。”
刚发完火,何心隐就感到后悔,但话既出口,他决不肯认错,这会儿见张居正主动赔了笑脸,也就趁势下台阶,说道:
“我这犟牛脾气,只怕到死都改不了,还望叔大兄海涵。我方才说到袁珙一节,其实还有下文。太平天子是燕王出身的永乐皇帝,这个没有异议。但是,本朝的内阁首辅,也就是相当于前朝的宰相一职,自洪武时的解缙起,到高拱这一任,任过首辅一职的有四十多人,但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太平宰相。从李淳风所著的《推背图》推断,高拱之后,必然有一位太平宰相出现。叔大兄,据我之见,这位太平宰相,是非君莫属了。”
张居正望着面前这一位侃侃而论如同少年的故友,问道:“柱乾兄,你觉得何等样人才能得到太平宰相之美誉?”
何心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顺上之为,从主之法,虚心以待令,有口不私言。让天下黎庶万民,怀志者得志,怀土者得土,无苛政、无酷吏,国泰民安,疆土永固。国家有此中兴之象,必是太平宰相之作为。”
张居正微微一点头,随即苦笑答道:“依你这番高见,太平宰相只怕是镜花水月,过去不曾有得,将来也不会出现。”
“是的,当太平宰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可是,叔大兄,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却已经出现在你的面前。”
“何以见得?”
“明朝的第十四个皇帝,昨日已经登基,是个只有十岁的少年天子,无可的偈子中,出现了十个口,正好暗示了这件事。如此少年君父懂得什么,治国安民,还不是依靠首辅?所以,这一任首辅,尽可把满腹经纶用于指点江山,激浊扬清,开创太平盛世。”
何心隐嘴上所言,正是张居正心中所想之事。他感到这位故友虽然目中无人宏论滔滔的习性没有改变,但的确不愧是名噪士林的大学者,于是笑谑道:“柱乾兄,你今晚所言,好像都不是阳明先生的心学。”
“这叫帝王学。”何心隐越发兴致勃勃,不无卖弄地说,“阳明先生是我学问的祖师爷,他创立的心学是知的范畴,而帝王学则立足于用。”
张居正说:“知行合一本是阳明先生学问的根本,从这一点讲,你倒是心学的正宗传人。我想,你若是生在战国时代,行合纵连横之术的苏秦、张仪,一定在你之下。”
“叔大兄过奖了,”何心隐表面虽然谦逊,但骨子里头仍是不可磨灭的自负,“经邦济世的学问,对于叔大兄来讲,是用,是行,对我何心隐来讲,是知,若我俩联合起来,才叫知行合一。”
“怎么,你又回心转意想做官了?”张居正惊讶地问。
何心隐一笑,理了理被穿堂风吹得零乱的山羊胡子,说道:“叔大兄把我的意思理解错了。俗话说,一道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当太平宰相,我略现匠心,起一点帮衬的作用。不要说做官,我连你的幕僚都不想当,只是在你觉得需要之时,我帮你出出主意而已。”
“他大老远赶到天寿山来见我,原来是想当国师。”张居正心中忖道,因此又多了一份警觉,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太平宰相,好像我现在已荣登首辅之位了。”
“这个是迟早的事。”何心隐的口气不容置疑。
张居正笑了笑,揶揄道:“柱乾兄又不是天子肚里的蛔虫,怎么说得这么有把握?”
何心隐回道:“这本来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你想想,昨日登极的少年天子,四年前被册立太子时,叔大兄你是立了大功的,如今满朝文武,在这件事上的有功之臣,除了你还有一个高仪,但高仪已是病入膏肓的人。新皇上的大伴是冯保,他已下中旨让冯保取代孟冲当上了司礼监掌印,下一步,肯定就会让你取代高拱出掌内阁。”
张居正心里头承认何心隐分析得有道理,也希望有这样的结局。但表面上却显得对此事漠不关心,故以提醒的口气回道:“柱乾兄,妄测圣意不应该是人臣所为。”
“如果不揣摩圣意,人臣之道又从何体现呢?”何心隐机智地反问了一句,接着说道,“现在来说无可禅师这首偈语中的第三层意思,方才说过,这二十字中,隐含了一个石,三个鸟。”
“一石三鸟,”张居正立即接腔说道,“无可弄这么个成语在里头,又是什么天机?”
“一石三鸟究竟有何意义,我也不得知,但依我猜测,应该是指叔大兄出任首辅后应该做的三件事情。”
“哪三件事?”
“当然是廓清政治,开创新风。”
“请具体讲。”
一论及政治,张居正便有了官场上那种颐指气使的口气,何心隐很是听不惯,但因为下面所要谈的是他多年来萦绕于胸的治国大计,便也计较不得态度,遂呷了一口茶水,清清喉咙,从容说道:
“这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进贤用贤,消除朋党政治。古人言,官乃治国之本。百官得人,则以仁抚世,泽及草木。反之则生灵涂炭,国无宁日。纵观本朝两百年来,三公九卿禄秩丰隆者,却是没有几个肯为朝廷办事,为百姓谋求福祉。这是为何?就因为贤人多不在朝。远的不说,就说嘉靖皇帝时的首辅严嵩,这是有明一朝以来最大的奸相,他所用之人,多为同年、学生、乡谊、亲戚。朋党政治到他手上已是登峰造极。再说近一点,如今还在首辅之位的高拱,天下各州府宪台,两京各大衙门,一半官员出自门下。平心而论,高拱是难得的干练任事之臣,但亦陷入朋党政治之泥淖而不能自拔……”
何心隐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势头。但他所讲述之事,张居正有更深切的体验。他知道照这么议论下去,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便打断何心隐的话头,说道:
“柱乾兄,实例就不必举了,朋党政治实乃官场的毒瘤,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进贤用贤,说起来容易,实际做起来也非易事。有人的确是贤臣,声名很大,但让他具体办事,不是办糟就是办不成。”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你要多用循吏,少用清流。”
“唔,”张居正眸子幽幽一闪,说道,“这倒有些新意,不才愿闻其详。”
何心隐受到鼓舞,更是讲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了:“循吏一词,本为太史公所创,意指那些勤政利民、刚正不阿、执法无私的官员。而清流者,是指那些遇事不讲变通,一味寻章摘句的雕虫式人物,这些人讲求操守,敢与官场恶人抗抵,这是好的一面。但他们好名而无实,缺乏慷慨任事的英雄侠气。大凡年轻士子,甫入仕途,都愿作循吏,想干一番伟业。但随着涉世日深,他们不免两极分化,一部分熏染官场腐朽之气,日渐堕落,另一部分人则洁身自好,归到清流门下,除了空发议论,也就无所作为了。真正坚持初衷,执着循吏之途,则属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说得好,”张居正这次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