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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起来。想了想,又说:
“还有一事请教一如师傅。”
“请讲。”
“你听说过菩提达摩佛珠吗?”
“什么?”
李贵妃又一字一顿说了一遍:“菩提达摩佛珠。”
一如摇摇头。李贵妃便把菩提达摩佛珠的来历作了一番介绍。一如听了,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李贵妃一眼,说道:“菩提达摩赠佛珠给梁武帝,这算是佛国的大事了,可是任何一本佛籍均未载述此事,岂不怪哉!”
李贵妃的眼神里悄悄掠过一丝失望。愣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我被人骗了。”
“大伴骗了你?”朱翊钧也很吃惊,失声喊了一句。
花厅里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一直静坐一旁默不作声的陈皇后,这时开口说道:
“一如师傅,菩提达摩佛珠到底是真是假,我看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你说呢?”
一如察看三人的神色,已经感觉到这串“菩提达摩佛珠”后头藏有一段是非。但他毕竟是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不想察言观色巧承人意,仍坚持说道:“菩提达摩是中国禅宗初祖,他的十年面壁、一苇渡江故事广为流传,但这串佛珠,老衲的确没有听说过。”
一如不改口风,倒叫陈皇后有些难堪。她见李贵妃仍自纳闷,便怂恿道:“妹子,你索性把这件事向一如师傅说通透了,请他评判这里头谁是耍奸拿滑的人。”
“也好,”李贵妃点点头就说开了,“有这么个人,听说南京那里有一串菩提达摩佛珠,又素来知道我虔敬礼佛,便花了一大笔钱把那串佛珠买来送我,就这么件事情,一如师傅你说该如何评判?”
一如答道:“如此说来,这又是一段公案了。”
“公案,什么公案?”陈皇后一听这话,惊得脸上都变了颜色,“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要送三法司问罪?”
李贵妃久习佛书,经常还请一些高僧到宫里头为她讲经,因此知道“公案”乃佛家用语,意指机缘语句禅机施设。她知道陈皇后理解错了,忍俊不住,扑哧一笑答道:“姐姐你理解错了,此‘公案’非彼‘公案’,这是出家人的用语,与三法司完全不相干。一如师傅你就讲讲,这里头有何公案?”
一如说:“造假佛珠的人是隔山打牛,献佛珠的人是骑牛找牛。”
“此话怎讲?”李贵妃问。
一如心底清楚,自己面对的是当今的万岁爷以及他的嫡母生母,说话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因此拿定主意不伤害任何一个人,字斟句酌说道:
“隔山打牛者,虽有伤牛之心,毕竟无损牛的一根毫毛。骑牛找牛者,只是一时迷糊,不知牛就在身边。”
“请教一如师傅,你说的这只牛当有何指?”
“佛啊。”一如和尚感叹道,“人人心中都有一尊佛,偏偏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不供养自家心中之佛,而向外寻求什么佛宝,这不是骑牛找牛又是什么?”
一如一席话触发了陈皇后的灵感,她接过话头说道:“是啊,就说咱们紫禁城中,已经有了一个再世观音,大家还要去求什么佛宝。莫说菩提达摩佛珠是假的,就是真的,也仅仅只是给咱们这尊观音锦上添花而已。”
“姐姐,你胡说什么?”
李贵妃脸色绯红,陈皇后的话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一张端庄的瓜子脸竟露出少有的娇媚。一如觉得陈皇后的话八不对五,只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慢慢地捻着手中的佛珠。
这时,李贵妃一眼瞥见张诚在门口晃了一下,就让身边内侍去问他为何来到这里。内侍在门外打个转回来禀告,说张诚是来给万岁爷送揭帖的。李贵妃不免心中一沉:此时又有什么揭贴?便吩咐张贵把一如师傅请回灵堂继续念经,然后命张诚进来。
张诚进门就行跪礼,刚一抬头看到李贵妃两道寒霜样的目光射过来,又吓得赶紧把头埋下去。
“又有什么揭帖了?”李贵妃冷冷地问。
“启禀李娘娘,是冯公公差我来给万岁爷送帖子来的。”张诚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卷筒双手呈过去,内侍接过递给李贵妃。
李贵妃并不急于打开,而是接着问:“揭帖写的什么?”
“回答龙生九子之名。”
“什么?”
“啊,是这个,”一直闷坐一旁的朱翊钧,这时才如梦初醒般回答,“母后,这个揭帖是儿要的。昨儿上午大伴陪儿读书。儿忽然想起那日您说的一句俗话‘一龙生九子,九子九般行’,儿便问大伴,这龙生九子,都叫些什么名字?朕怎么都没听说过。大伴说他也不知晓,要去向张先生请教。张诚,这封揭帖是否回答此事?”
“回万岁爷,这封揭贴正是张居正老先生所写,回答万岁爷的提问。”
“啊,是万岁爷问学问。”
李贵妃这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把那卷揭帖打开,竟有许多字不认得,她把揭帖递给朱翊钧,问:“你都认识吗?”
朱翊钧看了看,也摇摇头。李贵妃急于想知道龙生九子的名字,便对依然跪着的张诚说:“你把这揭帖念给万岁爷听听。”
“奴才遵旨。”
张诚又从内侍手中接回揭帖,挺身跪着念将下来:
圣上所问:龙生九子都有何名?臣张居正恭谨具答如下:
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一曰,形似龟,好负重,今石碑下龟趺是也。二曰螭吻,形似兽,性好望,今屋上兽头是也。三曰蒲牢,形似龙而小,性好叫吼,今钟上纽是也。四曰狴犴,形似虎,有威力,故立于狱门。五曰饕餮,好饮食,故立于鼎盖。六曰,性好水,故立于桥柱。七曰睚眦,性好杀,故立于刀环。八曰金猊,形似狮,性好烟火,故立于香炉。九曰椒图,形似螺蚌,性好闭,故立于门铺首。又有金吾,形似美人,首尾似鱼,有两翼,其性通灵,不寐,故通巡警。
龙生九子,虽不成龙。然各有所好,各尽所能。诚难能可贵,都是人间万物守护神也。
张诚来之前,已防着要读帖,故先温习了几遍,把生字都认熟了,所以读起来很顺畅。朱翊钧与两位母亲听得都很满意。陈皇后感叹道:“早听说张居正学问了不得,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万岁爷,你说呢?”
朱翊钧显得比两位母亲更为兴奋,凑趣儿答道:“朕还有好多问题要请教张先生。”
陈皇后故意逗她:“你也可以请教高先生,他也是大学士啊。”
朱翊钧头摇得货郎鼓似的:“朕不请教他。”
“为何!”
“他长的样子太凶,朕怕他。”
他那副认真稚气的样子,逗得陈皇后大笑。李贵妃也跟着笑起来,忽然她又收起笑容,问朱翊钧:
“钧儿,还记得是谁上疏册立你为太子的吗?”
“记得,”朱翊钧点点头,像背书一样说道,“隆庆二年,由礼部尚书高仪提议,内阁四名大学士联名上公折请册立孩儿为太子。如今,内阁中的四名大学士只剩下张居正一人了。”
“唔,”李贵妃眼神里掠过一丝兴奋,又问,“又是谁上折,要为你这个太子开办经筵,让你出阁就学呢?”
“也是张居正,每次经筵之日,有八位老师出讲,都是张居正亲自主持。”
“记得就好。”
李贵妃说罢,又掉头问仍跪得笔直的张诚:
“冯公公呢?”
“回娘娘,冯公公在司礼监值房里。”
“在干什么?”
“他也不见人,只一个人偷偷地抹眼泪。”
李贵妃心底清楚,冯保差张诚送这份揭帖来,一是表示他虽“蒙受不白之冤”,却依然在忠谨办事,二是也想借此前来探探她的口风。尽管李贵妃心中已有了主意,但她不肯表露出来,只是装作不耐烦地挥挥手,对张诚说:
“人不伤心泪不流,俺知道冯公公的心情。你现在回去告诉冯公公,叫他不要伤心。”
“奴才遵旨。”
张诚爬起身来躬身退了下去。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李贵妃敛眉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自语道:“一如师傅的开释,张先生的揭帖,今儿下午走这一趟宏孝殿,倒真是得了先帝的神灵保佑,找到天机了。”
在一旁仔细观察的陈皇后,狐疑地问:“妹子,你找到什么天机了?”
李贵妃轻松地一笑,向侍立身边的容儿做了个手式。容儿便从挂在腰间的小锦囊中抠出两枚崭新的铜钱递过去。李贵妃手心里托着那两枚铜钱,开口说道:“姐姐实不相瞒,这几日宫中接连发生的大事,究竟如何处理,叫我实在委决不下。我原准备把姐姐找来,是想向姐姐讨个主意,在这个非常时期,朝廷中这副担子,本该俺们姐妹两个来挑。俺想好了,如何处理宫府之争,也就是高拱与冯保的矛盾,姐姐能有个好主意,就依姐姐的,姐姐如果没有,俺俩就一起去先帝灵前掷铜钱。这两枚铜钱是先帝登基那一年让户部铸造的第一批钱,先帝赏给我玩的。往常碰到什么为难事,我就掷这两枚铜钱碰运气。这回我没了主意,仍想这样做。我来之前就打算好了,这两枚铜钱姐姐你掷一次,我掷一次,钧儿再掷一次,如果三次中有两次是印有‘隆庆宝钞’的正面朝上,我们就把高拱的首辅拿掉,反之,我们就让冯保回籍闲居。”
“你现在还打算这样做吗?”陈皇后紧张地问。
“不用了。”李贵妃说了一句语意深长的话,“保护神本是现成的,我们又何必骑牛找牛呢?”
张居正 之 木兰歌
第二十六回御门宣旨权臣削籍京南饯宴玉女悲歌
三位言官敲击登闻鼓的第二天,即六月十六日,是例朝的日子。
每逢三六九例朝,皇上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京师中凡四品以上官员待鸣鞭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按部奏事。至于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则只能候于午门之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然后北向拱立静候旨意。御门决事本是常朝旧制,但今日的例朝气氛却大不相同。这皆因昨天一天,紫禁城内外大事接
连发生。上任六天的冯保即遭弹劾,这无啻于平地一声雷,给本来还算平静的京师平添了十分紧张。京城各衙门大小官员胥吏,少说也有大几千人,没有谁不让这件事撩拨得心神不宁。因此,东方刚泛鱼肚白时,就有不少官员已来到午门外。寅时一到,只听得三通鼓响,午门立时洞开。禁军旗校早已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盔甲兵器光芒耀眼自是不容逼视,鼓声刚停,两匹披红挂绿的朝象被御马监的内侍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站好,各把长鼻伸出挽搭成桥。此时禁钟响起,够级别的显官大僚肃衣列队从象鼻桥下进了午门,不够级别的则留在原地看个眼热。移时,礼部官员清点例朝官员人数之后,手持黄册名簿报了进去。不一会儿,传旨太监便来到皇极门外的台阶上,尖着嗓子喊道:
“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皆至——”
一听这旨意,在场官员都知道皇上要在京的所有官员一个不拉全部到场。这种情形,只有皇上要宣布重大事情时才会发生。众官员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一片。
高拱作为百官之首,早朝位置在金台御幄旁边——与皇上只有咫尺之隔。此刻只见御幄空空,撑张五把巨大金伞以及四柄大团扇护卫丹陛的锦衣力士也没有登堂入室,高拱便有些忐忑不安。昨天一整天,他是在兴奋与焦灼中度过。程文、雒遵、陆树德三道折子送进宫中之后,皇上那边却没有任何一点消息反馈出来。身为宰辅这么多年,就是抛开孟冲不说,高拱在大内还是有几个“耳目”的,但无奈登闻鼓响过之后,这紫禁城大内的守门禁军比平日多了一倍,出入门禁盘查极严。除了极少数几个与冯保过从甚密的牙牌大可以自由进出之外,一般的人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因此整整一夜,心绪不宁的高拱未曾合眼。而今天的早朝,皇上又迟迟不肯御座,这里头究竟有何名堂?尽管高拱自信发动言官弹劾冯保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但因得不到准确消息,高拱似觉心中有些岔气。一个人闷了就想说话,只见他挪步到东檐柱前——这里是大九卿例朝序立之地。只见成国公朱希孝、户部尚书张本直、兵部尚书杨博、刑部尚书刘自强、工部尚书朱衡、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这些京师一等衙门的堂官都已依次站好,看见高拱过来,纷纷作揖相见。
这帮子九卿里头,除了朱希孝是世袭勋戚另当别论,开科进士荐拔官员里头就杨博与葛守礼两人的资历最高,两人同是山西人,且都是不阿附权臣的德高望重之士。高拱走过来,首先便与他们寒暄,他对杨博说:
“博老,前些时听说你写了一首《煮粥诗》,在士林中颇为流行,我一直说找过来看,却还未曾见得。”
杨博拈须一笑,答道:“老夫今年七十有三,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才悟出吃粥是福乃人生第一至理。近些年老夫多方搜求,写成一札《百粥谱》,专道不同配方之粥疗治不同之时症。方才首辅所言的《煮粥诗》,便是老夫为《百粥谱》写的序诗。”
高拱本只想寻个话头道个开场白,却不成引来杨博一番一板正经地回答。他并不想就此攀谈不去,但又不得不敷衍,他在瞥了一眼仍是空空如也的御幄之后,又勉强笑道:“听说这《煮粥诗》写得很有韵味。”
“哪里哪里,穷聊几句顺口溜而已。”
“博老不必谦虚,你这诗就是写得好,”站在旁边的葛守礼这时插话说道,“我只读了一遍,便记住了,首辅若有意欣赏,老葛我念给你听。”
“愿闻其详。”高拱说道。
葛守礼便手捣笏板,操着他那浓重的山西腔吟唱起来:
煮饭何如煮粥强,好同儿女细商量。
一升可作三升用,两日堪为六日粮。
有客只须添水火,无钱不必问羹汤。
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长。
唱毕,葛守礼拂了拂他那部全白的长须,意味深长地问高拱:“首辅,博老此诗如何?”
“好,好。”高拱若有所思地答道,“淡薄之中滋味长,唔,博老这句诗中,当别有襟抱。”
杨博看了看两廊以及御道上站满的官员,微微颔首答道:“别有襟抱不敢当,但老夫的确是有感而发,为官之人,若能长保食粥心境,就不会咫尺之地狼烟四起了。”
高拱这才意识到两位老臣是在变着法子“规劝”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与冯保的争斗,是关系到社稷纲常的原则大事,竟被他们看作是争权夺利的私人恩怨。再看看旁边的几位尚书,都把耳朵竖得尖尖的听这场谈话。顿时,他的本来就不愉快的心情一下子蹿起了无名火,遂冷冷答道:
“多谢博老赐教,不过依在下来看,吃粥与当官毕竟不是一回事。淡薄之味可以喻之于粥,却不可比之于官。就以你博老自己的例子来说,嘉靖四十年你以兵部右侍郎领衔总督蓟镇时,俺答来犯,古北口一役吃了败仗,本不是你的责任,可是兵科给事中一本参了上去说你指挥不力,引起圣怒,下旨将你革职令回籍闲居。这一居就居了五年,你说,此中滋味淡薄得起来么?”
高拱的话夹枪带棒,扫得杨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看就要爆发争论,葛守礼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说道:
“首辅把博老的意思理解错了,他说的淡薄,指的是居官自守,常嚼菜根,甘之如饴,这应该是士人的本分。至于涉及到社稷纲常政令教化这等大事,作为事君之臣,则不容苟免偷安、垂头塞耳。《表记》云,‘事君,远而谏,则谄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这些个道理,哪个读书人不懂?首辅啊,不是我老葛说你,不要听到人家咳嗽一声,你就喘粗气。是非曲直,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你要在幼主登极之初,力图总摄纲纪开创善治,这满朝文武,除开少数几个心术不正之徒,还有谁能不拥护!”
葛守礼向来说话泼辣,且又光明磊落,不要说大臣之间,就是隆庆皇帝在世时,每次廷议,只要有葛守礼参加,也显得比平日谨慎得多。高拱本来满脸的不高兴,自吃了他这一顿明是批评暗是褒奖的“抢白”,心情反而一下子转好了。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铁青的脸颊上又慢慢上了一点红润。他正欲与葛守礼搭讪几句,却一眼瞥见张居正从台阶上走了进来。高拱一愣,马上离开东檐回到御幄旁站定,张居正强打精神与九卿们打过揖后,也来到高拱身边站下。
“叔大,你的病好些了?”高拱问道。
“泻是止住了,只是两腿还软得像棉花,”张居正显得痛苦的回答,“本说还休息两天,可是天才麻麻亮,就一连三道快马催我早朝,不得不来啊。”
高拱感觉到张居正的病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严重,看他故意装出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头便不高兴,悻悻然说道:“听说你患病在家疗养,实际上却也没闲着,一天到晚家中访客不断。”
高拱的这副态度,早已在张居正意料之中,他并不想在御幄之旁与首辅闹意气,只压低声音淡然答道:“人既病了,自然会有个三朋四友登门看望,这又有何奇怪的?只是昨日魏学曾到我府上,我因为太乏了,没有见他,他给我留了张纸条,说话不存半点客气。”
“他送张什么纸条?”高拱明知故问。
“还不是与言官们弹劾冯保有关。”
高拱冷峻地点点头,他又朝两檐扫了一眼,与大九卿序立的东檐柱对称的西檐柱,是六科廊的言官序立之地。六科言官论官阶只有六品,但俸禄排衙都是四品待遇,朝参时,其地位又仅仅只次于二品堂官,得以序立近侍之地。此刻的西檐柱前,三十多位言官站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表情严肃,绝不见交头接耳之状,这股子镇静叫高拱大为赞赏。他又问张居正:“三位言官弹劾冯保的事,昨天我让内阁值日官去你府中知会,见到了?”
“值日官是下午去的,见到了。”
“你觉得这件事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张居正含糊地回答:“待会儿皇上升座,我们就会知道皇上的态度。”
高拱一听张居正这种藏头露尾的话,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与自己和衷共济,心里头也就更加有气。于是负气说道:“待会儿皇上升座之后,如果问及昨日程文、雒遵、陆树德三人上折子的事,我将慷慨陈词,以正理正法为言。”说到这里,高拱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只是我要说的话恐怕有些逆耳,如果违忤了圣意,其责任由我一人担当,你放心,绝不会有只言片语牵连到你。”
自徐爵昨日到他府中秘访之后,张居正虽没有听到新的消息,但大致结果他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但此过节只能讳莫如深。为了平息高拱的怒气,他勉强打起笑容说道:“元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