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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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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啊!
  我常常给她念诗。
  “你听,这多感人!”我嚷道。“‘请把我的灵魂带到歌声嘹亮的远方,那儿的忧郁就象小树林上的月光!’”
  可她并不觉得感人。
  “是呀,写得好极了!”她舒适地躺在沙发上,两手托住腮帮,睥睨着我,轻声而冷淡地说:“不过为什么写‘就象小树林上的月光’呢?是费特写的吗?他总是过分喜欢描写大自然!”
  我愤懑起来:描写大自然!我开始论证:没有任何独立于我们之外的大自然,每个最微小的空气流动都是我们自身的生命在运动。她笑了:
  “亲爱的,只有蜘蛛才这样生活!”
  我朗读:
  多么伤心!林间幽径
  清早又在尘埃中不见踪影;
  那一串串银色的长蛇
  又钻过雪堆逶迤爬行……
  她问:
  “什么蛇?”
  又要进行解释,说这是暴风雪,风搅雪。
  我脸色苍白地念道:
  寒夜睁开朦胧的眼睛
  朝我的车篷下探寻……
  山外林后云雾缥缈,
  月儿阴晦,好似幽灵……
  “亲爱的,”她说,“要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
  我还是接着念,可心里已暗暗责备她了。
  穿透乌云的阳光又炽热又高远,
  你在长凳前画上耀眼黄沙一片……
  她听了表示赞许,不过,大概只因为她想象这是她自己坐在花园里,用一把挺漂亮的阳伞在沙上作画。
  “这的确迷人,”她说,“可是别再念诗了。到我这儿来吧……你对我总是不满意!”
  我经常跟她讲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讲我家富有诗意的庄园,讲我的母亲、父亲、妹妹。她却以一种无情的冷漠态度听着。我讲到我们家的生活有时很拮据,譬如说,有一次,我们家里把所有圣像上的旧金银衣饰都取下来,带进城里典当给梅谢里诺娃,一个孤老太太。这老太太长得象东方人,很可怕:鹰钩鼻,小胡子,水泡眼,穿一身绸衣,搭着披肩,戴着戒指。在她空荡荡的屋子里堆着各种各样稀有的贵重的装饰品,一只鹦鹉古怪和呆板地整天叫来叫去。我讲述的时候,希望她有悲伤、感动的表情,可是我看到的不是悲伤、感动,那么是什么呢?
  “啊,很可怕!”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在城里呆得愈长,不知怎的就愈觉得自己在这里完全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甚至阿维洛娃不知为什么也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得疏远、寡情,有点看笑话的意味。我在城里的生活愈是愁闷无聊,我就愈想和丽卡单独在一起,向她读点什么,讲点什么知心话,发表点什么意见。客栈里我的那间房狭窄晦暗,一想到我自己,想到组成我的全部财产的皮箱和几本书,想到孤寂的夜晚,我就闷闷不乐。夜是那样寒冷、凄凉,不是甜蜜的睡梦,而是恼人的煎熬,我一夜老是恍恍惚惚,盼着天光,盼着附近的钟楼在寒冬的清晨中敲响第一声。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靠近通阁楼的楼梯,同样狭窄,不过窗子朝着花园,房间安静、温暖,拾缀得整齐干净。一到黄昏她就生上火炉,穿着异常精致的便鞋,蜷起脚来,和身子缩成一团,躺在沙发靠枕上,显出愉快异常的神情。我念道:
  午夜风雪呼啸,
  这里地处野林荒郊,
  我和她席地对坐,
  火中枯枝毕毕剥剥。
  然而所有这些风雪、森林、田野、富有诗意的野外的赏心乐事、烟火人家,她都感到特别陌生。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只要我说:“你知道这些秋天里被踏出来的道路吗?富有弹性,就象踩在雪青色的橡胶上,上面满是被马掌铁刺划过的痕迹,在夕阳下象金带一般发出炫目的闪光。”她听了就会兴奋起来。于是我给她讲了一件事:深秋的一天,我家厨房的天花板忽然塌下来,差一点砸死我家的老厨子——他年事已高,在厨房里总是躺在炉坑上。于是我和格奥尔基哥哥出外买桦木,到林子里去买这种木料来做天花板的大梁。天下着霍雨,蒙蒙细雨穿过阳光迅速落下来。我们同几个农夫乘着大车,起先沿着大道快跑,后来钻进了林子。树林在细雨和阳光中,光点鳞鳞,显得异常自在、幽美、静谧,尽管林中空地依然青绿,但已显得凋零,而且还积满了水……我还讲到一棵桦树。从上到下都挂满了枯黄的碎叶,农夫们笨拙地围着它转了一圈,打量了又打量,然后往粗糙得象爪子一般的手掌上吐了吐唾沫,抡起大斧,齐心协力地砍起黑白相间的杂色树干来。这时候,我多么惋惜这棵树冠阔大的桦树……“你真不能想象,一切都湿漉漉的,一切都在闪光和闪变!”我最后还向她吐露,我想根据此事写一本小说。她耸了耸肩:
  “得了,亲爱的,这有什么可写的!干吗老写天气呢?”
  音乐对于我来说是最复杂、最折磨人的一种欣赏。当她弹奏一段美妙的曲子时,我是多么地爱她!我的心里柔情似水,愿为她昂扬地牺牲自己,这温情弄得我多么疲惫不堪!我多么想长久地、长久地活下去啊!听她弹琴的时候,我常常想:“如果一旦我们分了手,我还能听得到她弹的音乐么!没有同她一起分享这种爱、这种快乐,我还将爱什么,为什么而快乐呢!”但是,听到我不喜欢的东西时,我不由要发表激烈的评论,这使得她大动肝火:
  “娜嘉!”她手松开琴键,猛然转过身来,喊隔壁房间的阿维洛娃。“娜嘉,你听,他在这儿胡说些什么!”
  “我还要说!”我嚷起来。“这几部奏鸣曲每一部都有四分之三是吵嚷嚷,乱糟糟的!嘿,从这里面能听到铁锹挖坟墓的声音!嘿,这里面既象是一群仙女在草地上舞动,又象是瀑布在喧嚣!仙女是我最厌恶的词儿之一!比报纸上‘孕育着的’这类陈词滥调更糟糕!”
  她自信对戏剧有狂热的爱好,而我却讨厌戏剧。我日益相信,男女演员的“才华”大都只不过是比一般人更鄙俗,更善于按最庸俗的方式把自己装扮成创作家、艺术家。所有这些永远充当媒婆的人都戴着一色的葱绿丝绸头巾,披着土耳其披肩,在季特·季特奇①们面前低三下四,忸忸捏捏,装腔作势,用甜腻腻的语调对他们说话,而季特·季特奇们则老是摆出傲慢自矜的架子,仰起身子,不是把必定伸开五指的左手捂在胸前,就是按在长下摆礼服的衣袋上,蠢猪一般的市长们和轻佻的赫列斯塔科夫们,用肚子里发出阴沉的嘶音说话的奥西普们②,令人作呕的列波季洛夫们,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恰茨基们,还有法穆索夫们③,都一个劲地摆弄手指,而且翘起演员的活象李子的厚嘴唇;哈姆雷特们身穿持火炬出殡送葬者的大氅,头戴羽毛弯弯的帽子,眼睛描画成好色之徒的无精打采的样子,大腿裹着黑丝绒,脚掌平得象贫民。所有这一切简直令我恶心得直打哆嗦。而歌剧呢,里戈列托④腰弯得厉害,两只脚违反一切自然法则,永远分开站着,膝盖却并在一块!苏萨宁⑤翻着白眼珠望着天空,表情阴沉而又带点傻气,时断时续地高叫:“你升起来吧,我的朝霞!”《水仙女》⑥中,磨房主古怪地伸开枯柴一般的双手,尽管气得发抖,却没有摘下订婚戒指,他衣衫褴褛,好似被一群疯狗撕咬过!对于戏剧我们从来没有取得任何一致见解,没有任何相互让步,相互理解的可能性。有一次,一位省里的名演员来到奥勒尔,演出《狂人日记》⑦。他的长相象个姨娘,胡子却过分的拉杂,穿着病人服坐在病床上,长时间地一言不发,长得叫人难熬。他的表情开始又痴又喜,渐渐转为惊愕,接着慢而又慢地举起一个手指头,最后狠狠地伸出他的下巴,异常缓慢地用令人无法忍耐的腔调开始吐出一个音又一个音来:“今——天……”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啧啧称赞。于是第二天,他演柳比姆·托尔佐夫⑧,演得更精彩了。而第三天就扮演瓦灰色鼻子、浑身油污的马尔美拉陀夫⑨:“阁下,我岂敢向您陈诉?”还有一位女名演员在舞台上表演写信,她突然决定写一句生死攸关的话,于是急忙坐在桌旁,用一支没有墨水的笔往没有墨水的墨水瓶里蘸了一下,眨眼功夫就在纸上写了长长的三行字,然后塞进信封,掀响了铃,简短而干巴巴地吩咐应声进来的女仆说;“马上派人送去!”漂亮的女仆系着白围腰。每次散了夜戏之后,我都要和她互相争吵,直到深夜三点钟,闹得阿维洛娃不能人睡。我不仅诅咒果戈理的狂人、托尔佐夫和马尔美拉陀夫,也诅咒果戈理、奥斯特罗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
  ——————
  ①俄国剧作家奥斯特罗夫斯基的剧本《代人受过》中的人物。
  ②以上几人是俄国作家果戈理的剧本《钦差大臣》中的人物。
  ③以上几人是俄国作家格利鲍耶多夫的剧本《智慧的痛苦》中的人物。
  ④意大利作曲家威尔第所作的同名歌剧(亦译为《弄臣》)中的主人公。
  ⑤俄国作曲家格林卡的歌剧《伊万·苏萨宁》中的主人公。
  ⑥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所作的歌剧。
  ⑦俄国作家果戈理的作品。
  ⑧奥斯特罗夫斯基的喜剧《贫非罪》中的人物。
  ⑨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罪与罚》中的人物。
  “就算您是对的, ” 她呵斥道,脸色已经发白,眼睛发黑,显得格外妩媚。“不过,您干吗老是发这么大的火?娜嘉,你问问他!”
  我大叫大喊地回答道:“只因为我一听见演员把‘芳香’这个词念成‘帆一香’,我就准备掐死他!”
  我们之间这样的大喊大叫在每次与奥勒尔社交界聚会之后都要爆发一次。我竭力想与她分享我的敏锐观察所得的快乐,想以自己对周围的人的苛刻态度去影响她,使她同我在思想感情上发生共鸣。可是我绝望地看到,结果与我的愿望截然相反。我有一次对她说:
  “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少敌人啊!”
  “什么敌人?在哪儿?”她问。
  “各种各样的,到处都有:旅社里,商店里,大街上,车站上……”
  “这些敌人到底是谁?”
  “个个都是!小人可不少啊!要知道,连圣圣保罗也说过:‘凡肉体各有不同,人是一个样,兽又是一个样……’有些人简直令人害怕,走路时是那样迈着步子,是那样歪斜地支撑着身子,好象昨天才从四足动物中变过来似的。昨天我就跟着一个宽肩膀、体格健壮的警长沿博尔霍夫大街走了很久,眼睛一直盯着他那里在大衣里的厚实的脊背和紧包在发亮的靴筒里的腿肚子。哼,我把那靴筒,那靴皮的交叠处,那结实的灰呢大衣,那衣带上的纽扣以及这个军容整饬、筋骨强壮的四十岁的言生盯得死死的!”
  “你好不害臊!”她厌恶地说,“难道你真是这样缺德,这样下流?我简直无法理解你。你这个人充满了一些离奇古怪的矛盾!”
  九
  每天早晨我来到编辑部,看到衣架上她那件灰色皮大衣,就好象看到她本人,她的极其温柔的一部分,看到衣架下那双好看的灰套靴,就好象看到她最为动人的一部分,我的愉快和亲切之感就与日俱增。由于急不可耐地想见到她,我比其他人来得都早。 我坐在办公桌旁, 翻阅和修改地方通讯稿,阅读首都报纸,以此来编《本报讯》,还要把地方上的作者投寄来的短篇小说几乎重新改写一遍。我一边在工作,一边在谛听,在等待。终于,等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裙子的窣窣声。她跑过来,神采奕奕,双手散发出清爽的气息,睡足了觉的眼睛炯炯放光,显得那么年轻,那么精力弥备。她匆匆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就着给我一吻。她有时也上客栈来看我,浑身带着冰冷的皮大衣气味和寒天的气息。我亲吻她那冻得好似苹果的脸蛋,搂住裹在皮大衣里面的她的暖和温软的身子。她挣脱开,笑着说:“松手,我是有事来的!”说着她按铃唤来侍役,指挥他打扫房间,还亲自动手帮忙……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同阿维洛娃在交谈。她们不知为何要晚上坐在餐室里公开议论我,大概以为我到印刷厂去了。阿维洛娃问:
  “丽卡,亲爱的,以后可怎么办呢?你知道我对他的态度。当然罗,他挺可爱,我明白,你被迷住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怎么,我只不过“挺可爱”,再没别的!她也只不过是“被迷住了”!
  回答还更令人寒心;
  “我能怎么办呢?我看不到任何出路……”
  听到这些话,我真要发疯了。我正准备闯进餐室去喊一声:有出路,过一小时我就不在奥勒尔了,恰好她突然又说:
  “娜嘉,你怎么看不出,我真心爱他!再说,你毕竟还不了解他,他比外表上看到的要好上千倍……”
  是啊,外表上看来,我可能比实际上坏得多。我生活紧张,忧心忡忡,待人生硬,傲慢自大,既容易感伤,又容易盛怒。然而我也容易改变自己,只要看到没有什么东西威胁我同她的融洽关系,也没有谁来染指她,那么,我善良、淳朴、快活的一切天性就会立刻回到我身上。要是我知道,我同她一起去出席晚会,而不会遭受屈辱和痛苦,我将会多么兴高采烈地去赴约啊!我会在镜子前面顾盼不已,自我欣赏,欣赏自己的眼睛、青春红晕的模糊印迹,雪白的衬衫——浆过的衬衫的褶皱掀动时会发出多么绝妙的声响!如果在舞会上我不会为争风吃醋而烦恼,那舞会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幸福啊!每次舞会前我都要经历难受的时刻:得穿上阿维洛娃亡夫的燕尾服,虽然是新崭崭的,看起来一次也没有穿过,但我的心却总感到刺痛。可是,只要一走出家门,呼吸到清冽的空气,仰望繁星点点的天空,匆匆坐上出租雪橇,那些难受的时刻也就抛之脑后了……为什么辉煌耀眼的舞会人口要装饰上红条子的天幕,为什么指挥来宾车辆的警察要在入口处那样飞扬跋扈,真是天晓得!反正,这就是舞会:这个光怪陆离的入口,白光灼热耀眼,照着门前被践踏的白砂糖一样的积雪,这里要进行一场速率与良好秩序的表演。警察厉声尖叫,他们的胡子冻得翘起来,象金属丝一般,光闪闪的长统靴在积雪中跺来跺去,双手戴着白丝绒手套,不知为什么要插在衣兜里,而两肘却要故意使劲地向两边撇开。男客们差不多都穿着制服(那时在俄国制服满街飞),而且都为自己显示官衔的制服而得意洋洋。我那时就已经注意到,即使终身拥有各种最高地位和封号的人也决不会对地位和封号无动于衷。这些人也往往刺激我,使我的目光顿时敏锐起来,立刻对准他们。不过女士们倒几乎个个娇媚。在门厅里她们脱去皮大衣和风雪帽,露出迷人的身段立刻令人魂销魄散。她们人数逐渐增多,在镜子的映照下富有吸引力,宽大楼梯的红色地毯只有她们才配在上面行走。紧接着,舞会前空空荡荡然而又富丽堂皇的大厅、清新凉爽的空气,一串沉重的光华四射的枝形吊灯、没挂帷幔的高大窗户、光滑开阔的镶木地板、鲜花、香粉、香水和跳舞用的细软白羊皮手套的气味——这一切都随着来宾的陆续莅临而开始动荡、兴奋起来,等待乐队吹出第一声鸣奏,等待第一对舞伴——常常是最自信、最娴熟的一对突然飞进这个还未开过张的宽敞的舞池。
  赶舞会我总是到得比她们早。我到的时候,来宾们还逐渐从四面八方会集拢来,把带着寒气的男女皮大衣、呢大衣塞给门厅里的侍役。四周凛冽的空气使燕尾服显得过于单薄,而我正穿着别人的燕尾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端庄的身于似乎更加瘦削。我天马行空,落落寡合,显得格外轻松。我,一个自负得古怪的年轻人,在编辑部里担任某种不伦不类的职务,起初感到自己头脑那么冷静,心里明白自己那么与众不同,俨然是一面冰冷的镜子。等到跳舞的人愈来愈多,场面愈来愈热闹,音乐也听得入耳了。大厅门口人头攒动,女士逐渐增多,空气也稠密发热起来。我似乎有了醉意,愈来愈放肆地去看女人,愈来愈傲慢地去看男人,愈来愈有节奏地在人丛中穿来插去,擦着别人的燕尾服或者军服时,向他们道歉也愈来愈虚礼一番,目空一切……过了一会儿,我忽然看见了她们,她们正小心翼翼地挤进人群,脸上透着笑意。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亲切、局促、惊讶之感一齐涌上心头:这是她们,又不象是她们。尤其是丽卡,样子完全变了!此时此刻,她的青春的体态,娇艳的容颜,每每使我惊讶:紧身的衣饰显出她的体形。节日穿的连衣裙薄如蝉翼,显得她那么贞洁无瑕,两条手臂从手套边露到肩膀,冻得发紫,脸上还带着缺乏自信的表情……只有发式象交际花那样盘得高高的,有一种特殊的引诱力,可又好象准备摆脱我、背叛我,甚至准备与人私通。很快就有人来到她面前,按舞会的习惯急促地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她把扇子交给阿维洛娃,似乎有点漫不经心,接着落落大方地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踮起脚尖,旋转着,隐匿在旋转的人群、喧闹声和音乐声之中。我不知怎的已经怀着冷冷的敌意在目送着她远去,好象是在诀别。
  阿维洛娃同样也使我惊讶。她娇小玲珑,生气勃勃,总是精力充沛,心情愉快。她在舞会上显得那么年轻,那么好看。正是在舞会上,有一天我忽然领悟到,她才不过二十六岁,我第一次迟疑地猜度,为什么这年冬天她对我的态度有了奇怪的变化——她可能爱着我,为我而生忌妒之心。
  十
  后来我们长期分离了。
  那是从医生不期而至开始的。
  一个晴朗而寒冷的早晨,我走进编辑部的前厅时,忽然闻到一股我很熟悉的浓郁的烟卷味儿,接着听到餐室里有人谈笑风生。我止住脚步——怎么回事?满屋烟雾腾腾,原来是医生在抽烟,他兴致勃勃地高声谈笑。人上了年纪,又年年生活安定,都会这样说话的。他心旷神怡,烟不离嘴,唠唠叨叨。这下我慌了神:医生的不速之举意味着什么?有事吩咐她吗?我怎样走进去,举止言谈又应如何呢?最初几分钟,倒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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