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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老太婆真的认为,她们养牛犊的工作是世上最不简单的活计。每当营地生活中发生了“有损于牛犊利益”的事儿,老太婆便把手往围裙上一擦,把下颏底下的头巾系紧,大大咧咧地去找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和伊格纳特·鲁勃佐夫干仗,尽管对于这位伊格纳特她背地里还有点儿害怕,但她强烈地盼望能得到她今年在农业展览会上看到的一种特别设计的小牛栏和牲口槽,这种心情甚于关心个人的起居安逸。
“如果我不从鲁勃佐夫血管里挤出这样的牲口槽来,那我就得不到好死,既领不到圣经,又没有安魂析祷,就是躺到坟墓里去,也没有人给竖十字架。他这个瘸腿的魔鬼终归躲不开我,不,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难道现在顾得上牲口槽吗?战争正在进行,周围都是法西斯强盗呐。”
老太婆忽然醒悟过来,沉思了一会,可是马上又满有理由地反驳说:“不错,有法西斯……我的天哪,他们难道会永世留下来?法西斯,我的姑娘,就好比霍乱病:它使大家象 草一样倒下来,然后呢,拂一拂——就消失了。老天爷到底有没有眼睛?竟然容许这批孽障生在世间横行霸道。”
在普拉斯科维娅土窑的一角,陈旧的、苍蝇弄脏了的圣像神龛已被白蚁蛀坏,发出幽暗的光。老太婆不肯把这些圣像留在村里“遭受反基督教徒的侮辱。”她是一个信徒,但是她所信仰的上帝却非常简单。她的上帝所处的地位只比农庄主席高一点,需要的时候,可以为自己或者为小牛犊作点祷告,而有时候还可以用批评的方式将这位上帝骂一骂。
“你知道吗,姑娘,打从战争一爆发,我这个罪人就跑到十五俄里以外的教堂去,那可是最虔诚的时刻。你算算吧——花掉了整整一个半劳动日的收入。我把钱花在蜡烛上,花在圣餐和神甫的身上……我什么也不吝惜呀。你听我是怎么向上帝析祷的吧。‘主啊,耶苏,别让那些该死的反基督教徒到我们农庄里来。别让我的小牛犊到处漂荡!’可是,你瞧,他没有听见。你看,带到哪儿来了——到了林子里,山谷里……好象野兽一样……还有小孙子,那些纯洁的小生灵也不在了……”老奶奶的脸起皱了,呼吸急促起来。鼻子也发酸了,一抬头生气地看着圣像。“你睁开眼睛看看凡间吧,你简直没有良心。你竟让这些恶魔用他们该死的坦克辗死小孩子……”
干活空下来的时候,她以铿锵作响的音调唱起古老、忧郁的民间小曲,而穆霞便和着旋律,无词地跟着她哼哼。
这位新来的饲养员的嗓子,有如山涧清泉的流水,响亮而又清脆,完全赛过了普拉斯科维娅奶奶,当年出嫁前上她曾是她们那个村子里头一名歌手。现在,当她得知她的这位助手正在学习,以便成为一个歌唱家的时候,便对穆霞充满真挚的柔情,似乎姑娘是她照料的所有小牛中一头最优良、最逗人怜爱的牛犊一样。
每到黄昏,当谷地里已经笼罩着一片薄暮,只有山顶苍松的树冠上还闪耀着最后一抹夕阳的时候,姑娘们和少妇们便坐在两株伐倒的大树上,其间已经踩出了一块不大的空坪,并且加以夯实。这两棵由于经常坐人而磨得发亮的树,成了她们在家乡的农庄俱乐部前面牧场上放置的那些凳子。
瓦尔瓦拉·萨依金娜弹起三弦琴,在简单的伴奏下,姑娘们拉开噪门唱了起来:
只有两个门廊,
至今还留在心上,
一个门廊里儿女情长,
另一个门廊里各奔一方……
主席往哪儿瞧啊,
村苏维埃朝何处张望:
咱们说过多少次了——
这儿可没有追女人的孽障。
流行歌曲纷至沓来,一支比一支更俏皮,鞋跟敲打得更有劲、更响亮,赤脚后跟拍打着地面。尖厉、刺耳的嗓音和三弦琴的响克冲破了林中夜幕,唤醒了沉睡的鸟儿,于是,鸟儿飞离栖息的树枝,拍击着翅膀,消失在温馨的夜幕之中。
与其爱他这个人,
不如走进漆黑的森林,
那儿会碰上斜眼的白免,
那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突然间,大家唱得正欢的时候,一个女人叹着气说:“他们,我们那些可爱的人儿,现在又在何方呢?”
三弦琴声嘎然而止,歌声中断了,谈话停了下来。女人们和姑娘们在圆木上移动身子,竭力挤得更紧,他们开始忧伤地谈论着法西斯匪徒现在在〈红色农夫〉农庄会怎样胡作非为,叙说着现在不知在何处战斗的男人和未婚夫。
就在这寂寥的时刻,必定参加这种“散心活动”的普拉斯科维娅奶奶,非要穆霞唱一支歌不可。
八月的夜空,繁星点点,尚未升到当空的月儿,以自己的光华,勾画出了森林黑沉沉的、起伏不定的轮廓。阵阵松涛神秘莫测,令人心悸。在清凉的夜色中,微风暂起,吹拂着赤杨和樟树叶片,树叶睡意朦胧地低声细语。蓦地,在森林的静谧之中,一支歌子以一种奇特的音调响了起来,叙述着那冬天的夜晚,漫天的暴风雪,以及流放诗人的孤寂。
是呀,甚至在莫斯科屏声静气的听众面前,在一生中最幸福的那一天,姑娘却不曾象在这里,在这些高傲地忍受着荒凉的林中生活所带来的极度痛苦的妇女面前歌唱过,歌儿好似填满了无垠的空间,飘到了星星那儿。穆霞怀着不可抑止的激情低声地唱出:
让我借酒浇愁吧,
请问:酒杯在何方。
这样,心儿才能舒畅
……
此时,她觉察到四周一片寂静,寂静得连远处雕 的咕噜鸣叫,黑暗中身影模糊的听众的微微叹息和低声 泣,都听得异常清晰。
然后,穆震耳畔响起一阵压抑的痛哭声。她定睛一看,正是那个体态丰满、面色鲜红、平常老是那样愉快、诙谐的萨依金娜,倚在三弦琴的指板上哭了,在女友们面前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地哭了,扇动着鼻子,手背捂着嘴唇。
在这八月的夜晚,穆霞的心里充满了特别坚定的信心:总有一天,虽然这一天不会来得太快,而且肯定不会很快,但是她一定会成为一名当年曾在莫斯科剧院幕后吻过她一下的女歌唱家那样的歌星。
第11章
一天清晨,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到牛棚里去的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正在急忙地照料几个孩子吃饭。这时,伊格纳特·鲁勃佐夫走下了土窑。
他在门坎上用低沉的声音说:“你们好!”他逗了逗孙子,谈了一些琐事,把捏在手里的烟斗抽得吱吱冒烟,然后突然又想起一件过去已久的往事。一次,在用米丘林树苗调换蜜蜂的时候,相邻的《战士》集体农庄的主席企图愚弄他,而他,鲁勃佐夫,却揭穿了这位心眼很多的农庄主席的鬼把戏。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十分了解公公,她越来越不安地注视着他。她感到,这个干练的、平日十分寡言的人。之所以唠叨一些不关紧要的琐事,可能是想故意拖延时间,还下不了决心开始一场有某些难处的谈话。她心里愈来愈不安。
“爹,是不是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别折磨我了,你说吧。”她终于开口请求了。
农庄主席使劲从象靴底一样硬的手掌上拔出一根木刺,紧皱浓眉回答:“干嘛说不幸呢,事情……呶,小家伙们,出去玩吧,我要跟你们的妈妈谈谈有关党内的事。”
当孙子们赤着脚在土窑的台阶上噼里啪啦跑出土窑以后,伊格纳特用唾沫揉擦挑出木刺来的小伤口,说:“我同你,玛特列娜,在“牛谷”这个地方,是两个共产党员。党的会议是开诚布公的。让我们来决定吧,我们之中谁去送黄金。”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思考过有关这批珍宝的命运,不止一次地提心吊胆:千万别要她带着珍宝上路。可是她每一次却赶走这个念头,好象赶开一只纠缠不休的、凶恶的秋蝇一样。
“玛莎①是个坚强的姑娘,可终归是个姑娘家啊。难道可以把这样贵重的东西交托给她一个人吗?我们中必得有一个人伴送她才行。”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一瞬间突然想起了法西斯坦克部队追过畜群时所经受过的那种恐怖心情。她下意识地抓起放在孩子们床上那只用布做的依里什卡玩的布娃娃,把它贴到胸前。
“爹,我有孩子哪!难道我能去吗?”她以勉强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地说。
“姑且不谈农庄的事。管理这支放牧队,你的能力并不比我差。”伊格纳特象一只五月里的金甲虫一样瓮声瓮气地说了起来,然后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那条残废了的腿,“可是这条该死的腿不让。你也知道我是怎样走路的嘛!而眼前都是森林,小谷……不能坐着马车周游法西斯的后方呀!”
【 ①玛莎是穆霞的小称。——译者注】
伊格纳特十分激动,他无法掩饰这种心情。他一会儿把烟斗塞进口袋,一会儿又掏出来。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一双大手在颤抖。脸颊上的那块疤痕涨得通红,看上去甚至发肿了。
着得出来,这场话使得波罗的海的老水兵心情十分沉重。他似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我,……媳……妇,对……这件事已反复考虑好几天了……从表面上看,当然罗,这不关我们的事,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自己的痛苦还埋在心底里呢,我们也不是在吃闲饭。如果这么做倒是很轻松:漂亮的姑娘,把你的袋子拿去,给你一点干粮路上吃——祝你一路平安。可以这么干吗?可以。人们会不会为此责备我们呢?也不会。可是良心上过得去吗?我同你都是党员,有没有权利让这个姑娘单身一人去冒这份险呢?这是一批多么贵重的财宝啊!”
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沉默着。她的手指紧张地捋着布娃娃,过分用劲地理平布娃娃连衣裙的皱褶。伊格纳特跳了起来。他在桌子和当凳子用的树墩之间灵活地转动身子,在土窑里一瘸一拐地踱起步来。
“这个老人一直在我的眼前晃动……他的躯体正在变冷,却还在给你说话:‘宣誓吧!……’你要知道,玛莎说过,老人不是党员。可是我们是什么人呀?问题就在这里……”
女人又将布娃娃贴紧胸前,就象有人想从她手里夺走它似的。
“卓依卡还只三岁呐,”她的话几乎听不见了,“要知道她需要有人照管呀。”
伊格纳特坐到桌旁,双手放在面前,使劲地掰着手指,久久地一言不发,吱吱地吸着烟斗,喷出一团团浓烟。他的脸膛胀得通红了,露出紧张的神情,两鬓露出青筋,仿佛他正从地上抬起一件力不胜任的重物,并竭力想把它搬开。
“你应当去,玛特列娜·鲁勃佐娃,”他终于说道,他的声音暗哑低沉,不时喘着粗气,“除此别无它法。只有你去!我亲自照料孙子,对你,对儿子,对你们两人,我为孙子负全部责任。”
玛特列娜跳起身来,背对着公公。
“什么时候动身?”她恶狠狠地厉声问道。
第12章
同一时间,在牛犊棚侧边的土窑里,普拉斯科维娅奶奶、穆霞正在吃早饭,她们吃着一钵酸牛奶和一块块麦麸做的干面包。
老牛犊饲养员终于找到了一个诚心诚意听她讲话的姑娘,她眼里可没有那种老奶奶格外不喜欢的嘲笑,甚至没有揶揄的神情。老奶奶又转到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
“……你说得对,说得对。你的这批宝贝算得了什么?都是过眼云烟,无意义的忙碌。你的宝贝就在那牛棚的工作中,姑娘,去寻找吧!瞧你在转些什么念头:在我们这片吝啬的土地上,只有优良的畜群才能产生财富。那个轻狂的家伙瓦尔卡萨依金娜却喋喋不休地说,普拉斯科维娅奶奶是‘牛犊的圣母’,还有一些什么怪话……而我呐,就给这个红脸女人这么回答:你是个傻瓜,十足的傻瓜,你那些创造记录的奶牛是在哪里养大的?啊?就在普拉斯科维娅奶奶的牛犊棚里呀!这么说来,你这个爱喊爱叫的女人,你可知道你的荣誉的根源在哪儿,啊?根源就在这儿嘛!”
老太婆得意地瞧了穆霞一眼,好象她的面前真的坐着一向同她作对的瓦尔瓦拉萨依金娜。然后,她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从桌上探过身子,信赖地低声说道:
“而我们有名的玛特列娜,你想想看,是从哪里开始交运的?啊?是从一条小母牛,亲爱的,就是从那头良种小母牛开始的。在得到这条小母牛之前,玛特列什卡是个什么样儿,啊?最苦的穷人,一个叫化子,我当着基督的面起誓……这一切都是她被选进州苏维埃时,她本人在会上讲的。她是这么说的:‘我过去是个穷鬼,要饭的。公民们!’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土窑里静寂片刻。木汤匙不时碰着铝钵。这些话语以及交谈中产生的想法引起了穆霞内心的反响,她开始唱起了从玛特列娜·尼基季奇娜那里听来的,她很喜欢的那首忧伤的歌曲:
我好象田野中一茎小草,
在苦难中长大,
给人家当牛做马,
销蚀了我的青春韶华。
老太婆推开匙子,等待着,然后,以她那有些颤抖、然而依旧悦耳、扣人心弦的声音合唱起来:
我是多么美貌,多么美貌,
只是衣着实在太糟,
谁也不会来娶我.
就因为姑娘我衣服不好
……
而后,她俩一块低声地、非常合谐地唱下去。
我满腹悲 到修道院,
向万能的天主祈祷,
面对至尊的圣像,
泪水如断线珠儿往下掉
……
“妙极了!我发现了为什么会流泪,”穆霞突然停住歌声。“你想想看:原来痛苦的原因是穿着不好。加把劲干活——她就会穿戴得象点样了!可她却向上帝祷告。太蠢了……”
老奶奶看着穆霞,温柔地微笑着,她还拿不定:姑娘是在认真讲这番话呢,还是一番虚情假意?但是姑娘却满不在乎地端起酸牛奶。
“我总在瞧着你们,这批现代的青年人。你们呀,啥事都不懂。呶,简直一无所知!‘一去干活就能赚钱到手’。这话说起来很简单。直到结婚之前,我总是穿着一件补了又补的花布连衣裙大出风头。不管是赴宴,参加村会,还是去好心的人家做客——总是穿这件连衣裙。‘干活赚钱!’你上哪儿去干活呢?这事儿你们现在说起来倒轻巧。真是,把你们派到哪儿去?你们想到农场去?想到牛犊棚去吗?或者,你们这些农庄长大的娇贵的青年们,也许希望学习,成为一名农艺师,或是兽医吧?……‘干活赚钱!’你可真太聪明啦!那时我们的克留契,村子多么繁华、富裕,可是,我决不撒谎,虽然没有一半人,但足足有三分之一的人象从榨油场里出来似的,肩上扛着讨乞袋到人家的窗口下乞讨一块面包:‘施舍点儿吧,看在基督份上……‘干活赚钱!’你们讲这话倒轻巧。”
穆霞很喜欢听讲过去的故事,姑娘内心暗自高兴,老奶奶稍加引诱便上了钩,于是她垂下眼皮,藏起笑容,以提问的方式小心的鼓动她继续说下去:“这些讨饭的,他们是不是生病了呢?”
“当然也有生病的,这话说得对,”老奶奶以嘲笑眼光瞧着她回答道,“也有生病的……我们这一带穷得很,几乎一个乡有一半人由于操劳过度得了一种‘纠发病’。你们,恐怕对这种病听都没有听到过。整个脑袋上面,象戴帽似的,布满了小疮……亲爱的,想起来真是可怕……确实是有生病的。只不过要饭的大都是健康的人罢了。病人嘛,他怎么能去讨饭呢?……他只有躺在圣像下面,等着死神降临。”
“为什么要等呢?他可以上医院去治病嘛。”
老太婆把两只干瘦的手一拍。“我的天,玛什卡,你真胡涂呀!请你说说,在学校里,在共青团里,教给你们的是什么东西?那个时候我们能上哪个医院去啊?我们全县只有一个地方诊所,而且到那个诊所去也得走三十俄里路。有马的人是不会得‘纠发病’的。而多灾多难的穷苦人走得两腿发软,才勉强走到那个诊所。至于医院,如今的医生和药剂师可完全是些娇生惯养的家伙,那时你只好去找女巫师。如果你想要她给你卜上一卦,总要先给她五个鸡蛋。医院!瞧你说的!……”
老奶奶抓起匙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酸牛奶。她喝得很快,一边津津有味地咂着嘴唇。
林中营地已经苏醒了:挤奶员们把桶子碰得叮当响;锤子敲打镰刀的声音象草堆里的蟋蟀一样此起彼落;谷地外面的什么地方大车咯隆咯隆地响着,奶牛 地叫着,瓦尔瓦拉·萨依金娜刺耳的、响亮的骂人声整个营地都听得见。
“扒拉开眼睛啦,多嘴婆娘!”老奶奶生气地嘟哝着,她舔净匙子,把它放到一边。然后,朝放着熏黑了的圣像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带上三个粗糙的十字架,突然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又走近穆霞。“你可能不会相信,在我们这一带,有时整村整村的人都出去讨饭。你问玛特列什卡·尼基季奇娜吧。她会告诉你的。”
老奶奶的眼睛闪闪发光。眼角的鱼尾皱纹向四周舒展开去,于是穆霞感到,老奶奶准备要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我跟你讲了,我们的玛特列什卡·尼基季奇娜,是从一条小牛开始交上好运的。那条小母牛取名叫做科卓契卡。不管是真是假,我从米加洛沃村的女人们那里听到过:有年冬天,玛特列什卡带着小弟弟科利卡,背着空袋子从波德列斯耶到她们的米加洛沃村去,那一整天,谁都没有施舍给这两个孤儿一点儿东西……他俩在田野上走着,陡然间,仿佛故意作弄他们似的,卷起了一阵暴风雪,转眼间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孤儿们走着,他俩的麻绳鞋子都冻成了冰块,走起来嘎嘎直响,寒气刺入骨髓。突然,发现迷了路,无论朝哪儿走——到处都是齐腰深的雪。真是糟透了。他俩精疲力尽,坐到一道篱笆上,他们坐着,开始向上帝发怨气:主啊耶稣,你可睁开眼睛瞧一瞧,你的公正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