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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了红
鬼手
有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在一处俱乐部里,喷着浓烈的土耳其烟,述说了一个故事。这故事的开头,很带着一点恐怖性。笔者且用钢笔尖挑开这故事的幕布,介绍于读者之前。
这是一个十二月初的寒夜,时间已过了十二点。
在一间宽敞的卧室中,布置着华贵的家具。暖暖的水汀,淡淡的灯光,四周微带一些百合花香水的气息,使人置身其中,感到一种仲春天气的舒适。这时候,在这温馨的屋子里,有四个人,正在兴高采烈谈着话。
四人中的两人,是这里的主人与主妇。主人李瑞麟,年龄约近三十,动作谈吐,显示出一个小布尔乔亚的风度。主妇佩华,不过二十四五岁,穿着虽很入时,可是态度之间还流露着一种旧时代的拘谨,显见她是一个生长乡间的女子,呼吸都市的空气还没有很久。
第三人是个瘦长的青年,面目相当端正,可是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神经质的眼珠,时常露出沉思之状,说话幽幽的,像女人那样文静。再看他的细长的手指,可以见到他是一个聪明的人物。
除此之外一还有一个妙龄的女侍,长着一个健美的身材。红润的两唇,不需要胭脂的涂抹,自然显出鲜艳。一双眼珠,更富魅力,她是这里主妇的唯一心腹,名字叫作凤霞。
主人李瑞麟,和瘦长的神经质者——朱龙——他们是由同乡与邻居的双重关系而结成的密友。这位朱先生,因为居住接近,差不多成为这里每夜的座客,亲密得和家人一样。
在一小时前,李瑞麟夫妇,和这朱龙,在大上海戏院,看了一本电影。这天的影片,原名叫作Mummy’s Hand,直译起来,应该是“僵尸之手”,或竟译为“鬼手”。但那电影院里,却给了它一个古艳的名字,叫作“返魂香”。
看这影片的原名,那不用说,当然是张恐怖片。这片子叙述一个埃及金字塔中的僵尸,借着一种神秘的能力,竟把它可怕的生命,维持到了二千余年之久。这老丑的怪物大概是因为挨了太久的寂寞,又因墓道里面并没有一面可以照面孔的镜子,因此,他“老人家”一旦见到异性,竟也热烈追求起来了。总之,这片子的故事和另一本卡洛夫所主演的“木乃伊”,轮廊大致相似。意思,当然谈不到,可是全片的布景、音响、摄影的角度和那僵死的化装等等,确能给人一种相当的刺激。
李瑞麟夫妇,一向胆子很小,尤其是佩华,怕鬼更怕得厉害。只是人类都有一种需求刺激的天性,他们越是怕鬼,越要寻求恐怖性的刺激。因此,他们回到了家里,还在起劲地谈着这影片中的故事。
生长在乡间的佩华,思想原很简单。她看过了这本恐怖影片,既感到满意,又觉得害怕,她向着她丈夫和朱龙,奇怪地说:“咦!怎么外国地方,也会有僵尸?”
由于这一问题的提出,于是这小组的座谈会,话题都集中到了僵尸与鬼物上去。神经质的朱龙,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感到兴趣。但是,他为了助兴起见,这晚,他也叙述了几则关于“鬼”的故事,甚至连那女侍凤霞,她也兴奋地说了一段离奇的鬼话。
她说:“在她的家乡——苏州——地方,有一个着名的恶讼师,平时专仗刀笔害人。有一回,他设了一条毒计,把一个平白无辜的人,害掉了性命,结果他自己却发了一注财。一直过了三年,并没有事。不料三年后的有一晚,他在一家小茶馆内听完了书,从一条荒凉的路上回去,他觉得在他身后,一直有一个人,紧紧追随着他,借朦胧的月色,旋转头去一看:呀!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他所害死的那个冤鬼!那个冤鬼对他似乎很客气,月光之下,露着白齿,在温和地向他微笑,正像久别了的好友一样。这恶讼师的灵魂化作千百缕的冷气,都从毛孔里面冒了出去!他拖着颤抖的身躯,亡命向家里直奔!只觉背后的脚步声,静静地,不即不离,一直送他到了家。回家以后,这恶讼师已一句话也不能再说,当晚,就得了急病而死。死后,家人发现他的胸口,显出了一个又黑又青的手印,手掌手指,非常清楚。显见这残酷的恶讼师,已遭受了那鬼手的一下闪电袭击!”
这小姑娘滔滔地说时,眼角透露一种深刻的恐怖。但是,她的口齿很伶俐,她把这段鬼的故事,演说得非常生动,竟把听者的情感,完全控制住了。最后,她指出她所说的是件亲见亲闻的实事,因为那个恶讼师的家,离着她们的住处不很远。
时候晚了,等这最后一段鬼故事说完,时钟已沉着地打了两下。谈话一停,就显出四周死一般的幽静,这里的地点,是在静安寺路的尽头,正是一带最静寂的住宅区。这里的村,有一个名副其实的字眼,就叫作“静村”。全村共有十五宅同式的小型洋屋。这位今夜的宾客朱龙,他住在同村的四号,李瑞麟所住,却是十三号,双方距离,只有八座屋子。
小组座谈散了会,朱龙便急急告别回去。女侍凤霞,收拾了一下,也回归她三层楼后部的卧室。
李瑞麟先睡了。主妇佩华,悄然卸着妆。她听得窗外的西北风,渐渐的紧密,看看窗外,已飘着微雪。这晚,这胆怯的女子,她看了那张恐怖的影片,又听了那节骇人的鬼手的故事,她望望这卧室的四周,只觉空虚虚的,比平时似乎有些异样。在最近,她和她丈夫,原是同床而并不共枕,因为她近来正患着咳嗽,医生说是初期肺管炎,为了避免传染,所以睡在两头。但这晚临睡,她要求她丈夫互换了一个方向,原因是,半夜里倘然不能入睡,她可很便利地扭亮那盏妆台上的台灯。
她睡下去了。奇怪,一种不安的感觉,袭击了她的全身。那张恐怖影片与那段恐怖谈话,似乎已化成液体而注射进了她的静脉,使她全身每一滴的血液之中,都像混杂了恐怖的成分,翻来覆去,她只是睡不熟,清楚些说:她只是不敢入睡。
仅仅半小时中,她把那盏台灯,开关了四五次,同时她又伸手,把她丈夫轻轻推醒了好几回。最后,恼了起来,她方始不敢再唤。
睡不着,真可恼,无可奈何她悄悄起来,把她丈夫的安神药偷服了两片,这片子的药性,相当强烈,不过半小时吧,她感到她的眼皮,渐渐像压上了铅块似的沉重,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扭熄那台灯时,她的两臂有些软绵绵地抬不起来。
古话说:“疑心生暗鬼”。也有心理学者说,人类在五官之外,原有第六种的神秘官能,能预感到意外事件的发生。
佩华今晚临睡所感到的恐怖,是疑心生暗鬼呢还是属于后者的神秘预感呢?
不知睡熟了多少时候,大约是一小时或许是两小时吧,黑暗中,有一样东西,把她惊醒了。那是一只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脖子。睡梦迷离间,她忘了她和她的丈夫并不会睡在一头。潜意识中第一个感觉她以为是她丈夫在抚摸着她。她想伸手把这只手捉住,但是,她全身是那样的软绵无力,连动弹一根汗毛也不能。
正在这个时候;一件骇人的事情来了!这其间,不过只有—二十秒钟距离第二次她猛觉又有一件东西触着她的颈项。仍然是一只手,那是一只寒冷的手,冷得比冰还厉害。“呀!鬼手!”一种强烈的恐怖,电一般的袭进了她的全脑!
她吓极了,同时也完全清醒了,她清楚地自觉到那只手的手指那么冰冷,僵硬,并且指尖还附有锋锐的指爪。恐怖的回忆,立刻联系到了一起,那金字塔中的僵尸的面庞,在她眼前晃荡,那只击毙过恶讼师的可怕的鬼手,似乎已贴近了她的胸口,她全身冒着冷汗,想喊,只是喊不出声来。
这是梦魇着呢?还是一件真实的事情呢?她明明听得她丈夫,在她脚后打着巨大的鼾声;有时,她还听得那座小台钟的滴答声,在她耳边摇起,这样不知经过了若干时间,她只觉每一分钟的度过,比较一年还要长久。最后,她是昏晕过去了。
一个极端恐怖的夜,是这样的度过了。但是这卧室中,始终还是那样静静地,丝毫没有变异。
第二天,李瑞麟醒来,他发觉他妻子的神色有异,脸上火一般红,嘴里在说呓语,一摸她的额上,热度高得厉害。他惊疑地把她推醒,听她惶恐而断续述出了隔夜的故事。
一小时后,医生来了。问明了病因,经过了诊察,那医生宣称这是由于过度的恐怖所致,这病需要静养,不宜再受刺激,并说:“像她这样胆怯的人,根本不宜再看恐怖影片,或是听什么关于鬼的故事。”
在诊断的时候,又有一件奇事发生了。那医生发觉病者的床上,除了香水精的气味外,另有一种强烈的气息。他在病者的枕边,找到了一片药棉,那刺鼻的气味,正是从这药棉上发出的。
“呀,克罗方姆!”医生惊奇地喊。
可是医生并不是侦探,他开了药方,便匆匆走了。
这时,那位不需要请柬的来宾朱龙,当然也早已到了。他和李瑞麟,困惑地研究着隔夜离奇的事情,他们横想竖想,找不出一个适当的结论来。
“你是一个聪明人,请你猜猜这个哑谜吧。”主人对着朱龙这样说。
“哈,像这样的奇事,真要请教福尔摩斯哩。”朱龙解嘲地回答。
“可惜中国没有福尔摩斯呀。”
“中国虽没有福尔摩斯,但是有伟大的霍桑。”
经过这样的问答,那位聪明朋友,似乎已引起了一种好奇欲,他怂恿着主人,把这离奇的算题,去交付给大侦探霍桑。
公子哥儿式的李瑞麟,无可无不可。于是,朱龙找出了电话号码,玩笑似的摇出了一个电话。在朱龙的意思,以为那位大侦探事务很忙,决无闲暇理会这种小事。但,出乎意料,话筒里匆忙而简短地说:“稍停就来。”
配药的回来了,由凤霞伺候病人服下。主人与朱龙,紧张地期待着这事变的进展,佣仆们在楼下纷纷议论。
静村十三号中的纷扰,于笔者是个机会,趁这空隙,应将主人的身世,简略介绍一下。
隔夜的恐怖话剧,我们可以说:其原因,还是预伏在好几十年之前。所以我们要发掘这故事的根株,应从李瑞麟的上代述起。
这里,请读者们注意后面的叙述:
李瑞麟的曾祖,江苏崇明人,官名丹葭,曾做过一任江苏省的海关道与同省的兵备道,他是晚清许多官员中目光最远、抱负最大的一员。吴淞口的要塞炮台,就是他所督造。他发明用糯米与三合土打在一起,建造炮台的台基,至今,用了最强烈的炸药,还是无法把它完全炸毁。在晚年,他曾出使过英法德三国,他在德国留住得最久。因为他和李鸿章是密友,回国后,他曾向李氏提出某种伟大的建议,但不为李氏所采纳,于是,他就告老还乡,专以课孙为事。
这李丹葭,有一个肥矮的身材,乌黑的面庞,黑得发亮。他的颈项很短,粗看好像没有头颈似的,乡下人眼孔很小,因为他是这小岛上所产生的唯一的大官,当时对他很有种种离奇的传说。
其一,他们说这李丹葭是天上的黑虎星下凡,有人亲见他在午睡之际,有一头黑虎,在他的书房里出现。这传说是相当幽默的。
其二,当李丹葭从德国回来时,全崇明岛的人,都相信李家所藏的金钢石,可以用量米的升斗来量。关于这后一个传说,不但乡人们是这样相信,连李家自己的家人也都这样相信。许多年来,子孙们对于钻石的光华,一直留着一种深刻的憧憬。可是,直到如今,李氏的子孙,还没有在他们祖先的遗筐里,找到一颗可以划玻璃的钻屑。
李丹葭死时,已经六十一岁,那正是甲午战败的一年。当那痛心的败讯,传到那长江口的小岛上时,这可怜的老人,拍案大叫,当时就得了致命的急症。家人们围着他的卧榻,问他有无遗言,他已不能言语。他只把无力的手指,指着他自己的鼻子。又指着自己的耳朵,费力地从他麻木的舌尖上,挣出了一个“聋”字,这样一连好几次。最后,他又喃喃呼着“大同”二字,大同是他孙儿的名字,也就是李瑞麟的父亲。
当时,家人们以为他的耳朵聋了,不能听出众人的问话,但是看他的神色显得非常焦灼,显见必有万分要紧的话,还没有说出。无可奈何,他们只得把一副纸笔,勉强塞进他那无力的手里,结果,他依然只写了一个“聋”字。因为手指颤抖,他把那仅仅的一个字,写得像符篆那样的潦草;并且,那龙耳两字,高得非常之远,非经仔细辨认,决不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字。
最后,这可怜的老人,长叹了一声,掷笔而死,临终时,他的脸上仿佛留着一种遗憾,这表示他胸中还藏着一段严重的秘密,却被死神封锁住了,竟无法可以披露出来。
这一秘密一直随着逝者,被埋葬在地层之下,经过了一个悠久的时间。直等我们这位最聪明的大侦探霍桑来了,方使大白于世人之前。
又过了一小时,这位大侦探的足趾,已接触着静村十三号的阶石。这天,他是单独出马,并没有携带那个必要的“包”。
踏上二层楼的卧室,许多条视线同时投掷到了他的身上,他们都感觉到,这位名闻全国的大侦探,除了一双眼珠以外,状貌也无甚出奇:他的西装大衣太旧了,皮鞋也不很光亮。他的额上,清楚地显出光阴先生镂刻的浮雕;两鬓已露着几点白星,这显然是历来过度消耗脑细胞的成绩。
侦查开始了,主人先报告了隔夜离奇的经过。霍桑所提出的问句,是那样的多而且杂,他简直连李氏门中历代祖先的事迹,都问得一详二细。他听到主人的曾祖临终时的一番情形,似乎极感兴趣。
接着,他又查问全屋的人数和居住的情形。他嘴里喃喃地自语:“侍女、老妈,三层楼,车夫、厨师,楼下。好一个舒服的小家庭!”
大侦探的纸烟,时时燃上,又时时熄灭,那纸烟粘住在他唇上,挂了下来。他不是在吸烟,实际上是在烧烟。有时他嘴里低低地,呼出一两句陈旧的“匹卡地利”歌曲。
一个特制品的脑筋,开动了发条。
他把主人所述的事变,默味了一遍。他想:“无疑地,昨夜有一个人,闯进了这间卧室,企图用克罗方姆,闷倒这床上的人,但不知道如何,这事却没有做成。这个闯进房来的人,有什么目的呢?盗窃吗?谋命吗?盗窃,妆台上有许多贵重的饰物,一件不少,那一定不是。谋命,笑话!此人的手指,既接近了目的物,他当然不会想用克罗方姆闷倒了人家再下毒手的。如此,来人的企图何在呢?”
他又想,据主妇佩华所述:她是被第二次那只冰冷的手完全惊醒的。于此,可以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第一次的手,必与常人无异,所以她并不惊慌。进一步可以知道,昨夜进这卧室的,显然不止一人,而有两个人。
那第二人的手,为什么这样冷呢?如是内里的人,室中开着水汀,不应有这现象。他想:除非是两种情形,才会这样,第一种,是刚从外面进来,因为隔夜曾下过雪,天很冷。第二种,是患着神经衰弱与贫血的人,在寒冷的天,他的手足是永远不会暖热的。
关于以上的推想,得到一个结论:隔夜这卧室中,共计有两位贵客光顾,一位是内里的,一位是外来的。清楚点说:第一只手是室内人,第二只冷得像鬼一样的手,是外客;并且,这位外客,也许是个贫血症的患者。
哈!里应外合,费那么大的事,目的安在?应得把这黑暗中的企图找出来才好。
想到这里,霍桑抬眼,在室内兜了一个圈子。他锐利的视线曾在一红一白两个脸上滞留了几秒钟。
时间费了不少,大侦探吸吸烟,负手踱步,低声哼哼歌曲,还没有发表过半句高见,主人有些耐不住性了。
“请教霍先生,昨夜的事,是人呢?是鬼呢?”主人李瑞麟,用这一个无聊而又幼稚的问句,打破了沉寂。
“哈!太离奇了,看来有些像鬼闹的把戏哩。”霍桑带着讥讽的声气。
“果真是鬼,那一定永远找不上我。”主人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为什么?”霍桑抬起眼光来。¨。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
“我的头颈里,挂着祖传的宝物哩。”李瑞麟回答时,旁边有一个干咳的声音,呃嘿了一下,那是那位面色苍白的朱龙。
“呀!宝物!在头颈里——”霍桑的两眼,闪出一种光焰,紧射在主人脸上。
一个新的意见,刺进了大侦探的脑门。听说隔夜主人与主妇,曾互换过睡的方向,而那黑暗中的手,又两次都是触摸在主妇的颈部,会不会那两只怪手本是要探索主人李瑞麟的颈子,而误触到主妇身上去的呢?
一道微光,在大侦探的脑中闪烁。
“请问,那是一件什么宝物呢?”这是大侦探进门以后第一次发出兴奋的声音。
“看起来是一件很平常而不值钱的东西,但我自小挂在身上,就一直不曾遇到过邪祟。”主人的语气,显得很郑重。
“能不能请教一下呢?”这问句里分明含有一种热烈的期望。
“有什么不可以呢?那不过是一条洋金打成的小龙,手工粗得很,不过这东西是能避邪的。”
“龙!”这字眼又触动了霍桑脑中某一部分的贮藏。
一面说,李瑞麟已在解开他的衣纽,从他颈项里取下一条绝细的金链,这金链比一根双股的棉线粗不了多少,在这金链上绾着一个鹅黄色的网囊,不过二寸长,半寸宽。袋里想必就藏着那条神秘的小金龙了。主人取去这网囊显出了一种过分的郑重,他用两个指头,拈住了这金链的一端,姿势恰像一个顽童用棉线系住了一个甲虫,而又怕这甲虫从线的一端跳起来咬他似的。
霍桑正待伸手接受这个小网囊,但主人的手,微微向后一缩,露着一点迟疑。朱龙插口说:“霍先生你的面子不小。据我所知,我们瑞麟兄,在许多年来,从不曾让任何人的手,接触过他这小宝物,你是第一个人哩。”
“不胜荣幸之至!如此,我得洗洗手才好哪。”霍桑含着冷峭的讽刺,他用两个指头,从主人手里,接过了那金链的一端,他做作地学了主人那种滑稽的姿势。他问:“盥洗室?”
主人似乎很同意霍桑洗手的建议,他指示了他。霍桑立刻转入了卧室的后部。
片晌,他从盥洗室里出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