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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向他笑!
这一套完全出乎意外新鲜的小戏法,却使包朗的一双眼珠,瞪得像龙眼那样圆!——至此,他方始看到霍桑的脸上,明明留有化装笔的刻画;但先前,他竟完全没有看出来。——他呆住了!
只见霍桑放下那只手杖,伸起一个指头,敲敲自己额角,还在向他微笑,包朗误认为霍桑这种可恶的举动,是在讥笑他:像一个木偶!他的脸上,不禁顿时飞上一层怒红。
这里霍桑整理了一下他的戏剧的道具。他向包朗说:“喂!你为什么不像我一样,去找一副眼镜戴一戴?”他一面向他的年青的同伴调侃着,一面举步回进憩坐室。包朗默默随在他的身后,二人依旧坐在他们的原位里相对坐下。
霍桑望望包朗那张悻悻然的脸,笑问:“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举动,有点无意识?”包朗凝视着霍桑那件马褂上的鲜明的玛瑙纽扣而摇摇头。
霍桑向他解释道:“你听我说,在最近,我担任了一宗任务。我必须在大庭广众之间露脸,而又不能让大众认识我,因之,我只能仿效一下那些名人们的方法,暂时在我脸部,表演一点戏法。戏法贵乎不被拆穿,因之,我在后台,先把自己人的眼力试一试。”
霍桑说毕,包朗沉下了脸,不置可否。一来,他不能扫除他的被讥为木偶的羞惭;二来,他还留着即刻读报时的不愉快。
只听霍桑继续说道:“至于我所担任的事,当然你还不知道,现在让我告诉你。”
“我不知道?”包朗把眼梢飘向那张报纸说,“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是什么事?”霍桑的眼光亮起来。
“是不是为吴道子的那幅画?”包朗说。
“咦!吴道子的画!——”大袍阔眼的霍桑,几乎要从椅子里跳起来。
过去,他的神奇的演出,曾使包朗感到错愕;而此刻,包朗的话,却使他感到了惊诧。他慌忙问:“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哈哈!”包朗忍不住扬声笑起来说,“真奇怪呀!你的事情能让千万人知道,而单单不让我知道,这是什么理由?”
“我完全不懂你这话的意思!”霍桑愈加讶异。
包朗不答,他把那张报纸递过去,并把那圈花边指出来。
霍桑接过这报纸,眼光很迅速地落到了包朗所指的地方。他把那节新闻读了一遍,他的经过人工装修过的脸上,显露一种非常困惑的神气。最后,他把椅子的靠手,猛拍了一下说:“嘿!可恶!”
单看霍桑这种态度,可知报上刊出这种消息,连他自己也还不知道,包朗不免感到讶异,忍不住问:“你没有把这消息,让报纸上发表吗?”
“我凭什么理由,要让他们发表这消息呢?”霍桑含怒反问。
“会不会是你委托人,有意把这消息透露出去的?”
“我同样要问,他有什么理由,要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呢?”
“也许,他们想要借重你的名字,吓退那些匪类。”
霍桑的目光,正自空洞地望着远处,似乎并不曾理会包朗所说的话。于是,包朗又笑笑说:“那些本地道士捉妖怪,你见过没有?他们穿着法袍,一手执盂,一手执剑,喝一口水,向空中喷去,喊一声‘霍!’——这些妖怪听到这个霍字就头痛。于是……”
霍桑听他的同伴这样打趣,他把视线收回来,粗暴地说:“我劝你,少说这种无意识的话!我想,你对这件事的情形还完全不知道。”说时,他把手指的骨节,捏出一种吉刮的声音,又道,“这新闻中所指出的匪字,你知道是谁?”
由于霍桑的语气,显出相当的郑重,这使我们这位年青的包朗,不得不收拾起他的俏皮的脸色而静待对方的后文。
只听霍桑问道:“有一个自称为‘侠盗’的家伙,你知道不知道?”
“鲁平?”包朗应声而说。他像提到一条响尾蛇!
“你也居然知道这个名字?”霍桑说。
“据我所知,他是一个新出品的独脚强盗。但一般人,对他很有一些神奇的传说。”
“是啊!”霍桑点点头说,“新近有人,替他取了一个神秘的绰号,叫做‘第十大行星’!”
“第十大行星?”包朗摇头,表示不懂。
霍桑解释道:“我们都知道,在我们太阳系中,除了九大行星之外,还有第十个大行星的存在,但是,截至眼前为止,世上还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具体说明这颗行星的面目,这是这个新奇绰号的解释,你明白没有?”
包朗望望霍桑那张严肃的脸,觉得不像是在说笑,他并没有接口。
“我在猜想,”霍桑继续道,“报上的消息。也许就是我们这位侠盗先生捣的鬼。”
“他的用意何在呢?”
“我不知道。”
“他想劫夺那张画吗?”包朗问。
“看起来如此。”
“你从哪里得到这消息?”
“让我把全部的情形告诉你。”霍桑说,“我们那位委托人——韩祺昌——据报上所载,他是一个华北的收藏家;实际,他是一个住在南京的寓公。他持有那幅吴道子的画,已有十多年之久。最近,有许多人,怀疑他这幅画,并不是一种真迹,使他感到很不快。因之,他久已想找一个机会,把这幅无价的实物,公诸识者之前,以博取一个确切的评价,这是他参加这一次展览的动机。不料,他在刚下火车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一封信。”
“是那侠盗先生给他的信吗?”包朗插口问。
霍桑点点头,他说:“那封信,写得很客气。那位侠盗先生在信上说明,他是一个爱好古画的人,久已慕名那幅吴道子的作品,因之他想向那画主人暂借几天,以便细细的赏鉴,信上还说:这幅画,既是无价的东西,他希望画主人把它包装妥贴,放在寓所里面,等候他来亲自领走。你想——”
包朗听到这里,几乎忍不住要失笑。暗想:“唷!好风凉而又漂亮的口气!”他忍不住问:“依你看来,他这一张滑稽的支票,会有兑现的可能吗?”
霍桑整理了一下他的蓝缎长袍的衣襟,似冷笑非冷笑地皱皱眉。他说:“事情的确太滑稽!如果他的‘亲自领走’,真的成了事实,这岂不有些近于一件神话吗?”
“不但是神话,并且也是件大大的笑话了!”包朗这样补充。
“但是——”霍桑忽然沉下了脸,坚决地说,“过去有几件事,会证明我们这一个新鲜的角色,他所开出的支票,并不会从铜栏杆里退回!”
包朗听霍桑说,他以一种困扰的眼色望望霍桑的脸,他说:“如果我们这位侠盗,真想劫夺那幅画,他为什么又要写那封信?”
“谁知道呢?”霍桑含愠地说,“无论如何,这里面,必然有些诡计,那毫无疑义。——而且,我们那个委托人,他所住的地方,很有点不妥当?”
“他住在什么地方,你认为不妥当。”
“东方大旅社。”
“他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
“据他告诉我,自从跨下火车,他不会让那幅画,离开过他的视线,而这一次的展览,却有五天的期限。他以为他的寓处,能和那个会场,在同一的地点,似乎可以妥善点。”
霍桑说时,他从他的蓝缎长袍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他所吸惯的白金龙,正待取火燃吸,想了想,忽然把那支纸烟,重新放进烟盒,另外却掏出一支雪茄,把它燃上了火。
包朗在一旁,看着霍桑这种小小的动作,不禁暗暗点头,向他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一个宁静的上午,在这两位青年侦探家的谈话中,轻轻溜走了小半个。这时,日影已在窗帘上面爬得很高,光线射到霍桑身旁的那副墨晶眼镜上,闪出了灼灼的光华。霍桑勒起他的宽博的衣袖,看了看手表,他像憬然省觉似的说:“我必须走了。我曾和他约定,十点钟时到东方去看他,和他谈一谈。”
说完,他把那些小小的布景,假须假发之类,重新搬上他的脸。霎时间,我们这座小小的舞台上,不需要锣鼓的帮忙,转眼却已变换了局面,装点已毕,他从那只黑色的公事包内,拿出一面镜子,他像一位漂亮的少奶奶,使用她的扑粉小盒子那样,在小镜子里只顾左顾右盼,只等顾盼到她自己认为完全满意时,方把那面镜子不轻易地放下来。
在那面镜子,重新放进皮包的时节,我们这位年轻的大侦探,已完全换上了一副中年人的凝重而滞缓的姿态。他的肩背各部,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尤其,他的一声咳嗽,确已臻于化境;足以使各种舞台上的任何演员们,对他自叹不如!包朗看到他同伴这种突如其来的神奇的转变,既感到兴奋,又感到钦佩。于是,他忍不住问:“我的任务怎么样?”
霍桑拖着那支弯柄大手杖,已经跨出憩坐室。他回过头来说:“你没有掩蔽,还是躲在战壕里。”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施桂的迷惘的视线,直达于寓所的门口。背后的包朗,看着霍桑这种蹒跚的步子,他心里想:在他的记事册上,又将增添光荣的一页,这样想时,他也沾染上了那些近代宣传家的毛病,他忍不住高喊:“啊!胜利终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这位绅士,并不回答包朗的话,他只略略旋转头颈,稍微点一点头。
门口有一个乞丐和几辆街车,看见一位气宇不凡的绅士走过来,他们认为这是当然的主顾,都从不同的方向争夺而前,准备兜摊生意。可是我们这位老绅士,却摇着他的手杖,并没有理会。
这里,包朗呆呆望着这一个新奇的背影,直至于不见,方始回进他的大本营。
第02幕 木偶在橱窗里跳舞
霍桑从七十七号出来,沿着爱文路,一路踱着他的不习惯的方步,穿过了几条横路,在将近走到派克路口,忽有一件不相干的小事,阻止他的前进。
在马路的中心,他看到一个小孩,伸着两条小臂轮流抹着脸,独自在哭泣,这小孩的年龄,在估计中至多不过五六岁。衣衫很整洁,一望之间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中等以上的家庭中的小孩,这里的地点,已在爱文路的中段,往来的车辆相当多,以一个稚龄无知的孩子,站在这种车马纷驰的地点,那未免太危险!这孩子为什么无人看护而会独自站在这马路中心哭泣呢?他是迷失了路途了吗?当霍桑正在讶异地忖度时,一个急骤的喇叭声,已在十多码外像虎啸那样的飞吼过来!而这孩子却还伸手掩住了面部,全无所觉。
热心的霍桑,来不及再考虑长短,他慌忙单手提着皮包与手杖,放弃了绅士形的步法,而急骤地奔到路中心,把这哭泣着的孩子,挈领到了行人道上来。
在行人道上,霍桑掏出他自己的手帕,温和地代这孩子拭干了眼泪,他看出这孩子着一个非常惹人喜爱的脸,尤其,一双乌黑的小眼,更显得聪明。这时,这孩子既收住泪,目灼灼地仰视着霍桑的胡子而显露一种亲密的样子,却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小孩那样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庞就害怕。
由于这孩子的状态太可爱,却使霍桑搀住了他的小手,忍不住柔声问:“你为什么哭,谁欺侮你?你的同伴们呢?”
“我要去看。”这孩子的活泼的眼珠,仰射着霍桑的大圆眼镜而这样说。
霍桑不明白这孩子所说的是什么。他只觉得这样一个孩子,他的家人们一定不会容留他单独在马路上乱闯。也许,他已和挈领他的人们失散而迷了路。他既发现了这事,他觉得有把这个迷路小孩送回到他家里的必要。于是,他又低头柔声地问:“你的家在哪儿?告诉我,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孩子指指马路的对方,他仍旧说,“我要去看。”
霍桑顺着这孩子所指的方向而远远地看时,只见马路的斜对方,有一家小小的店面的样子窗前,正挤着一堆人,在那里看热闹。似乎这地方正有什么足以使人迷恋的东西,已粘住了许多人的脚步。
当霍桑的视线跟随那枚小小的手指而飘向那个人群中时,这孩子还在牵着他的绅士式长袍的衣角,而连嚷着要去看。
由于这小孩的状态太可爱;也由于我们这位大侦探家,一向是很喜欢孩子们的一个,这使他觉得有些不忍拒绝这孩子的要求,而主要的是他在想:也许,在这马路对面的那个临时小集团中,正有这孩子的监护人在着。在那里,他可以让这孤单乱闯的孩子,由他的家人们领去,而卸去自己这种不必要而又必要的责任。
好,就陪他去看看吧。
霍桑把他的手杖换握在左手,公事包挟在了肋下,空出右手,他索性把这孩子握抱起来,敏捷地——当然不复再是绅士性的步法——穿过往来车辆的隙缝,而直达于马路的对方。
走近这一个人丛,霍桑方看出这里是一家西装成衣铺,铺面只有狭狭的一开间,可是装修整齐而悦目,一群忙中有闲的人们,正在这小店面的样子窗前,砌成了一架疏疏的围屏。
这里有什么新奇东西,能吸住那么多人的脚呢?
一看这样子窗内,孤单地,矗立着一个高大与人相等的西装木偶。——这是一座在这镀金大都市中所最容易看见的专供穿上体面衣衫而在人前拢样的“衣架”——一副“Smart”的样子,“活像一个人!”
呵!一个“虚有其表”的木偶,有什么好看?
但这一位木偶先生,的确有点特殊。平常的木偶,似乎由于他们不知自己只是一个“衣架”,所以,他们一旦地位站得高一些,或是偶尔衣服穿得漂亮了些,他们老是神气活现地面对着一切人!而眼前这一个木偶,他还有些“自知之明”;他似乎还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脱掉帽子,没有脑子”的东西。因而他有点怕羞,只将背部向着人。
“咦!这一个木偶,为什么脸对着里面呢?”霍桑心里,这样不经意地想。
只听人丛中有人在说:“看吧!他马上就会旋转身子来。他的脸,滑稽的很咧!”
被抱在霍桑臂间的孩子,听到这样说,他把他的身子向前伛着,意思是要霍桑走向前些,可以看得更清楚些。霍桑无奈,只得在人丛里挤前了一步。
果然,只一转眼,这木偶已在开始他的有趣的活动,只见他的身子,像一个初学舞的人们那样在把他的身子僵硬地旋过来。霎时,他已让围观着的群众,看到了他的一个正面的全部轮廓,他的面貌,的确相当滑稽。
这木偶还有一些其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平常,凡属成衣店内高供着的木偶,他们为了负有广告的使命,他们总是拣选最配身最入时的衣服穿在身上而招摇上市。至于眼前这位木偶先生,他太老实啦!相反的,他所穿的,竟是选择了最不配身的一套:上衣,显得肿臃无度;而裤管,很像两条乘过凉的油炸脍。那套衣服既不簇新,而又并不合乎眼前的时令。总之,如果他是一个聪明的木头人,也许他能想到:穿上这种不体面的“肥皂西装”,那一定会使那些烫着卷发画着眼圈,涂着口红,染着蔻丹,颠起了银色的高跟鞋而站在先施永安橱窗里的新时代的异性木偶们,不再对他丢眉做眼,那是无疑的。
由于这位木偶先生的衣服,穿得不称体,却使我们这位年轻的霍桑先生,立刻发生了一点敏感性的反应。因为,他已想起,自己身上的那套大袍阔服,实在也有点不配身。
这木偶的年龄——如果给他一个年龄的话——约摸是三十五六岁。光着头,不戴帽子,唇上有一撮卓别林式的小黑须。鼻尖很高,颇有密司脱“匹诺丘”的风度。此外,他颈子里,却还拖着一条耀眼的红领带。
由于这木偶的年龄已并不很轻,他的一只耳朵上有些油漆已经剥落。似乎他的主人,怕他发生浓化,因之在他的耳轮上,特地替他贴上了一小方橡皮膏,约有指面那么大。
凡此印象,都在我们这位老绅士的黑眼镜里,很不经意地轻轻滑了过去。
以上,便是我们这位中国籍的密司脱“匹诺丘”的全貌。总之,除了他会摹仿“无锡型”的旋舞以外,却也别无出奇之处。这也值得破费宝贵的时间,而驻足围观吗?
“上海人真是太忙也太闲。”霍桑这样想。
但那孩子却很高兴地说:“你看呀!他的胡子短,你的胡子长;长胡子好看,短胡子真难看。”
他一面说,一面天真地伸手抚弄着霍桑的面颊。
霍桑慌忙偏转过脸去,他怕一不小心,会当场变出“返老还童”的魔术,只听这孩子还在起劲地向他问:“你看,这一个木头人像谁?”
“我不知道。”霍桑只好摇头。一面他的眼珠向四周搜索,看看这人群里,有没有人找寻这孩子,他好交卸责任。
“让我告诉你吧!”孩子说,“他像那本电影里的坏蛋。在上一集里,那个坏坯子,已经跌进了水牢。”
哦!霍桑见并没有人来找这孩子,他的眉头,不觉渐渐皱起来。
“你看看像不像呀?”这孩子只顾天真地追问。
“像吗?我看不出。”霍桑心不在焉地随口答应,他一心想要找到这孩子的保护人,以便引身而退。
“你说不像吗?交关像。——你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吗?”孩子固执地,坚持着他的小意见。他又补充说:“那张好看的片子星期三要换下集。我们在调片子的日子就要去看。——你去看吗?”
“哦!我也去。”这时,霍桑的眉毛皱得更紧。他觉得他已让他自己找到了一个相当大的麻烦。抱着这个不相识的孩子,怎么办呢?除非,向他问明地点,亲自把他送回去。可是自己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正在为难,忽听得身后,陡有一个尖锐而带惊喜的女人的声气在喊叫:“哎呀!我的阿官,你要吓死我了!”
那是一个穿青布衫的壮健的中年女佣,从人丛里伸出两条结实的手臂,简直不等霍桑看清她的面貌而已经像猛虎夺食那样地隔手把那个孩子夺了去!
那个女人喘着气,一面以一种绝对不信任的恶意的眼光瞅着霍桑,好像说:“这孩子怎么会让你抱着的?”而一面她又以一种责怪的眼光再望望那个孩子,却好像说:“你怎么会让这个不相识的家伙抱着呢?”
这女佣的紧张的脸色,却并没有丝毫影响着这孩子的嬉笑与活泼。他虽被那女佣硬生生地抱走,他仍以一种留恋的眼色,远远望着那个橱窗里木偶,一面也以同样的眼光,时时回顾霍桑。
这里,霍桑目送着那女佣抱着这可爱的孩子,从行人道上渐渐走远,他还听到这孩子在问那个女佣。“那个木偶像不像那本电影里的坏坯子?”他也隐隐听得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