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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早已衰败的禹王滩孔门,顿时蓬荜生辉,人们纷纷前来贺喜,喜报鞭炮自不必说,新举人更是激动得哭一阵笑一阵,三天三夜都停不下。
然而,由于朝廷总是官位满员,许多年过去了,他除了时常去县衙打探消息,其余时间都候缺在家,要么给人们当当司仪大宾,要么立在门口如是门神。
“侯官老爷——该上任了吧?有消息没?是州官,还是府官?”
只要见到他,人们就会无休无止地发问,搞得他无法趾高气扬,无法平抑舆论,总在红着脸解释着“快哩,快哩”,但总也不见有动静。
久而久之,他听出了人们话里讽刺的意味,就开始拒绝接受“侯官老爷”的称呼了,让人们和从前一样,降级一等,称他为“孔秀才”。
他的心里,却永远充满着希望,苦苦候缺,一等就是十年,先前粗黑浓密的大辫子,而今开始花白稀疏,两鬓的碎发已经无法辫入辫子了。
赵四爷和孔秀才完全不同,肚里没有什么墨水,对生活的希冀也不高,从不好高骛远,是个脚踏实地之人。
赵家兄弟四人。他自认自己的才识和能力都不及三位兄长,便不肯走南闯北,经历艰险,叱咤风云,甘愿守在家里,管些勤杂事物。
他接人待物总是眯缝着一双弯弯的象眼,时时笑容可掬,信奉“和气生财”之道,被禹王滩的人们亲切地称之为“赵大管家”。
而今,李家有难,他义无返顾地扔下生意上的唠唠事儿,就急忙赶来为李家分忧。
当他和孔秀才到李家接人时,李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翘着胡子大骂“李忠义孽子”。骂着骂着,口吐鲜血,一头栽下堂来。
“爹呀……”李勤义大惊失色,慌忙请来郎中,一屋人折腾了好几个时辰,老爷子方才苏醒过来。
这一回他不再开骂,而是举着烟枪边咳嗽边喊:“快走快走,我老哩,死就死哩,你们快快闹船,贵贱求鲤鱼娘娘行行好啊……”
赵家四兄弟中,三位兄长都在外做生意,而且精通武术,熟识水性,唯独守家的赵四爷什么都不会,可遇到李家这事,他权当是自家分内的急难之事,说着“自家事,自家事”,就忙不迭派出了家船。
没人划船,他就临时抓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厨充当船工,速速将李家大媳妇抬上船……
“天呐……我看见哩……”这会儿,船上的女人亢奋起来,拼尽全力喊道:“鲤鱼娘娘……鲤鱼娘娘……”
“快靠岸!”赵四爷命艄公道:“使劲划,直奔大槐树下的鲤鱼娘娘庙!”
孔秀才已经等不及了,站到船头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3 这时,沿河一线泥滩之上,早已聚集起了一大群鲤鱼滩的父老乡亲。
刚才,他们正在为庄稼的收成合计事儿,黄河的风里就隐隐约约传来“救命”之声,头人阎千山边抽大烟边说:“咋哩?该不会是上游禹王滩出甚事了吧!”就指派兄弟阎一石带人到岸边瞧瞧情况。
阎一石也是个烟人,干瘦如麻秆,大有随风倒地之势。他侧耳听了听,鼓起金鱼眼说道:“大哥,又莫声哩……不会有甚事的!咱还是商量咱地里庄稼的事吧?”吐了口烟,有点唯唯诺诺,不想起身的样子。
“废物,要你们这些男人有球用!”忽然,从厢房里冲出来个女子,鹅蛋脸,丹凤眼,头上的发髻乌黑如墨,腮边不经意悬着一缕秀发,飘飘忽忽,英姿飒爽,嗔怒之时,也显俊气,称得起是个美人胚子。
她叫阎赵氏,是这村当家人阎千山的婆姨。这时,她厉声吼道:“上游的禹王滩是我娘家,你们听你们听,虎狼湾果然在喊救命,还愣着做甚!”就一步上前,将阎千山的烟枪夺了下来。
阎一石见状,知晓嫂子的厉害,也不敢再抽了,手忙脚乱将烟枪烟泡藏起。
阎千山似乎过足了瘾,说了声:“不抽也罢,咱赶紧的,我亲自去,到岸边探他个子丑寅卯……”说着,就下了炕,趿拉上了鞋子,将玄衫往身上一披,往外走去。
他的背后,阎赵氏大喊起来:“父老乡亲们,上游禹王滩有事,咱去岸边瞅瞅呀!”一声呼唤,跟来了妹子阎玉水等一大帮男男女女。
当阎千山、阎一石、阎赵氏、阎玉水等鲤鱼滩的人们赶到岸边,果然见上游驰下一条小船。立定听时,船上传来女人的叫声,而且愈来愈惨。
阎千山打了个哈欠,冲着正欲靠过来的船喊道:“甚事呀?船上的女人咋哩?”
孔秀才见河滩涌来那么多人,一时激动起来,铆足力气,刚喊了声“她——”就听“扑通”一声,妹子早已疼得失去理智,滚进了河里。
顿时,他脸色突变,沙哑着嗓子大喊起来:“这如何是好?快救她呀,快救人……”
赵四爷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拔出桨片来,边去够正在水中挣扎的女人,边对船工命令道:“快下水,快下水!”
“我们……”那两个家厨却为难地告诉他说:“四爷,你不是不知道,我俩都是旱鸭子,从来不识水性呀!”
赵四爷一时乱了方寸,边跺船帮边吼:“这可咋办?孔秀才不会水,我也不会水,你俩夯汉也……”
“娘娘……天……”女人在水里疼得不停地翻滚,鼓胀的肚子仿佛是打了气的球儿,任凭浪涛汹涌,人却并没有沉下去,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喊:“知人知心的鲤鱼娘娘啊……救苦救难的鲤鱼娘娘啊……”
岸上,鲤鱼滩的人们远远望见女人落水,皆都惊出一身大汗来。
阎玉水嘴快,指着河面嚷:“嫂子啊,你看你看,船头那人,像是你家四哥哩……”
阎赵氏捋一下皓腕上的银镯,拿手挡在额前,放眼望了望,试探着喊道:“禹王滩下来的,可是我阎家四舅哥么?”见女人在河中挣扎翻滚,又喊道:“咋嘛?船上四五条汉子,为甚不下去救人?立在船头干球呀?”
听着这脆亮的喊声,船上的四条汉子在船帮直打转转,并没一人跳下河来。
“咋嘛?”阎赵氏大怒,转身对丈夫吼道:“整日里就会抽‘富贵膏’,现在到了要紧三关之时,眼瞅着女人在河里挣扎,你把手伸进裤裆摸一摸,长球的就是男人——就该跳下河去救女人!”
阎千山从来没下过河,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面红耳赤,就推了推兄弟阎一石。
阎一石也是个庄稼把式,就伸长脖子叫喊:“男人们,谁会水,快下呀快下呀……”喊了好一阵,没人应声,看到的都是直摇头。
“唉!”许多人叹息起来。
这也怪不得鲤鱼滩的男人。因为自古而下,这儿都信奉“土可生白玉,地能产黄金”,他们从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恬静日子。他们世代以农耕为本,根本瞧不起经商的。对于河侠纤班,更是嗤之为下下九流,横竖不肯与之交往。因此,这会儿让他们救起落水的女人来,实在是勉为其难了。
“听着呀,河岸喊话的,可是我赵家妹子?”正情急之间,船上传来带血的声音:“快救人呀,我是你家四哥……有人落水哩……妹子呀,阎家兄长呀,还不快下河救人呀……我等皆不习水性,全指你们岸上的人哩……”
声音传到岸上,阎赵氏也已确信喊话者真是自己四哥,急得打了个转转,一把将丈夫阎千山推下河去,嚷道:“快向那女人游啊……”复又冲阎一石等本家兄弟吼道:“咱阎家,皆是些土地疙瘩,好没出息呀!你们平日里总骂人家河侠纤班不守规矩,专走邪门歪道,可人家反抗官府有甚错?杀伐洋人有甚错?济世救民有甚错?如若此时纤班在场,哪会出现这船上岸上大眼瞪小眼的情景?他们定会毫不犹豫跳下河去救人的,哪还要费这么大事……”
“救命啊……救我……”阎赵氏的满腔怒火还没有喷射完毕,就听脚下丈夫阎千山在扑打着泥水喊叫起来:“我不会水呀,快来救我……”
阎玉水撇撇嘴,捋一下秀发,说了声:“这麻秆可以当根棍使。”就顺手将阎一石推下了河。
两兄弟在水里扑腾了好一阵子,阎赵氏和女人们并不着急,而是说了声“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抽啊抽,皆抽成了废物”,就低头正色道:“吼球哩,救球哩!你兄弟俩莫再瞎扑腾,脚往水下探探就行哩!”
水中的阎千山和阎一石听得这话,小心探了探,站稳脚跟后,伸展身子——原来岸边那水,只没过他们胸间,并不足以要人性命。
阎千山望着妻子和女人们,嚅嚅地说:“你们……咋知道这里水浅?”
阎赵氏道:“我们天天来河边洗衣浆衫,哪里水深哪里水浅,还不清楚么?哪像你们似的,一有空就躺在炕上抽!”
俩男人在族人的帮助下,费尽力气爬上岸来。
河面,拼命挣扎着的女人,已经疼得没了生气。昏黄的河水中,泛起鲜艳的血色,把浪花染得彤红彤红,血水中传来:“我生哩……我生哩……”一个红浪打过来,女人便失了踪影,殷殷的河水里,仍然时断时续地传出声音:“我知道,这不是妖孽……不是葡萄籽,是个男娃……天呐,我的儿啊……这也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一会儿,从血红浪花之中,显出一个婴儿来;刚一露头,又被红浪淹没了。
船上,孔秀才和赵四爷看得真切,大喊着:“是个娃呀……娃降生哩……”然而,喊着喊着,血水涌起涟漪,一层一层向岸边推去。
“快看快看,水都染红哩!那女人是无救哩……”阎赵氏、阎玉水凄切地喊着:“天杀的河呀……又要了一个女人的性命……”
血红的涟漪,将婴儿涌到了岸边。阎赵氏想也没想,“扑通”跳进血水,喊着:“真是个娃呀……真是个孩子哩……”连滚带爬,扑上前去,将婴儿捞出血水,紧紧搂在怀中。
阎玉水、阎千山、阎一石等人凄凄惶惶,手忙脚乱将阎赵氏拉上岸来。
“娃会动,心还是热的。”阎赵氏搂抱着婴儿,一路小跑,向鲤鱼娘娘庙奔去。
她的身后,人们都在嚷:“快快……鲤鱼娘娘有起死回生之术……横竖是条生命,快叫鲤鱼娘娘救活他……”
纷纷攘攘,人们簇拥着阎赵氏向前跑时,赵四爷的船也掠过血水,来到了岸边。
刚一靠岸,俩船工就将泪流满面的孔秀才扶下船来。只见他甩开船工,抖抖瑟瑟喊着:“我苦命的小妹子啊……你咋就这样去哩……你好走……”
一河浑水流着淌着,就把那团血色稀释——仍旧是浊浪滚滚,仍旧是哗哗啦啦,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你这天杀的河呀……”他忿忿地望着黄河,吼道:“你夺走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你这魔怪呀……我……我……”还没吼完,便眼冒金花,一头栽倒在了泥滩上。
4 这娃颇怪诞,浑身乌紫,柔软如面条,既不哭也不闹。说是死了似乎还有热气,说是活着却不会动弹。
“这……”阎赵氏将娃抱进庙门,并不急着进庙,而是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扑通”一声跪倒在大槐树下,颤颤地说道:“这娃可怜,偏偏出生在河里,娘却莫哩……老树祖啊,认下他吧!”
“收下娃的魂吧!”阎千山、阎一石、阎玉水等人也都争先恐后匍匐在树下,齐齐儿求道:“老祖宗呀,好可怜见的,就收下这娃吧!”
这棵大槐树,傲然挺立在庙院中央,十几个汉子手拉手也合抱不过来。左边的枝干,不知哪朝哪代遭过雷击,早已干枯;右边的树冠却耸入云天,枝干繁茂,将那些干枝又合抱起来,显示出百折不挠的勃勃生机。树荫如是硕大的华盖,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覆盖了整个庙院。树根有如逶迤伏挺的盘龙,有的暴出地面,有的潜入地底,弯弯曲曲,把身边那些峥嵘苍翠的柏树和松树联系在一起,仿佛是张开了博大的胸怀,护佑着它们。
俗话说,“千年的松柏万年的槐”。人们可以通过树下的字迹模糊的残碑说清哪棵柏树为“黄帝手植柏”,哪棵松树为“夏禹手植松”,可是谁也说不出大槐树的年代,只知道它是玉皇大帝在人间栽下的两棵树祖之一。
一阵风过,大槐树发出千千万万“刷刷”的声音,阎玉水兴奋地嚷起来:“妥哩妥哩,老祖宗应下哩!”
树根下,人们方才起身。
阎赵氏按古老的程序,小心翼翼地捧起黄土,阎玉水等女人这就拿手细细捻磨。一会儿工夫,她们便磨下一堆灰黄纯净的土面面来。
阎赵氏将娃平放在土面面之上,女人们立马围在一起,轻轻地将土面面洒遍娃的全身,接着轻轻地抚摩起来。那些土面面,无声无息地在女人们的手中缓缓落下。
“娃呀,这便给你土浴哩!”阎赵氏瞅着软绵绵的婴儿,一边抹泪一边说:“好可怜呀,莫娘的娃娃,你这便认祖归根,得了洗礼,贵贱要活着呀……”
女人们一边给娃土浴,一边抹泪,希望这个脆弱的小生命,能够得到祖先的护佑活转过来。
“还莫动静么?”阎一石身子最细,三下两下挤进了女人堆里,伸着长长的脖子探问道:“这是谁家的娃?还没有生气么?”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了女儿鱼儿。这女娃四五岁光景,扎两个羊角辫辫,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喜人。
阎赵氏瞥了阎一石一眼,正欲说什么,就听人群中有人说起了风凉话:“你有资格问么?别看这娃甚也不知,可人家肯定爹也亲,娘也亲……”
一席话,把阎一石呛得面红耳赤,他知道这是在刺他婆姨曾经被土匪掳去过那件浊事,急忙“咔咔”大咳了一番,没了下文,低头挤出人群。
“谁再胡说,小心割了他的舌头!”阎赵氏瞪了人们一眼,那些嚼舌头的人立马住了嘴。一时之间,人群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阎赵氏在人缝里瞅见了鱼儿,将她拉近前来,说道:“鱼儿呀,你妈病好些了么?都说你是河里鱼儿的化身,来来来,你拿小手抓土给这娃浴浴,兴许就灵验哩。”
“我……我行么……”鱼儿嘟起红红的小嘴,想说些什么,脸蛋的小酒窝一颤一颤的:“婶儿,看我来……”她便按大人的要求,捧着土面面,为那娃沐浴。
轻柔的小手,在乌紫的皮肤上轻轻地滑动……一会儿,娃果真有了生气,小胳膊小腿儿扎撒起来,脑袋也会动弹了。
“好闺女,真有你的……”阎赵氏见娃活转过来,抹去泪嚷道:“好鱼儿,以后,婶有甚难处,可少不下你哩。”
人们也都唏嘘感叹:“咱鱼儿是生在水里的,果然就有仙气,还说甚?人家小手一摸,就把娃救活哩……”
阎玉水一把将鱼儿搂在怀中,“啪”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枣,塞进鱼儿手中,说道:“好乖乖,快回村吧,和你杏花妹子一起玩去。”
鱼儿将枣枣装进口袋,喊了声:“我回去哩……”撒腿就往村里跑,像只活泼伶俐的小燕子,两个羊角小辫子忽闪忽闪,仿佛在原野上飞……
赵四爷和船工们好不容易将孔秀才唤醒过来,互相搀扶着来到娘娘庙时,鲤鱼滩的人们已经祭拜完鲤鱼娘娘,正从庙里出来。
阎赵氏怀里的婴儿,被娘娘赐了魂魄,小胳膊小腿又抓又蹬,小嘴儿嘟嘟地蠕动,发出“吱吱”的声响,乐得阎玉水等人开怀大笑,皆都说:多谢鲤鱼娘娘哩,这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边说着,人们一边走下被磨得锃亮的石阶,一抬头,就看见了赵四爷、孔秀才等人。
“娃咋样哩?”赵四爷紧走几步,上前来冲阎千山问:“妹夫呀,娃好着哩?”
阎千山一见四舅哥,有些尴尬,捋捋辫子,拧拧衣衫上的泥水,忙不迭迎上去,说道:“好,好,莫问题哩!”他拉着赵四爷的衣袖又说:“咱姑舅好久莫见哩,这地方咱也插不上手,你快跟我回家喝酒去……”
“不急不急,”赵四爷并没有应命,而是眯缝起那双弯弯的象眼,端详着妹子怀中的婴儿。他擦去脸上的汗珠,长吁一口气,说道:“能保住娃,也算李家的造化!”
孔秀才是鲤鱼滩的常客,这会儿见到大伙,也顾不得那么多斯文讲究了,两手拍着大腿,哭将开来:“天呐,地呐,我本是送妹子来避祸求祥的……可恶的大河啊,生生要了我妹子的性命……这算怎么回事呀?鲤鱼娘娘,你给评评,这叫什么道理呀……”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得有板有眼,如是唱歌吟诗。
直到这时,鲤鱼滩的人们才知道,那位被河水卷走的女子,正是纤班老大李忠义的婆姨。
“哎呀呀……”阎玉水望望赵四爷,又望望孔秀才,大张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嚷道:“原来如此——山不转水转,还都是自家的事情呀……”
阎千山等人了解孔秀才的脾气,任他呼天抢地,并不阻拦,待他宣泄完毕,才和族人们一道,上去扶住他。
阎玉水道:“孔秀才,嚷甚嚎甚?你读了那么多的诗文,又经常到咱鲤鱼滩主持婚丧大事,还不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罢了罢了,好歹娃活着,你就别悲伤哩!”
在人们安抚孔秀才的时候,阎赵氏悄悄对赵四爷说:“大哥二哥三哥都出去哩?家里还好么?我听说咱家也入了伙,究竟是咋回事?”
赵四爷向四周瞅瞅,见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孔秀才吸引走了,才小声说道:“妹子呀,是这么回事:咱禹王滩李赵两家,做事从来同进共退。我们是支持义和团的——消灭洋人,可以保护咱晋商利益,实为爱国义举……你知道就行,我们李赵二家,已经被封为左右殿主,专门为义和团筹粮筹款,殿后支援……”说到这儿,他凑近妹子耳边,不无神秘地道:“记住,对谁都莫言语,这是秘密事儿。”
“知道哩!”阎赵氏听罢点点头说:“而今天下大乱。四哥呀,家里就你一个在支撑,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兄妹俩正说着私房话,就听阎千山嚷叫起来:“事已至此,不管咋说,李忠义也应该出把力,否则……”
他的话,把孔秀才的情绪又挑动起来。
“李忠义!”孔秀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阎赵氏面前,伸出干爪似的手,抚摩了一下小外甥的脸蛋。接着,猛地转过头去,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