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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赵进这边是硬撑场面还是怎么,这千把人一来,场面彻底被镇住,千余精锐加上大车帮能动员起来的人力,镇服清江浦地面上的牛鬼蛇神,那真是杀鸡用牛刀!
“多亏你老兄提醒,不然这一次我还真要试试,不甘心啊,经营了这么久,被一个毛头小子十几天夺了去,没想到他真是有这个手段,居然有这样的实力,好险,好险,差一点就动了,到时候真要招惹大祸的。”连平安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满脸都是后怕的神色。
外面闹得纷纷扬扬,仓库大使连平安这边却安静的很,明里暗里他都没有出头出手,自然没有人找他麻烦。
此时的连平安连大使,一边听着心腹亲信的打听禀报,一边和漕运上的那位把头闲谈。
那把头颇有些得意,毕竟是提前开口相劝,当时还得了些白眼埋怨,现在看,却是未卜先知,避免了好大一场祸事。
“说起来你们都是不信的,那赵进在徐州好大场面,手下一虎一凤一豹一熊一狼一狗,各个都是了不得人物,扬州那边早就吃大亏了,你们还不识相。”
此时的云山武馆中,有人临时用砖头围出一块地方,里面点燃着稻草和木柴,外面的人不时把东西丢进去焚烧,浓烟滚滚。
“别舍不得这身衣服,沾了血的就要烧掉,回头二哥给你们买好的,刀也得擦干净了,那水记得到河里去,别懈怠,别偷懒,进爷的规矩大伙都知道。”齐二奎叉腰站在场中,扯着嗓子喊道。
他手底下几十名大汉大部分都在擦拭朴刀,当日闯入江威武馆穿着的衣服和蒙面巾有专人收取,丢到火坑那边焚烧。
在另一侧,赵字营的弓手正在给弓弦抹油,重新保养弓身,南方潮湿,如果不时时照看,弓很容易损害。
当日里弓手们提前在江威武馆四周布置好,有人在房顶高处观察,第一箭第二箭射进去之后,剩下的也就不会落空了,这边射过几轮后也不恋战,直接撤走,而齐二奎带着手底下的人拿着朴刀杀入,在江威武馆邻居的房顶上,则是有四名射术出众的弓手坐镇,他们负责狙杀蒋大成,还有清除战斗时抵抗的麻烦人物。
这一轮杀过,第二天魏木根就带着内卫队的一干江湖汉子,挨个地方“收债”,那些心怀鬼胎,躲过第一波的清江浦本地豪强之流,就在这次彻底破家夺产,什么也剩不下了,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犯不上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只需要做出个震慑就足够。
对于这些贪婪之辈来说,杀了他不如让他身无分文,这样的惩罚更加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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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暗合
经过这次之后,如果还有人想要对赵字营和云山车行有所图谋,那就是脑子坏掉了,放在这边足够强的力量,又显示了雷霆霹雳的手段,谁也不敢不服。
之所以能把这些事打听的这么清楚,则是因为严黑脸和几个徐州盐路上的人物,早早的就来到了清江浦这边,找到盐枭盐贩子,通过他们了解本地江湖市井的情况,明面上还有孙家商行的生意伙伴,这些人出面更不会让人注意到。
这次赵字营扩编,几名伙伴,除了不带领家丁的王兆靖之外,其他几人手里的力量都有所增强,只有刘勇表面上没怎么动,可实际上,刘勇所辖内卫队的力量膨胀了几倍,外围就不用提。
赵字营最放心的那批江湖人,以及历次的俘虏中可用的,可投靠的,这次全部交给了刘勇来统辖,在清江浦这边,赵字营不怎么接地气,所以在有些事情上一定要舍得下本钱投入。
严黑脸、齐二奎、聂黑、李和、黎大津、魏木根等人都在刘勇麾下,除了这些之外,刘勇还得到了清江浦就地招募人手的权力,江湖市井中墙头草总是不少,看着赵字营和云山车行威风了,总有很多人过来投靠,这些人多少也是一股力量。
而且赵进还有命令,石满强辖下的十个连中,有一个连刘勇可以随时调用,这就让刘勇手里的机动力量更强。
细算起来,这次夺到手里的赌坊、青楼、窝赃铺面之类的地方,他们那里面还有不少拿钱卖命的凶徒,这些人刘勇也能指挥的动,大部分的江湖人没有自己的场面,就是为了挣钱糊口卖命,他们可不觉得徐州人来清江浦如何,也不会觉得赵字营在巧取豪夺。
赵字营的确在巧取豪夺,不过只是对那些不长眼冒犯他们的人,至于平民百姓,正常的商户,开始对徐州人也是战战兢兢,等发现赵字营的人做事公道,绝不强占霸道之后,也就放下了心。
清江浦边缘属于大车帮的空场货场换了主人,这个是吞并,就算花钱买,价钱其实也不高,但清江浦运河两岸那真是寸土寸金的地块,想要在这边开设店面,置办产业,就必须要真金白银了,开始也有人防着赵字营强占,也是心惊胆战的,心想如果真要强占,也就豁出命来拼了,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没想到这些徐州人传说中蛮横凶残,做生意的时候却讲究规矩,绝不耍什么凶横,该给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还在要官府这边做个公证,契约上手印什么的都是齐全。
在靠近运河边的地方买下了大铺面,又买下了几间连在一起的宅院准备拆除翻修,盖成仓库的样式,又在运河边上买了一处码头,城内他们占下的那几处地方上也都是大兴土木,拆除院墙外围重建。
大量的工匠劳力,大批的材料,被从各处运来,很多地方已经成了工地,大量的粮食和货物在清江浦通过水路两条线北上运出去,然后大量的货物被运了过来,虽说大明一向是南货北销,可北边也有货物卖过来,来自北地各处的特产,甚至是产自塞外鞑虏之地的货物,都是运了过来。
除了这些之外,最大宗,最惹人注意的,莫过于整船整车的汉井名酒。
谁都知道这酒好喝,清江浦的冬季前后,湿冷异常,也是难熬的很,加上不少人都在运河边上讨生活,那边湿气更重,大货都要喝几口烈酒暖暖身子消乏,这汉井名酒一出,立刻把其他的酒都比下去了,醇烈异常,喝一口浑身都跟着暖和起来。
奈何这酒贵,而且无良店家还掺水,有钱人倒罢了,真正想喝的往往喝不起喝不痛快,这次大量的酒过来,价钱总算下去了一点,大伙多少能喝得起,尽管大多数人也就是能多喝几口而已。
在清江浦买地购置产业,大批的粮食和货物运走,大量的特产和烧酒运进来,这又是一种实力的体现,懂行的人都能看明白这其中要有多少银钱流转,敢情这伙徐州蛮子不仅仅是能打,不仅仅有刀兵,还有大笔的银子,居然这样豪阔。
也就是店面产业刚开始翻修建设的时候,就有本地的商户掮客找上门来,询问云山行手里的金银情况,问可以不可以借出周转,利息什么的都是好说。
清江浦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赵字营相关的方方面面有什么遭遇,刘勇这块都会口述给身边的文书记录,然后快马把这些事送回徐州。
赵进看了关于银钱周转方面,沉默了会,打开自己的铁箱,从里面取出了记录心得记忆的册子,翻出几年前的那几本,那都是废旧的账本,翻开一本,上面写着“秋收时粮贱钱贵,春荒时,粮贵钱稍贱,其中有金山”。
这件事赵进记忆的很清楚,当时听人说了秋粮赋税和银钱之间的关系,觉得其中有差价有空间,想要进去发达一笔,结果细究起来,发现早就有人用这个法子巧取豪夺,吞并土地,当时闹了个大笑话。
只不过当时没什么实力,的确闹出了笑话,现在和那时不同了,这些年赵字营积攒下来了大批的金银,而这清江浦又有大批的粮食
赵进拿出一本新册子,这是用上好宣纸装订的本子,赵进在本子上写好日期,只写了两个子“银”和“粮”。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刘勇还说了另外几个消息,其中一个就是在孙家商行清江浦分号的临近处,新开了一家布庄,这布庄刚开业的时候就派人过来递帖子攀交情,说自己这边是松江余家开设的产业,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要要多多照顾。
看到这个,赵进一笑,他记得年前登门送礼的那位余二公子,这位二公子的冒失和接下来的从容,让赵进印象很深刻,当然印象更深的是那几支镶宝的西洋短火铳。
年后忙碌成这个样子,这余二公子的事情已经被抛在脑后,却没想到这位二公子还没有放弃。
赵进突然想到一件事,从江湖绿林的角度上来说,自己拿下了清江浦,而这清江浦是天下漕运的枢纽中心,这似乎和余二公子所想的有些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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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紧在清江浦再开一处货栈,专销南货,记得要用什么山车行的大车,开价多高也要。”
在松江余家这边,这几天管家和管事账房们都忙碌的不可开交,自从清江浦的消息传回来,自家这位二公子就要多开几处分号,其中清江浦几处,徐州也要开几处。
余二公子在生意上的确有大才,开设分号分店,千头万绪,他一个人在那里头头是道的周全筹划安排,其他人只需要听从就好。
“徐州那边的分号要开在何家庄,我知道咱们的货物下船再走陆路耗费大,也知道开在那边我们可能会赔钱,但赔钱也要开,一定要和那边的人交好,他们有什么需要,咱们有什么能帮忙的,一定要尽力去做到做好。”
管家站在边上看着,看着自家二公子滔滔不绝,家里两位少爷,最像老爷的就是这位二公子。
等一切都安排完,余二公子挥挥手,管事、账房们躬身退下,余二公子转头看向管家,满脸兴奋的说道:“真没想到那赵进有这样的雄才大略,不到两月,居然就把清江浦抓在手中,果然这赵字营值得下功夫,咱们余家的漕运改海的大计,就着落在这位赵进身上了。”
管家摇头苦笑,放低声音说道:“少爷,这话你都说了好些次。”
余家一直琢磨的就是漕运改海,对漕运研究的自然精深,余二公子余致远比其他人更了解清江浦对于漕运的意义,也更了解赵进在那里放下了那些力量意味着什么。
余致远甚至还知道大车帮,因为他们家在清江浦那边有心腹的家人在打听消息,风吹草动都要报回去的。
大车帮在清江浦做什么的,和背后是什么,有什么样的实力,余致远也很清楚,甚至还把这个当成清江浦的关键。
等赵进把这些事做成,消息传回来,这位余二公子才发现,自己觉得千难万难的勾当,那位徐州赵进轻而易举就做成了,而且真是摧枯拉朽一般,丝毫不费力气,余二公子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赵字营的实力,低估了这位赵进的手段。
看着兴奋不已的二少爷,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少爷,明年京师大考,您是不是把这些先放一放,去温习下学业,大公子不是也来信了吗?”
余致远亢奋的摇摇头,哂笑说道:“把沙船一烧,那就是和咱家撕破脸了,就算去了京城,也断没有考中的道理,还不如专心经营这个,这才是大事”
说了几句,却发现老管家的脸色不太对,余致远知道再说这位老管家就要跪地哭求了,连忙苦笑着摆手说道:“华叔,我知道了,我会去把学业功课捡起来,一定会去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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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清江浦是温柔冢
相处这么多年,老管家当然明白自家少爷的做事风格,他在那里只是叹了口气,还没等他说话,余致远又是继续说道:“华叔,那云山酒庄在南京和松江都开了分号,咱们把松江这边的烧酒全都买下来,沙船那些人在海上正需要这个,然后,余家发个悬赏下去,那种西洋佛郎机船上的大鸟铳,重金买,只要有就送过来,银子好说。”
老管家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躬身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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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南京,秦淮河上已经是春暖花开,稍微冷清的风月胜地又开始热闹起来,河上飘荡的花船画舫之中,时不时的传出莺声燕语,丝竹飘扬。
可也有例外的,一艘画舫就那么安安静静的飘在河上,船头船尾有几名彪形大汉或坐或站,戒备的打量着周围。
“这酒是男儿喝的,这酒是武夫喝的,是北边喝的!”在画舫隔间里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酒坛和几样小菜,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端着酒碗小口品尝,满脸都是享受神色。
“徐州那帮人的生意倒是做大了,卖酒的分号居然开到江南这边,也不知道赚了多少银子。”站在边上的马六笑着说道。
马冲昊把碗中酒喝下,哈了一口气,好像被酒意沉醉,就在那里闭眼不睁,安静了一会,马冲昊沉声问道:“那赵进在清江浦扎下根了?”
“回都堂的话,扎根下去了,他们玩了个欲擒故纵的手段,又杀鸡儆猴,清江浦那些货色享受久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一下子被彻底打服,而且赵进明里暗里在清江浦布置了近两千人,这下子谁也不敢妄动。”马六开口回答。
马冲昊还是仰头闭眼,好像睡着了一样,又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开始打那么大,官府不管吗?”
“本来要用山阳守备的兵马,但狼山那边来人拦住了,都堂您也知道,狼山副将上次折了本钱,这次死活不愿意再伸手,官府那边一看徐州人连官兵都奈何不得,而且常例银子照付,也就捏着鼻子认了。”来龙去脉,那马六知道的很清楚。
马冲昊这时睁开了眼睛,怒声说道:“这帮混账,他们管着的兵马是大明的兵马,是天子的兵马,不是他们自己的,眼下倒好,都成了他们自己的私产,为大明做事,还要考虑亏不亏,更荒唐的是,朝廷居然也觉得是这帮混账的私产,长久下去,谁还给会卖命,早晚要乱起来!”
说完这句,马冲昊提起小酒坛给酒碗里倒满,仰头一饮而尽,又在那里闭上了眼睛,身边的马六似乎已经习惯他这样的做派了,只是垂头站立。
“有什么破绽可以抓吗?”
“没有,尸首都收拾的干净,应该是弄到偏远的地方烧了,那帮徐州人每次动手都滴水不漏,这次教训清江浦的江湖人,远处射箭,近处蒙面,谁都知道是他们,谁也没办法指证是他们,而且相关的那些人都被逼着欠了巨债,全家拽到北边种地做苦力,剩下的恐怕也不敢说了。”
马冲昊嘟囔着骂了一句,然后笑着说道:“到底是公门出来的,这等投机取巧钻空子的手段倒是玩的不错。”
“都堂,要不要小的领人弄个人证回来,看看能不能拷问出来些要紧的。”
“不必,咱们在清江浦和徐州还没有那赵进耳目多,轻动很容易打草惊蛇,先养着吧,现在就是越养越大,等养肥了,咱们拿下来,那就是几辈子不愁,没准我还能回京做个真都堂。”说着说着,马冲昊打了个哈欠。
“请都堂放心,小的一定会盯紧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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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在徐州的分号开设前,已经有管事带着几车棉布过来贩卖,想要在何家庄外的集市上试试,但货物刚摆出来,立刻被四方商户一扫而空,这余家的管事立刻就明白了,在徐州何家庄这边售卖棉布,肯定会赚钱。
以往松江棉布到达徐州这边,往往倒了几次手,价格也跟着变高,但现在直接运过来贩卖,少了中间的加价,自然价格有优势,而且何家庄这边吸引了临近河南和山东,甚至还有北直隶南边府县的客商,虽说这几处都不能说富裕,可也有不少人富贵士绅,自然对这些东西也有需求。
实际上,赵进一拿下清江浦之后,何家庄的市面也跟着变得兴旺,大批南货来到这边,同样的,因为王自洋这条线,塞外口外、山西河南的很多特产,也经由陆路来到,汇集贸易。
在江湖市井中人看来,现在南直隶江北处三处最好的所在,赵进已经有了两个,清江浦和隅头镇都在手中,大家想要生发,想要在上面吃饭,必须要和赵字营打交道,偏生赵字营太强,只能按照赵字营的规矩行事,这就让大家不得不低头了。
原来闻香教各处教门,只有徐州这边是被赵进抓在手中,连组织都被赵字营渗透进去,完全独立于闻香教的郓城总舵,不过闻香教组织严密,行事隐秘,也只让赵进占了徐州一处,临近的归德府、山东各处、凤阳府以及邳州这边,都依旧服从郓城那边的徐家指挥。
闻香教郓城那边和赵字营势不两立,这里面不仅有徐家和木家的恩怨,还有折损在徐州这边的大批骨干,以及徐州这处地盘被夺去的刻骨之恨。
但对于徐州附近的闻香教分舵和分会来说,服从总舵是一回事,和赵字营敌对或者势不两立又是另外一回事。
实际上,大家对赵字营的态度都颇有善意,隅头镇漕运上的漕丁运兵差不多九成是闻香教徒,可他们在漕粮换酒上发了大财,说赵进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也不过分,自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尽管防备着赵进,但从不和赵字营相关的势力危难,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要通风报信。
其他几个地方也是一个道理,南直隶的宿州和归德府那边,表面上不相往来,可暗地里,却通过郑全的闻香教传递了不少消息,只有山东那边是个例外,因为郓城县本就在鲁南兖州府,这几个县都是徐家直接控制,组织严密,不会有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等明确为敌的,也不会在何家庄这附近闹出什么事情,甚至连传教都是被严禁的,原因无他,他们也要在这里做生意发财,也要在这里采买物资,如果一下子禁绝了,岂不是断了自家的财路?
无论天神地仙,弥勒佛祖、无生老母,都比不得这银子最大,能赚钱能花钱,什么恩怨都放一边,保证赚钱才是真的。
清江浦这边是漕运的枢纽核心,也是漕运的大本营,漕丁运兵在这里人数极多,这里当然也是闻香教的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