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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很多。
自从建州女真金军开始侵袭大明,大明丧师失地,朝廷有人在推卸责任,有人借机攻讦政敌,还有人想在里面捞取好处,可也有人殚精竭虑,想要尽忠职守,在一次次大败的打击下来,兵部尚书薛三才精疲力尽,死在了任上,但兵部的那些郎官却都说这位老尚书运气好,因为他来得及看见杨镐那十余万大军的惨败,真要是看到了,只怕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继任的兵部尚书黄嘉善所面对的问题和前任一样,一是不知何处调集兵马,二是不知道何处筹集军费,征辽饷虽然已经开始,但距离秋赋开始还有几个月,远水救不了近渴,建州女真的大军可不会等大明的军费齐备了后在开始打。
“请将各省直的绝军变产银、缺官柴马银、拖欠太常寺马价银,全部解给兵部支用。各省直的税契银、布政司吏纳班银、河南省的河工节省银、兑军买米节约银,以及各王府、宗藩、勋臣、土司的议助银、内外各官捐俸银,皆以一半解给兵部,以为抚恤、买马之费”
“今由兵部暂借太仆寺银、南京兵部银、南京户部银、南京工部银各十万,及早购买马匹,以济边事急需。应造盔甲器械,由工部视情动支各项银两,从速建造,务必做到兵到即给,以便训练”
新任兵部尚书黄嘉善提出的这几条可以说是搜山检海,把大明所有可能存余的银两全都集中起来,集中起来作为军费,装备、抚恤和军马、军粮,样样都需要银子,这奏折上去之后,对大部分奏疏都置之不理的万历皇帝难得准许,命令实行。
“各处衙门怎么会剩下什么银子来,有一文钱都会花个干净,有亏空才是常态,这黄嘉善的奏疏或者是为了应付上意,或者就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一点用处。”王友山信上简短点评几句,王兆靖明白得很。
听到这个,赵进只是笑一笑说道:“肯定就是为了应付,能做到尚书这个位置,就算没有做过,也该见过。”
这次的信笺依旧很多,王友山在信上特意提到了即将主持辽东防务的熊廷弼,王友山这等清流人物一贯是自傲自矜,没几个瞧得起的人,不过对熊廷弼却颇多称赞,王友山和其他清流不同的是,他看到听到的更真实一些,比如说这次之所以对熊廷弼评价这么高,是因为兵部张清海以及其他几位老军务都这么说,都说熊廷弼是当今难得的军务大才,通晓地理,熟悉边事,有他去那边,辽东的局面就可以安稳许多了。
在信上还特意提到了熊廷弼的几项策略,他既然要去主持辽镇军务,也必须对天子和朝廷阐明自己的做法“辽东为京师肩背,河东为辽阳腹心,开原系河东根本,欲保辽东则开原必不可不收复。请令从速调兵遣将,备好粮草,修造器械,及时供应,并请便宜行事”没什么洋洋洒洒的夸张大言,都是很实在平和的策论。
王兆靖读完关于熊廷弼的书信之后,倒是觉得轻松了些,只是对赵进说道:“不知这熊大人能把辽东经营成什么样子。”
“辽东大势已去了,难。”赵进回答的很简短。
听到他这句话,王兆靖也是无话可说。
到徐州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十二,这次赵振堂没有呆在徐州城内,而是带着何翠花和其他家人去了萧县,毕竟这萧县守备不能总不在营中,赵进特意去了一次萧县,赵振堂在萧县这边过得也很自在,徐州州城和萧县县城距离很近,赵振堂做捕快的时候就和萧县这边打过不少交道,熟人不少,来到这边自然有人来往,军务上又不用他操心太多,活得当然舒服。
赵进来到,一家人短暂相聚,为了怕父母操心,清江浦遇刺的事情就没有提起,时间很紧,相聚也就是聊一个时辰,吃一顿饭,临走之前,赵振堂叫住赵进叮嘱说道:“这次回来,让牛金宝去他娘那边看看,让牛金宝自己去,让他自己回来。”
“平时不让我念叨,你自己倒是操心不少。”对赵振堂的叮嘱,母亲何翠花忍不住埋怨几句。
赵进笑着答应,告辞之后直接让牛金宝先去徐州那边探亲,自己去自己回来,牛金宝对这个也没有推辞,谢过之后上马赶过去。
问清了缘由之后,王兆靖也忍不住感叹了句“姜还是老的辣”,牛金宝的娘亲在徐州肯定过着不错的日子,牛金宝过去看到之后,自然会对赵进这边感恩,而自己回来这事也是个测试,牛金宝以前在江湖上打混,自由自在惯了,跟在赵进身边辛苦且受拘束,未必能够坚持,让他自由来去,若是能自己回来,说明会有恒心坚持下去,若是回不来,这样没有定性的贴身护卫,不要也罢。
回到家里之后,不满周岁的女儿一时间认不出自己的父亲,被赵进抱过去的时候居然伸出手拍打,还撕扯赵进的脸,结果撕扯几下,倒是认出人来了,然后拍着小手大小,以往一直对赵进忙碌颇为支持的徐珍珍这次却埋怨了几句“总这么在外面跑,孩子都不认识爹了”,赵进听到这话,难得的有了几分内疚惭愧。
不过内疚惭愧是一回事,忙碌是另一回事,在家里歇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把在徐州的兄弟们叫到了一起,把路上所说统括民力、保甲连坐的法子,拿出来和大家商议,当日在路上,王兆靖对这件事极为慎重,还提出了几个隐患,可其他的伙伴们却没觉得如何,吉香、董冰峰的意思都很简单,大哥要怎么做,我们跟着做就是了,而陈昇想的稍多些:“徐州虽然不大,可也是一州四县的地方,你说这个法子是精细活计,咱们赵字营舞刀弄枪的多,写字算账的少,咱们自己恐怕做不起来。”
“二哥,我们不光是营里这些,云山行和孙家商行的掌柜和账房们我们也可以用。”王兆靖插言说道,这个“二哥”的称呼,王兆靖很少说,不经意会提到。
陈昇没在意称呼,只是没好气的摆摆手说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云山寺里面平时管事做事的那些和尚也可以用上,酒坊那边也有不少人能用,可徐州一州四县也有差不多三十万人口,这些人平时还要做自己的差事,干这个怎么能够?”
王兆靖咳嗽了两声,脸上有些许尴尬,这是他疏漏的地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赵进却开口说道:“凭咱们自己的人是不够的,而且咱们的人还要忙碌自家的事。”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愣神,自家人不够还不能全力使用,那怎么办?
“让官府去做!”赵进给了答案。
这个回答让大家又是愣了下,赵进继续解释说道:“州衙县衙里拿俸禄的没几个,可做事的人却不少,六房书吏下面都有几十上百甚至更多的帮役快手,这些人都是地头蛇,正好能用上。”
按照大明的规矩,徐州州城这个近十万人口的大城,从知州、同知到下面的书办吏目,吃朝廷俸禄的不会超过一百,一百管十万,莫要说这边,偌大京城,顺天府和大兴、宛平两县,加上五城兵马司,吃朝廷俸禄和领着粮饷的才不过千把号人,可京城内外百余万不止,怎么可能管得过来,但从大明开国到现在二百年,也就这么维持了到现在,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之所以能够维持,除了依靠士绅豪强们自治之外,就是在朝廷的编制外招募大量的人手,也就是所谓的白役、帮役、快手这一类,依靠这些人,大明地方官府,甚至朝廷中枢才能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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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能防能守
科举出身的官抓总务虚,而下面的文吏差役则是负责实务,文官通过科举选拔而出,选择他们的标准是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章,而文吏则是世袭,子承父业,一代代传承下来,地方上的某一项事务,往往被某一家族把持百年甚至更久。
传承下来的有陋规和剥皮吸血的法子,也有应对各项事务的经验,更不要说世世代代和士绅民户打交道,对地方上的民心详情,最了解的就是这些文吏和差役。
统括民力,实行保甲连坐之法,凭着赵字营和外围相关人员去做,等于是外行人入门,肯定磕磕碰碰,而交给这些文吏差役们去做,那可以说是熟门熟路,其实这些文吏差役们平日所作的,也是这些,只不过不那么系统,支离破碎而已。
“下乡收粮收钱,摊派徭役,某地有多少民户百姓,多少土豪大户,多少功名士绅,他们都要牢记在心,民户百姓要实收多收,土豪大户要去谈判,找个彼此都能接受的数目,而功名士绅那边该不去碰就不去碰,不知道这个底细,怎么完成官府的交待,怎么能让自家发财”赵进笑着说道。
陈昇在边上点头,这本就是官府衙门里的勾当,两人可以说是耳濡目染,等把赵字营的局面做起来之后,更是有意了解,家中长辈也是刻意传授,自然清楚其中关节。
那边王兆靖还在沉思,吉香却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哥,小弟不是说大哥和二哥的长辈不好,可衙门里那些人会不会和地方上勾结在一起,小弟可是听了不少,什么勾结祸害百姓的事情。”
听到这话,陈昇忍不住笑了,赵进也在笑,却伸手拍拍陈昇的肩膀说道:“大昇,你来说说。”
吉香被笑得摸不清头脑,只在那里挠头,陈昇开口说道:“别处我不知道,但咱们徐州官面和地方上可从没什么勾结,也就是个谁怕谁”
徐州民风强悍,尚武为先,什么事讲究是个刀棍上建真章,拳头大的说话就管用。
这吏目差役出城收取税赋,有功名护身的士绅不在乎,那些没功名的土豪大户则是硬顶着不交,纠集几十上百的汉子,拿着各式兵器,想要钱要粮,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就连寻常民户百姓,有时候都会硬顶着不交,而且乡亲纠集,咬牙相抗。
更麻烦的是,徐州土地贫瘠,偏又出了几个巨无霸一般的大豪,那云山寺是一个,徐家是一个,何家庄又是一个,这些官差更是不敢碰的,只能在其他处下工夫,这几处收不上,就要在其他处多收,想要多收哪有那么容易,民间本该缴纳的赋税都不愿意足额交上去,更不要说多收了,想要多收,只能动武用强。
民间动武抗税,官差没办法狐假虎威,官差也不会坐以待毙,同样用武力硬来。
徐州一州四县衙门里吃皇粮和不吃皇粮的捕快差役,并不是用来在大堂上打板子,给官老爷跑腿忙杂事的,而是纠集起来下乡收钱收粮的武力。
这个赵进和陈昇都记忆的清楚,小时候每到秋收时节,自家父辈就全副武装,连带着下面的同僚也都是刀枪齐备,大家下乡收粮去也。
你土豪大户手里上百条汉子,我衙门里也是上百条汉子,而且还都是些不干农活,偶尔或经常习武的壮汉,里面颇有几个亡命的混汉,厮杀个结果出来,肯定要有死伤,一旦有死伤,那就是大罪过了,就算没人理会,这养伤和抚恤的钱财也是不少,谁也愿意不动手。
既然不愿意动手,那么大伙就可以坐下来谈谈,今年的粮赋要交多少出来,肯定不能按照实际的田亩交足,交多交少,就要看你手里的人马够不够威慑。
至于平民百姓就别想着抵抗了,农户再怎么蛮横,还能蛮横过这帮如狼似虎的武装差役,老老实实的交钱交粮,让你交多少就交多少,哪怕你回嘴一句,直接扣个莫须有的罪名,锁了下狱,等家里拿钱赎人吧!
这么多年下来,每次都是杀气腾腾,甚至还要出现死伤,在这样的局面下,那还会有什么交情,彼此早就势不两立,更不会什么勾结了。
“咱们徐州和别处不同,除了丰县、沛县有几块好地之外,其他各处收成都很差,所以吏目差役就算有了银子也去经商放贷,绝不会把钱财用在购买田地上,结果文吏差役大都是出自城内,极个别来自城外的,也是无业的浪荡人物”王兆靖举一反三的说道。
可说到这里,如惠捂着嘴咳嗽了声,王兆靖猛然醒悟过来,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别人不去说,赵进的父亲赵振堂可不就是城外的。
这讨论从一开始,如惠只是在那里凝神细听,他的神色颇为郑重,按说在座诸位,如惠的年纪最大,又长期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对这方面最为了解,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在听。
没等他解释,赵进摇头笑着说道:“我家当年的确破落,这话倒也没错,咱们继续说咱们的,外面的整天想着不交,衙门里的吏目差役整日里想着多收,彼此都是断人财路的勾当,肯定不共戴天,就算有一两个勾结的,也变不了大局。”
大家都是点头,赵进又是说道:“咱们徐州文风不盛,有功名的没几个,这些也不用官差们去查我们自己去就好,那些我们控制的庄子,我们自己肯定知道底细,这个也不用官差操心,其余的,既然不勾结,那就用他们来做。”
众人神色上不那么为难了,原本觉得是一件大难的事情,可赵进这么分解开来讲,具体到每一个方面,大家都觉得可以做。
就在这个时候,如惠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下来,他颇为严肃的开口询问说道:“老爷,现在就开始挖官府的墙角,这个是不是早了些?”
如惠所关心的角度和旁人颇为不同,大家觉得这统括民力、保甲连坐是要把朝廷官府治下的百姓变为赵字营的百姓,这才是犯禁忌的勾当,而如惠关注的是动用文吏差役,是挖官府的墙角,这个同样触犯忌讳,可赵进他们眼里早就没有徐州官府了,却是没有想到。
这个问题让赵进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说道:“曹先生怎么看?”
“老爷,现在知州童怀祖就等着到任离开,各处知县也差不多的样子,没人敢触犯咱们赵字营,可他们现在还能使唤动衙门里的吏目差役,还能算是个官,可咱们做这件事,等于是把这些人归在咱们自己手中,以衙门里这些人做事习惯,恐怕以后再也不理会知州知县了,等于是彻底架空抽空,这样一来,原本能忍的,现在也不会忍了,明里暗里,都会用些手段,恐怕会有麻烦。”
如惠说得很缓慢,不过他这边刚说完,吉香就满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这几个没用的货色,能有什么手段可用。”
赵进一摆手,吉香就停住了话,赵进眯着眼睛沉吟了会,又是开口说道:“即便这样,宁可遇到麻烦,也要把这件事做下去。”
这话很强硬,如惠脸色变了变就要躬身,赵进开口说道:“不是针对你刚才的话,不必这样,我来说给你听,也说给大家听听,你们都知道我在清江浦受到刺杀,起因是个豪商的贪心,这个不重要,可让我觉得惊心的是,咱们自以为在清江浦那边有了局面,掌控的很紧,可闻香教依旧能够渗入,烧香传教,招揽信徒,你们不要觉得是那个耿满仓帮忙,你们想想,就算没有这个耿满仓,闻香教能不能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形下烧香传经?”
众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是摇头,只要有百姓信教,在自家开设香堂,吸引周围的邻居和乡亲过来,只要没有人泄露,那就很难被人发现,即便出现了什么异常的情形,也不会有人在意,每时每刻不知道多少要紧事发生,谁会在意一户百姓家里,甚至出了人命大案,如果没有人报案,也就会无声无息下去,清江浦那边,如果没有这个刺杀,赵字营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
“如果徐州、宿州、邳州、归德府几处,有那么几户人家信奉闻香教,可也不出来闹什么事,那么谁会知道,乡里乡亲的,就算知道也会帮着遮掩”王兆靖低声说道,说到这个,陈昇眼皮挑了挑,吉香和董冰峰居然颤了颤,好像冷风吹来一般。
赵进点点头,沉声继续说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渗透下来,他们平时也是良善百姓,对咱们赵字营也是敬服,咱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某一天时机合适,又是一场大乱!”
如惠眉头皱起,赵进说得没错,可这些和先前那个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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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是不是急了些
赵进只在那里阐述:“距离秋收还有多久?不到三个月,马上就要到征辽饷的时候了,那个一开,不知道多少人破家破产,到那时,咱们徐州就是一片乐土,不知道各处流民百姓会进来多少,如果闻香教混杂其中,我们到时候能控制住吗?真是十万流民过来攻城不算可怕,这么悄悄的渗透过来,到时候遍地烽火,那才真是大祸!”
说到大祸,赵进加重了语气,屋中每个人都跟着一颤。
“所以要先统括民力,实行那保甲连坐的法子,尽可能的把徐州经营的愈发严密,咱们自己防备的牢,才不怕别人钻空子。”
如惠缓缓点头,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回答说道:“老爷考虑的完全,牵扯到徐州根基的稳固,万事都要以这个为先。”
赵进拿起手边已经变凉的茶碗喝了一口,董冰峰连忙过来倒满,问答之后,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赵进朝着椅背上靠了靠,脸上露出笑容,用轻松些的语气说道:“闻香教的渗透是在近处,之所以要做这件事,还有更远的考虑,这个才是最要紧的。”
牵扯到赵字营根基的事情都不算最要紧,更远的考虑又是什么?每个人的身体都前倾些许,都是专注异常。
“咱们赵字营将来要做大,但我们这一块除了守规矩敢打喊杀的汉子,还要各种能做实事的人,你们也知道,这一年多来,一直有读书人过来投靠,可这些人能干什么,读四书五经不知道实务经济,能做的只是个文书,可让他们做文书账房之类,他们还觉得屈才。”
众人都是笑,赵字营这般经营,很多人觉得其中有机会,也有很多人替赵字营做出了种种妄想,觉得其中前程远大,可以博一搏,这种人往往是读书人多,童生不少,秀才也有,可这一类人之所以有妄想,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