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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棱堡外围的地形也经过处置,平常火炮开火,也很难打到壕沟里的士卒,炮弹应该会落在这个位置”赵进开始说起细节。
李和在这一刻却微微有点走神,他突然想到,如果赵家军这个规制推广开来,名将就会越来越少,以后将领扬名不会在临战决断上,而是会在大略和大势上,赵家军的将领就好像铁器工场里加工出来的器具,都是用水力机械锻碾压出来的,每个形制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李和回头看了看聚精会神的学丁们,突然想到,等他们这一代成长起来,那时的武将和现下的武将一定有很多不同,他们带着军士军兵所打的战斗一定会很无趣,但很难输掉,等自己的孩子长大后,局面肯定又有不同了。
李和想起娶的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想想自己刚两岁的孩子,脸上已经浮现笑意,禁不住就在想,自己从前在扬州和泰州浪荡,会不会有私生子留下,要是有的话,早点送到武馆学堂里才是要紧的。
“将爷,临清投降了。”
正在讲解的时候,前方带来了预料之中的回应,赵进没有太多关注,只是回了句:“让他们尽快清理城门,然后丰沛团值守城墙和各处要害,宿州团进城维持治安,官府相关的地方不要动手,圈起来就好,保证他们的食水,明日邳州团在临清周围扫荡,确保没有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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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6章 二杨残部
被点到名字的团正都连忙答应,各自奔去安排,那边太阳快要落山,临清城内外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除徐州及控制范围外,大明任何一处都有个共性,那就是一旦有灾荒危急,必然会有趁火打劫的**,总有无赖流民,看着局势纷乱,聚集起来杀人放火,为所欲为,当临清城外的炮声响起,城内人心惶惶的时候,立刻就有人纠集起来闹事,冲向平时那些需要敬畏仰视的高门大户,去发财快活一番。
城外安静,城内却已经乱成一团,到这个时候,反倒是前段时间被人冷艳排斥的云山行有所行动,他们组织起伙计青壮,护卫店铺,顺带保护附近的人家,那些人家也有青壮丁勇,只是遇事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云山行组织这个却有预案,经他们调配指挥,那些趁火打劫的贼匪很难攻进来。
李玉良家里留守的也是一样,很是有过来捡便宜的,一来觉得这李家勾结徐州贼,官服已经懒得理睬,等这次事情过去,少不得要问罪下狱,现在大伙提前抄家,也算为民为官除害了,没曾想李家留守的人全是花重金雇来的亡命徒,是为了内应开城准备的,这倒不是内卫提前招呼过,而是李家自己做的准备,李家父子总觉得为徐州做事太少,那些临时纠集的乌合之众那里经得住亡命徒的厮杀,直接被杀的落花流水。
如果不是城池被轰开,丰沛团和宿州团开始入城,临清城内恐怕会有大难,已经有人开始放火,赵家军对这个倒是知道如何办,砍瓜切菜的杀将过去,血流满地的时候,治安也就维持好了,而且赵家军讲究个过门不入,他们不趁火打劫,自然很快就能取得信任。
赵进他们是在临清城外的庄子里歇息,天黑时候城内送出来消息,说是秩序已经稳定住,四处城门都已经被堵住,马匹进入很不方便,一边点灯召集民壮清理城门,一边在城内征集马匹,就地维持宵禁。
但经过这一场混乱之后,城内原本心存抵触的士绅豪强却转了风向,愿意让赵家军进城了,难道被这炮击吓坏了?李玉良已经带着人进去全城清查,带出来的消息让赵家军众人发笑,为何改了态度,却因为这次趁火打劫。
临清城内趁火打劫的人里,居然不少是知州衙门的捕快和差役,他们倒是看准这次混乱是个好机会,和那些城狐社鼠们联系好,一有机会立刻蜂拥而出,结果在赵家军进城之后被杀了个人头滚滚。
原本以为护着大家的却成了贼匪,原本提防着的贼匪却安定了治安,这让城内士绅豪强实在觉得别扭,但大家也都很现实,谁能护着自己,谁能主导这局面,那自然要向谁低头。
赵家军对临清城上下的低头与否并不关心,将这边城池完全控制之后,以鲁大的丰沛团并一个火炮连队驻守,全军休整一日后北上。
临清城本身储存大量的粮草,他又是运河枢纽之一,从济宁那边运来的军资粮草或在这边卸货,或者直接背上供应大军,虽然临清城算不上被赵字营切实控制,但这边已经有农垦田庄在经营,掌握住城池和码头之后,整片区域就会成为稳固的后方,现在新成立的军兵营也在落位,等到赵家军出发的时候,这边已经不担心从北直隶和济南府方向的攻击。
“我们占了临清,官军主力如果不发疯乱来,只能先汇集到天津,然后沿河南下,战斗必然发生在河间府境内,估量彼此的行军速度,双方只会在沧州或者沧州以北接战”
到了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很清晰了,北直隶那边汇集的官军没可能不走运河,也没可能放弃临清州,如果不把临清州夺回,官军只会被堵在这北直隶境内,等到粮草供应不上后溃散,所以只能出战,战斗只会发生在运河沿线,大概的位置也很容易估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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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城河间东门外,那里有一座新建的军营,营内两千六百余骑兵驻扎,他们是正月时会剿徐州贼大败溃退的官军,聚集到这边后就地扎营,这营盘一向是河间士绅百姓的眼中钉,肉中刺。
两千六百余人马需要的粮草民夫差不多等于万余步卒的耗用,河间府虽说不算贫苦,可凭空砸下来这么一比耗费,任谁也受不了,士绅百姓被割肉吸血,官吏差役们的常例好处也少了快,当真是人神共愤。
这次徐州贼军北上,当京师知道消息之后,立刻派出使者来河间府催促这两千余骑兵出击阻截,务求为朝廷大军争取集结南下的时间,这消息传开,河间府城周围都是欢欣鼓舞,心想这祸害总算走了,虽说朝廷那近十万的大军过境河间府对地方上肯定也损害不浅,可那毕竟是来了就走,总比这没完没了驻扎的要强。
话说回来,这两千多骑兵和贼众接战,再怎么摧枯拉朽,肯定也有死伤,那么就算回来继续驻扎,地方上的负担也会轻些,河间府上下从未考虑过官军会输,官军这次出动了近十万,而且还是宣府和蓟镇的边军作为主力,那贼兵就算有三头六臂这次也要被平了,现在大家盼着的就是那些骑兵早点走,在战场上多死些。
天津兵备道张再辛来河间兵营已经六日,尽管河间府的供应很不错,可张大人的脸始终是阴着的,他受命过来催促二杨出兵迎敌,可杨肇基和杨国栋始终在拖延,张再辛已经有些急了,大军云集天津,自己如果不抓紧赶回去,经营几年的局面就要被各路神仙啃块肉去。
可戴罪立功的杨肇基和杨国栋却惫懒的很,始终不愿意全军出动,一开始派出五百骑说是要急袭临清运河码头,放火烧粮,这做法让张兵备道嗤之以鼻,这有什么用,无非就是虚应故事。
但张再辛也知道京师各位大佬心焦,自己办不好这趟差事,十有**会被当做替罪羊收拾了,所以张再辛也不顾什么客气分寸,整日里催促不停,只是这位天津兵备道心存顾忌,不敢逼的太紧,对方这是几千精锐,万一逼急了,把自己砍杀,那还真没处说理去。
“阉党余孽,连戴罪立功以求复起都不知道,总在这边拖延,难不成想要拖大军的后腿吗?”张再辛私下里骂了不知道多少次。
那杨肇基是当年的大同总兵,后来又成为曹州总兵和大名总兵,杨国栋也是老资格的山东总兵,即便是文贵武贱,兵备道在总兵面前也没什么资格粗声大气,张再辛不管怎么着急,也只能跟着对方的步调走,看着对方每日里只是不住的派出轻骑,不住的接到消息。
对于徐州贼军的动向,张再辛没有一点兴趣,现在最要紧的是让这支骑兵出营去堵截,自己好向上面交差。
就这么煎熬到四月月中,张再辛得到了杨肇基和杨国栋的承诺,说只要河间府凑足三日人马粮草,他们就立刻出征,张再辛马上就去找河间府联络,在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徐州贼军已经从临清出发,进入河间府境内,军国大事谁也耽误不起,有官军出兵总比没有好。
一直对军粮供给拖延克扣的河间府地方这次拿出了足足两日的粮草,多出那一日作为府县和张兵备道的好处分了,现在真是万事齐备,就等出兵。
按说这兵贵神速,要动就要快动,可这老将杨肇基居然要在出战前誓师,那张再辛和河间知府都是肚里暗骂,表面上也只能捏着鼻子听从,还要赞许这是壮军威士气。
“山东、北直隶和辽镇的兄弟们,咱们大伙都和徐州贼碰过,这次徐州贼比上次多了两倍,带的炮更多,咱们这次去,老夫也不瞒大家,那真是九死一生!”在那校场上,杨肇基粗着嗓子喊道,他身边的亲兵亲卫大声传下去。
听到这话,本来满脸假笑的兵备道和知府两人都是变了脸色,哪有这么不吉利的,临阵之前居然先说“九死一生”,可在这个校场上,每个官军骑兵都是满脸怨气,他们真不敢出声阻止,生怕当场哗变闹出祸事。
前大名总兵杨肇基摘下了头盔,露出满头白发,嗓音有些嘶哑:“兄弟们啊!是老夫拖累了你们,若不是老夫受了魏公公的指派,咱们现在就该去天津那边会合,而不是去南边送死。”
“杨肇基!你不要无法无天!”听到这话,兵备道张再辛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就是怒喝,在这里说了或许会死,可如果不表明态度,十有**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刚站起,杨肇基的亲兵就把刀抽出半截,张再辛脸色顿时煞白,又是坐了回去,他的护兵那里还敢乱动,杨国栋回头瞥了眼,只是继续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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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7章 螳臂挡车
那杨肇基却是喊道:“不管咱们受谁的指派,咱们都是为国尽忠,但尽忠也有尽忠的法子,不能这么傻傻的去送死,谁要不想去的,现在就可以走,带队去天津,就说咱们被徐州贼军杀败了,你们溃逃到那边请求收容,你们都是大好男儿,和大军汇合便是有用的人才,总比白白消耗在这边强。”
“愿意走的现在就走,老夫和杨大人只求你们不要四散为匪,也不要投靠徐州逆贼,而是去往天津和大军汇合!”杨肇基粗声说道,场面安静死寂,话说到这个地步,谁还能高昂的起来,坐在那边的兵备道和知府面面相觑,眼下这个场面还真不是预想中的发展。
话说到这里,已经有骑兵吆喝着转身,在大队外围聚集起来离开,队伍里有人喝骂这些离开的,但因为是主将的意见,也不好明摆着火并,倒是站在台上的杨国栋看得清楚,低声念叨说道:“都是辽东那边的,他们能从那边逃过来,就能从这边再逃!”
杨肇基哂然,就在这时候,台下却有人吆喝说道:“将主,您老人家怎么办?带我们走吧!”
场面变得很安静,杨肇基笑了起来,将头盔扣在头上,向前走了两步说道:“朝廷有令,老夫自然要遵命行事,老夫和杨大人准备带队南下,和那徐州贼决一死战!”
台下又是死寂,先是遣散部众,然后还是要去和徐州贼军决战,这不就是去送死吗?刚才那个吩咐还让人有所遐想,到这个时候明确去送死,大家就更容易做决定了,有人在台下哭着大喊:“将主,您的恩情小人下辈子再报答了!”
越来越多的骑兵拨马离去,台下密集的骑兵马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山东总兵杨国栋的部众也是如此,他们还以为杨肇基所说的只是自家,得到杨国栋的确认后,才知道这是对所有人的,这么一来,走的人就更多,等到没有人动的时候,台下还有稀稀落落八百余骑。
看到这一幕,杨肇基和杨国栋相视而笑,下面也有人大喊说道:“将主爷,生里死里,俺跟着您老人家走,这么多年值了!”
杨肇基点点头,和杨国栋并排走下土台,走下去之前,却停住回头,看向神色愕然不知所以的几名文官,摇头闷声说道:“不管什么阉党东林,大家都是大明臣子,什么事别论派系,先想着对咱们大明好不好,没老夫和杨大人这几千骑,这边那几千步卒又值得什么!”
在孙承宗来这边宣旨召回魏忠贤之后,河间府共有六千步卒,这股兵马则被认为是东林方面的人掌握,这次出兵阻截,杨肇基和杨国栋的骑兵被催促着动,可这支步卒却被命令守城,等待下一步命令。
步骑结合,力量大一分,把握也就大一分,但事到如今,什么都不必说了,那兵备道张再辛有心呵斥,可看着杨肇基和杨国栋的神情态度,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有边上的知府在那里嘟囔着“无非是些乌合之众,弄出这等悲壮模样,是想跟朝中诸公发牢骚吗?”,听到这个,张再辛觉得有理,可又觉得不太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杨肇基和杨国栋那几百骑出营远去。
这一天,河间府府城好似过节一般,士绅百姓都在庆祝,酒肉销量大增,甚至还有当街燃放鞭炮的,在这样的喜庆气氛下,天津兵备道张再辛匆匆离开,赶回驻地所在。
不足九百骑的马队又是粮草充足,在河间府这等平原地形上足够快捷迅速,何况在之前已经派出了大批的侦骑探马,所以前大名总兵杨肇基对赵家军的动向足够了解,只是派出去的探马侦骑出去的多,回来的少,有的骑兵是逃散了,更多的则是死在赵家军马队的遮蔽猎杀之下。
四月十三这天清早,杨肇基所部生火造饭之后,将粮草辎重堆积在营地中,八百余骑倾巢而出,按照前方的消息,徐州赵家军马上就要到了。
“本以为能将贼军的骑兵引出来,没想到贼军稳扎稳打,就是这么一路向北而去,咱们也只能去前面拦着。”杨肇基在马上笑着说道,他身后的骑兵队伍气氛很沉闷,但杨肇基和杨国栋还算轻松,在马上谈笑风生。
前山东总兵杨国栋摩挲了下头盔,却苦笑着歉意说道:“太初兄,却是小弟连累了你,这阉党的帽子其实也就小弟一个人名副其实,连累着你跟着遭罪。”
杨肇基却从褡裢里掏出一块杂粮饼子,俯身伸臂递到马匹嘴边,等坐骑吃了这才坐直,看着远方缓声说道:“其实魏公公还是为这天下好”
说完这句,杨肇基却笑着摇头,自嘲说道:“老夫也算是阉党了,那年平定闻香教乱贼,有人写信给我,说此时不该为阉党效力,借此扳倒阉党再行出击,那才是为国为民的大功一件,老夫觉得情势危急,再这么折腾下去,山东六府加上周围都要被煽动起来,结果那次之后,就被人做阉党了。”
“荒唐,难不成不让人为国做事了,难道他们所说的阉党就没有为国做事了!”杨国栋有些愤然。
“贤弟,咱们世代受恩,自当为国死战,朝中那些弯弯绕绕的纠葛,还是不要理会了,理会也没什么用处。”
“真是本想着攀附上魏公公,怎么也能封侯拜将,为自己和子孙赚个富贵,没曾想却走到这一步,太初兄,咱们这次之后,会不会被认为是忠烈”
说到这里,前任山东总兵杨国栋失笑,自嘲着说道:“恩,还是阉党,和忠烈是无缘了”
这边正说着话,已经能看到南边的尘土扬天,撒出去的探马侦骑已经和人接战,在马上对射砍杀,不住的有人落下马来。
“吩咐下去,让儿郎们都收回来,现在眼睛都能瞧见了。”杨肇基沉稳的下了命令,官军的轻骑探马开始回归本队,而赵家军的轻骑也没有追的太紧,看到这一队官军之后都是急忙的打马回转。
到这个当口,杨肇基和杨国栋脸上的轻松神色已然不见,杨国栋闷声说道:“这些年光顾着鞑子和乱贼,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徐州反贼,他们可不是那些乌合之众,太初兄可记得光复济宁城,扫平香贼的几场大战?”
看到杨肇基点头,杨国栋压低声音说道:“据说闻香教的主力都是被徐州贼平的,咱们算是捡个便宜!”
杨肇基脸上没什么不自在,只是呵呵笑道:“你还记得徐州参将周宝禄吗?他和为兄共事过几个月,按周宝禄的说法,那赵进懂得做生意,靠着烧酒私盐集聚大利,然后又懂得练兵,把徐州那偏僻地方的青壮练成了强军,你仔细想想,咱们看到的徐州贼军,和戚少保兵书上说的那些是不是一样?”
正说话间,能看到赵家军的大队在前面缓缓停下,杨肇基挥手呼喝道:“现在不要冲,向前不停!”
他打了个几个手势,后面的部众自然能看得明白,开始缓缓的变阵,杨国栋低声嘀咕了句,杨肇基的手势再变,官军骑兵的队形也是愈加分散。
正这个当口,却听到后面的有怒骂声响起,杨肇基和杨国栋转身看过去,发现有骑兵准备离队,却被身后的同伴追上,正在马上厮杀,杨肇基摇摇头,扬声喝道:“不要拦着,要走的随便走,话说在前面,再向前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那离队的几人在马上哭着抱拳行礼,然后打马离开,其他人却没怎么动,尽管有人神色游移,可还是跟在队中,杨国栋跟着喊了句:“把旗号打起来,咱们也是堂堂朝廷经制兵马,要有个体面!”
后面应答呼喝,已经把旗帜举了起来,能看到前面赵家军的军阵变动,但总体却没什么大的动作,很多队伍还在保持着随时前进的态势,看着根本没有把这近千骑放在眼里。
又向前走近一段,却看到在赵家军阵前有一骑背着旗帜奔驰而来,官军骑兵倒没有动手,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喊话通报的,果然,这赵家军的骑马军士在百步外停住了马,高声喊话。
“对面的可是杨肇基和杨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