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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留下冒着热气的马粪。
宇文温见状,默默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身后,陪伴他出宫的宦官李三九也看了看手中怀表。
便装护卫们在四周警戒,当做不知道天子在干什么。
收好怀表后,宇文温开始东张西望,避免过往行人看出他在关注几坨马粪。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洒在宇文温的脸上,他看着明亮的天空,开始想事情。
天下城池,无论大小,都会面临一个很严峻的卫生问题:人畜随地大小便,使得城内街道臭烘烘。
虽然像样的城池都会有排水渠,但以这个时代的市容管理水平而言,面对随地大小便,基本上是放而任之。
到了夏秋季节,高温加降雨,使得腥臭的污水四处蔓延,地面弥漫着屎尿和污秽之物,加上泥泞,使得城内卫生状况很差,很容易引发流行疾病。
这样的情况,在近代以前,中外都是如此,无论是浪漫之都巴黎,还是天子脚下的四九城,随地大小便的情况是司空见惯,沿街住户甚至还直接将屎盆子里的黄白之物往街道上倒。
小地方的城池,卫生状况差,若发生瘟疫,病死的人大概千余,像长安这种数十万人口居住的大都会,一旦发生瘟疫,那可不得了。
宇文温继位以来,对于长安市容的整治十分用心,还下大力气修筑各种排污渠、下水道,修建“公共厕所”,借助警察制度对市容进行严格管理。
所以,如今的长安,不再有人敢当街大小便,或者直接便盆往街上倒屎尿,卫生状况极大改善。
然而人好管,牲畜却难管,且不说牛羊猪、鸡鸭鹅,每日进出长安的大量马匹都会拉屎,这对于市容管理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即便强制每匹马都要在屁股边上挂粪兜,却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
若只管人不管牲畜,市容一样糟糕,长安城的马匹数量很多,承担着繁重的代步、拉车工作,还有官车标配——牛车,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粪便,甚至比人粪还多。
不管的话,卫生问题依旧严重。
那么,该怎么管理呢?
管理办法很简单,罚钱,谁的牛、马在街上拉屎就罚钱,罚金还不能低,金额要让牛、马的主人觉得是在割肉。
这办法不错,但实行起来很麻烦,成本也不低。
首先,得有类似“城管”的队伍,每天都在各个里坊、街道巡视,发现牛、马随地拉屎就追上去罚钱,这活不能让巡警承担,不然严重干扰警察维护治安的本职工作。
其次,每个“城管”小队人数不能少,不然面对“刁民”,势单力薄的一两个人怕是压不住,而且多几个人,也多几个监督,免得有人私吞罚金。
第三,即便“城管”人再多,遇到了特殊人群,同样头痛。
什么是特殊人群?当然是官宦人家,尤其那些权贵之家,出个门都一大帮人跟着,那么多坐骑当街拉屎,小小“城管”那里有胆量追上去罚钱?
长安是国都,权贵多如狗,纨绔满地走,小小“城管”在这些人眼中,搞不好连马粪都不如,又如何“执法”。
虽然有了警察巡街,权贵子弟们不敢放肆到当街打人,但卑微的“城管”们哪里敢招惹官宦人家,因为对方事后随便报复一下,他们搞不好就得全家倒霉。
这是现实,花钱维持规模不小的“城管”队伍来制止牛马当街拉屎,可行性很差。
于是,有司想了另一个办法。
“快看,这边有,这边有!”
几个稚嫩的童声,吸引了宇文温的注意,他循声看去,只见前方街道上,闪出几个孩童。
有男有女,大概六七岁年纪,身上穿着有许多补丁、洗得发白的衣裳,脚上穿着旧布鞋,手中拿着布袋、木片,还人手一根树枝。
见着地上那几坨新鲜马粪,快步过来,熟练的用树枝将马粪“撩”到当做铲子的木片上,然后将其倒入布袋中。
布袋鼓囊囊,看来之前已经装有马粪,而几个人各自手中布袋看来“进帐”不少。
遗落在地上的马粪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痕迹,宛若朝露般,诞生没多久消失了。
粪如朝露,想来就是这么个情况了。
宇文温正想掏出怀表看时间,注意力却放在孩子们的身上,随后动作停下来。
这些孩子脚穿破洞布鞋,还可以看到鞋子前端露出来的脚趾,身上衣裳打着许多补丁,无论男女,面色微微发黄,看来营养不是很足。
那满是补丁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单薄,如今刚入冬,也许还能熬,但再冷些,恐怕够呛。
“快,那边又有马拉屎了!!”
孩子们欢呼着,快步向前方跑去,宇文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长安城,天子脚下,都有穿不暖、吃不饱的孩子
这是什么盛世啊
宇文温想着想着有些出神,一旁的李三九见状,低声问:“陛下?”
“嗯?何事?”
“时间是五分三十秒。”
“嗯?嗯,不错,不错,这办法好。”
宇文温收起思绪,继续向前走,李三九默默跟在后面。
为了有效管理长安市容,解决牛、马等牲畜随地拉屎的问题,有司想出了两个办法,其一,在长安各城门及城内主要路口设“检查岗”检查牛、马。
每匹牛、马,屁股后面都必须挂着粪兜,不挂,每匹牛、马罚钱一百文。
如此一来,可以有效提升牛、马挂粪兜率,而在城门及主要路口设岗查粪兜,一来节省人手,二来会让官宦人家自觉遵守这一规定。
但这办法治标不治本,所以还得加上另一条。
官府有偿收购粪便,牛、马、猪、狗、羊粪等等,一斤一文钱。
如此一来,许多人便自发收集街道上遗落的粪便,对于贫困家庭而言,发动孩子去街上拾粪便,也是获得收入的一个途径。
哪怕一天只挣回来几文钱,也都是赚的。
对于官府来说,虽然花了钱,却能确保街道上的粪便得到及时清理,总体而言,比维持一支规模庞大的市容管理队伍要划算。
宇文温今日亲眼见证了几坨马粪的“存活时间”,切实感受到这种有偿收购粪便做法的有效性,但看着那几个衣着破旧的孩子,有些默然。
很显然,明德年间的所谓“盛世”,只存在于官员的奏章之中,身为天子的宇文温,任重道远。
盛世,现在只是个形容词,还是比较夸张的那种,而不是事实。
长安城里,还有孩子缺吃少穿,别处就更不用说了。
对此,宇文温当然不会太过自责,因为贫困问题即便是在后世都无法彻底解决,他又何德何能解决?
但是,他不能也不该沉浸在一片赞美之声中,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如今真的就是“明德盛世”,可以高枕无忧。
沉浸在开元盛世之中的唐明皇李隆基,懈怠了,于是尽情享受人生,玩起儿媳,任用佞臣,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宇文温看着眼前街景,长叹一声:“前车之鉴呐!”
第三百五十三章 真好啊!()
“陛下今日去了何处?”
“回殿下,陛下去了东西市,走走看看,体察民情。”
“唉,你们陪着陛下出去,一定要仔细着些,莫要让什么人惊了圣驾。”
“殿下放心,大家都知道的。”
“你们明白就好。。。对了,这是那人家的资料,你仔细看看,看看那家的娘子,合不合适。”
暖殿,皇后尉迟炽繁一边看账本,一边和李三九交谈,而李三九是坐着的。
宫里那么多宦官,也就只有李三九能够坐着和皇后说话。
或者说,即便李三九已经不在宫里任职,但他的身份和地位,不是其他宦官能够比的。
今日宇文温微服出宫,在长安城里转了半日,李三九全程跟随,虽然尉迟炽繁知道夫君不会出去拈花惹草,但还是放心不下,担心有什么市井无赖惊扰圣驾。
长安城里人口众多,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尉迟炽繁总怕有什么外地来的无赖当街行凶,伤了天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尉迟炽繁多次听宇文温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结果宇文温自己却会偶尔微服出宫,到城里转转,体察民情,亲眼看看市井小民的生活现状。
所以尉迟炽繁不知该怎么劝,只能吩咐李三九等人,护卫天子时多用点心。
实际上,她觉得夫君没必要出去,长安城里百姓的生活如何,只要找李三九问问就行了。
李三九虽然是宦官,却跟了她夫妇许多年,当年护着她从皇宫出来,随后当了管家,一直兢兢业业,忠诚可靠,值得信赖。
虽然李三九如今明面上只是个没有宫内职务的宦官,但实际上管着一支队伍,是天子的耳目,知道许多事情,所以尉迟炽繁觉得宇文温没必要亲自去体察民情。
但她拦不住,只能叮嘱身边人多用心。
李三九因为有官职,还时不时领差遣出京办事,所以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不再如当年那样,随时在帝、后面前听令,所以今日趁着对方在宫里,尉迟炽繁自然要多交代一些事。
顺便说一下婚事,当然,新郎不是李三九,而是其子。
李三九自幼贫苦,家里养活不了,只能净身入宫混口饭吃,亲人是死是活,早已无从知晓。
尉迟炽繁见着李三九为了自家辛苦那么多年,担心对方老了无依无靠,便让李三九挑了两个孤儿,收为养子,延续香火,将来为李三九养老送终。
生怕李三九不会照顾孩子,尉迟炽繁还派了一名年长侍女,作为“奶娘”的替代者,为李三九照顾两个年幼的儿子,教导这两个孩子读书、嘘寒问暖,承担母亲的责任。
还为李三九备下家业,安排管家、仆人,让李三九有一家之主的模样,使其宦官的身份渐渐淡化。
如今是明德十四年冬,李三九的养子,最大的已有十四岁,可以开始考虑婚事了,但李三九却不急,或者说毫无头绪。
李三九作为宦官,没有人生伴侣,也不打算误了谁家好女子终身,所以未有养子前,这么多年来都是一个人过,
又因为作为王府管家、宇文温和尉迟炽繁的心腹,李三九还掌管着一支秘密队伍,所以他不会也不能与任何人交往过密,以至于虽然熟人很多,但没有任何人称得上是他的至交好友。
更别说,他是一个宦官,那些讲究门当户对的人家,大概不会愿意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宦官的养子。
当然这不是说没人愿意和李三九联姻。
以李三九的特殊地位,当然有人会为了别样目的和他联姻,但这样动机不纯的联姻,不是李三九想要的。
他只想儿子能有个好媳妇,但无法确认潜在的亲家们,其联姻动机如何。
如此一来,儿子的婚姻大事,李三九真不知该怎么办。
尉迟炽繁知道李三九的难处,便操起这份心,她知道以李三九的身份,可能官宦之家未必愿意嫁女儿,但再怎么样,也得给李三九说个好儿媳。
关中、关东的官宦人家看不上李三九,没关系,那就从山南或者黄州出身的官员里找。
不求什么高官,只要家境好,亲家人品好就行。
李三九作为当年的王府管家,和许多黄州出身的官员都很熟,这些官员至少不会像别人那么歧视李三九,所以尉迟炽繁决定做媒,从中撮合。
初步的人选已经有了,尉迟炽繁今日就是把人选告诉李三九,还找好媒婆及相应人员,协助李三九给儿子办喜事。
亲家翁,是李三九的熟人,那就是现任岳州刺史全有。
全有,是当年宇文温就任巴州(后来的黄州)刺史时的一个小小州兵,可以说是潜邸旧人,为人忠厚老实,妻子也是如此。
全使君如今家有儿女,给两个儿子娶的媳妇,都是寻常人家女子,没有什么攀高枝或者发达了看不起昔日街坊的做派。
其小女正好到了出嫁年纪,尉迟炽繁与其夫人一提,对方觉得也合适,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了,如今就看李三九这边的意思。
李三九对全有一家很熟,首先他和全有打过多年交道,知道对方为人,毕竟全有也曾担任过王府侍卫。
其次,李三九统辖的秘密队伍,专门监视百官,所以他对全有一家的情况很熟悉。
甚至不需要看尉迟炽繁递来的资料,全有夫妇的情况,以及他两个儿子亲家的情况,全都在李三九脑海里浮现出来。
天子自潜邸时起编制的一张大网,李三九掌管了一部分,所以,文武百官的基本情况他门清,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全有夫妇,确实是好亲家,李三九离座,向皇后叩拜:“奴婢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关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快起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尉迟炽繁笑道,“若无疑问,那就和亲家谈好,定个良辰吉日,把婚事办了!”
“是,是。。。”
李三九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见皇后身边堆着的账簿很多,没敢打扰太久,很快告退。
走在回廊间,想着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李三九那习惯性板着的脸,现出些许笑容。
迎面走来几名宫女,前方一人是“总管”柳叶,两人碰面,点点头,擦身而过。
柳叶作为贵妃自幼伴当,和皇后自幼伴当翠云一般,迄今未嫁,谢绝了各自女郎的牵线搭桥,一心一意陪伴在女郎身边。
这是个人的选择,李三九管不着,而他一个宦官,已经有家了。
有儿子,儿子要娶亲,还会有后代,等他老了,能享受到含饴弄孙的温馨生活。
百年之后,逢年过节,他的儿孙会在灵位前焚香祷告,供奉冷猪肉。
有家的感觉,真好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指望()
汽笛声中,刘文静看向舷窗外江面,只见一艘客船从长江驶入汉口(汉水入江口),进入汉水,j就在眼前。
而自己乘坐的船只则正好相反,从汉水顺流而下,经汉口进入长江。
汉口处繁忙的航运,使得各船的航速都快不起来,加上春风吹得旌旗招展,所以刘文静可以清楚看到对面那客船上,打出的是谁家旗号。
坐在另一侧的刘文起,看了看那旗号,饶有趣味的说:“原来是李观察家的迎亲队伍啊。”
“是啊,据传是皇后亲自说的媒,可不简单。”
刘文静说完继续看书,忽然想起了什么,交代弟弟:“你在外不要议论这事,没必要,知道么?”
“知道,知道。”
刘文起说完,继续打量着外面李家迎亲的客船,船上应该有新娘及其随员,还有嫁妆,以及随行护送的护卫们。
观察使李三九,其子迎娶岳州刺史全有之女全氏,这件事去年年底就定了,如今开春,李家迎亲的队伍应该是到黄州接了新娘,然后送新娘返回长安完婚。
很正常的一件事,如今火轮船越来越多,所以大户人家出行、迎亲,走水路的话都会包下一艘或者多艘火轮船,但刘文起知道,观察使李三九给儿子娶亲,意义非凡。
李三九是阉人,当然不可能有亲生儿子,一般讲究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不太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宦官的养子,因为这有损清誉。
但这位李观察,是天子潜邸时的管家,地位非同一般,据说早在大象年间就跟随天子,是潜邸旧人之中,心腹中的心腹。
即便如此,按说也不需要皇后来做媒,因为给宦官说媒,对皇后的名声有负面影响。
但事情却发生了,那么,这位李观察有什么资本,值得皇后如此拉拢?
这个问题,刘文起觉得兄长一定知道答案,但刘文静不说,也不会说,刘文起自己倒是琢磨出一二。
皇后因为娘家的事情,承受着巨大非议,但皇帝对此态度坚决,皇后地位稳固,所以谁也不敢说废后,以免招来皇帝的怒火。
那么皇后本人,还特意讨好皇帝的亲信,就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是为了太子。
太子表现不错,但庶出的大皇子燕王同样惹眼,在幽州总管任上政绩突出,而三皇子魏王也是如此,在并州总管任上做的不错。
太子被兄弟前后包夹,皇后当然不敢掉以轻心,尽一切可能拉拢皇帝身边亲信之人,争取更多的人给太子说好话。
或者,至少不要说太子的坏话。
此事涉及皇位之争,寻常臣子谁掺和谁就容易倒霉,刘文起当然不敢掺和这种事,他身为工部小官,也没资格掺和这种事。
却不妨碍刘文起猜想,猜想这位观察使李三九,到底为天子管着什么事。
同样是观察使,观察使李三九“观察”的目标,明显和观察使刘文静“观察”的目标不一样。
新任淮南道观察使刘文静,奉旨前往淮南,“观察”(主持)淮南各州郡大索貌阅、输籍定样,刘文起顺道搭便船去鄂州,而观察使李三九,却没有什么具体“观察地点”。
李三九是作为天子的耳目在“观察”,其观察使司看起来都在忙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所以使司的设置更像是个幌子,暗地里的“观察工作”,另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人来办。
那么,这些见不得光的人,队伍规模有多大,大到皇后都要为太子争取呢?
刘文静见着弟弟若有所思的模样,大概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放下书,再次交代:“为兄说过许多次,议论时政可以,但话题不要涉及禁中”
话还没说完,刘文起插话:“更不要涉及太子和皇子兄长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你有空东想西想,为何不想想本职?夏口江面的浮桥,不修不行,修了又会阻碍航运,如何两全,是件头痛的事情。”
“这么头痛的事情不想,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作甚?”
说到这里,刘文静开始絮絮叨叨:“这浮桥该怎么修,众说纷纭,你到了夏口,仔细勘察,若时机合适,不要随大流,单独给出个可行的方案,一旦获得采纳,不就有出头的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