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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蒂特与老詹甚至还会在政府查账时一同合作调整账目。这原本应该是突击检查,但老詹总是能提前接获通知。虽然未必提前很久,但也足以让他们用克劳蒂特称为“干净先生”的计算机程序来重新编列账目。而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叫那个计算机程序,则是因为那程序总是能让账目看起来干干净净,让那些能使他们被送进监狱里的数字,全都藏在清清白白的数字之下(送他们进监狱是件不公平的事,毕竟他们在账目上动的大多数手脚——事实上,几乎每笔账都动过手脚——全都是为了这个小镇好)。
克劳蒂特·桑德斯这个人其实是这样的:她是个美丽版本的老詹·伦尼,是个亲切版本的老詹·伦尼。安迪可以与她同床共枕,也可以告诉她内心的秘密,他的人生要是失去了她,简直就无法想象。
当安迪又开始落泪时,老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迪没听见他进来的声音,却没因此吓得跳起来。他几乎可以预测得到这只手会出现,因为这只手的主人总是会在安迪最需要他时现身。
“我就知道可以在这里找到你。老詹说,”“安迪,兄弟,我真的非常、非常遗憾。”
安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双臂抱着老詹巨大的身躯,开始对着他的外套抽泣起来。“我告诉过她飞行课很危险!我告诉她查克·汤普森是个蠢蛋,就跟他老爸一样!”
老詹用手掌轻抚着他的背:“我知道。但她现在去了更好的地方了,安迪。她今晚会与耶稣基督一同共进晚餐,有烤牛肉、新鲜的豌豆,还有淋了肉汁的马铃薯泥!这么想不是很棒吗?你应该要这么想的。你不觉得我们应该一起祈祷吗?”
“对!”安迪抽泣着,“对,老詹!陪我一起祷告!”
他们跪了下来,老詹为了克劳蒂特·桑德斯的灵魂,发表了一段又长又认真的祷告词(在他们下方的工作室里,斯图亚特·鲍伊听见了,抬头望着天花板说:“那家伙总算要哭完了。”)。
经过了四五分钟以后的“我们如今仿佛对着镜子观看,模糊不清”和“我是孩子的时候,话语像孩子”等祷告词后(安迪其实不确定这段祷词出自《圣经》中的哪里,但也并不在乎。光是能与老詹一同跪在这里祷告,本身便是一种安慰),伦尼以一句“愿耶稣祝福我们”结束了祷告,扶着安迪起身。
老詹抓着安迪的手臂,望着他的双眼,两人面对着面,胸对着胸。“老搭档,”他说。他每次叫安迪“老搭档”时,就代表事态严重了。“你准备好上工了吗?”
安迪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老詹点点头,要是安迪在这种情况下拒绝他,倒也算是合情合理。“我知道要这么做很困难,对你也不公平,现在的确不该这么问你。老天在上,你绝对有资格骂我一声‘他麻的’,然后把我给赶出去。但有时,我们必须把别人的福祉放在第一位,不是吗?”
“为了这个小镇好。”安迪说。自从他得知克劳蒂特的事情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有看见曙光的感觉。
老詹点头。他脸色凝重,双眼却闪闪发光。
安迪有个奇怪的念头:他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
“你说得对。我们是监护人,老搭档。我们是镇民共同利益的监护人。要做得好可不简单,但我们非做到不可。我派威廷顿那女人去找安德莉娅,叫她把安德莉娅带到会议室去。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把她铐上手铐,强行押走。老詹笑了起来,”
“她会到的。彼得·兰道夫列了一份可以充当镇上警队的人选名单给我。但这还不够,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地址,老搭档。如果这情况持续下去,管理可是事情的关键。你怎么说?要来帮我吗?”
安迪点点头。他觉得这么做或许能把克劳蒂特的死赶出脑海。就算不行,他也得像一只蜜蜂般忙碌不休才行。他看着格特鲁德·伊凡斯的棺材,开始起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连警长遗孀那沉默的泪水也给了他相同的感觉。这么做不难,他真正需要做的,就只是坐在会议桌前,等到老詹一举手,自己也就跟着举手赞同。就连似乎从来没睡饱过的安德莉娅·格林奈尔也一样。要是需要执行什么紧急措施,会有老詹帮他们看着的。
老詹会把所有事都处理妥当。
“我们走吧。”安迪回答。
老詹拍了拍他的背,用一只手搂着安迪单薄的肩膀,带着他走出追忆厅。那是只颇具分量的手臂。就算相当有肉,感觉却很不错。
他甚至没想起过女儿。安迪·桑德斯沉浸在悲伤中,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为了这个镇好,为了镇民们好
2
茱莉亚·沙姆韦就住在联邦街,镇上最富有的居民们都集中在这条街上。她走出家中,朝主街前进。在她开心离婚后的十年里,她都与贺拉斯一同住在《民主报》的办公室上面。贺拉斯是她养的老柯基犬,名字来自于伟大的格雷尼先生'1'。格雷尼以“向西部迈进,年轻人,向西部迈进”这句名言为人熟知,但在茱莉亚的心目中,他之所以拥有如此盛名,还是因为报纸编辑的工作之故。要是茱莉亚能做得像格雷尼为《纽约论坛报》所达成的一半成就,她才敢认为自己是名成功人士。
'1'格雷尼先生(Horace Greeley,1811—1872),美国知名新闻人,曾参选总统,但最后未当选。
当然,她的贺拉斯始终认为她是个成功人士。
毕竟在茱莉亚眼里,它可是地球上最棒的一条狗呢。每次她回家时,总会立即朝它走去,在狗食里放上几块昨晚剩下的牛排,使她的成功人士地位不断往上攀升。这种关系让他们彼此都很满意,她希望自己能有好心情——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因为此刻的她深感不安。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她这四十三年来的人生都住在磨坊镇里,而在过去十年中,家乡的变化能让她看得顺眼的,开始变得越来越少。
她对把所有经费投入下水道系统与污水处理厂的改善工程,但整体运作效能却仍毫无来由地变差感到忧心忡忡;她也担心镇上的滑雪胜地白云岭即将封闭一事;而詹姆斯·伦尼可能亏空公款的作为,更是让她疑心了许久(她认为他在这数十年间的贪污金额肯定相当庞大)。当然,她也担心镇上的最新情况,这对她来说几乎超出了理解范围。每当她试图掌握整个状况,她的脑袋似乎就显得不太够用。举个实际例子来说,她的手机越来越难联络外界便是其中一个范例。她没接到半通电话,使她深感不安。住在其他镇上的朋友与亲戚没试图联络她这点暂且不提,其他如《刘易斯顿太阳报》、《波特兰先锋报》,甚至是《纽约时报》等等,应该也会打给她调用新闻数据才对。
是不是磨坊镇里的每个人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她得亲自跑一趟莫顿镇的镇界,好确定一下状况。要是她无法用手机联络上她最好的摄影师彼特·费里曼,也能用她称之为“紧急专用”的那台尼康相机拍些照片。她听说在屏障另一侧的莫顿镇与塔克磨坊镇那里已经建立了封锁线——有可能就连其他城镇也一样——但她还是可以从这一侧接近那些地方。他们大可警告她离开,但若是屏障就像她听说的一样滴水不漏,那么这警告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棍子和石头可以打断我的骨头,但话语可伤不了我。”她说。这倒是千真万确。要是话语真能伤害她,三年前她写在报上那则关于州政府查账的笑话时,老詹·伦尼早把她给攻击到送进加护病房中了。当然,他当时准备了不少资料想控告茱莉亚,只不过那些资料全是假的;她甚至还一度考虑要就这件事发表社论,但主要的原因,只是由于她帮那篇社论想到了一个了不起的标题:无法成真的可笑诬告。
所以没错,她的确忧心忡忡。随之而来的则是工作。过去她不太会担心自己的行为正不正确,但此刻她站在主街与镇立广场的路口,却开始担起心来。她转回主街方向,望着她刚才走过来的道路,以她平常对贺拉斯才有的轻声音调喃喃自语:“我不该把那个女孩单独留在那里的。”
要是茱莉亚开车的话,肯定会回头找她。但她是走路,更何况,小桃的态度那么坚持。她身上有股味道。是大麻吗?有可能。这并不代表茱莉亚强烈反对大麻,毕竟她自己也抽过几年。或许正是大麻才让那女孩如此平静,将她原本应有的强烈悲伤大幅削减。
“别担心我,”小桃当时这么说,“我会去找我爸的,但得先换个衣服。”说完,指了指身上的睡袍。
“我可以等你。”茱莉亚如此回答……虽然她并非真的想等。在她面前还有漫漫长夜得撑过,一切得从照顾她的狗开始。原本她应该在五点时带贺拉斯出来散步与上厕所,如今它肯定很饿,而且就快憋不住尿了。当狗的事处理完,她还得赶去人们口中的“屏障”那里一趟,好亲眼瞧瞧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怎样,都得要拍些照片才行。
虽然很有可能来不及,但她还是想发行一份《民主报》的特别增刊。这对她来说相当重要,而且她认为对这小镇来说,或许也同样重要。当然,这一切可能会在明天结束,但茱莉亚有种感觉——其中一部分来自大脑,而另一部分则来自内心——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不过纵使如此,她还是不该把桃乐丝·桑德斯单独留在那里。她似乎还能控制自己,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太过惊讶、拒绝承认而造成的虚假冷静罢了。当然,这也与大麻有关,但她说起话来,的确仍算条理清晰。
“不必等我,不用麻烦了。”
“我不知道把你一个人抛在这里是否明智,亲爱的。”
“我会先去找安琪。”小桃说。虽然她的眼泪仍不断滑至脸颊,但这个主意似乎让她的心情好了点。“她会陪我去找我爸。”她点点头,“我需要安琪陪我。”
茱莉亚觉得,麦卡因家的女儿只比桃乐丝聪明一丁点儿而已。小桃继承了母亲的长相,但不幸的是,也继承了父亲的脑袋。要是今晚小桃·桑德斯需要朋友陪伴,那么安琪的确是唯一人选。
“我可以陪你过去找她……”只不过她不是很想。就算这女孩正处于突如其来的丧亲之痛中,八成也能看出她表情下的想法。
“不用了。她家离这里只有几条街远。”
“那……”
“沙姆韦小姐……你确定?你确定我妈——?”
就算再不情愿,茱莉亚还是点了点头。她从厄尼·卡弗特口中得知了飞机的尾翼登记号码,还从他那里拿到一样东西,一样或许还是交给警方更好的东西。茱莉亚原本可能会坚持要厄尼把东西交给警方,但令人气馁的是,公爵·帕金斯死了,而接手处理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不称职的黄鼠狼兰道夫。
厄尼给她的,是克劳蒂特沾满鲜血的驾驶执照,当她站在桑德斯家门时,东西就放在口袋里,最后并未拿出。她原本想在适当时机交给安迪,或这个一脸苍白、头发凌乱的女孩……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谢谢。”小桃的声音很有礼貌,但却充满哀伤。“现在请你先离开。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没礼貌,但我没这个意思——”她最后没把话说完,就这么关上了门。
茱莉亚·沙姆韦还能怎么办?也只能任由这个可能抽了过多大麻的二十岁伤心女孩自己担起责任了。今晚她还有更为艰辛的责任得扛。贺拉斯是其中一样,而报纸则是另一样。人们可能时常取笑《民主报》那些有关地方庆典的详尽报道,还有彼特·弗里曼为报道拍摄的粗颗粒黑白照片。
例如磨坊镇中学毕业舞会的报道便是一例。他们声称,《民主报》唯一的用途就是拿来垫猫砂盆。
然而当这种不幸的意外发生时,他们还是相当需要这份报纸。茱莉亚希望能在明天发行增刊,纵使得因此熬夜也一样。她聘用的记者们,通常都会到镇外度过周末,所以她很有可能得靠自己挑灯夜战才行。
茱莉亚发现自己相当期待这场挑战,而小桃·桑德斯那张哀伤的脸孔,也就这么自她脑海中飘开了。
为了这个镇好,为了镇民们好
3
贺拉斯以责备的眼神看着她走进屋内。地毯上没有潮湿尿渍,客厅的椅子下也没有棕色小礼物——那对贺拉斯来说是个神奇的地方,它似乎深信人类的双眼看不见那个位置。她拉起遛狗绳,把它带到屋外,耐心等待贺拉斯在它最爱的下水道处撒尿。已经十五岁,是条老柯基犬的贺拉斯摇摇晃晃地走到那里蹲下。当它上厕所时,茱莉亚凝视着南方地平线方向的灯光。那景象就像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科幻片,而且更为壮观。她能听见直升机的咻咻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持续传来,甚至还看见其中一架直升机的黑色轮廓,快速闪过巨大耀眼的弧形光芒。天啊,他们到底在那里架设了多少探照灯?这简直让莫顿镇北部变成伊拉克的飞机起降区了。
贺拉斯在它的地盘上东闻西嗅,踏着狗儿们最喜爱的便便舞步,想找到一个完美的地方,为今晚的排泄仪式做个结束。茱莉亚趁这时又试着拨了一次手机,但就与今晚不断出现的情形一样,只听见无法通话的嘟声响……接着一片寂静。
看来我只能用打印纸印增刊了。这代表最多只能印七百五十份。
二十年来,《民主报》都没有自己印制报纸。
二〇〇二年以前,茱莉亚每周都得跑趟城堡岩的印刷公司确认印刷状况,但如今她已不必这么做了。她只需在星期二晚上将文档用电子邮箱发过去,对方便会用塑料绳整齐捆好的精美纸张打印,在隔天早上七点时,寄来一份数码样让她确认。
茱莉亚只需要用铅笔在上头标注要修改的地方,接着那些部分就会变成铅字印在成品上,感觉像是什么魔法似的。而这也就像所有魔法,总给人一点靠不住的感觉。
今晚,这种靠不住的感觉,被证明了并非杞人忧天。她或许还是能用电子邮件把文档发到印刷公司,但却不会有半张数码样能在早上送抵她的手里。她猜到了早上,依旧没有半个人能接近磨坊镇边界的五英里内。而且还是方圆五英里。
幸运的是,她那间老旧的印刷室内,有台功能优异的发电机,她的印刷机是台巨大的怪物,可印五百令以上的纸张。要是能找到彼特·费里曼帮她……或者负责体育新闻的托尼·盖伊……
此时,贺拉斯总算选好了位置。它上完厕所后,茱莉亚拿着上头贴有“狗便便”标签的小环保袋走了过去,纳闷贺拉斯·格雷尼要是知道捡狗屎现在变成了法律规定,而非纯属社会道德问题时,不知会做何想法。她猜他或许会因而举枪自尽吧。
她把狗屎装进袋里绑好,又试了一次手机。
无法拨通。
她带贺拉斯回到屋内,喂它吃饭。
为了这个镇好,为了镇民们好
4
她扣上外套扣子、正准备开车前往屏障时,手机响了起来。她的相机就背在肩上,当她在口袋里乱掏一通时,差点就给砸在了地上。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头写着:来电号码保密。
“喂?”她说。贺拉斯已经吃饱了,而且全身都擦得干干净净,正在门口等她,准备来场夜间冒险。但她的声音里肯定透漏了什么情绪,使贺拉斯竖起耳朵,直直盯着她看。
“沙姆韦太太吗?”对方是个男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副官方语调。
“是沙姆韦小姐。你是哪位?”
“我是陆军上校詹姆斯·寇克斯,沙姆韦小姐。”
“我怎么会有荣幸接到这通电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有嘲讽之意,就连自己也不喜欢这种不专业的表现。但她的确有些害怕,而嘲讽则一直是她对待恐惧的自然反应。
“我得跟一个叫戴尔·芭芭拉的人联络。你认识这个人吗?”
她当然认识,而且今晚稍早时,还很惊讶自己会在蔷薇萝丝餐厅里遇见他。他一定是疯了才继续待在镇上。萝丝不是说他昨天就说要离开了吗?戴尔·芭芭拉那件事,是茱莉亚知道但却没写成报道的几百件事里的其中一件。当你是个小镇报纸的发行者时,就得多少忍受那些罐头上的肥大蠕虫才行。你得选择好战斗对象。就这点来说,她倒是很肯定小詹·伦尼与他的朋友们挑好了战斗对象。只不过,她很怀疑芭芭拉与小桃的好朋友安琪间的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光就这点来看,她觉得芭芭拉应该会更有品味才是。
“沙姆韦小姐?”简洁有力,一贯的官方语气。
而且还是来自外界的声音,光是这点就足以让她恨起这声音的主人了。“你还在听吗?”
“还在。嗯,我知道戴尔·芭芭拉是谁。他是个厨师,在主街上的餐厅工作。你找他干吗?”
“因为他似乎没手机,而且餐厅也没人接——”
“餐厅打烊了。”
“当然,而且市内电话也打不通。”
“今晚这个小镇,似乎没什么东西是有用的,寇克斯上校。就连手机也是。不过我发现你打来找我的这通电话倒是连半点阻碍也没有,让我忍不住觉得你们这群家伙是不是对通讯阻断负有责任。”她会这么生气——正如因恐惧产生的嘲讽——就连自己也大感意外。“你们到底要怎么做?你们这些人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什么都不做。就我目前所知,我们打算什么都不做。”
她没想到军方竟然没有任何后续计划,不禁惊讶万分。这与茱莉亚·沙姆韦那些磨坊镇的老邻居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关于手机这件事,你说得没错,他说,”“现在不管从切斯特磨坊打出去,或是外界打进来的通讯都被我们截断了。这是为了国家安全利益着想,而且全都是这种情形况下的正常程序,女士。
要是你站在我们的立场,也会这么做的。”
“我可不敢保证。”
“是吗?”他的声音像是很感兴趣,并未生气。
“这情况在全世界的历史中前所未见,运作的技术远远超乎我们与其他国家的科技水平,我们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
她又再度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要对芭芭拉队长说的事十分重要。他说,”
回到原先的主题。就某方面而言,茱莉亚很讶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