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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时候,我们又谈起了刘家湾,谈起了过去宣传队那段生活。陈永涛说:我一辈子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老师,另一个就是你。我笑笑说:你才二十几岁,你才见过多少人,就这么早早地下结论?陈永涛说:那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自从和你在宣传队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你与众不同的性格,那时我就料到你今后一定会有出息的。我说:其实人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我一直很佩服你的性格你的为人,真的。陈永涛将一杯酒倒进嘴里,一脸的苦涩,说:我这一辈子算是没什么希望了,我的希望被你岳父扼杀了。他朝我笑笑: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我说:他扼杀的岂止是你一个人?
后来陈永涛告诉我,他不想再在机关里混下去了,他想离开进出口公司。他说:像我这样没有文凭的人终究是要被淘汰的,还不如早点去寻找自己的出路。我有点吃惊,我说你的工作不是很好吗,你要去哪?陈永涛说:听说中央正在深圳建特区,我想去那里看看。
那时候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既没有鼓励他,也没有反对。我想他也许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去了,而且还干出了一番业绩。十年后当我俩在南海边那座充满幻想的城市再次见面时,他已经是这座城市一家业绩不错的大公司的总经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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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多事之夏发生的一件对我震撼最大的事情是肖庆光的死。
我和肖庆光自从春节在一起喝酒之后半年一直没有见面。虽然我们相距只有半里路,可我每一天都显得很忙,忙得以致把脑子里的这个人忘记了。先是三个月的学习班,一回来又陷入了与小凤的争吵之中。接着又出现了刘宇朋爱人自杀和小凤撞车。我感到自己已精疲力竭,因此也就没有时间去和他联系了。
肖庆光的事情是我从陈永涛那里回来的当天听刘宇朋说的。刘宇朋过去经常去商业局,商业局和教育局在同一幢楼里,所以认识肖庆光。
刘宇朋说:肖庆光疯了,你知道吗?
我脑子一震:谁,你说谁疯了?
教育局的肖庆光。刘宇朋说:就是和你一起从青山中学调到教育局的那个。
我愣愣地望着刘宇朋半天说不出话。我说刘宇朋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你怎么了,这么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刘宇朋说:听说他被以前的女孩子甩了,去了几次人家都不见他,就疯了。整天在办公室里唱,唱累了就哭。样子很惨。
我转身去了教育局,却没有见到肖庆光。
局长认识我,知道我是来找肖庆光的,很幽默地说:你去河边那座高山上,他准在上面。
我不解:他在山上干什么?
局长一笑:那上面能看见他思恋的妻子。局长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这位局长肖庆光调来的时候还是副局长,他和原来的局长积怨很深,而肖庆光恰恰是他前任手上调来的,所以他一直认为肖庆光是前任局长的人。肖庆光疯了他当然不会同情。这种人有点让人恶心。
我上了河边那座高山,那是瑶城最高的一座山,站在山顶不仅能俯瞰瑶城全貌,向北还能望见长江。长江像一条细细的带子向东飘去。肖庆光说带子的那一头就是他的妻子英子。肖庆光站在山顶的岩石上,背着双手,目光越过层层山峦向东眺望。在他的视线里那条细细的带子非常模糊。他并不像刘宇朋说的那样又唱又哭,他很平静。那背着双手眺望远方的身影很像是在模仿电影中的一位伟人。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才转过身。他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感到吃惊,这点向我表明,他的确疯了。
肖庆光问我: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来看望你。
看我?他双手一摊,样子很潇洒,冷笑着说:看我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那我就来看山,看长江。
这句话让肖庆光激动起来。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说:你也来看长江,那我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他问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我没看到什么。我说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肖庆光显得很激动,他指着那条细细的带子说:你看见了吗,它向东弯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弯,然后就到了大海。英子就在海边上。我只要站在这儿就能看得见她。她穿着一件大红短袖衬衫,黑色长裤,秀发垂肩。脸色红润似熟透的苹果。她身材修长,细腰宽臀,丰|乳高耸。她的身后是无数双火热的目光。那目光是从一群不怀好意的男人的眼中射出的。英子已经抵挡不住这些贪婪的目光,她被那些无耻之徒的谎言欺骗了,正倒向那些无耻之徒的怀抱。可恨的英子,我去找过她两次她都不肯见我。她答应我百年之后才来见我。我们约好在这座山顶相见。因此,你今天来得正好,你为我们的约定见证。肖庆光已是满脸泪水。
我的眼睛也模糊了,我们俩共同对英子欠下的债如今背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这太不公平了。我说:庆光,回去吧,我送你回家去,你需要休息。我说英子会来看你的。
肖庆光死也不肯走,他说:我不需要休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时间非常紧张,我委托你做我的见证人。
我说:你让我为你见证什么?
肖庆光说我现在口授遗言你为我作证。他背着手面向远方,像在朗诵一段电影台词:这块地方是我第一个得到的,我死后我就安葬在这里。我要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的妻子英子,直到她百年之后来见我。我还要在我的坟头立一块碑,碑文这样写:肖庆光浦英子夫妻之墓。等英子百年之后就睡在我的身边。到那时这里也许会成为一座公园,成千上万的孩子和青年会来这里聆听关于一对夫妻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肖庆光说怎么样,你记下了吗?
我望着肖庆光,泪水再也遏止不住了。
一个星期后肖庆光失踪了。后来人们在山顶上找到了他。那时他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开始腐烂。令人吃惊的是,肖庆光自己为自己掘好了墓|穴,并在坟头位置立好了碑,碑文是他说的那句话。落款是:公元一九八一年夏。他是躺在墓|穴里割腕死的。死的时候他穿着一套西服,系着领带,并在墓|穴里铺了一床大红毛毯,毛毯上垫着枕头。我猜想他一定是想让自己死得体面些,可能是端端正正地躺在毛毯上然后割腕的。但肖庆光未能如愿,他死后的样子很不好看,他的身体已经侧向扭曲,十个指甲和口中全是黄土,墓|穴里弄得零乱不堪,毛毯和西服上全是发黑的血迹。可见他死前是经过了一番激烈地挣扎的。
肖庆光在邻县当教师的父母赶来见了儿子最后一面,他们抱着墓碑哭得痛不欲生,悔之又悔。
教育局原打算把肖庆光火化。我把肖庆光死前说过的话告诉了他们,局长犹豫了一下说:那就依了他吧,反正人都死了。只是那块碑局里不同意保留。说肖庆光和英子根本不是夫妻,如果英子家里知道了会惹麻烦的。但肖庆光的父母不同意,说他们已经是实质上的夫妻了,这块碑立的并不过分。双方出现了分歧。后来局里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大事就让了步。那块碑就一直立在肖庆光的墓前,成了瑶城永远说不完的一个话题。
无处牵手 第十三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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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多事的夏天,他的情绪十分低落,他设计的人生计划似乎正一个个被击破,他心里有种破碎的感觉。肖庆光的死让他心里这种破碎的裂痕加深了,对肖庆光的死亡他是有责任的,可以说是他制造了这起死亡。他的脑子里好长时间一直被这个死亡占据着,压得他抬不起头,压得他似乎都快要放弃对生活的信心了,这种沉重的心情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才得到改变。这个只有二十一岁长得并不算十分漂亮但性格开朗很具有现代意识的女孩一出现,像一阵春风一片阳光吹去了他心里的阴霾,把他低沉的心唤醒了。他突然发现他的身边不能没有女人。男人的生活需要女人的滋润,就像女人需要男人的耕耘一样。他并没有对这个一见面就喊他老师的女孩产生过非份之想,和她在一起心情得到放松他觉得这就足够了。他当然不会想到,他还没有从一个故事里挣扎出来却又陷入了另一个故事。上帝给他的人生旅途安排得非常拥挤,总让他有永远做不完的事情。两年后当这个比他小八岁的女孩正式成为他的妻子时,他回想这段故事就像是在做一个梦。
顾艳玲是在肖庆光死后不久调到新闻科的。那时宣传部没有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弄得部里的小伙子常唉声叹气,有事没事就往其他部门跑。顾艳玲的调入无疑使这栋呆板的小楼里的男人们的眼中多了一点亮色,到新闻科来聊天的人多了起来。
肖庆光死后他的心情很不好,他请了几天假在家睡了几天,顾艳玲来的时候他并不在上班。第一天上班他走进办公室忽然发现自己的桌子对面多了一张办公桌,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正坐在桌前翻他以前写的稿子。女孩看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喊了他一声老师。他愣了一下。这时黄秋云就给他作了介绍。黄秋云说:艳玲等你这个老师都等了好几天了。顾艳玲就笑着向他伸出手,说我们早就认识了你没忘吧?他也笑着向她伸出手,说怎么会忘呢?他触到她的手的一刹那他想起了同英子的第一次握手,他把她当成了英子。可她没有英子长得漂亮,身材没英子好看。但她比英子丰满,而且穿着很入时很性感。那时瑶城女人还很少穿裙子,她却穿了一条玫瑰色的短裙,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她的上身衣服也很新潮大胆,是一件很薄的透明的白的确良短衫,衬衫里的胸罩托着两只圆圆的Ru房非常清晰。不知是胸罩太小还是Ru房太大,那胸罩只遮住了半边Ru房,另半边清晰可见。他的眼睛触到了中间那条深深的|乳沟,浑身一阵激灵哆嗦了一下,那一直受到压抑的性欲在这一刻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起来,弄得他浑身燥热难耐。
其实他同这个性感的女孩早就认识,同在一个大院上班,他们经常能在不同场合碰到,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在哪个部门。一次在大礼堂听报告,她过来和黄秋云打招呼,当时他正和黄秋云坐在一起,她也就冲他笑了一下,黄秋云给他们俩作了介绍,俩人就点头笑笑,说了声你好,但他们没有握手。在那种场合一个男人同一个女孩握手是很扎眼的。他对她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产生了兴趣。那时烫这种披肩发的女孩还寥寥无几。后来有一次他写一篇稿子到组织部去核实材料在那见到了她,他这才知道她在组织部工作。但他一直不知道这个活泼性感的女孩就是县委书记顾志杰的宝贝女儿。
上班不久部长就过来把他喊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没想到部长喊他竟是为了这个刚来的女孩子。他觉得部长这么做有点小题大做。部长说:小顾刚来,对新闻工作还不熟悉,部里决定先让她跟你学一段时间,你好好地教教她。
他心里立刻有一种阴凉的感觉,这感觉正改变着他对部长的印象。他认为部长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一种狭隘的心理,是在有意贬损杨西鸣的能力,是在对他进行报复。据说杨西鸣自从那次在会上公开与他发生顶撞之后他就一直记恨在心,凡与杨西鸣沾上边的事情他都要过问。杨西鸣要回组织部去,组织部也要他回去,可陈天明就是不放。有两种领导最叫人可恨:一种是想办法排挤对自己有意见的部下;另一种是把对自己有意见的部下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既不让你过的快活也不让你轻松地走。人们把前一种领导比作会叫的狗,其实他对人伤害并不大。把后一种领导比作只咬人而不叫的狗,这是一种凶恶的狗,这种领导最让人恶心。他不知道是否可以把部长比作第二种领导。在这样的领导身边工作不能不叫人提心吊胆。他渐渐发现人们对这个说话温和对人热情的领导反映并不好。他还经常听到关于这个人为人方面的一些风言风语,那时他还不太相信,这会他的看法正在发生着改变。
他对部长的话没有马上点头。他迟疑了一下说:部长,这怕不好吧……
部长的声音像从鼻子里出来的:你是当心杨西鸣吧,他能带谁呀?他准备说话被部长一挥手打断了。部长的话有些武断:好了,我告诉你吧,这是顾书记的意见。顾书记很赏识你的才华,所以才把女儿调过来的。
他惊了一下,这才知道顾艳玲原来就是顾志杰的女儿。他想怪不得部长表现得这么积极,这积极同样让人反感。
部长接着说:小顾虽然是干部子女,但她很能吃苦,也很好学,顾书记很希望她将来也能像你一样成为一名出色的新闻干事。
部长一再提到顾书记,这招很奏效,他心里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便接受了这个任务。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并不是顾志杰的意见,仅仅是顾艳玲自己的想法,部长却有意将它说成了是顾书记的意见,这充分说明了他为人的狡猾。后来他还是知道了真相,他像吃了一只苍蝇心里非常地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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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顾艳玲的情况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完全掌握了。其实还没等到他主动了解,顾艳玲就自己告诉他了。顾艳玲说:在你收下我这个学生之前,你不想了解一下你学生的情况吗?他对她的大方感到有点吃惊,笑笑说:对女孩子的情况男人是不便于问的。顾艳玲咯咯地笑起来,说你像个绅士,那好吧,我自己介绍。顾艳玲开始从她的童年谈起。
顾艳玲的童年用中学生喜欢用的一句比喻叫色彩斑斓。她在一种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快乐地度过了她的少年时代,十四岁进入瑶城最好的中学瑶中学习,而且拥有一个当时在全省都很有知名度的家庭教师。她的父母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学有所成远走高飞,离开这抬头见山的落后之地。然而命运总要给那些没有忧虑的人们留下一点遗憾。顾艳玲同大多数处境优越的孩子一样,优越的生活并没有给她带来优越的成绩,令她在那些布衣子弟面前露出了一丝无奈和悲哀。她参加了两次高考结果都榜上无名,同父辈们的希望相差甚远。但现实却无法改变她如花灿烂的青年时代和今后辉煌的人生道路。高中毕业她内招进了县委组织部工作。那是多少人做梦都向往的地方,就连许多大学生都可望不可及,她却轻松地进去了。谁都知道若干年后她又将成为瑶城一个主宰一方的人物。他听着她的介绍,不由得联想起了他的岳父——刘家湾那个叱咤风云的大队书记,联想起了小凤和他的那桩不平等的婚姻,心里就有种愤愤不平的感觉。他觉得他有些荒唐可笑,怎么把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不过顾艳玲给他的印象并不坏,她的言谈举止中虽然也不时地流露出了一些干部子女那种无拘无束的自豪感,但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夸夸其谈目中无人的傲慢,而且显得很谦虚很懂得人之常情。她确实很能吃苦也很好学,这一点给他的感觉很好。她穿戴入时但并不显得娇气。他当然不知道她这些都是为他表演的。他始终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着组织部那么好的工作不干却要调到宣传部来奔波采访写稿,从哪方面来说他似乎都找不到能让他信服的理由。他想她心里也许是一时冲动,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后悔。当然她可以随时回组织部或去任何一个部门。在瑶城这块小天地里,她想到哪都不是一件难事。他这么想着心里又冒出一丝忌妒,接着又对自己的忌妒感到可笑。只有吃不到葡萄的人才说葡萄是酸的。他挺看不起这种人。
在顾艳玲刚来的半个月里,他几乎一天不停地去采访,而且都跑很远的路。炎炎烈日下两个人一人一辆自行车。那是宣传部对新闻科的优待,每人一辆自行车。其他科室只能共用一辆。他这么做是出于一种古怪的心态,可以说是一种恶作剧。他要看看这个女孩到底能坚持多久,看看她到宣传部究竟是出于好奇还是真想学一门手艺。半个月下来,他的考验并没有得到设想的那种结果,顾艳玲仍旧一副兴奋乐观的样子,一点也不知疲倦。而他自己却累垮了。好像根本不是他在考验顾艳玲,而是顾艳玲在考验他。他对这个女孩子仍然扑朔迷离。
于是他设计了一次到离县城二十公里远的林场的艰苦采访,他想如果这个女孩今天坚持下来他就正式告诉她接受她为徒。如果是娇小姐她就会自己吓跑的。顾艳玲似乎看出了他的恶作剧式的古怪心理,出了城她就一直骑在前面一路飞奔,弄得他在后面拼命地追赶。到林场去的时候都是上坡路,才骑一半的路程他身上的汗衫就湿透了,他看见顾艳玲的的确良短衫也贴在了后背上。他发现他和她的距离越拉越大,就喊她停下来休息一下。顾艳玲回过头问:是你不行了还是为了照顾我?他心里顿了一下,笑着说:是我不行了。顾艳玲就把车子停下来。他扔了车子就倒在树荫下的草坪上闭着眼睛张着嘴喘气。顾艳玲坐到他身边,用手帕替他扇风。他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香水味。他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了她两只高高的Ru房的侧影,身子颤了一下。
顾艳玲笑着说:这种天气你真不该选择到这个地方来采访。
他从草坪上坐起来:为什么?
顾艳玲说:你想考验我,其实办法很多,根本没必要让自己也跟着受苦。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自信和嘲讽,一点也不像个单纯的少女。
他的脸热了一下。他感到很尴尬,有一种可耻的感觉。他没想到他的意图被一个小女孩这么轻意地就识破了,他很震惊。他望着顾艳玲那张挺好看但挺陌生的脸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了。顾艳玲把手帕递给他,他接过手帕在脸上抹起来,手帕帮他掩盖了难堪。他说:你生气了?
顾艳玲又笑起来:不,我为什么要生气呢,要生气我就不说出来了。她说,我挺高兴,你这么做说明你对我是认真的。
他对她的话感到吃惊,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