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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皱眉:“若是之前,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如今晴儿的身份可不一样了,她以后可是要嫁到周家,若是头上连什么好首饰也没有,让人看了岂不是要笑话?”
“娘,您的意思是……”
“说到底,这事也是江云兰惹出来的,你让她将那些首饰还回来,你再给她补偿一些,晴儿心中消了气,自然也会原谅你们了。”
“这……”宁彦亭迟疑,总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难道不行?”
“不是,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宁彦亭吞吞吐吐的说:“只是云兰已经将那些首饰尽数卖了……”
就算是想还,也还不出来了。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什么?!她怎么敢?!”
宁彦亭呐呐,不敢说一句话说。
老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番,才忿忿道:“那些是晴儿的首饰,她这个做大伯母的,也好意思抢走,竟还拿去卖了,我们宁家哪里对不起她,她竟是做出这种事情?!”
宁彦亭连忙道:“娘,您消消气,我会回去和她说的。”
“你?”老夫人斜了他一眼,道:“你还敢在她面前说一句重话不成?”
宁彦亭:“……”
“罢了,既然她都卖了,那也没有办法。”老夫人平复了呼吸,淡淡地道:“只是晴儿以后要嫁给周家,代表是咱们宁家,她的头上若是不带什么贵重的首饰,反倒是要让人笑话,虽然那些首饰是卖了,可晴儿也不能头顶空荡荡的出嫁,你说是不是?”
“娘说的是。”
“既然这事是江云兰惹出来的,那她就得把晴儿的首饰还回来,若是卖了,那就再买回来,等晴儿出嫁时,可不能委屈了她。”
宁彦亭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可老夫人一个眼神看来,顿时又让他将想说的话都忘了干净,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直到走到外面,被夜风一吹,他这回过神来。
娘的这个意思,是要他将宁晴的首饰补回来?
可他哪有那么多银子?
光那一支凤蝶金钗,那就得三十两银子,更别说那堆首饰样样价值不菲,即使他屋子里东西再多,也当不回来这么多首饰。
可他都答应娘了,还能怎么办?
更别说他还答应了二弟,要给宁晴出嫁妆的。
夜风很凉,宁彦亭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
关于首饰的事情,宁彦亭没有和任何人说。
临睡之前,他见到了妻子,张口原本想要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与宁母商量,可话到嘴边,他又咕咚咽了回去。
不用说,宁母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有了阿暖的事情在前面,哪怕是二房的天塌下来了,宁母眼皮子也不会动一下,说不定还会拍手称快。更何况宁母手中的东西还都是给宁暖的,宁彦亭也万万做不出来抢走女儿的嫁妆给侄女这种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看了宁母半晌,又悠悠转过了身,背影很是沉重。
宁母在他背后翻了一个白眼。
她早就听说老夫人将人叫走的事情,每回宁彦亭去了老夫人那里,就被哄的团团转,前面都不用挂萝卜,这头驴就自己吭哧吭哧开始跑,听话的很。
再联系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别说,肯定是关于宁晴的。
宁母在宁家生活了几十年,将宁家上下所有人的性格想法都了解的透彻。
前不久,宁彦文已经来求过宁彦亭,想来老夫人特地将人叫去,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宁晴那丫头小肚鸡肠,当初她抢走了她的首饰,若说是不怀恨在心,肯定是假的,只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原来是直接找老夫人告状去了。
宁母哼了一声,眼波流转,目光落到了某处缺了只前朝花瓶的桌上。
“这之前是不是还放了一只花瓶?怎么忽然不见了?”
宁彦亭浑身一僵,急哄哄的道:“或许是被收起来了,这花瓶磕磕碰碰的,也容易碎。”
他生怕宁母还要说什么,连忙扯开了话题,揽着她往里屋带:“这时间不早了,咱们睡觉吧啊……”
……
在宁彦亭找到筹钱的办法之前,宁朗就先有了不用去书院的日子,可他还是一早就起了床,兴致冲冲地出了门。
对比,宁母纳闷不已:“平日里可没见着他这么勤快,今天又不用上学堂,他兜里又没有银子,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
宁暖倒是知道,他这是出门赴约了。
只是之前已经答应了宁朗,她也不能再将这件事情说给宁母听,因此只能含糊道:“也许是和朋友约好了。”
“朋友?”宁母吃惊:“他口袋一文钱都没有,竟然还有谁愿意和他来往?”
宁暖又说:“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新朋友。”
宁母一向听她的话,听她这么说,也没有怀疑,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吸引了过去。
另一边,宁朗一路打听过去,也总算是找到了安王的府邸。
他害怕小厮告状,生怕宁母知道自己阳奉阴违和楚斐来往,因此身边什么也没有带,就这么空手敲响了安王府的大门。
好在王府的管事早就被叮嘱过,今日可能会有客人来访,因此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见宁朗来了,连忙将他迎了进去。
直到走到了里面,宁朗才真是开了眼界。
他只在外面看着,就觉得安王府气派无比,直到进了里面,才总算是明白什么是皇亲贵戚。王府之中是仿了江南的格局,最是婉约,假山亭台一应俱全,连池子里摇摆着尾巴的锦鲤在宁朗眼中的身价都翻了翻。
他只觉得安阳府中什么都好,那鱼不是普通的鱼,那花也不是普通的花,就算是地上的一颗小石头,那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石头。
等他在安王面前坐下时,宁朗整个人已经呆了。
“这是什么神仙地方,王爷,我这幅样子是不是像是什么见识也没有的乡巴佬?”宁朗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兴高采烈地说:“原先我还以为我家的宅院已够豪华了,没成想,王爷家中竟然如此气派,在这之前,实在是我见识短浅。”
楚斐微微颔首:“是不怎么高。”
宁朗:“……”
“我们王爷这宅子,可是皇上特地赏下来的。王爷是皇上的弟弟,皇上最是疼王爷,每座王府都是内务府挑的,唯独咱们王爷,不但是自己亲自挑的,连着这个庭院,都是按照王爷的喜好做的。”
宁朗深有同感的道:“是了,我妹妹也喜欢这样,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别人做好了给她送上去,她还不情愿要。”
楚斐朝他看来。
与宁朗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已经提了无数次妹妹,总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听得楚斐都不禁好奇了起来。
“本王时常听你提起妹妹,你妹妹究竟有哪里好,竟是让你这般挂念?”
“王爷有妹妹吗?”
楚斐摇头。
“那王爷当然不了解了。”宁朗喜滋滋地说:“妹妹与其他兄弟都不一样,我妹妹从小就很乖,她可聪明了,王爷,您别看我笨,我妹妹念书可厉害了,连她的先生都夸过她好几。若她是个男子,恐怕现在已经高中状元了。”
楚斐好奇:“当真?”
“不知如此呢。我妹妹那文采也好,她最是喜欢枕柳先生的诗,可我瞧着,她作的诗也比枕柳先生要好。”宁朗说着,又挠了挠头,讪讪道:“只是我并不会背。”
楚斐觉得好笑:“既然你不会背,那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 那……”宁朗吭哧吭哧半晌,道:“那您就不信着吧。”
这反应倒是出乎楚斐的意料之外。
“我妹妹的诗,那也是闺中的女儿诗,她还未订亲,王爷虽然是王爷,可也是外人,若是王爷知道了,那我妹妹的名声岂不就遭了?”宁朗一本正经的道:“家母如今对妹妹名声十分看中,若是知道我将妹妹的诗背给外人听,恐怕今日我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楚斐也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宁母。
当真如母老虎,一看就像是会做出将儿子赶出家门的人。
楚斐笑了笑,收起了心中的好奇。
“我听你满口妹妹长妹妹短,倒从未听你提过你自己。”
事实上,自从书院回来以后,关于宁朗的资料就呈上了他的桌子,他已经将这人所有的事情都打听清楚。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人是故意接近自己,等看完了资料,他才不得不相信有人仅靠一个草编麻雀就能和人称兄道弟。
实在是憨得世间罕见,让楚斐实在是好奇不已。
再一听他口中形容妹妹多好,那满分的夸赞落到了楚斐的耳朵里,也先打了一个折扣。
“我?王爷想知道什么?”宁朗说:“我学业也不好,其他做什么都没有我妹妹好,唯一还过得去就只有这张脸了,我走在外面,还有不少小娘子见着了我要红脸。可这张脸,王爷您也见过了。”
楚斐扶额:“那不如再说你妹妹吧。”
宁朗的兴致又起来了:“我妹妹,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她平时最是贴心不过,我晚上念书肚子饿,她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好几样吃食。”
“对了,我昨日将那些草编动物打回去她果真是十分喜欢,若是王爷没有与我抢麻雀的话,我就能带给妹妹了。”宁朗很是愧疚的说。
“那倒是本王的错了?”
“不不不,那是我的错。”
楚斐嗤笑一声,让管事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只只用白玉做的小鸟,肚子圆滚滚的,表情憨态可掬,看着就比草编麻雀逼真多了。
“本王拿了你妹妹几只草麻雀,如今还你妹妹几只玉的,可算是扯平了?”
她震惊地看着宁母:“江云兰,你……”
“我如何了?二弟妹可是亲口说出来的府中亏空,这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难道此话还有假?”宁母冷冷地道:“如果是假的,那二弟妹不如再来和我说说,为何只给我们老爷一根次等的人参。”
第69章()
…… “是啊; 安王说了,他抢走了你的草编麻雀; 就补偿你一个玉的。我瞧着; 这玉的可比草编的值钱多了,不愧是王爷; 这出手可真大方啊。”宁朗感叹。
宁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攥着白玉小鸟踌躇许久; 才试探地问道:“哥; 你与安王; 也是头一回认识吧?”
“这已经不算是头一回了。”宁朗郑重地道:“我与安王在街上见过了一回,又在书院见过了一回,这次我去安王府中; 已经是第三回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可以说是至交了。”
宁暖:“……”
宁暖大为震惊他。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精致玉鸟,不禁在心中想:安王堂堂一个王爷; 竟然也和她兄长一般不着调?
这天底下,她也就见过宁朗这样一个厚脸皮自来熟的人; 原本以为自己兄长这样已是罕见; 没成想竟然会有一个王爷和宁朗志趣相投; 才第三回见面; 就已经好到能赠礼了。
宁暖将那白玉小鸟收好; 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摆了起来。她盯着玉鸟看了半晌; 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那安王该不会也是个傻的吧?
……
宁暖的屋子里多了一个摆件; 本来也不起眼; 可宁母从她书架上拿书的时候,正巧一眼就看到了。
“咦?阿暖,你这架子上什么时候忽然多了这个。”宁母戳了戳白玉小鸟的脸蛋,道:“瞧着怪精致的,上回我来的时候,好似还不曾他见到过。”
“是哥哥送来的。”宁暖正在写字,笔尖顿了顿,在宣纸上晕染开一个墨点。她定了定神,道:“哥哥说,在街上看到了,觉得我会喜欢,便特地买来送予我。”
“他倒是一直惦记着你。”宁母笑道:“这玉还是上好的和田玉,价值不菲,想来你哥哥又是找你爹要钱去了。”
“爹最近如何了?”
“你爹啊,他现在整天琢磨着该如何生钱呢。今儿早上还问我,他手头里的庄子铺子还有多少收益,我和他说,他手里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还吃了一惊,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宁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她刚写好的一幅字举起来仔细观赏,又夸了她一番,才又继续道:“你爹也不想想,虽然老太爷给他留了不少东西,可他那两个兄弟和老夫人也不是个会手下留情的,这些年下来,若不是我当初机警,老太爷那些东西,早就已经被老夫人和那兄弟俩瓜分干净了。”
“娘?您这么说,难道是爹手里还有东西不成?”
“有当然是有的,当初我入门时,老太爷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他将手中的东西分给了老夫人和他们兄弟三人,其中你爹拿的最多。那时候,你爹和我的感情还算好,他还分给了我一些,让我帮他保管着。那些铺子庄子的效益不错,这些年下来,也算是攒了不少了。”
“那爹不知道?”
“他若是知道,这些年也不会任由两个弟弟从他手中扒拉东西。”宁母嗤笑:“你爹那个人,与其说是心大,不如说他缺心眼,连自己口袋里多少东西都顾不住,还净把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
宁暖问:“那娘手中的那些呢?”
提到这个,宁母便得意了起来:“不止你爹当初给我的,在那之后,我怕你爹将所有家产都拱手让给其他人,就以你和朗儿的名义从你爹手中要了不少东西过来,仔细算起来,可是有大半都在我这里。”
只是她也就聪明了那么一小会儿,后来照样也和宁彦亭一样,被二房三房唬得团团转。
只是这些,却是不好和宁暖说的。
宁暖果然是惊讶不已,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娘亲。她原本以为,娘是在那天噩梦之后才忽然性情大变,原来在早些时候也还聪明过?
她不由得在心中庆幸:好在娘清醒的早,不然当真是一点儿东西也留不下来。
她真情实意地赞赏了宁母的先见之明,欣然道:“若是爹以后知道了,定是会高兴的。”
“以后?谁说要告诉他了?”宁母说:“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和朗儿准备的,以后娘手中的东西,一分为二,一半给你,一半给朗儿,谁也不比谁少。”
宁暖微微蹙眉:“娘,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这是我的东西,我想要给谁,那就给谁,就算是我将全部都给了你,你爹和朗儿有再多不满,他们还能上衙门告我不成?”宁母恨恨道:“再多再好的东西,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也照样是败光的命,只有阿暖你聪明,那些生意到了你的手中,肯定也能越来越红火。”
宁暖被她说的很是不好意思。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哥哥也还小,等再过几年,他自然就会变得像娘期待的那样了。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定不会让娘失望的。”
宁母随口应和了几句,心中却不这么想。
她的阿暖嫁入王府之后,把整个王府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有谁不说安王娶了一个好王妃?可宁朗呢?直到她死了,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非但没成为顶天立地保护妹妹的人,反倒是让他妹妹给他收拾烂摊子。
一想到这个,宁母便心疼不已。
那时宁府事多,她一时疏忽,也没发现宁朗被他那些狐朋狗友忽悠了去,等到她发现时,事情已经晚了。
她六神无主,宁彦亭自顾不暇,她只好去了王府,求到阿暖的面前。那时离阿暖出嫁也没有几年,她却已经没了在闺中的神采,眉眼之中满是疲惫,王府的混乱已耗费了她的大半心神,又还要管宁府这一堆腌臜事。
那日暮雪沉沉,她与阿暖说了宁朗的事情,心中忐忑不已,生怕阿暖会反对。可那时阿暖什么也没有说,只沉默了许久,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无意间碰到阿暖的手指,触手冰凉,比院外积了满地的冬雪还冷。
那一口气叹到了宁母的心底,让她死了又活,走过了一遭轮回,却还是忘不掉。
她的阿暖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摊上了他们这些家人,明明本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可那明珠偏偏混入了尘土,被他们拉着拽着,失去了所有光彩。
宁彦亭也好,宁朗也好,她也好。她怨宁彦亭,怨宁朗,也怨自己。
她上一辈子,自认为对所有人都掏心掏肺,却还过得战战兢兢,自怨自艾。她糊涂了一辈子,可直到死后才幡然醒悟,她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她的阿暖。
她的阿暖千般万般的好,可到底是被他们连累了。
……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老夫人,可真要筹银子,还是要费不少工夫。
往常答应了之后,宁彦亭最快第二天就会将东西准备好送过来,这次宁晴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自己的首饰回来,便急匆匆地去找老夫人告状了。
老夫人很是不悦,又将宁彦亭叫了过来,旁侧敲打了一番,和他提了提两位弟弟的好,让他不要忘了这件事情。
宁彦亭哪里敢忘?
他苦哈哈地应了下来,回头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依旧是愁眉苦脸的。
他这才回到院子里没多久,宁彦海又急急忙忙过来敲他的门。见是他,宁彦亭就感觉心中一紧,还以为他又是看中了什么要让自己帮忙买来,下意识地就要关上门。
“哎,大哥,别关,别关门。”宁彦海闪身进了屋子里,满脸不悦地道:“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明明都见着了我,竟然还要关门,难道是故意的不成?”
宁彦亭讪笑:“当然不是,我……我也是一时没注意。”
“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说这个了。”宁彦海摆了摆手,理直气壮地道:“大哥,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有件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宁彦亭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干瘪瘪的。
看到他的动作,宁彦海又皱起了眉头:“大哥,你这又是做什么?难道弟弟每一回来找你,都是为了让你付银子不成?”
宁彦亭急忙道:“怎么会,三弟,大哥怎么会这样想你。”
“我知道大哥对我们好。”宁彦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