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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裂缝自龙骨的头部蜿蜒，只听几声脆响，细小的骨碎顺着缝隙纷纷往下跌落。里面黑黝黝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
直到前面的龙骨再也没有其他动静，顾流光才轻声问道：“里面才是花墟？”
“嗯。”栖夜应了一声。
顾流光跟着他走进龙骨之中，一股长时间尘封的味道在身边萦绕不息，有些刺鼻。顾流光稍微用手赶了赶面前的浓郁，又试着运出明火来照看这里的环境。
她的明火倒是和明珂的不同，私底下她去问了明珂才知道，有些术法不需要刻意去学习，比如造物，魔力达到一定时自己就能领悟了。然而明珂的这个本事并不是纯粹的造物，她能控制火焰去任何地方，算是掺杂了一些其他小术法。顾流光觉得麻烦，对于她来说能照明已是足够，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学。
栖夜骤然见到身侧多了些光亮，倒是微微一怔。在他眼里，顾流光对术法的了解如同一张白纸，用“术法白痴”来形容她也不为过。所以当她使出魔力来为自己照明时，栖夜忍不住讥诮一句：“难得没错。”
顾流光不解道：“错什么？”下意识地看向掌中正跳烁的火焰，两秒后意识到他是指她在人界启法阵错传鬼界的事，噘嘴，“上次传错鬼界也不能完全赖我啊我还感觉那个结界都不是我启的呢。”
本是随口的一句话，栖夜却认了真，敛目道：“怎么说？”
顾流光一直以来倒没有对这深究过，如今见栖夜很是严肃的模样，她也就立刻又品了一番其中联系，边想边道：“当时沉渊捕杀我，我确实也正在启传送结界，但是我看到沉渊被小狼撞了一下，分了神，之后小狼又来撞我，我就这么和他到了鬼界。现在想想，我分神的时候可能并没有启好结界。”顿了顿，“还有，我知道传送地点会受到心神影响，可是我在那个时候也没想鬼界啊，怎么可能会被传去那里呢？”
栖夜兀自思索了片刻，随后挑唇不屑一笑，道：“现在终于能说通了。”
“说通”顾流光将掌中火熄灭，喃喃重复着，片刻后似有所悟，“所以从我一出现在人界起，就被鬼界惦记了？”又摇头，“不，不可能，我之前又不认识什么鬼。”
栖夜转身，直面对她，道：“恐怕他们早就知道了你的特殊。”
顾流光咬唇喃喃：“我我虽然一直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在鬼界发生的事好像环环相扣，我没有退路，只能选择鬼后给我的选择。只是您这样说我又觉得不太可能，放眼魔界，知道我血不太一样的也就是您和我，或者最多冰龄哥也猜到了一二。鬼界又是从何得知？”剩下的话顾流光没有说出来。
她觉得，魔界可能有鬼界的眼线。
栖夜倒是从不曾怀疑魔界内部，况且这些年来能与外界有接触的魔屈指可数，既然他派他们出去，也就表示他对他们完全信任。
所以栖夜道：“鬼界和天界之前关系匪浅，即使这些年来表面看似界限分明，事实上暗地里谁也说不清。就最浅一层来说，只能猜想大抵是鬼界留意到下来历劫的女仙与你牵绊极深，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顾流光骤然想起就在要离开林子时，凤楼若隐若现，却让她不寒而栗的笑。
她不禁一个激灵，搓了搓胳膊，又道：“那，深一层来说呢？”
“呵。”栖夜不屑一笑，“凤楼行事一向缜密，懂得瞻前顾后，他定然不会把鬼界的安全套缚在‘同盟’上。不过他和天界究竟是否还有其他联系，这点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顾流光许久没有深究过这些背后的事，一时间不太适应，只觉得头疼，道：“算计来算计去真麻烦，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累。”又道，“不过不管怎么说，鬼界肯定有其他不利于我们的打算，就之前我们猜测那样，鬼界以仙魂为礼物赠予妖界来说，恐怕他们之间是在酝酿什么。”
栖夜赞同：“不错。”却笑，“不过妖界虽然无利不起早，胆子却很小。这么多年来往往都是在暗里动作，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引火上身。当然，因执念发疯而不顾一切，又是另一种情况。”
顾流光转了转眼珠，想起自己认识的小狼和瑶心倒都说不上胆子小，也没有发疯，暗道莫非是栖夜说错？不禁疑惑道：“您是认识很多妖吗？”
怎料她话音刚落，栖夜脸色瞬间一变，秋水目里翻涌一片冷漠，倒是吓了顾流光一跳。
她连忙讪讪摆手道：“不说这个敏感话题了。”赶紧岔开，“鬼界的意图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您有什么打算吗？”
“”栖夜哼了一声，“没有。”
他回答的如此干脆，顾流光瞬间被噎了一噎，哑然道：“您没有打算那怎么行，难道见招拆招？这样毫无防范，到时候还不得被牵着鼻子走啊！”
栖夜斜睨她道：“愿听指教？”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顾流光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道：“好吧我懂了，您是觉得这是机密的事，所以不打算让我知道。”又道，“不该知道的，我不问就是了。”
栖夜这次却摇了摇头，道：“真没有。”
“”顾流光难以置信。
栖夜缓缓道：“他们该是冲着你来的，除非你以后不会出现在除了魔界以外的地方，否则防也无用。”将目光落向远方，“现在想想，上次其实该本座去人界，后来却换了你，这一点，实际上也是在凤楼的算计之中。他清楚你的性子，知道你会去。”
顾流光惊讶道：“您这样一说，我觉得鬼王好可怕。他什么都算计到了，连这个都知道也只有了解我或者时常关注我的才会分析我的性子，他怎么？”见栖夜没有回答，喃喃，“不过我想了想，您说的很对，似乎我出现过的地方基本都有鬼在附近，比如直接去了鬼界，比如玉容的事。”阖目一叹。
“所以目前来说，我们输了一步。”栖夜侧目看向她，“本座也不知，你的特殊为何会泄露。”（。）
第一百四十七章 言外之意（）
栖夜的言外之意便是他没有透露过分毫，冰龄可能知道一二，不过也是最近才得知。
那就只剩下了两个可能。
要么是鬼界和天界仍有联系，是天界授意鬼界要这么做。因为天界一直在刻意关注顾流光，从揽月的下界，到玉湫影身拿来那一份带有指定性的倾影都能说明。
要么就是顾流光自己透露出去的。
栖夜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顾流光察觉到了，杏眸微瞠道：“我没那么蠢！”又道，“之前是有一次用针扎了自己一下，出了点血，但很少的一点血，都没有流出来的。”见栖夜挑眉看着自己，便老老实实的把幽冥渊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她还不忘添一句：“在这件事上我很相信小狼，他不可能跟鬼后说什么的，因为他当时都没看到后来发生的异常。”
对于她最后的话，栖夜不置可否，只是道：“这件事你当时就应该同本座说。”
顾流光咬了咬唇，颔首道：“当时当时我其实”眉头微皱，暗道帮鬼界做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把之前的情况说明栖夜应该不会因为这个来为难自己。便抬头，道：“其实当时鬼后是要我帮她做一些事，比如什么去幽冥渊啊，又或者完成囚鬼殿鬼的心愿。我，我答应了，也做到了。”
栖夜反应平淡，道：“为了仙魂？”
顾流光摇头，牵强一笑：“现在想想我当时也够傻的，就算有防备，但在鬼后面前也是‘班门弄斧’。”顿了顿，“她当时同我说，如果我不把仙魂的这件事做好，天界就会一直捕杀我。我逃无处逃肯定会选择回魔界，届时天界就会对魔界不利。我不想因为我自己的恩怨连累魔界的大家，所以鬼后一说我帮她做事，她就能给我仙魂时，我便一口答应了。”
“”栖夜沉默，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这就是关键所在。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说你什么好，连这也不同本座说！”
顾流光不禁把十指交错，又轻轻掐了起来，道：“我知道我一旦同您说，您就会帮我揽下一切的。可是我不想这样，说起来这祸事确实因我而起，所以我才想自己解决。”说罢，惴惴不安的看了栖夜一眼。
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轻哼一声后，唇角浮起一抹无奈：“都过去这么久了，事情也已经发生，本座还能怎样？”最后他又说了三个字，顾流光倒是没有听清。
只是见栖夜果真一点都没有追究，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神采奕奕，道：“如果鬼界的目的是我，我倒觉得，我更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打算。”
栖夜敛目拒绝：“不行，太危险。”
顾流光却并不如此作想，她语调慢慢：“如果我们还是一成不变的等着事情发生再去处理这么保守，说不定又中了鬼王的下怀呢？我们偶尔一次主动，嘻，鬼王和鬼后大概还会乱了阵脚。任何计划中最忌讳的就是‘乱’，一旦乱，很多本来想隐藏的，就会自己显露出来。”
虽然栖夜承认顾流光说的也在理，但他还是道：“你可想过之后会怎样？就算他们乱了一瞬，但他们会很快收敛，应付自如。你一个，绝不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顾流光促狭道：“谁说我一个了？”继续，“在鬼界，小狼也是我的帮手。只要不涉及妖界，我能百分百的确定，他是帮我的。”又看向栖夜的眼睛，“再说，有您做我坚强的后盾，我还怕什么啊？说实话，什么算计啊谋略啊我也不擅长，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吃亏就是了。”再添一句，“之前那么久他们都没露出狐狸尾巴，估计还在等什么呢，我最近去他们眼前晃晃，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哼，狐狸尾巴？”栖夜冷哼一声，“他们没露，你一去岂不是露了？”
顾流光不以为然，道：“我也没说刻意去他们眼前晃啊，反正不是我到哪儿，他们就会自动出现吗？”笑了一声，“魔尊大人，偶尔试一次，把他们牵在身后的感觉，很不错的。”
栖夜微微一怔，诧异这竟然是从顾流光口中说出来的话，不禁侧目打量了她两眼，见她清澈的杏眸内神色透着几分狡黠，更是不解，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顾流光见他这个反应，眸内神色又转为疑惑，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不知如何回答。
她却把这当作默许，高兴的拊掌一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愤愤嘀咕，“哼，我竟然被鬼界算计了这么久，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人不犯我我还不犯人呢，现在都惹到我头上了，我要是再不还击，那还得了？”
一听她这么说，栖夜才有些释然。这语气，这理由，分明就同当初她求自己要去人界复仇的时候如出一辙。
想起当初，栖夜又不免讥诮一句：“在鬼界，没有见到你未婚夫？”
顾流光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嘴突然停住，“啊”了一声，又咬牙切齿道：“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否则我非让他的魂魄也尝尝上刀山下油锅的下场！”
栖夜大感好笑道：“得罪你，后果这么严重？”
“这算哪门子得罪啊？”顾流光当即反驳，“他心思那么坏，不好好治治他，下辈子投了胎肯定还是一肚子坏水，没个正经！”顿了顿，“不过我还是别见他了，就在他要死的那一刻，他竟然跪着求我。我这个性子，看不惯大男人没有骨气。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真没担当。”又看向栖夜，“像您这样的，我就喜欢！”
“”栖夜心里一跳。
“啊不对，是欣赏，欣赏您这样的性子。”虽然栖夜表情依旧淡淡，但顾流光也察觉到了这句话有些不妥，便立刻改了口。
栖夜哼了一声，回道：“你这样的性子，本座欣赏不来。”
顾流光扁嘴耸肩，眼神落在一旁，道：“我了解啊，你们都喜欢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姑娘。比如揽月，那就是一朵娇花啊。再说明珂姐，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也是很温柔的。还有我长姐，我娘亲唉，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是这样呢？”又抿唇一笑，“不过，反正我挺喜欢我这样的，特殊一些不好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还是猜到（）
栖夜被她一连串的话说得找不到回复的内容，一时间便是沉默。
但片刻后他又道：“本是叫你来花墟看看，结果胡扯一大堆。”
顾流光忍不住笑道：“这可不怪我啊其实您也是个话包子，就是自己没发现罢了。”再次将掌中火重新燃起，借着淡黄色的光，她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地方。
离她最近的是一棵说不出名字的树，它的枝条横生到了顾流光的手边，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姜黄色叶片上的纹路。伸手抚了抚枝条，那温润的感觉很明显的告诉她这棵树没有死掉。顾流光以为只有它是硕果仅存，便又往前走了几步，把这一圈的花木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她在一丛半枯萎的兰草面前停下了。
花墟，是花的废墟吗？
顾流光的眼神不禁黯淡。
这个时候，栖夜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道：“想什么。”
顾流光眉头微蹙道：“可惜了。”顿了顿，侧目看向栖夜，“魔尊大人，如果黑泉恢复的话，这里也会恢复吗？”
栖夜淡淡：“不知。”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顾流光又收回目光，蹲下身去抚摸那一株兰草，喃喃道：“我记得这个品种是叫‘雪里叶上珠’，越是奇怪的气候，花开得越好。而且它的花像水珠一般，点缀在叶间，很是独特。”
栖夜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她又道：“您对花木不甚了解，那以前的花墟有魔打理吗？我看这布局乱中有序”发现斜前方的蔷薇丛乱七八糟的贴在地面，似乎被什么压过一般，“那是，打斗的痕迹？”诧异，“花墟里发生过打斗？”
见栖夜还是沉默着，顾流光不免眉头微蹙，起身道：“您犯不着这么忌讳，就算您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啊。这里发生过打斗，魔龙又战死如果不是鬼界和妖界办的‘好事’，肯定是天界了。”
“”栖夜知道顾流光一向爱刨根问底，但她见到自己脸色不善时，也绝对懂得适可而止。不知为何，这次顾流光却异常坚持，非要把事情始末问个清楚不可。要是其他魔，栖夜会觉得过去已久，说了也无妨。可顾流光却不一样，她知道玉湫影身的存在。
是了，栖夜在顾忌。
千年前天界还强闯过魔界花墟，而不过四百年后，他就默许了玉湫影身的提议，与其私下交换。这样的做法传出去，不论其交换原因是为何，也定会在魔界引起轩然大波。
魔界存在于假象的安全中，已经岌岌可危，他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摧毁这道脆弱的屏障。
当年他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别问了。”面对顾流光满是试探和期待的眼神，栖夜阖目一叹。
他的这句话让顾流光万分吃惊。
对于她的死缠烂打，他有终于耐不住的时候，也有厌烦岔开话题的时候，却从没有这样直接拒绝回答过。
就算顾流光再怎么任性，看着栖夜脸上透露出的些许茫然神色，一时间也开不了口。只能在心中诧异，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看起来突然就憔悴了许多。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压抑的感觉让顾流光觉得很不舒服。她想了片刻，决定找个好的话题来转移栖夜的注意力，便道：“您去过人界那么多次，印象最深的时候是哪一次呢？”
栖夜微微一怔，睁眼看着她，眼神还有些冷，道：“何意？”
“我就是问问。”顾流光语塞。
她猜到栖夜肯定是想偏了，以为她还在纠缠花墟的事，所以想旁敲侧击的切入正题。顾流光摇了摇头，干脆直说道：“我眼又不瞎，您不想提，那就算了啊。我问您人界，不过是因为人界对于我来说，很是特殊罢了。聊起来，我也能说上个一二三。”
栖夜双唇微翕，片刻后，才道：“人界于本座来说虽也有特殊之处，但魔界才是归属。”顿了顿，“本座问你。”
“啊，您说？”发现他的眼神骤然变得认真，顾流光不禁直起了身子。
“这里的花木，可还有救？”栖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也生出几分忐忑。
顾流光最开始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有没有救怎么问她？品了一番之后，她才回过味来，栖夜的意思是这里半死不活的花木，能不能用她所知道的法子来救。
她没有立刻回答，又借着掌中火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番，而后道：“很难。”又道，“人界的花木能够生长都是因为阳光雨露，就算我用人界的法子来救它们，也不会成功吧。”
“”栖夜低头，“罢了。”
却听顾流光又道：“不过这里的花木不依靠阳光雨露也能成长，这就很奇怪了。您刚刚说这里泥壤特殊，我看过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对了，您还说黑泉枯竭之后，它们枯萎，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之前黑泉的泉水浸染过这里的泥土？”
栖夜被顾流光的这一句话提点，回应道：“不错，最初这里是浇灌过黑泉水，上任魔尊有提到。”
“那么”顾流光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右手的拇指在食指上狠狠划过，又将手举到了栖夜面前，“我们试试这个。”
栖夜张了张口，本想制止她别乱用自己的血，但还是慢了一步。血珠滴落在土壤里，离她最近的那株雪里叶上珠蓦地漾出几圈血红的光。
紧接着，雪里叶上珠枯萎的叶片渐渐舒展，从根部开始，逐渐有了生机。墨绿的颜色往上蔓延，每一片叶片都快速地恢复了饱满，连其间圆润如珠一般的花也齐齐绽放。
“魔尊大人，您看。”对于这样的结果，顾流光倒是反应平淡，“我或许，真的和黑泉有关系呢？”唇边的笑带了一丝苦涩。
栖夜当即回道：“有关又如何？”他实在不想再听她说那些破罐子破摔的话。
但她还是道出：“都这个地步了，偶尔也该相信一下那什么影身的话对不对？虽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