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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孙绍宗在顺天府虽称不上位高,但权重二字却是无疑的。
闲话少提。
孙绍宗到了治中大院西北侧,专属于刑名通判的小院里,早有一群下级官吏等候拜见新任上司。
因为这些人里最高也不过就是举人功名,倒也没谁敢在孙绍宗面前放肆——当然,背地里会不会给他使绊子,那可就很难说了。
其中倒还有一个老熟人,正是当初那马脸班头赵无畏。
这赵无畏掌管着十几名捕快,外带三百多名白役【没编制的临时工】,按权利来说至少也是个刑警大队长,但在顺天府却是最底层的存在,在几个不入流的小吏当中,都排不到前边儿,只讪讪的站在了最末尾的角落里。
等这十几个官吏一一上前通名见礼,领头的从八品知事林德禄,又奉上了前任通判老爷的官凭印信——因为前任是得了急症死掉的,因此并无什么交接仪式。
孙绍宗小心的收起了那官凭印信,又讲了几句官样文章,见下面回应的稀稀落落,就知道这些鸟人们各怀心思,估计没几个会向自己靠拢的,便干脆宣布解散了事。
众官吏顿时做了鸟兽散,赵无畏也混杂在其中出了院门。
只是在外面绕了一圈,眼见没人注意之后,赵无畏却又悄无声息的折了回来,在院子里踌躇了好半响,才终于一咬牙到了堂屋门前。
“启禀老爷,小人……”
他在那门外刚恭恭敬敬的说了个开头,便听里面传出孙绍宗的声音:“是赵班头吗?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进来说话吧。”
赵无畏闻言便是一愣,刑名通判所在堂屋共有三间,分别是客厅、书房、卧室,而孙绍宗的声音正是从东侧书房里传出来,按理说压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莫非通判老爷能未卜先知?
不然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折回来!
这般想着,赵无畏脚下却不敢多做迟疑,忙斜遛着肩膀进了书房,弓着身子、仰着脸小心翼翼的探询道:“老爷,您怎么知道小人要来?”
孙绍宗一边整理书案上的公文,一边头也不抬的笑道:“我托人打听过,你是前任通判的亲信,而前任通判与刘治中颇有些摩擦,如今怕是不会轻易接受你的投靠——不然前些日子,他也不会安排你去寻我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赵无畏的马脸,又笑道:“何况你方才站在角落里,猴子似的扭来扭去,我要是再看不出你心里藏着事儿,岂不成了睁眼瞎?”
果然不愧是‘神断孙通判’!
赵无畏心中赞叹着,又见那书案上的公文,短短时间里竟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清楚,半点不见新手的纷乱,倒像是干惯了这等事情的老吏,对其的信心更添几分。
于是他忙屈膝跪倒,以头抢地道:“老爷果然法眼如炬!小人如今无依无靠,又得罪了那刘治中,只能托庇于老爷门下了,但凡老爷肯照应,小人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番话说完,他正跪在地上忐忑的等待结果,谁知一条大腿粗细的胳膊突然探了过来,一把便将他从地上扯到了半空!
赵无畏吓了一跳,待要挣扎,却正对上孙绍宗那鹰鹫也似的眸子,直唬半边身子都软了,如何还能挣扎的动?
孙绍宗盯着他那一张马脸,和煦的笑道:“我不管你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既然要做我门下的走狗,那就最好不要三心二意!那刘治中最多能让你丢官罢职,可要是敢背叛我的话——你说凭我的本事半夜翻墙而入,灭了你全家满门老小,事后有人能查的出来吗?”
他那笑容似春风拂面,说出的言辞却如刀剑一般,冷森森耀人胆寒!
文官们的疾言厉色,赵无畏平常倒是见多了,这样动辄要灭人满门的蛮霸上司,却是头一次见到!
幸亏他平常没少与那些江洋大盗打交道,还算是有几分胆量,这才忙不迭的颤声道:“老……老爷明鉴,小人是万万不敢有二心的啊!”
“哈哈……”
孙绍宗哈哈一笑,轻轻把他放回了地上,又在他肩头拍了拍:“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嘛——说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要禀报的。”
真要相信这话是玩笑,赵无畏就是个大傻子!
不过他又哪敢深究,忙不迭的道明了来意:“老爷,小人听说衙门里的人要在接风宴上,给您老一个难堪!”
第36章 接风宴()
夜,鼎香楼。
宽敞的化厅里扇面一般摆开十来张桌子,却只有刑名通判直属的几个帮办,以及赵无畏手下那些的捕快们,在角落里稀稀落落的占了四张。
那当中的圆桌,更是只有孙绍宗一人独坐主位,雄壮的身影在烛光中摇曳着,望之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似此这般,酒宴的气氛能热络起来才怪呢!
“头儿!”
一个身材矮壮的捕快将头探到赵无畏耳边,忐忑的道:“看今儿这场面,孙通判未必能在衙门里站得住啊,咱们兄弟……”
“胡说什么,闭上你那臭嘴!”
赵无畏疾言厉色呵斥一声,但他心中其实也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原本以为最多就是那些官老爷不给面子,谁知竟连各房的胥吏都不见个踪影。
就算当初前任通判和刘治中闹得势如水火,也没见下面官吏们这么齐刷刷的站队。
或许……
自己当真投错了门路?!
赵无畏隐隐有些后悔,可想起白天孙绍宗的说辞,却哪里敢三心二意?
再说了,这来都已经来了,半路上离开岂不是闹得里外不是人?
其余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
一个个饥肠辘辘的看着面前的拼盘,却只想吞下几斤后悔药去。
便在此时,一名小厮急匆匆的到了主桌前,附身在孙绍宗耳边低语了几句,孙绍宗立刻站起身来,笑道:“诸位,有位贵客不请自来,且跟我出门迎上一迎如何?”
众人一听这话,都以为他是请了‘外援’。
虽说接风宴一般属于内部聚会,按理说是不该请外人到场的——但眼下这等尴尬的场面,能圆过去就不错了,谁还管来的是外人还是内人?!
于是众捕快、帮办们,忙都满面堆笑的跟在孙绍宗身后,去迎那‘不请自来’的贵客。
原本都以为来的不是与孙家有旧的军中将领、就是勋贵后裔——谁知到了大门外,却见那四抬官轿上,竟端坐着一个红袍玉带、四梁金冠的中年文官!
众人正惊异间,就见那中年文官下了轿子,哈哈大笑着拱手道:“贤弟,想不到你我当初同船进京,今后竟也要在一个衙门里抡马勺,老哥哥我虽然还没来及上任,可也等不得要喝你几杯接风酒了!”
一个衙门里抡马勺?
有那聪明的,便已经从这话里听出了些端倪,顿时满面的欣喜若狂。
那笨些虽还没闹清楚状况,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孙绍宗立刻便解开了谜底。
只见他也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深深一躬到底:“卑职孙绍宗,见过府丞大人!”
却原来这中年文官不是旁人,正是即将上任顺天府丞贾雨村——也难怪那些猜出他身份的人,会欣喜若狂了!
要知道府丞在顺天府,可是唯一有资格和府尹大人分庭抗礼之人,更掌握着上上下下所有官吏的考评赏罚,有了这层关系,就算全衙门的人都与孙绍宗作对,他也一样能稳如泰山!
赵无畏只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暗道自己果然眼光独道,这一押就押中了通杀的宝局!
于是他忙领着众人上前参见。
“嗳~”
贾雨村故作不满的一挑眉,伸手将孙绍宗拉了起来,训斥道:“如今我还没上任,弄这一套作甚?我今儿是来吃贤弟你的喜酒,可不是来耍官威的!”
这话也就听听罢了,真要是不想耍官威,又何必把这一身官服穿在身上?
却说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到了花厅之中,眼见那大厅里空空如也,贾雨村便不觉‘咦’了一声,奇道:“怎得一个同僚也没瞧见,莫不是我来得太早了?”
这才叫专业演技呢!
就这表情、这语气,谁能看得出两人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秘议了半个多时辰?
孙绍宗暗暗给他点了个赞,配合着笑道:“刘治中可能是身体不适——至于其它的同僚,兴许是记错了接风宴的时间吧。”
将刘治中与其它人区别起来,也是下午的时候,孙绍宗与贾雨村早就商量好的应对。
一来是为了反将一军,借机孤立那刘崇善;二来,刘崇善好歹也是三大‘堂官’之一,真要到了场,与贾雨村分庭抗礼起来,这戏倒不好唱了。
“既是如此。”
贾雨村转回身,和煦的冲那些捕快帮办们笑道:“就有劳诸位再去通知一下吧,就说本官在此恭候——正好本官也想借孙贤弟的接风宴,与各位同僚先认识认识。”
有他这‘恭候’二字在,满衙官吏还有谁敢不到场的?!
赵无畏等人皆都是精神抖擞的应了,只留下三五人伺候着,剩余的便分做了鸟兽散,去各官吏家中传话。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便陆续有人赶到了花亭,那身份不够的胥吏,自然是悄默声的坐到了下首席面上,有官身的却没办法躲,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参见府丞、通判大人。
贾雨村却只是与孙绍宗笑谈,并不怎么理会旁人,任谁来了也只是一句淡淡的‘坐吧’,便再无下文了——可也正是这副旁若无人的态度,才更让众人心中忐忑如坐针毡。
眼见厅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就连经历司的陈志创,也满面赔笑的坐到了下首。
孙绍宗这才微微一笑,道:“雨村兄,这人来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开席?”
“且慢。”
贾雨村却摆了摆手,环视了一下桌上的青绿小官们,突然朗声问道:“今日这接风宴,是谁筹备下的?”
只这一声,花厅里便静的针落可闻!
半响,旁边席上才有一人满头冷汗的站了起来,颤声道:“是……是下官……刑名司检校周达准备的。”
检校不过是个未入流小官,别说府丞了,就算孙绍宗都能轻易碾死他!
要不是仗着这次文官们一致对外,他是说什么也不敢掺和这种事儿的——可谁成能想到,半路上竟跳出个府丞给孙绍宗撑腰?!
周达此时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你既然负责准备接风宴,不早早在这里候着也还罢了,怎得竟连时间也弄错了?!”贾雨村越说脸色越是阴沉,最后一拍桌子喝道:“莫非平日处理人命官司时,你也是这般疏忽大意不成?!”
噗通~
周达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张口便要喊冤:“大人明鉴啊,小人实在是……”
“周达!”
知事林德禄蹭的蹿将起来,疾言厉色的截住了周达的话茬:“你这厮是怎么办事的?!竟搞得这满衙同僚,都差点错过了孙大人的接风宴!”
他这番话的重点,却是在那‘满衙同僚’四字,意思其实是提醒周达:若果把实话说出来,可就把上上下下的同僚们都给得罪了!
周达要是有个七八品的官阶,也未必会怕了这话,可谁让他只是个不入流的芝麻官呢?
权衡了一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请府丞大人恕罪,下官也是一时糊涂,才弄出了这等纰漏。”
“哼。”
贾雨村冷哼了一声,那周达便颤了三颤,正以为要大祸临头,却听孙绍宗笑道:“雨村兄,这毕竟是一场私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公事,我看就饶了他这回——只罚酒三杯如何?”
那周达闻言,只感动的连声道谢。
谁知等那三杯酒摆在面前,却竟是三只半斤状的铜尊,里面也不是常喝的低度米酒,而是正儿八经的烧酒【白酒】!
那周达脸上顿时又变了颜色,可在贾雨村与孙绍宗的注视下,他却哪敢推托?
只得捏着鼻子,将那三盏烧酒一一灌下了肚。
等喝完了这一斤半,他身形踉跄着还待上前施礼,谁知一弯腰竟直接钻进了桌子底下,满嘴泥泞的含糊几声,便再没了动静。
“上菜、摆酒!”
鸦雀无声中,便听孙绍宗一声吆喝。
那酒菜流水般的摆了上来,众人推杯换盏个个显得‘兴高采烈’,却无一人敢看那周达半眼。
第37章 教习、清客()
头天贾雨村在接风宴上现身之后,转过天来,孙绍宗就见到了顺天府的大BOSS——府尹韩安邦。
韩安邦召他过去之后,也只是说了几句官方套话,除了勉励他勤谨为公,执法为民外,基本没一句有营养的。
但就这几句废话,却传递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韩安邦并不想因为孙绍宗,和未来的副手闹翻!
于是乎接下来几天里,一切都又变得风平浪静,就好像刚开始那一连串的刁难,只是孙绍宗的错觉而已。
孙绍宗当然不会真以为这是错觉,更不会就此失了警惕,反而愈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韩安邦此时选择偃旗息鼓,主要是因为贾雨村突然横插一杠,让他有些措不及防,等缓过劲儿来,未必就还能想着‘以和为贵’。
因此孙绍宗这段时间里,更不能让人挑出一丝毛病,寻到一处把柄,否则日后韩安邦一旦与贾雨村交恶,肯定要拿他杀鸡儆猴!
且说连着有七八日,孙绍宗一面熟悉本职公务,一面抽时间复核前任积攒下来案件卷宗,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去翻查大周律,或者带领赵无畏等人去现场勘查,竟是忙的片刻不得闲。
偏这刑名司的胥吏文书们,他又一个也信不过,实在不敢让他们沾手公文卷宗,于是便琢磨着请个秘书【这年头应该叫师爷】帮衬帮衬。
回家和便宜大哥一商量,孙绍祖便道:“咱们家里都是舞刀弄枪的,哪里认得什么师爷?贾府的二老爷倒是最爱养清客,正好元宵节休沐三天,你不如便去荣国府走马上任,顺带问一问那贾政,看他可有靠谱的人选推荐。”
孙绍宗这里急着用人,一时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便也只好先如此行事。
于是到了正月十四这天,孙绍宗便又携了阮蓉,再一次造访荣国府。
只是这次到了荣国府门前,便见那肃静的长街上竟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足足隔断了大半条街。
“都闪开些、都闪开些,别挡了府上的贵客!”
孙绍宗正望着那严重堵塞的道路发愁,便听前面有人尖声呵斥,几辆驴车慌张的避到了路旁,闪出了贴身小厮兴儿的身影。
那兴儿手里提了条净街鞭,在众人敬畏巴结的目光中,一步三摇的晃到了马车前,这才躬身唱了声肥喏,笑道:“孙二爷,这乱糟糟的倒让您老见笑了——走吧,我领着您进去。”
这一路行来,眼见街上老少男女都有,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却又难掩骨子里的穷酸气,孙绍宗也不禁有些好奇,便催马赶到兴儿身边,探问究竟。
“这不是皇恩浩荡,恩准咱家大小姐回府省亲么?”就听那兴儿卖弄道:“既然要省亲,不得准备一撞省亲别院么?!”
他将那根净街鞭从荣国府到宁国府荡了两圈,夸张的道:“前几日老爷太太传下话来,说是准备把荣宁两府的花园打通了,好好的归置归置!”
说着,他又不屑的扫了一眼左右的穷酸们,晒道:“这老大的工程自然缺不了油水,您瞅瞅,但凡跟我们府里沾亲带故的,就都闻着味儿来了。”
紧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得意的道:“不过外面这都是些没身份的,真正有门路的,一早就把那肥缺截下来了!”
看他这得意洋洋的嘴脸,八成也已经揽下了什么‘肥缺’。
孙绍宗暗自琢磨着,若是便宜大哥当初没能成功袭爵,孙家说不得也是这‘沾亲带故’之一,就不知是属于那没身份的,还是那有门路的。
有兴儿在前面开路,自然畅通无阻的到了府门前。
照例,孙绍宗先把阮蓉送去西厢房林黛玉处,这才让兴儿前面引路,去荣禧堂拜会贾政——初五那日虽然贾琏亲自登门邀请,但给孙绍宗下聘书的却是贾政,因此走马上任之前,见一见贾政,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相比于外面的热火朝天,荣禧堂里却是肃静庄重。
因是给儿子聘教习,这次贾政倒不像上次那样端着,早早便迎了出来,将孙绍宗请进了正厅。
分宾主落座之后,几句客套话说完,贾政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先前你那珠大哥,倒是个知道上进的,可惜……如今我也不求那业障能学出些什么名堂来,只要能强健筋骨,将我这份家业传下去也就足够了。”
“世叔说笑了。”
孙绍宗打了个哈哈,随口敷衍道:“听说宝玉兄弟天资聪颖,降生时又带了什么通灵宝玉,想来日后定是前程远大——就怕我本事稀松,稀里糊涂的耽搁了他。”
听孙绍宗夸赞宝玉,贾政眉眼间便又多了几分自得,却忙摆手谦虚道:“什么天资聪颖,不过是一脑门子歪主意罢了!贤侄尽管放手施为,甭管是人品才学、还是武艺骑射,但凡能使那逆子有所进益,我这里定有重谢!”
他口口声声‘逆子、业障’的叫着,但这次孙绍宗前来当教习,教的却远不止宝玉一人,他却压根不提那庶子贾环、嫡孙贾兰,显然心中最看重的仍是贾宝玉。
孙绍宗起身郑重的应了,又话锋一转,拱手道:“不瞒世叔,小侄近日在顺天府颇有些捉襟见肘,想请两个师爷帮衬帮衬,却又实在寻不到合适的——听说世叔身边有不少贤才,不知可否忍痛割爱,举荐一两个给小侄?”
所谓清客,多半是一些落第举人,又不甘心做那蝇头小官,便靠着舞文弄墨卖弄口舌在大家族里混些闲饭吃,说是清贵,其实冷暖自知。
若能去做六品通判的师爷,也算是美差一桩——尤其孙绍宗年少成名,日后说不得是要大用的。
贾政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让人请出来其中几个出挑的,什么詹光、胡斯来、程日兴、单聘仁、卜固修、王作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