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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薛宝钗又觉得臀后一紧,却是被李纨顺势攥了个结实,吓的她连忙叫道:“林妹妹,你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纨果然上当,忙不迭坐正了身形,薛宝钗顺势逃出老远,面红耳赤的娇嗔道:“嫂子今儿怎得这般、这般我看定是方才被三妹妹给灌醉了!”
李纨见黛玉并未回来,便知是被她诓住了,只是却也不好再凑上来‘无赖’,于是就笑嘻嘻的打趣道:“怎么,妹妹莫不是被我说破了心事,有些恼羞成怒了?”
薛宝钗却不搭话,径自到了门前挑起帘子,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我也去剪些葡萄。”
目送她那曲线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纨心下那股邪火渐退,却又忍不住幽幽的一叹。
方才她虽然别有所图,但那翻分析却不是假的,眼下林黛玉和贾宝玉,固然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可单凭林黛玉那身子骨,王夫人就绝对不会让宝玉娶她为妻。
偏偏如今这世道,真正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正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因此李纨早就断定,最后能与自己做妯娌的,恐怕必是薛宝钗无疑。
不过她这番判断,其实在最近两日里,已经出了一些小小的偏差。
至于这偏差的原因么
实是贾元春被选为‘种子选手’,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且不提众女如何品尝那稻香村里的葡萄。
却说这日中午,王夫人罕见的摆下了酒菜,将贾政请到屋里说话。
自打贾政决定带赵姨娘一起南下之后,这待遇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弄的贾政都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为此还特地收拾打扮了一番,琢磨着顺势来个‘老夫聊发少年狂’。
谁知到了屋里,王夫人遣散身边的丫鬟,却是开门见山的问了句:“那桩婚事,你可曾回过话了?”
当即就把贾政问的愣怔起来,压根不知这到底问的什么婚事。
“就是孙家二郎与宝钗的婚事!”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儿啊。”
贾政这才恍然大悟起来,随即又有些不悦的道:“不是你非要把薛家侄女儿留给宝玉的么?当初还为了这事儿,跟我好一番吵闹,眼下你却怎么又提起这事儿来了?”
其实当初贾政之所以会让孙绍宗等回信,是觉得宝玉和黛玉两小无猜,又是姑舅表亲,比之宝钗更食盒亲上加亲。
谁知回来和王夫人一说,王夫人却坚决不同意,争执起来,甚至说出林黛玉有‘早夭之相’的话来,把个贾政气的咬牙切齿,然后就偃旗息鼓了。
毕竟他虽然恼怒王夫人口不择言,但对林黛玉的身子骨,也确实没什么信心侄女儿再怎么亲,到底比不过儿子。
只是时隔多日,王夫人竟又主动说起这事儿,委实让贾政有些莫名其妙。
“这”
却见王夫人显出些羞惭之色,默然了半晌,才咬牙颤声道:“若是以前,这‘金玉良缘’自是再好不过了,可眼下咱家大姐儿,不是有机会有机会诞下太子么?”
“嘘!!!”
贾政一跳三尺高,吹胡子瞪眼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到门前左右张望了几眼,确定没被人偷听了去,这才回来劈头盖脸的呵斥道:“你这婆娘莫不是疯了?!这话怎么也敢乱说,若是传到陛下和太子耳中,娘娘在后宫如何能安生?!”
王夫人自知失言,如今这‘太子’二字,心下明白就成,却绝不能从自己口中传出去。
因此也忙打了一下嘴,自责道:“老爷勿怪,我也就是在老爷面前口不择言,当着别人万不敢胡说的!”
贾政却仍是不放心,再三的叮咛她注意言行,直逼的王夫人赌咒立誓,这才算是罢休。
“对了。”
贾政皱着眉头,质疑道:“你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没别的意思。”
王夫人吞吞吐吐道:“若大姐儿争气,真个诞下皇子,咱家的格局就大不相同了,尤其宝玉又是大姐儿嫡亲的弟弟”
“怎么?”
贾政惊讶的一瞪眼,不可思议的问:“你莫不是又觉得,薛家侄女儿配不上你那宝玉?!”
“眼下自是还算般配,可要是可要是”
王夫人虽然没能把话说全,可意思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眼下这格局,一旦贾元春有幸诞下皇子,那贾家未来不说是权倾朝野,似牛家一样成为勋贵之首,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届时贾宝玉也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国舅爷,以薛家的门第,就显得有些不够档次了所以王夫人这两天思来想去的,就萌生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念头。
“老爷若是还没同孙家二郎把话说死,不如先模棱两可的拖延一番。”就听她道:“若是大姐儿能诞下皇子,不妨顺水推舟撮合两家的婚事左右孙大人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比咱家宝玉也差不到哪儿去,想来我那妹妹也不会反对。”
孩子果然是自家的好,即便孙绍宗这样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在王夫人眼里,仍是比自家儿子差了一些。
“若是过上两年,大姐儿仍是没能诞下皇子,就把宝丫头许给宝玉便是。”
不得不说,王夫人这小算盘打的真是绝了。
贾政听的瞠目结舌,半晌才把袖子一甩,恼道:“这天下的好事儿,倒真让你们母子占全了!你这里上嘴唇儿一碰下嘴唇的,平白就让孙家二郎耽搁两年,若届时宝丫头许了咱家,却让我怎么跟孙二郎交代?!”
“孙二郎如今就已是堂堂五品,那大郎眼见着更是要大用的,为了你这点儿小算计恶了他家,岂非得不偿失?!”
王夫人老神在在的,任凭贾政疾言厉色的呵斥,兀自巍然不动。
直到贾政的呵斥告一段落,她这才摆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道:“这还不简单,你同他说起婚事时,只说是要把侄女说给他便是,千万不要再提及宝钗的名姓。”
贾政闻言先是一愣,不明白这话和以前的说辞,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看看王夫人那满脸得色,却忽的恍然大悟,脱口道:“你你的意思是,届时拿黛玉去抵数?!”
细分的话,薛宝钗算是内侄女,林黛玉才是贾政的侄女当然,惜春也算是贾政的侄女,不过惜春的身份毕竟差了一筹,注定是做不成孙家主母的。
王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你上次不是还为林丫头打抱不平么?这孙家二郎,总不算是辱没了她吧?”
“至于孙家二郎那边儿,以林丫头那副相貌,便是宝玉都难以抵挡,还怕孙家二郎会不乐意?”
原是想拿林黛玉充数,可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两全其美似的。
贾政听得瞠目结舌,直勾勾盯着王夫人打量,就好像成亲三十载,今儿才算是认识了她一般。
好半晌之后,他才摇头道:“就算孙家二郎乐意,你那宝贝儿子如何肯干?黛玉又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怕是未必都能依你摆布。”
“不依又如何?”
王夫人断然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旁人的婚事咱们管不得,宝玉的婚事难道你我还不能做主?左右林丫头与宝玉是不成的,早作打算也是为了她好。”
说着,眼见贾政仍是一脸的不敢苟同,王夫人的口气也便强硬了不少,板着脸道:“老爷要带那害人精南下,妾身管不得也就罢了,难道如今连替自己的儿子做主,也不成了么?”
这事儿上,贾政终究是心下有愧的,又觉着甭管薛宝钗还是林黛玉,能嫁给孙绍宗这样的青年才俊,远比嫁给自家儿子要强出百倍。
于是他终于幽幽的长叹了一声,道:“罢了,我便依你这一回就是,等临行前我再去孙家叨扰一番,把这事儿模棱两可的敲定下来。”
说完,他又瞪眼道:“不过你日后可千万别再变卦了!”
第465章 信阳王()
不过是暂别几日而已,太子府却愈显的颓败。
这府里原本的下人被清理了半数有余,虽说递补进来的官军数量只多不少,可从虎贲营、龙禁卫里调集来的精锐,却哪里肯自贬身段,做些扫洒之类的下贱营生?
于是孙绍宗跨进府门,就见一队队手握长枪的士兵,正巡视着满园的萧瑟。
这感觉……
倒有点像是在探监。
“千户大人!”
却说刚到了大厅附近,两个龙禁卫总旗就慌忙上前,拦住了孙绍宗的去路,斜肩谄媚的赔笑道:“朝廷刚刚传下旨意,如今天使正在里面宣读圣旨,还请大人在外面稍候片刻,免得冲撞了天使。”
自从进驻太子府之后,宣旨的太监隔三差五就要来上一趟,孙绍宗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于是他顺势将两个龙禁卫喊到了一旁,询问起了最近几日这府里的境况,以及‘龙根案’的最新进展。
不过就和孙绍宗之前预料中的一样,这两方面都是乏善可陈。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太子和太子妃又大吵了一架,具体吵什么没人知道,反正太子气的都尿了——自从失去了那条东西之后,太子一旦情绪过于激动,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括约肌。
上次夫妻俩吵架,是因为太子想把两个小妾打入冷宫,好避免她们同任何雄性生物近距离接触,结果遭到了太子妃的严词拒绝。
这次却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却说约莫在大厅门外,侯了半刻钟左右,就见徐阁老等人,簇拥着两个太监出了大厅,又在门洞里简单的客套了几句,这才彼此别过。
等徐阁老等人回返之际,孙绍宗这才上前见礼。
谁知徐阁老竟侧身避开了他的见礼,然后又摇头道:“圣上已经准了老夫的辞呈,现在老夫是无官一身轻,再当不得孙大人这般礼数了。”
孙绍宗这才晓得,方才那到圣旨竟已经免了徐阁老的官职。
不过他马上又行了一礼,郑重的道:“徐老德高望重,即便日后不在中枢为官,也当得晚辈一礼。”
徐阁老这次倒是没有避开,只是淡淡笑着,将手里的圣旨双手奉上,道:“这是刚刚颁下来的旨意,还请孙大人过目。”
孙绍宗既然是奉旨协办,朝廷为此案赐下的旨意,自然要了然于胸。
于是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展开来细瞧,却见这圣旨与其说是什么旨意,倒不如说是一张宣判书。
首先是文渊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傅徐辅仁,因对太子督导不利,致使东宫祸乱、天生异象,特准其引咎辞职,革去一应官职差遣。
接着是右都御史赵荣亨,因为办案不利,着令罚俸一年。
京兆尹韩安邦昏聩无能,着令立即革职。
詹事府府丞刘銮伟玩忽职守,着令立即革职查办。
太子府护卫统领赵堃失职,罪无可赦,着令赐自尽,家产系数抄没。
东宫掌宫内监葛精忠失职,罪无可赦,着令斩立决。
散播太子遇刺谣言者七人,着令满门抄斩。
直接参与此案者两人,着令夷其三族。
啧~
原本韩安邦是要降职外放的,如今看来是没那么便宜了——怪不得都说京兆尹是高危职业呢!
话说孙绍宗也是熟读了大周律之后,才晓得夷三族其实比诛九族还要严重,因为所谓的夷三族,其实就是连‘父、母、妻子’的九族一并诛杀,牵连范围又比诛九族要大了不少。
这要是家丁单薄的倒还罢了,若是门楣兴旺的,少不得要有数百颗人头落地!
这还是太上皇和广德帝互相制衡的结果,否则广德帝迁怒到几家勋贵头上,怕是上千颗人头都打不住!
虽觉得其中大多数都是无辜之人,但孙绍宗还不至于蠢到跳出来为他们求情——这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偏偏摊上了个胆敢谋逆的亲戚。
看罢这血淋淋的判决,孙绍宗正唏嘘间,却忽然发现一条古怪的信息:
义顺王世子素来品行端良,特敕封其为信阳王,兼领太子太保一职,自即日起护卫东宫左右。
这……
又是信阳王,又是太子太保的,又是护卫东宫的,倒像是要把义顺王的世子,当成隐形的储君来培养!
可是且不提李氏府中的‘皇孙’,昨儿贾宝玉也才透露,说是宫里已经选出了几个好生养的妃子,准别要开启疯狂播种模式——这时候再弄个隐形储君出来,又有什么必要呢?
孙绍宗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却也没能琢磨出,广德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此时,几个内侍慌里慌张的赶了过来,原是要寻徐阁老说话,一见孙绍宗也在厅里,立刻像是瞧见救星似的,不管不顾的上前拉扯道:“孙大人,快快快!殿下突然大发雷霆,谁劝都不管用,眼见被褥都已经换了两套,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太子爷素来与大人交好,还请大人赶紧过去劝劝,千万莫让殿下再伤了身子!”
太子突然发怒,恐怕也和这新晋的信阳王脱不开干系——可自己都还没能搞明白,广德帝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呢,见了太子又该怎么劝说?
早知如此,明儿再回来销假了就对了!
孙绍宗这里还在迟疑,右都御史赵荣亨却当仁不让的发话了:“孙大人,既然事关太子殿下的安危,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快随他们去吧。”
这老东西!
虽说圣旨上,并没有表示要让赵荣亨,代替徐阁老总领此案,但徐阁老既然已经辞官了,如今又没有新的大佬出面接替,此地自然是以赵荣亨为主。
因此孙绍宗心下暗骂,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那几个内侍到了后院。
不过到了太子所在的院落,孙绍宗心下却又是一喜,因为那门外候着几个宫娥,显然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
既然太子妃已经到了,自然用不着孙绍宗这个外人,再进去多此一举。
“滚出去!你给孤滚出去!”
谁知没过多久,就听屋里稀里哗啦的乱砸,不多时又见那门帘一挑,太子妃板着张明艳动人的瓜子脸,径自从屋里走了出来。
不是吧,这就被赶出来了?
孙绍宗心下无语,正待闪身退避到一旁,免得冲撞了太子妃。
“孙大人!”
谁知那太子妃却一眼瞧见了孙绍宗,然后也不顾内外有别,扬声招呼一声,紧接着右手横在腰间,仪态万千的到了孙绍宗面前,柔声问:“孙大人是几时回来的?家中一切可还安好?本宫听说你有一房小妾就快要临盆了,原本还让人准备了些孩子用的物件,只是那日大人走的实在匆忙,没来得及让人给大人送过去。”
话说,每一次见到太子妃,孙绍宗都觉得太子一定是个抖S,否则怎么会放着这样一个雍容端庄的妻子不亲近,却专注于‘年久失修、疏于保养’的李氏。
心下这般想着,孙绍宗却忙垂首道:“些许家中小事,竟有劳娘娘惦记,臣实在是惶恐,不敢愧领娘娘所赐。”
“殿下常说孙大人忠心耿耿才干超群,日后必是国之栋梁,本宫也不过是顺着殿下的意思,聊表寸心罢了。”
太子妃说着,忽然向孙绍宗道了个万福:“太子殿下心中的苦闷,却不是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开解的,怕是只能有劳孙大人出面了。”
孙绍宗那敢受她的礼数?
忙闪身退到一旁,连道‘使不得’,又应下会尽量劝解太子。
太子妃这才起身,又歉意的道:“殿下正在气头上,若是言语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望孙大人切勿见怪。”
这太子妃果然是个贤内助,更兼颜色身段皆是极品,实在是难得的很——估计广德帝夫妇,也是千挑万选才找出这么一个。
只可惜她却摊上这么个有怪癖的太子,如今又守了活寡……
呃~
貌似自己现在也正有个大麻烦要处理,断没有同情别人的闲工夫。
收敛了同情心,孙绍宗挑帘子进了堂屋客厅,就见里面空空如也,连常驻的太医都不见踪影——估摸着是方才,就已经被太子妃请了出去。
推开里间的房门,还不等走进去呢,就听太子在里面呵斥道:“滚滚滚!孤不是让你滚远些么?少在孤面前说那些风凉话!”
风凉话?
以两夫妻的性子推断,估计是‘良药苦口’,反而激怒了他。
“殿下,是微臣孙绍宗。”
一面自报身份,一面迈步走了进去,首先就觉得一股尿骚味儿扑面而来,看来太子妃出去之后,他又激动的尿了一床。
真是晦气!
孙绍宗心下暗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踩着那一地碎瓷器,上前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是你?!”
太子仰起头,怒冲冲的道:“你来的正好!那圣旨你应该也看过了吧,你说说,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真是要立那武承勋为嗣不成?!”
武承勋就是那义顺王的世子,新晋的信阳王、太子太保。
孙绍宗如今虽还没能想透其中的关节,却知道这时候断不能犹豫,于是立刻斩钉截铁的道:“太子殿下慎言!陛下此举定是另有深意,绝不会……”
“太子殿下!”
就在孙绍宗准备先胡扯一番,暂时糊弄过去的当口,忽听外面有人大声禀报道:“信阳王奉旨前来,如今正在门外侯见。”
信阳王已经到了?
这还真是亟不可待啊!
不过他这一来,孙绍宗倒正好可以借机脱身。
于是躬身道:“殿下,信阳王既然是奉旨前来,怕是不好让他就等,不如微臣先行告退,等……”
“不成、不成!”
谁知没等孙绍宗说完,太子便否定道:“那武承勋和牛家是一丘之貉,万一他趁机对孤不利,却如何是好?爱卿还是随侍在孤左右,保护孤的安危为上!”
信阳王如今隐隐有被立储的可能,他又不是弱智,这时候怎么可能会行刺太子?
不过看太子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模样,孙绍宗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得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准备留在屋里做个盘观者。
“对了!”
睡着这时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