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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霞之前为了帮贾环偿还赌债,除了从鸳鸯这里借钱之外,自然也没忘了家中父母哥嫂。
她当时也没明说用来做什么,后来家中听说是,这钱是给了环老三填了窟窿,却都是气恼的不行。
彩霞的嫂子甚至专程找上门来,将她好一通臭骂,险些就与她断了姑嫂关系。
这事儿还是鸳鸯出面帮着调解的,因此自然知道由来始末。
彩霞再三退让,见她始终不肯收下,这才又把那荷包收入囊中,郑重其事的盈盈下拜道:“都说患难见真情——姐姐这番心意,我日后定有回报!”
以彩霞一贯的表现来看,这绝不是什么空口白话。
不过她这一说起回报来,鸳鸯却是立刻想起了什么。
迟疑半晌,才拉着彩霞在炕上坐了,支吾道:“有个事儿,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天环三爷来府上道歉,我趁机问了他当年之事,他却说……”
“却说那块点心里,其实裹了条虫子,本来是想戏弄你的,谁知你却没有发觉!”
听了这话,彩霞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凝,继而连血色也渐渐消退了,直愣愣的盯着鸳鸯,两只眼睛却连焦距找不准。
“彩霞?彩霞!”
鸳鸯忙连声呼喊着,又伸手去推她肩头,彩霞这才稍稍清醒了些,僵硬的强笑了一声:“我……我没事儿。”
说着,却自顾自的起身,连个道别的话都没有,就踉跄着向外行去。
“彩霞、彩霞!”
鸳鸯追出去赶了几步,却不曾想彩霞出门之后,却陡然间加快了脚步。
眼瞅着离得远了,她后悔的一跺脚,忙折回屋里重新穿戴,又急匆匆的赶往二房。
等追到了二房院里,就见西厢房北头,已然点起了灯火。
她试着推了推门,却是虚掩着的。
“彩霞?彩霞你在里面吗?”
鸳鸯一边呼喊着,一边寻到了里间,刚绕过那门前的屏风,冷不丁就扫见个赤条条无牵挂的雪腻身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
鸳鸯吃了一惊,忙从地上拿起衣物,欲替彩霞披上。
谁知彩霞却是理也不理,径自又到了衣柜前,翻出两件时下京城妓馆之中,最流行的流苏镂空内衣,并一双半透细丝长袜。
一边往身上比量着,她一边自言自语:“这是尤姨娘特地托人买来,想让我穿上伺候二爷的,却被我几次三番的推了——可如今看来,似这眼瞎耳聋的卑贱身子,合该穿了这些才算匹配。”
说着,脸上就站放开笑容。
可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有的只是凄楚和悔恨。
“你……”
鸳鸯有心劝说几句,可转念一想,以彩霞如今的身份,若能就此得了孙绍宗的宠幸,反倒是一桩好事。
因而最后只是长叹一声,悄然的退了出去。
第689章 各方心思【上】()
酒酣宴散。
尤二姐同香菱说说笑笑的离了堂屋,又在西厢更前儿分道扬镳。
行出几步,回首见后面已无旁人,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阮蓉也就罢了,毕竟跟孙绍宗最久,又诞下了庶长子,除非是大妇进门,否则旁人无论如何也漫不过她去。
可香菱不过是个贱妾出身,凭着个女儿傍身,竟也压了自己一头,这就让尤二姐有些难以接受。
唉~
那日在栖霞山上,受孕的怎就不是自己呢?
她抚弄着小腹,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才推门进到了屋里,一边走向西墙下的罗汉床,一边扬声吩咐道:“彩霞,去小厨房看看,那滋补的汤药可曾煎好了。”
话音未落,彩霞就挑帘子自里屋出来,只是看清楚她的装扮,尤二姐刚落在床上的隆臀,立刻就又弹了起来。
“你这是……”
“回姨娘的话,奴婢想通了。”
彩霞盈盈一礼,但只见流苏乱颤,颇有‘拨开云雾显青山’的意味。
“你……你真的想通了?!”
虽说尤二姐一直在努力促使她转变心思,也免得自己总是孤军奋战,抵不过隔壁的香菱、晴雯。
可彩霞转变的如此之突然、如此之彻底,却还是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等到彩霞淡然点头,她这才反应过来,惊喜的一把抓住彩霞的皓腕,激动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咱家老爷何等人物,哪荣国府的败家子如何能比?”
说着,发觉彩霞身上冷冰冰的,似是不知已经这样冻了多久。
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隐秘处。
尤二姐心下了然,可她只关心能不能固宠,又怎会在意彩霞的心事?
因此连问也不问,就吩咐道:“瞧你这冻的,赶紧先去里面拿被子裹上,等我去请了爷来,咱们再好生‘暖一暖’!”
说着,就急匆匆往外赶。
这几日正值阮蓉天葵,本就轮到她和香菱侍寝,平日里碍着‘长幼有序’,倒不好主动争抢,如今有了由头,她自然不肯错过机会。
再者说了,谁能保证彩霞不是一时冲动?
若明儿就改了主意,她岂不是白欢喜一场?
因此这事儿就得来个快刀斩乱麻!
紧赶几步到了堂屋门口,小心翼翼的挑开帘子,就见孙绍宗正与阮蓉六九似的,躺在塌上闲聊。
小家伙孙承毅夹在二人中间,口中嘿哈有声的摆弄着柄小木剑,看上去实是其乐融融,再容不得旁人插足其中。
然而尤二姐见了这等情景,却是不由得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道今儿就算拼着再伤一回筋骨,也定要求个一索得男!
…………
荣国府。
王夫人推门进到里间,就觉一股热浪袭来,忙将头上的毡帽剥落,露出水雾腾腾的头发。
随即又冲坐在床上,正翻看赏赐的薛姨妈一扬下巴:“你过去吧,丫鬟们已经把洗澡水换好了。”
“哎!”
薛姨妈脆声应了,一骨碌自床头下地,也懒得再弯腰,直接趿着绣鞋到了外间。
“三十多岁的人了,怎还跟孩子似的没个正行?”
王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到了床前,盯着那一堆铺散开的御赐首饰,却不禁渐渐皱起了眉头。
自家女儿怀上龙种,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儿子的婚事又该如何处置?
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若真成了皇亲国戚,再娶个商家女可就不合时宜了。
就算自己这做婆婆的不挑剔什么,没得丢了未来太子的脸面,却如何使得?
然而前几日,自己业已正式向妹妹许诺下,要成全这对儿金玉良缘,如今又怎好反口?
唉~
前几日真不该急着为林黛玉保媒,现如今孙家若是允了这门婚事,却上哪儿再去寻一个前途无量,又同贾薛两家相善的好姻缘?
王夫人下意识的拨弄着那些首饰,心下却是愁的什么似的——却半点未曾想过,贾元春腹中也有可能是一位公主。
“姐姐,你想什么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的耳畔一声呼唤,王夫人这才缓过神来,回头见薛姨妈穿的极是清凉,尤其是胸前露出大片炫目的白皙。
她不由蹙眉嗔怪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莫非是作死不成?!”
薛姨妈不以为意的嘻嘻一笑:“我也是进门之后,才把那毛料斗篷脱了——反倒是姐姐你,这屋里点着炭盆,却怎得还批着厚斗篷,瞧这给闷的,出了一脑门子细汗!”
王夫人抬手一抹,这才发现果然如此,忙起身去脱那斗篷,口中却仍是责怪道:“那你也不该穿的这般单薄——赶紧收拾收拾,把被褥铺散开!”
薛姨妈乖巧的应了,取过妆盒一件一件的,小心摆进了里面。
王夫人自顾自的褪去披风,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转回头见薛姨妈背对着自己,那葱绿色的裙子里,隆起蜜桃也似一团轮廓,竟是说不出的熟媚,她心下便又生出些不忍来。
自己这庶妹大好的年华,就突然成了寡妇,一个人苦熬了这些年,就盼着儿女能有个好归宿。
现如今自己却起了悔婚之意,她若是晓得了,却不知该有多伤心。
“姐姐,你今儿睡里边儿,还是……”
薛姨妈把那首饰收拾齐整,顺手放在床头的矮几上,一边抖落着铺盖,一边回头问话,不曾想正撞见王夫人盯着自己隆臀出神,面色更是十分的复杂。
薛姨妈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狐疑道:“姐姐,您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倒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
“没……没什么。”
王夫人哪肯实话实说?
忙催着薛姨妈把被褥铺好,姐妹两个各自和衣而卧。
眼见得刚吹熄了灯火,薛姨妈却忽然小心翼翼的问:“姐姐莫不是……莫不是怕姐夫,又多带个小的回来?”
小的?
王夫人闻言一愣,心想自家老爷虽也有好色之疾,可毕竟是个方正古板的,断不会背着妻儿老母,在外面私纳小妾。
再说了,那姓赵的小贱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正琢磨着,却听薛姨妈又喃喃自语道:“姐夫真要说起来,比万岁爷还小着两岁呢。”
原来她指的是这个。
这下王夫人心下就有些不淡定了,想象着贾政和赵姨娘恩恩爱爱,带着在江南生下的野种回京,一时只恨的咬牙切齿。
只是她嘴里却是冷笑道:“就算再生几个贱种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漫过宝玉去!”
“可万一姐夫偏爱……”
“不说这些了!”
王夫人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叉开话题道:“你前儿不是才刚回紫金街么,怎得今儿就又回来了?”
“嗐!”
一说到这个,薛姨妈就是满肚子窝火,将儿媳妇狠狠的贬损了一通,又无奈道:“我实在瞧不得她那副嘴脸,只好继续在姐姐这里躲清闲。”
那王尚书的女儿,原本虽有些疯疯癫癫的,好歹也还知道过日子,可近来随着王尚书即将入阁的传闻甚嚣尘上,这王家女却是愈发的不成样子了。
而王夫人听了她这七分真三分假的抱怨,心下却是不由一动,暗自琢磨着,那王家女看着似是臂助,可真要这般下去,却不知那日就会生出事端来。
届时自家儿子若已经娶了宝钗,岂不也要被人说三道四?
其实这等逻辑,分明就很是牵强。
可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挑剔,即便再牵强的逻辑,也足以否决薛宝钗众多优点。
因而把心一横,忽然开口道:“你方才不是问我,究竟有什么心事吗?其实是前几日,我让人试探了一下宝玉,戏言说要把林姑娘许配别人。”
“结果刚说了没几句,他便满口要死要活的,若非那下人急忙改口,说不定连癔症都犯了!”
这话却也是半真半假,宝玉固然是恼了,却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可薛姨妈却哪知道这是在夸大其词?
听说宝玉心思甚是坚定,似乎压根没有自家女儿的落足之处,急的一把将王夫人的胳膊扯到自己怀里:“这却如何是好?姐姐可千万要想个万全的法子!”
感触着她丝毫不逊于少女的光洁肌肤,王夫人一时竟忍不住有些嫉妒,心下的负罪感,倒又因此减弱了不少。
于是趁热打铁的叹息道:“如今那还有什么万全的法子,怕是只能慢慢谋算了,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三年,我就不信四五年下来,还不能让这逆子回心转意!”
四五年?
自家女儿今年都已经十七岁了,如何还能蹉跎上四五年光景?
“这……这……”
她有心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夫人却又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是这样一来,那林丫头与孙家二郎的婚事,却怕是只能反悔了。”
“人家年纪轻轻就积功升任四品少卿,若非是刚回到京中,兄长又恰好不在家,怕是早被各路媒婆踏破家门了,却如何能等得了这许久?”
这一番长吁短叹的,倒是听的薛姨妈心头又活泛起来。
若是宝玉这里迟迟没个准信儿,孙家二郎那边儿,倒称得起是一等一的好姻缘!
可荣国府眼见就要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了,此时若自家是放手,岂不是忒也吃亏了?
她心下柔肠百转,王夫人却也怕说的太多,会露出马脚,于是姐妹两个不约而同的没了声息……
第690章 各方心思【中】()
【第一更,后两更照例在半夜。】
夜色渐深。
十数万盏灯火,却几乎照亮了皇宫里的每一处角落。
通往景仁宫的甬道也不例外,一盏盏隐在石头柱子里的气死风灯,延绵不觉,直似通往天际的尽头。
这对于旁人来说,自然是极其便利的好事。
可对于刚从太妃宫中,强颜欢笑回来的荣妃而言,这些灯火却似是直接烧到了她心头,更一丝丝一缕缕的,汇聚成了熊熊怒火,滔滔烈焰!
那该死的贱婢,怎么就怀上了呢?!
她那不负封号的胸脯,随着喘息剧烈的起复着,又在二人抬肩舆的行进之中,不住的上下颠荡,搭眼一瞧,活像是在紫貂大氅里,裹了两只奔放的野兔。
而那两排银牙,也似是在给那兔子配音一般,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切齿声。
就在这当口,荣妃忽觉前面的灯火,似是稍稍减弱了些。
她狐疑的抬眼望去,却原来是两个引路的小太监,因见左右多有光亮,就下意识的低垂了手中的灯笼。
该死的狗奴才,连你们也敢怠慢本宫!
这在往常压根不值一提,可放在今时今日,却成功触发荣妃的怨怒。
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剜在两个小太监背上,紧抿着的小嘴微张,几乎忍不住就要开口下令,重责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
可她毕竟不是个‘天真懵懂’的,知道越是这当口,自己越是要隐忍不发,否则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想想去年夏天,不知为何被打入冷宫的淑妃,她立刻又闭紧了樱唇——只是那两只野兔的动静,却比方才还奔放了几分。
眼见得终于到了景仁宫,却见头一座院子前张灯结彩,地上更是铺了一层的爆竹碎纸。
离着稍近些,那欢声笑语就遮不住的往耳朵里钻。
反观后面三座院落,却是死一般的沉寂,甚至连灯火都似是比往日少了些。
两个无知蠢妇!
荣妃不屑的嗤鼻一声,继而努力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勾勒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这才在左右宫女的搀扶下,进到了第二间小院之中。
“去。”
刚到那堂屋门前,她就推开了左手边儿的宫女,吩咐道:“把大家伙都叫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叮嘱。”
不等那宫女答应了,她自顾自的进到了屋里,往那居中的罗汉床上坐定。。。
不多时,这院里上上下下十几个太监宫女,便都集中到了客厅之中,却是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你们这是做什么?”
荣妃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瞧着倒比方才自然了许多,就听她大声呵斥道:“太妃娘娘病情好转,贤妃姐姐又怀了龙种,这双喜临门的日子,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给谁看?”
“还不快把那嘴脸收了!不然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本宫妒忌贤妃姐姐呢!”
说着,又吩咐领事儿太监小德子,拿三十两碎银子分赏下去,只说是替贤德妃积福。
“笑!都给我笑起来!要笑的比谁都喜庆!”
这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
更何况许多宫女太监,也不过是‘为悦主人强说愁’,此时得了赏赐,又有荣妃的吩咐,自是个顶个的喜笑颜开。
荣妃先将那最开怀的几个,暗暗记在心底,这才到了声‘乏’,解散了一众奴婢,独自一人进到里屋。
几乎是绕过屏风的瞬间,她就猛然抬脚一踢,将右脚的厚底绣鞋甩到了柜子上,紧接着又一脚高一脚低的扑到矮几前,抓起针线箩筐的里剪刀,把床上那龙凤呈祥的褥子铰了个七零八落。
这一番狠狠的发泄完,额头都已经见了细汗,荣妃却兀自难解心头恶气,于是又咬着银牙,望向了东南角的落地镜。
两年了!
她在这屈辱的镜子面前,整整努力了两年多!
可最终换来的又是什么?!
越想越恨,荣妃忍不住又从左脚上,摘下另一只绣鞋,抡圆了就待往那落地镜上砸去!
然而那鞋子终究还是没有脱手。
这面镜子可不比别的物件,真要是给砸了,再想找替换的可就难了。
届时若被人告上一状,说是她心怀怨愤,被赶出景仁宫都是轻的!
“哼!”
顺手将那鞋子扔在地上,她踩着半透的素白罗袜,一步步的到了落地镜前,细细端详着镜面上的瑕疵。
好半晌,才又自言自语的道:“不!我还没有输!或许……或许那贱婢怀的是个女儿,又或许那孽种压根就生不出来!”
又过了半晌,她一只手缓缓的攀上半边丰硕,眸子渐渐显出炽热的光芒来。
那贱婢能怀上,本宫也一定能成!
“来人啊。”
荣妃忽然扬声吩咐道:“快把火盆端进来!”
说着,就自顾自在镜子前宽衣解带起来。
贾元春这一怀孕,她倒是越发相信这‘求子秘方’的效果了——毕竟贾元春的完成度,一向是四人中最高的。
此时荣妃的心腹侍女胡月娥,端着炭盆自外面进来,眼见那床上狼藉的模样,脸上闪过了然之色。
随即便没事儿一般,把两盆银霜炭,分别布置在了落地镜左右,然后又取了软垫,平整的铺在镜子前面。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正待躬身退出去,却忽见荣妃扯下了最后的肚兜,赤条条在落地镜前端详了几眼,然后转身走到床前,截下一块碎缎子,咬牙切齿的往胸脯上缠。
她身材娇小,偏生就一副好生养的胸臀,这在当初入选景仁宫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加分项。
可在演练那套‘生子秘方’时,却成了两个荡漾的负担。
之前也还罢了,如今既然下定决心,要一丝不苟的演练,却怎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