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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就见那罗汉床正中的炕桌上点着只红烛,又摆了几叠小菜、一只铜壶、两盏银杯。
再往两下里瞧,那罗汉床周遭却是插满了雪白的腊梅,众星捧月似的把个乌木床围在当中。
砰~
身后大门两下里一合,彻底遮蔽了外面的阳光,使得原本朦胧的烛光,突然间暴涨了一节,直将四下里的白梅,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樱粉色。
这时夏金桂婷婷袅袅的,融入了烛光与鲜花之中,盈盈的道了个万福:“郎君请上座。”
朦胧灯光中的凹凸有致侧影,配上那轻吟浅笑的娇羞,端的是勾魂摄魄!
啧~
这夏金桂别的不说,论渲染气氛倒果真是一把好手。
以孙绍宗的心智和见识,也忍不住有些色授魂与,稀里糊涂的坐到了罗汉床上,又任由夏金桂斟满了一杯陈酿,这才猛地想起正事来。
于是忙四下里张望了几眼,随即又目视在一旁垂首侍立的宝蟾。
夏金桂看出他是有话要说,又不想被宝蟾听了去,于是忙把宝蟾打发到后院挨冷受冻,又顺势把后门反锁了。
孙绍宗这才开口问道:“那卫家的仆人何在?方才我在马车上,明明看到他在街边张望来着。”
夏金桂听了这话,将两片朱唇一抿,泫然若泣的道:“郎君真是好狠的心,上次来了只问表姐也就罢了,现如今连对一个下人,都比对我着紧。”
她这娇憨是装出来的,可心下的恼怒却不是假的——那掩在袖子的小手,死死掐在掌心里,才没把娇嗔变成暴怒。
孙绍宗听她抱怨,却只是哑然一笑,反手揽住她的纤腰,往怀里轻轻拉扯着,口中调侃道:“娘子怎么如此见外?你我如今已是一体,有什么话不能细说分明?反是那不相干的,才要尽快掰扯清楚,免得坏了咱们的好事。”
夏金桂听他诡辩,心下半个字都没信,身子却顺势软了下来,欲拒还迎的倒在了孙绍宗怀里。
“听郎君这么一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夏金桂将一脸的嫉恨,全都埋在孙绍宗胸前,口中依旧娇声道:“罢罢罢,既然我冤枉了孙郎,便赔给你个天大的好处!”
说着,自顾自的仰起头,扭动着热火的身子。
虽说隔了不少衣物,可孙绍宗那血气旺盛的身子,如何经得起这般撩拨?
当下不由得横生枝杈,又低头去俯就她那水嫩的朱唇。
谁承想夏金桂竟偏头躲开了!
就在孙绍宗疑惑不解之际,却见她将小嘴凑到自己耳边,小声的嘀咕道:“我那表姐还是信不过你,故而让我捎来口信,约你明天去龙王庙讲个清楚明白。”
又去龙王庙?
孙绍宗心下一动,那枝杈不觉便又茁壮了几分。
心中暗道:得亏自己上回,没把事先拟好的章程带在身边,否则哪还有这送货上门的好事?
夏金桂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躁动,当下千娇百媚的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她!不过,这可不是我要赔给你的好处!”
口中娇嗔着,那原本攀在孙绍宗肩头的小手,却顺着胸膛直往下滑,本就已经被烛光染红了的双颊,也悄然增了几分颜色。
就连那娇滴滴的嗓音,也减了些清脆,多了些缠绵。
不是要给自己的好处?
孙绍宗一愣,难道是自己方才是会错意了?
可瞧夏金桂那暧昧的神情,恐怕任谁都会往下三路寻思吧?
“那你到底……呃……”
孙绍宗话说到半截,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慌忙按住了夏金桂的手腕,讪讪道:“先在夹层里缓一缓,它可受不得这等冰凉。”
“咯咯咯咯……”
夏金桂直笑的花枝乱颤,好半晌才重新捡起了方才的话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孙绍宗还道:“当冲从龙王庙里出来,我那表姐失魂落魄的,却忘了服用事后的汤药。”
忘了服用事后的汤药?
难道说那长腿王妃已经……
不对!
这才刚过去几天而已,就算卫氏真怀上了,也不可能检查的出来。
可单只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消息,也算不上是赔罪吧?
正狐疑间,就听夏金桂又道:“昨儿我已经想法子,给她舍了个套,明儿郎君你多使些力气,回去我一样让她没法子补救。”
说到这里,她不觉便有些亢奋起来,刚在孙绍宗肚子上暖温了的柔荑,也忍不住重新向下求索。
“以后这北静王府,到底是猢狲窝还是水帘洞,可就看郎君这身子骨,究竟使不使得了。”
果然是这个意思!
孙绍宗不觉蹙起了眉头,这事儿本来就办的有些龌龊,不过好歹是那长腿王妃,先搞出了仙人跳,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可这李代桃僵……
心下纠结着,孙绍宗忍不住问道:“你……嘶~!”
夏金桂无疑是个内媚的主儿,假以时日必然是床笫间的一头胭脂虎。
可眼下她毕竟是初学咋练,这手法只能说‘痛并快乐着’,说不得那‘痛’还比快乐要多上一些。
说不得只好比划着,做了些示范动作,引导她步入正轨之后,这才继续问道:“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
夏金桂一双媚眼直似要滴出蜜来,腻声道:“奴家能有什么好处?不过就是想帮郎君,彻底出一口恶气罢了。”
这话也就骗骗傻子!
不管她的目的何在,笑里藏刀四个字,肯定是没跑了。
似这样的女人的,长期拿捏着自己的把柄,怕是不怎么妥当——虽说瞧她也是个惜命的,未必就敢拼个鱼死网破。
可谁能保证没个万一呢?
不成!
得像个什么法子,再制衡制衡。
心下算计着,孙绍宗表面上却是一脸的感动,伸手环住夏金桂的香肩,将她揉进了怀里,申请款款的道:“娘子处处为我考量,我却……”
“唉!家兄如今一门心思,都想寻个高门贵女做助力,偏我在他面前又实在插不上嘴,否则我若不用八抬大轿,将娘子抬进府去,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夏金桂急忙伸手掩住了孙绍宗的嘴巴,也同样动情的道:“只要你心里有我,也就……也就足够了!”
孙绍宗方才用假定来立誓,莫说这世上未必有天谴,就算真有怕也奈何不得他。
而夏金桂这含情脉脉的,又何尝是出自真心实意?
偏两下里四目相对,却是抹不开的‘浓情’!
等等!
孙绍宗忽然打了个突兀,忙低头查看了一番,确认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并非是刚从某个的地方抽出来的,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与夏金桂柔情对视。
哐~
也不知怎么的,那罗汉床上的炕桌,就被挤到了角落里,连桌上的红烛也不滚到了何处,整个花店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多时那压不住的莺啼、止不住的喘息,便充斥了整个厅室。
再然后,两只莹白如玉的赤足,突然伸到梅花丛中乱舞,一时也不知捣下多少落红。
有诗云曰:
【呃,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时间上也来不及了,等明天再补上吧】
…………
却说这一番酣战,直似是访李鬼撞见了李逵——上次孙绍宗因要托她办事,故而十分力道也只用了三分。
夏金桂只当这回也是如此。
哪曾想只挨了三板斧,就有些消受不得,发了癫似的挣动,也不知扫落了多少花瓶。
不过这也就是最后的反扑,再后面她便软的烂泥也似,全凭孙绍宗摆置。
书不敢赘言。
却说孙绍宗意犹未尽的从花店里出来,转眼的功夫,就又惦念起了明天泛舟湖上的快活。
对了
或许可以联合长腿王妃,一起反制夏金桂……
还是算了吧,夏金桂虽然阴毒,却好歹有些自控能力,那卫氏一旦冲动起来,可是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她在夏金桂的算计下,不得不半推半就的同自己苟且,心里本就憋着一股邪火呢。
真要是自己拆穿了夏金桂双面间的身份,两下里怕是立刻就要闹将起来。
届时会发生什么,可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罢了,左右也不急于一时,等想到合适的主意,再向夏金桂下手也不迟。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孙绍宗就回到了左寺官署。
在里间稍稍整理了一下心绪,顺带回忆了一下方才的销魂,孙绍宗这才唤了当值的书吏,命其去天牢之中,将司狱典吏王彪的档案取来翻看。
结果却让他略有些失望。
王彪是监生出身,后来托门路当上了司狱典吏,一干就是六年光景,期间从未外调过旁职,更不曾参与调查案件——拷问逼供倒是做过,可慈湖也不是很多。
归根到底,还是这大理寺的日子太过清闲了!
本就人浮于事,又那需要再从牢里抽调人手?
当然,身份、经历未必就能代表一切,何况身在大理寺,又负责监管天牢,按理说多少也该晓得一些查案的要领。
可是多是少,就没法保证了。
总之,先喊来问一问再做决定吧,如果实在不成,也只能继续从别处调拨人手了。
想到这里,孙绍宗又命那书吏,去把王彪喊来说话。
谁知那书吏这一去,就足足小半个时辰没有音信。
孙绍宗正不明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让柳湘莲再去催问一番,就见那书吏满头大汉的奔了进来,拱手行礼道:“大人,王典吏带到!”
话音未落,外面又一前一后的,进来两个青衣小帽的仆人,而他们手中,却正抬着一具担架。
而那王彪,此时就趴在那担架之上。
等那担架在地上安放好,王彪拼命想要从担架上爬起来,可最终却还是失败了,只能努力仰起头,颤声道:“卑职……卑职见过少卿大人!”
这一抬头,脸就憋得通红,声音却是孱弱的紧,直似是随时都要断气一般。
孙绍宗诧异问:“你这是怎么弄得?难道是因为这几日下雪,不慎染了风寒?”
“回大人的话。”
王彪苦着脸答道:“因小人看守不利,让那杨汉才无故死在狱中,故而受了司狱大人的责打。”
啧~
这倒还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
那司狱应该多少也能猜出,这事儿是北镇抚司的手尾,而且就算不考虑这个,那杨汉才也是自己请的外援在看守,如何能怪到王彪身上,还如此重责于他?
想到这里,孙绍宗把脸一沉,又逼问道:“真的是为那杨汉才一事?”
“这……”
王彪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孙绍宗立刻一挥手,示意旁人暂且退下。
王彪这才又继续道:“不敢欺瞒大人,此事……此事实与那北镇抚司的小娘子有关。”
却原来那许氏短短两三日,非但勾搭了王彪这个典吏,连王彪的顶头上司也迷的神魂颠倒。
后来对方还不知怎得,吃起了王彪的飞醋,不管王彪怎么解释也不肯听,执意寻了个由头,把王彪重重责打了一番。
啧~
这许氏到底在北镇抚司学了些什么?
怎么才来几天,就搅的大牢里上下反目?
话说……
这样一来,王彪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难道真的要请外援帮忙查案不成?
第743章 弊端()
山西巷杏花胡同。
“前面左转第三家就是了。”
王进侧坐在车辕上,一手扒着车厢的边缘,伸长了脖子往前比划着。
若是别人驾车,他说不得就老神在在的坐进车厢里了,可张成却是专门伺候二爷的车夫。
这领导的司机,自然不是一般下人可比。
故而他也只得忍着刺骨寒风,坐到了车辕上,以示和张成同甘共苦。
不过张成却并不怎么领情,这一路上任凭王进旁敲侧击的,他也不肯透露二管家的宝座,究竟会花落谁家。
却说马车左拐之后,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大宅院门前。
吁~
张成勒住了缰绳,扫量着那门前的一对儿石狮子,有些不敢确定的问:“真的是这里?”
“就这儿没错,上回我来过一趟。”
王进也不等马车挺稳,便利落的跳下了马车,却不曾想脚下打滑,险些把脑袋送到车轮底下,吓的他慌忙一骨碌爬起来,满口亲娘祖宗的,也不知究竟是在骂谁。
约莫是被叫骂声给惊动了,就见那厚重的木门左右一分,走出个青衣小帽的门童来,站在台阶上狐疑的打量着张成。
“我们是……”
张成正待通名报姓,王进却已然从另一侧绕了过来。
“原来是进爷来了!”
而那小童一见是他,当即换了颜色,小跑着上前,殷勤的拱手赔笑道:“我家老爷这几日一直念着您呢,可巧您就到了!”
王进听到‘老爷’二字,忍不撇了撇嘴,张嘴问道:“洪九如今可在家中?”
却原来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竟是那乞丐保长洪九的新居。
“在在在,我家老爷眼下就在府里——您快里面请!”
那小童一面说着,一面斜肩谄媚的往里让客,等到了门前,又扯着嗓子冲里面呼喊道:“赶紧去向九爷禀报,少卿大人府上的进爷到了!”
里面也不知是谁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就听脚步声飞快远去。
王进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腆着胸脯目不斜视。
张成却是四下里好一番扫量,这院子虽说还比不得孙府,更比不得几代经营的荣国府,却也收拾的甚是齐整,那假山湖石,怕也花了不少的银子。
当下张成就皱起了眉头。
王进不晓得,他可是知道这洪九当初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如今才不过做了两年乞丐保长,竟然就攒下这诺大的家业!
可手底下只有一群乞儿,能压榨出多少油水?
难不成……
想起自己影影绰绰,听到的‘剜心案’细节,张成不觉暗暗提高了警惕。
却说两人随着那小童到了客厅,各自在上首坐了没多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罪过、罪过!”
人还没进门,那洪九就先告了两声罪,等跨过门槛之后,更是一躬到底,连声道:“这大雪的天气,合该小人去瞧进爷才是,却怎得劳烦您……啊!”
说到一半,他冷不丁瞧见了一旁的张成,当下瞪大了眼睛:“张爷?您……您也来了?!”
愣怔了一下之后,他忙又夸张的叫道:“这可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眼见王进没有起身的意思,张成自然也稳稳的坐在上首,学着自家二爷平日的样子,云淡风轻的道:“洪保长,你这宅子可算不得蓬荜吧。”
可惜他只学了个皮毛,却忘了含而不露的道理,当下就被洪九窥破了心思。
洪九眼珠一转,没急着搭腔,反倒转身冲外面招呼道:“来啊,取两张会员卡来。”
听到这‘会员卡’三字,堂上的王进、张成不觉面面相觑,暗道这乞丐窝里,怎么也学了窑子的风气?
这‘会员卡’制度,不用说也是出自忠顺王爷之手。
说起来他当年在青楼妓馆里,倒是‘发明’了不少新鲜事物,很是引发了些风潮。
可惜成也萧何败萧何,正因这些东西是先在风月场上盛行起来,别的行业担心会影响声誉,都不敢及时跟进。
故而直到今日,那新式内衣连同这会员卡,也还是京中青楼妓馆的专利——至于京城以外的地方,忌讳反倒没那么重。
闲话少提。
却说不多时,便有洪府的下人取来两张铜卡,上面浮雕着一圈牡丹,当中则是三位数的编号。
洪九捧在手里,先双手奉送到王进面前,口中笑道:“小人也没什么好孝敬的,这两张会员卡还请二位爷笑纳,兹当二位爷是给小人脸了。”
王进丝毫没有推辞,接在手里屈指弹了弹,熟门熟路的问:“是凭卡打折,还是积分制的?只算酒水,还是连过夜费也算在……”
“洪九!
听他说的轻佻,实在给自家府上抹黑,张成立刻把脸一沉,抢着喝问道:“这东西从何而来?莫不是你同那家青楼有所勾连?”
听到这‘勾连’二字,洪九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随即忙陪笑道:“张爷误会了,这牡丹楼是我新开的买卖,却不是同别人有什么勾连。”
说到这里,他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张爷有所不知,因三年前河北遭了水灾,这京里一下子多了不少流落街头的女娃,早先还好,这眼见着有不少都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总不好继续让她们露宿街头吧?”
“那知道自爱的,我出一份钱让她们嫁个好人家,倒也不算什么。”
“可这既然做了乞丐,有几个还能一直自尊自爱的?不瞒您说,这一年来稀里糊涂大了肚子的,也不知有多少!”
“让她们嫁人吧,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人家过的穷苦困顿——可您想想,若不是穷苦人家,谁会乐意娶个乞丐做婆娘?”
“近来更是有些好吃懒做的蠢妇,只为了几口好饭、好菜,就敞开了兜搭,不论是附近的百姓,还是结伴的乞丐,一概来者不拒。”
“我寻思着,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一咬牙开了家窑子,让她们明码实价的卖!这样好歹能攒下些缠头,不管日后从良,还是孤苦伶仃,多少也能有个依仗。”
却说洪九这一番剖析下来,张成的脸色便也和缓了许多,等他说完了,缓缓点头道:“若真是如此,倒还算你有些善心。”
不过随即又做声作色的威胁:“但你若敢在背地里,做些逼良为娼的勾当,二爷可断然饶不得你!”
“瞧您说的!”
洪九见他疾言厉色的,心下反倒松了一口气,夸张的道:“小人就是再不开眼,也知道孙大人设立这乞丐保甲制,就是为了预防作奸犯科之事——小人多大的胆子,敢往孙大人的刀刃上撞?”
说着,顺势又说了些‘导人向善’的事迹,不时有夹杂些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