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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斌跺去脚上的积雪,顺势左右扫了几眼,见厅中人虽不多,却稀稀落落的分散开来,想要避人耳目是难上加难。
故而稍一犹豫,他便迈步向着正中的楼梯走去。
“大爷,您上面请。”
那负责招呼的龟公见状,忙紧赶几步到了前面,一边斜肩谄媚的引路,一边介绍道:“咱这楼上分客房和雅间,客房就不用说了,雅间除了方便打茶围,还有各式器械可用,包您……”
“雅间多少钱?”
“吃茶四钱银子起,点姑娘摆酒席另算。”那龟公说到这里,眼见黄斌止住了脚步,忙又补充道:“客房就便宜多了,半个时辰一百五十文,过夜三百个大子儿。”
这鬼地方可真是不便宜!
黄斌心疼的肝都颤了,他之前不过是底层的衙役,又是在大理寺这种清水衙门,一个月的进项也不过二两六钱银子,还时常被上司克扣些。
如今算来,自己豪掷一个月的薪俸,都未必够在雅间点两个娼妇的。
“那就客……”
左右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睡什么名妓,黄斌正要退而求其次,选个幽静的客房,先凑合把差事办了。
“咦,楼下可是黄斌贤弟?”
这时,一个声音居高临下的传入耳中。
黄斌抬头望去,就先被那一身的富贵气晃花了眼。
只见这张口招呼的主儿,周身罩着黑纹红底的大波斯菊锦缎子,腰间一掌宽的银腰带上,足足锁了三排錾花子母连环扣,那扣子皆是亮金垂制,在灯下明晃晃亮闪闪的好不耀眼。
再往手上看,玉扳指和猫眼戒子又粗又大,弄得五根手指都聚不拢住了。
真是好一派富贵逼人!
不过……
这位到底是谁来着?
自己好像不认识他吧?
黄斌这里正愣怔着,那人却已然大踏步的迎了上来,伸出扣着扳指、戒子的大手,往他肩头一拍,大咧咧的道:“怎得?黄老弟莫非不记得我了?上回在孙二爷家中,咱俩同席饮酒,可是相谈甚欢啊。”
孙二爷家中?
黄斌认识的孙二爷,也就那么一位。
不过他却十分笃定,自己肯定没和眼前的人同过席面。
而此人偏偏当面说出这等谎话……
是了!
约莫‘孙二爷’的名字,才是他真正要说的。
黄斌心思电转,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愣怔了一下,继而便恍然道:“原来是仁兄啊!这……这可真是不敢认了。”
啧啧赞叹声中,又存了几分畏缩,似乎真是遇到了暴富的旧相识一般。
对面那人眼底闪过些赞赏之意,随即大咧咧的冲龟公一挥手:“去去去,这位爷用不着你招呼了——走吧老弟,咱们上去喝两盅!”
说着,便同黄斌到了东头第二间雅厅之中。
这其实是一个长条形的屋子,用碧纱橱隔成了两间,外面厅里摆着桌子、琴台等物;里面影影绰绰的,除了一张大床之外,似乎还摆了些别的器械。
若放在平时,黄斌肯定忍不住要去瞧个稀罕,但眼下他的全部心神,却都放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那人也知黄斌心下存着警惕,故而一进门就躬身见礼,自报家门道:“在下洪九,见过黄捕头。”
黄斌听了这个名字,不觉心中一动,脱口道:“洪九?可是山西巷洪九?”
“正是在下。”
原来是个乞丐头儿!
在得到洪九肯定的回应之后,黄斌当下就有些恍惚起来——这世道,乞丐人模狗样儿的,倒比官差阔绰百倍!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黄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嫉妒与不甘来。
不过洪九接下来的话,立刻又让他把异样心思,全都收敛了回去。
“黄捕头请上坐。”
洪九抬手示意黄斌坐在首位,压低了嗓音道:“其实洪某是奉孙少卿的吩咐,特来协助查访案情的。”
怪不得刚才提起‘孙二爷’!
既然知道是自己人,又是孙绍宗特别差遣来的,黄斌自然不敢再存着别的心思,互相推让了一番,宾主落座之后,便急忙问道:“洪保长先来一步,可曾查问出些什么端倪?”
洪九摇头一笑:“在下不过是陪衬罢了,怎敢擅作主张?再者说了,万一此地同贼人有所牵连,不慎打草惊蛇的话,洪某还有何面目与黄捕头相见?”
这倒是个谨慎的,怪不得能在孙大人手底下做事。
黄斌不经意间,连带着把自己也吹捧了一把,转而又问洪九准备从何处查起。。。
洪九却一概不肯拿主意,满口的听凭吩咐。
他这态度,自然让黄斌颇为满意,当下拍板决定,先装作是江湖寻仇,喊了这里的老鸨来,打听一下段青的底细。
计议已定,两人立刻分头行事。
洪九推门而出,大声喝令龟公去寻老鸨过来,黄斌则是撸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不服不忿的泼皮相。
不多时,此地的老鸨就拎着条帕子,一扭一扭的赶了过来。
这老鸨约莫三十出头,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好相貌的,不过现如今身子骨都已经发福了,圆滚滚白腻腻,恍如发面馒头一般。
“两位大爷……”
啪~
不等她把话说全,一锭十两重的金元宝,就被洪九拍在了桌上。
那老鸨原本是眯眼含笑,一见这银子,两只眼睛顿时瞪的溜圆,将十根指头在肚腩上纠缠着,一副想伸手去拿,又强忍着的模样,下意识的探问道:“大爷,您这是……”
洪九绷着脸道:“今儿大爷原本是来当散财童子的,可我这兄弟却有些话想问你——你若是好言号言语的,大爷自然舍得花钱。”
啪~
话音未落,黄斌也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老鸨急忙瞪眼观瞧,却见桌上空荡荡,半点没多、半点没少。
正失望间,又见黄斌一脚踩在凳子上,晃着膀子做声作色:“可你要是不开眼,非要替别人挡横,那也别怪大爷不讲情面!”
这话说的气势汹汹,但那老鸨能支应这么一摊子生意,却也不是被人吓大的。
当下掩嘴发出一连串的娇笑:“呦,二位爷这怎么话说的,咱们满庭芳一向是和气生财,兹要不是刻意来找茬来,莫说是上面这两只眼,便是下面两只‘眼’,也是说睁开就睁开!”
这插科打诨笑里藏刀的,显然是有所依仗。
好在黄斌、洪九此来,也并非要寻衅生事,故而也便装作没听出其中的含义,继续你一眼我一语的唱着双簧。
“放心,大爷虽然是寻仇,却不是冲着你们来的——那赛铁牛段青,听说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
“段青?原来二位爷是要找他啊——这小子忒不是个东西,走了这许久,还给咱们店里召祸!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收留那白眼狼……”
那老鸨听得段青二字,当下便有些闪烁其词,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一边拿眼往那银锭上扫了扫,随后又搓着手支吾起来。
洪九不动声色的,把那银子往前推了推,又从袖子里摸出锭一模一样的,放在了原本的位置。
“哎呦,这位爷可真是敞亮人!这还没说什么呢,怎得就让您破费了,这真是……真是……”
那老鸨欢喜的叫着,把那头一锭银子抓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揉搓着,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那第二锭元宝。
洪九微微一咧嘴,淡然道:“咱们兄弟不缺银子,就是不知能不能花的出去。”
“您放心,这银子指定能花出去!”
那老鸨说着,往后退了半步,笑道:“您二位稍候,我这就去把段青的相好唤来,有什么想问的,您只管问她就是!”
说着,又打量了那桌上的银子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去了。
“好个奸猾的妇人!”
那老鸨刚一出门,黄斌就忍不住骂道:“她分明是晓得些隐情,却又怕得罪段青或者别的什么人,所以自己拿了钱,反把麻烦推到了别人头上!”
洪九倒是见怪不怪,端起茶水抿了口,哂道:“她要是没这点儿花花心肠,又怎么能支撑的了诺大一家满庭芳?咱们只要能问出些线索,管她是忠是奸呢。”
黄斌听了这话,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忙收敛了情绪,坐回原位自省起来。
要说他平日里,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可这几天大起大落不说,今儿又撞见个比自己富裕千百倍的乞丐,心理不觉便有些失衡起来。
洪九见状,笑着问道:“黄捕头在两年之前,可曾听说过洪九的名姓?”
不等黄斌回话,他又自答自问道:“想当初我在街上人憎狗嫌,若非是因一桩官司,凑巧得了孙大人的抬举,现下怕是早不知臭了那条水沟了。”
“我一个乞丐尚且如此,何况黄捕头是官面出身?”
说着,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顺天府的赵检校,您应该识得吧?原本做了十多年捕快,也没个上进的指望,后来只因早投了孙大人几日,现如今已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
虽说被个乞丐头儿开导,总让黄斌感觉有些别扭。
但他到底是个明事理的,当下郑重拱手道:“多谢洪保长提点,黄某不求能像赵检校一般,若能不辜负孙大人的栽培之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洪九一笑,正待谦虚几句,忽听外面脚步声纷杂,当下忙又闭上了嘴巴,摆出一副不耐的样子,等着老鸨进来。
“让二位爷久等了!”
不多时,那老鸨果然推门而入,先瞧了眼桌上的银子,又笑盈盈的回首相召:“秋玉,快快快、快进来见过二位大爷。”
应声而入的,是个身材瘦弱的娇小女子,不过性子却并不怎么娇怯,一进门瞧见桌上的银锭,原本略有些僵硬的腰板,顿时蛇也似的荡漾起来。
几步扭到近前,嗲声嗲气的道了个万福:“秋玉见过两位大爷。”
洪九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嘿嘿笑道:“倒也颇有几分姿色,来来来,到爷怀里说话。”
那秋玉原也不是什么清馆人,否则如何会与段青勾搭上?
故而闻言半点也不矫情,上前直接跨步坐到了洪九腿上,与他面贴面肉挨肉的,顺手取了茶水,直往洪九嘴里送。
“爷,您先润润嗓子。”
洪九来者不拒,把那茶水喝了,大手撩了衣襟,就往秋玉心窝上招呼,满当当的攥稳了,这才冲老鸨一扬下巴,道:“你先下去吧。”
“哎!”
老鸨答应一声,眼珠提溜乱转着,反往前欺了几步,嘴里笑道:“那这银子,我先替她收着。”
说着,就待伸手去抓。
不曾想黄斌却后发先至,抢着把那银子截了下来,一抛一抛的掂量着道:“这银子咱们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想过再收回去,可你也得等咱们满意了才成。”
“对对对,您老说的是!”
那老鸨抓了个空,倒也不觉尴尬,顺嘴笑着应了,转头又交代道:“秋玉,这二位爷都是贵客,你可千万小心凑候着。”
“妈妈放心,女儿省的。”
秋玉头也不回的应了,目光也随着那银子一起一落。
老鸨见状,这才乖乖退了出去,顺势带好了房门。
听得外面脚步声渐行渐远,黄斌这才把那银子摊在掌心,托举到秋玉面前:“听说,你是赛铁牛段青的相好?”
听到‘段青’的名姓,秋玉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横眉立目的啐道:“呸!那死没良心的,瞎子才同他相好呢!”
黄斌又追问:“如此说来,你同他已经断了来往?”
“可不是么!”
秋玉想也不想的道:“自从那没良心的不在这儿干了,我就再没得着他半点音信!”
“呵呵……”
话音刚落,就听洪九笑了起来:“姑娘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你这心肝,缘何跳的如此激烈?”
洪九说着,手上猛然一紧,面目也随之狰狞起来:“说,他上次来找你,是什么时候的事?!当时都说了些什么?!身边有没有旁人?!”
第765章 问()
蘸、点、挑、抹。
简单几笔下来,摊开的空白小册子上,便多了个浓眉小眼,头顶书橱的中年男子。
黄斌提笔仔细端详了几眼,却不甚满意的皱起了眉头,调转手中笔杆,习惯性的将两根分叉的紫毫撕咬下来,呸的一声吐到地上——准确的说,是吐在了倒攒四蹄的秋玉头上。
这娼妇同段青厮混了两年有余,彼此之间颇有几分情谊,但也就是区区几分情谊罢了。
平时随口遮拦一下还成,却哪耐得住黄、洪二人的威逼刑讯?
三五下的功夫,就开始招认起来。
依照她的说辞,段青究竟为什么要辞去这里的差事,她也并不晓得,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像传言中那样子,是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这一点,从段青十余日前偷偷来找秋玉温存时,那满口的志得意满,就可以推断出来。
那日两人自响午一直厮混到傍晚,段青还破天荒的丢下了一块碎银子,却惹得秋玉破口大骂。
两人正在屋里拌嘴,外面就有人呼喊段青的名姓,段青慌里慌张的穿戴整齐,推门到了外面,却又不见那人的踪迹。
当时段青便嘱咐秋玉留在屋里,准备独自从后门离开。
不过秋玉却执意要送他出门,也正因此,才在后巷见到了那头戴四方巾的中年男子。
当时段青似乎对那男人甚是畏惧,不过依照秋玉对他的了解,他约莫只是因为好处隐忍,内里倒未必有多敬畏对方。
反倒是车里不知什么人呵斥了一声,段青就连废话都不敢多说半句,连忙跳到车上做起了车夫。
根据秋玉这番招供,以及时间段推测,不难得出那四方巾男子,便是毒杀吕给谏、勒死王二虎的同谋之一。
而车里的,多半就是正主了。
这一发现,让黄斌越发的懊恼,若不是今儿早上出了纰漏,将那段青给乱刀砍死了,此时至少也能知道幕后真凶的相貌如何。
现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这帮凶的相貌、身份核实出来。
不过……
这浓眉小眼长方脸的中年男子,京城里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就算刨去那些穿不起绫罗绸缎的穷人,怕也还有几千上下。
故而黄斌按照她的描述画出图形之后,就想着再追问一番,看那帮凶可还有什么别的体貌特征。
谁知这刚要开口呢,就听外面叩叩叩的有人敲门。
“大爷、二位大爷?”
听声音正是那老鸨。
而且除了她之外,外面影影绰绰的还站了两条身影,瞧那高大魁梧的身量,怕不是什么龟公、娼妇,而是这满庭芳的看家护院。
黄斌忙冲洪九使了个眼色,随即又皱眉看向地上的秋玉,悄没声从袖子里摸出了那锭银子。
眼下这场面若让老鸨瞧见了,要么亮明身份,要么怕是只能上演一出全武行了。
可甭管哪一条,都难免会把事情闹大,这可不是黄斌想要看到的。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拿银子堵住这秋玉的嘴,然后再……
“无妨的。”
谁知洪九却冲黄斌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便大咧咧的上前下了门闩,把房门左右拉开。
“大爷,奴家给您送些点心。”
门一开,就见胖老鸨满面堆笑的,捧着碟千层糕进来,先把那点心往桌上摆好,这才低头去看那秋玉。
说来也怪,那秋玉当她的面,也没有要呼救的意思,只勉力仰起脖子叫了一声‘妈妈’。
“咯咯咯……”
听得这一声妈妈,老鸨顿时又笑赘肉乱颤,拿帕子掩了半边嘴道:“乖女儿,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若有什么不周道的地方,妈妈饶不了你。”
“行了。”
洪九不耐烦的大手一挥:“这没动皮肉不伤筋骨的,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这位爷一瞧就是个懂行的!”
老鸨笑盈盈的挑了大拇哥,随即却又为难道:“可到底一两日操不得琴、演不得舞……”
“知道爷是懂行的,还敢跟我来这里格楞的!”洪九不屑的一撇嘴:“能同护院勾三搭四的货,还能是什么头牌不成?怕是除了‘吹箫’,也不会别的乐器了吧?”
说着,冲黄斌比了个手势,黄斌立刻把那银子抛到了老鸨怀里。
那老鸨一时不防,纯靠内衣托举起来的胸脯,就被生生砸了个正着。
可她非但不恼,反而喜笑颜开的把那银子往沟里一塞,连告了几声‘罪’,倒退着出了雅间。
黄斌上前重新把门闩落下,回过头来却有些茫然不解。
按理说楼里的姑娘被这般对待,做老鸨的总也该有些反应才对,这怎么……
“贤弟以为这满庭芳,是靠什么出名的?”
洪九嘿嘿一笑,用脚尖拨弄着秋玉稍显平庸的后臀:“吹啦弹唱后庭花什么的,都不足为奇,也就这上面还有些瞧头——只要不伤了筋骨皮肉,里面还有好些器械可用呢。”
“大爷饶了奴婢吧!”
秋玉听他提起里面的器械,那身子便不住的打颤,连声道:“这等金贵差事,向来轮不到奴婢头上,奴……奴怕伺候不好二位大爷。”
黄斌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洪九轻而易举的,就找出条滑溜溜的绳索,当时还以为是洪九提前预备的,现在看来却原是满庭芳的标配。
看秋玉这慌张的样子,普通的‘客房服务’里,显然并不包括这些,平素另有专门训练的娼妇操持此业。
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让个下等娼妇临时客串一下,自然也不是了不得的事儿。
故而那老鸨进门之后,才只是低头查看,并未有过激的举动。
当然了,若是洪九不知深浅,肆意的折磨秋玉,那情况就又另当别论了。
“贤弟。”
洪九见黄斌还有些晃不过神来,便提醒道:“正经事儿要紧,先把该问的问清楚——以后你要想试一试,老哥随时奉陪。”
呸~
什么叫‘老哥随时奉陪’?
听着好像自己要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