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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画虎画皮难画骨,只这几步的卖相,便揭破了她方才刻意摆出的端庄。
却说这吴妃眼见已然到了门口,忽又停住了脚步,转回头肃然道:“三位大人,我这里有一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说是不知当不当讲,可也没等三人回应,她便又扬声道:“此事若是我等所为,三年前朝鲜来使时就该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方才她拐外抹角的,总往那刘都人身上绕,孙绍宗就知道这位是想借机生事。
只是旁敲侧击了几句,见她只是一味的暗示,这案子必是刘都人所为,却说不出个所以为然来,于是就没再接这话茬。
不曾想临了,她还是不忘再抹黑刘都人几句——那刘都人正是在两年半以前,才被忠信王迎入府中的,三年前自然没有下手的机会。
孙绍宗用余光扫了眼胡泰,就见这位玩吩咐长史微微躬身,眼观鼻、鼻观心的,直似老僧入定一般,可眉宇间却透出几分苦相。
看来这位对眼前的宫斗戏码,也是无可奈何的紧。
孙绍宗心下嘿然,拱手正色道:“多谢娘娘提醒,下官必然牢记于心。”
那吴妃见他态度诚恳,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踮着脚婀娜而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孙绍宗呵呵一笑,先自顾自取过半温的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这时那瘦管事走了进来,苦着脸道:“诸位大人眼下可要继续问话?刘都人似……似有几分不耐。”
果然还是闹起来了。
之前看她在牛王妃面前,依旧不假辞色的样子,孙绍宗就知道这位八成是要闹上一闹的。
不过这样更好,她越是带着情绪,越容易套出些干货来。
当下孙绍宗就待吩咐那瘦管事,把刘都人带过来问话。
不曾想刚要开口,外面脚步声纷沓而至,却是跟着最后一只猎犬离开的黄斌,又匆匆的赶了回来。
“大人。”
他进门后躬身把手一拱,却并未急着开口禀报,显然是在提防胡泰、瘦管事二人。
瘦管事见状,忙躬身退了出去。
胡泰也待暂时回避。
然而忠信王府里的发生的大事小情,又如何能瞒的过他这个长史?
反正早晚都要被他知道的,孙绍宗干脆顺水推舟的卖了个人情:“胡长史对王爷忠心耿耿,该怎么禀报就怎么禀报,无需避讳什么。”
黄斌这才又开口禀报道:“方才五条猎犬,有两条半路上跟丢了,余下的三条都停在了王府外厨房左近。”
顿了顿,他又道:“卑职拿着那夜明珠底座,让三条猎犬围着外厨房转了一圈,似乎并无其它踪迹可寻。”
“另外卑职也问过厨房的管事,打从天不亮升灶开始,就没有外人进出厨房,而厨房里的各色人等,也都未曾踏出王府半步。”
之前通过被拆掉的表盘,已经锁定贼人是在丑时二刻【凌晨1点半】左右盗走了夜明珠。
贼人若能直接携带脏物离开王府,并不需要转道外厨房。
所以他进入外厨房,要么是想和同党街头,转移脏物;要么就是想把夜明珠,暂时藏在厨房里,等天亮之后再来拿。
彼时外厨房已然封灶,就算有同党留在那里接应,也难以找到机会把夜明珠带出王府。
也就是说,那夜明珠在天亮之前,大概率还留在府里,甚至还有一定可能,如今依旧藏在外厨房之中。
“胡长史。”
理顺思路后,孙绍宗当即向胡泰言道:“自丑时起,进出王府的名单,可曾整理好了?”
方才发现表盘上停住的时间,孙绍宗就已经请胡泰派人去统计了。
此时听孙绍宗问起,胡泰立刻到了门外,喊过那瘦管事索要名单。
不过那名单似乎还未曾拟好,所以又耽搁了半刻钟,胡泰才面色不愉的走了进来,苦笑道:“平时疏于管教,养出这些酒囊饭袋来,倒让孙大人见笑了。”
查完这个案子,也就同这忠信王府打不上什么交道了,孙绍宗哪里会在乎他们的办事效率如何?
当下一笑置之,又用下巴点了点胡泰手中的名单。
胡泰立刻把那名单拱手送上,却见上面只写着聊聊三五个名字,后面又标注了他们进出的时间,以及进出的原因。
“我已经让人去寻这四人过来,不过其中两人还未回府,所以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胡泰说着,又迟疑道:“孙大人,你看咱们是不是先查一查那外厨房,说不定……”
孙绍宗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然后盯着上面那几个名字思索了片刻,沉吟道:“若东西还藏在厨房,那贼人也就等于还在暗处未曾行动——此时搜查外厨房,怕是会打草惊蛇。”
“那依着大人的意思……”
“不妨做个局,让他自己跳出来。”
孙绍宗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继而又道:“不过这个局,只能由王府来设——孙某必须抽身事外,否则那贼人未必敢动。”
这倒不是吹嘘,人的名树的影,知道孙绍宗正在府里,还敢顶风作案的贼人,或许有那么一些,却绝不会太多。
胡泰本来还想细问,要如何设局来着,可一听说孙绍宗要抽身事外,当下又是一愣,继而蹙眉道:“这……孙大人是王妃举荐、王爷钦点前来查案的,这才刚查了半个时辰,又未曾查出什么结果,大人若是无故抽身而退,怕是反而会引起那贼人的警惕吧。”
孙绍宗笑着往外面指了指:“无故抽身而退,自然是不成的,但这不是有现成的理由么?”
“大人说的是……”
胡泰狐疑着向外打量,却正瞧见一个绷着脸的美貌女子,在外面不耐烦的探头探脑。
第813章 王冠的颜色()
虽然视线根本无法穿透那厚厚的门帘,但吴妃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书房的方向张望着。
那凤梨也似的臀儿,更似是被什么叮咬了,来回在那软塌上碾动着,印出一个又一个令人侧目的弧度。
“姐姐。”
半晌,她终于耐不住寂寞,转头问闭目静坐的牛王妃:“你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那小贱人干的?”
牛王妃却是充耳未闻一般,压根没有回应的意思。
吴妃暗暗撇了撇嘴,若换在前几年,她说不定就要冷嘲热讽几句了。
可眼下她荣宠日衰,又有刘都人步步紧逼,连世子的位置似乎都不怎么稳妥,这牛王妃反倒成了她天然的盟友,自不好再像年轻时那样,处处与牛王妃为敌。
故而吴妃也只好忍着恼意,自顾自的斟了杯茶水。
正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忽然间一个丫鬟闯了进来,也不知是惊是喜的大叫着:“娘娘、娘娘!刘都人刚才衣衫不整的跑了,像是……像是刚被谁调戏过!”
噗~
吴妃当下喷了自己满怀,随即猛地自软塌上跳了起来:“当真?”
“奴婢亲眼看见她露着半边肩膀,哭着破了出去!”
吴妃闻言,也不顾湿漉漉的襟怀,已经细致的粘出了丰隆轮廓,几步抢到门前,就待出去瞧个究竟。
临到门前,她才忽然想起,这里做主的并不是自己,于是忙又转回头,满面希冀的向牛王妃道:“姐姐,您说那小贱人,是不是被问出了什么马脚,所以……”
什么受了调戏,哭着跑出去云云,她是决计不信的——就算再怎么贪花好色的人,又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王爷的宠妾?
牛王妃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可她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这案子上,所以即便存疑,也不似吴妃这般激动。
故而只是睁开眼睛,淡然道:“究竟如何,自有王爷公断。”
…………
忠信王的‘公断’,很快就呈现在众人面前——至于公不公道,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据说他得知那孙绍宗,竟然敢在府里调戏自己的爱妾,当时气的暴跳如雷——此处存疑,因为自从体重超过三百斤之后,王府上下就没见王爷跳起来过——还嚷着要拿下孙绍宗泄愤。
据说后来是长史胡泰苦劝,方才让他改了心思,只是把那胆大妄为的孙绍宗,连同大理寺的差役一起赶出了王府。
当然这只是官面上的说法,私底下的议论,还有好些个版本。
“听说没?那刘都人恼恨王妃落自己的面子,竟然假装是被那孙大人调戏了,好让王爷记恨到王妃头上!”
“可我怎么听说,她是瞧那孙大人生的魁梧,所以才主动宽衣解带……”
“呸,你是傻了不成?当时那胡长史就在门外,她有多大的胆子敢勾引野男人?”
“也备不住是那孙大人色胆包天,我可听人说了,那孙大人在湖广平叛的时候,弄出了好几个私生子呢!”
“哪儿啊,我听说是那是蛮人怕被他斩尽杀绝,所以但凡被他睡过的蛮女,都自称怀了他的骨肉……”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但孙绍宗因为那刘都人,被忠信王赶出王府的事儿,却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那夜明珠失窃案,似乎是暂时交给了王府的侍卫们负责。
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把早上曾经出门的人,拘在柴房里反复拷问。
…………
距离王府两条街的某个小巷中。
孙绍宗独自坐在车辕上,眉宇间颇有些无奈之色。
他这无奈,自然不是因为被‘赶’出了王府,事实上这本就是他与胡泰商量好的事情,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只是孙绍宗却没想到,那刘都人竟是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就把衣襟扯脱了半边,俨然存着挑逗之意。
瞧那饥渴的狐媚模样,忠信王头上王冠的颜色,怕是早晚得换一换。
“大人。”
这时黄斌悄没声的钻进了小巷,躬身禀报道:“依照您的吩咐,小人已经在王府周遭布置好了人手。”
“嗯。”
孙绍宗点了点头,又吩咐唐惟善道:“唐寺正,你记得派人知会鸿胪寺和礼部,让他们放出风声,就说朝鲜使臣怕海上再起风浪,准备提早动身回国。”
这搭好了台子,主角要是不登台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再说就算孙绍宗能等,忠信王也未必能耐得住性子,同那贼人一直耗下去。
故而才要放出消息,好逼那贼人尽快行动。
唐惟善恭声应了,脸上却满是疑惑:“大人,就算那人真想栽赃朝鲜使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法,怕也不会起什么效果吧?”
这也是孙绍宗暂时想不通的地方。
当初他经办过新式火器被盗案,所以知道高丽国当年,在大周朝布置了不少的死间。
而当初那案子,是以朝鲜使节李恩贤,主动交出那死间盗来的火器,而结尾的。
其余高丽死间会因此记恨李恩贤,甚或是想要通过嫁祸他,迫使朝鲜国与大周交恶,这也都可以理解。
但就凭眼下这形势,想把那夜明珠被盗的案子,栽在李恩贤头上谈何容易?
还是说……
这其中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孙绍宗也只得先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底,摆手道:“先不要管这些,眼下只需把王府盯紧了,等抓到那贼人之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说着,摸出怀表来看了下时间,又吩咐道:“本官还要去北静王府赴宴,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唐惟善等人都齐声应了,孙绍宗这才钻进马车里,命张成赶车直奔北静王府。
…………
与此同时。
北静王府内院花厅之中,也早预备下了点心茶水,并歌舞杂耍等消遣,不过身为主人的水溶,此时脸上却殊无半点喜色。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的王冠换了颜色,而是因为大舅哥卫如松的缺席。
却原来水溶这次设宴,除了和孙绍宗搞好关系,更是希望能借机化解孙、卫两家的积怨。
谁知再三叮嘱,卫如松却还是未曾前来赴宴,只让卫若兰捎来个身体不适的由头。
想想打从自己影响力衰减之后,大舅哥就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水溶心下更是不快。
忍不住向卫若兰抱怨道:“当年不过就是意气之争罢了,现如今一个在神机营、一个在巡防营,彼此又没什么利害冲突,大哥却怎得这般不智,非要和那孙家相争下去?”
“尤其这眼见的,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另立储君,孙家都是要大用的……”
卫若兰早猜到当初牛家长子被射杀一案,怕同自家大哥脱不开干系。
故而对卫如松,心下也是存了怨愤的。
此时听水溶不住的埋怨,他稍一迟疑,便叹了口气道:“我瞧大哥的意思,似是有别的路数搭上荣国府,因此自然不愿向孙家低头。”
有别的路数搭上荣国府?
水溶闻言一愣,皱眉道:“若真能如此,倒也省的寄望于旁人,可眼下荣国府那边儿,怕未必肯同你家亲近吧?”
孙绍宗当初是雪中送炭,又早就同荣国府成了姻亲,所以才有了眼下左右逢源的机会。
可卫家之前就同水溶一起,站在了太子这边儿,虽说未能得到太子的信重,可毕竟也是交过投名状的。
眼下这夺嫡局面,再想同荣国府搞好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可追问了几句,卫若兰也只是隐约察觉到卫如松的心思,但对于他具体要如何实施,却也是一头雾水。
故而两人说了几句,皆都不得要领。
水溶烦躁的灌了半杯茶水,又翻出怀表看了看,断然道:“此事以后再论,先应付那孙绍宗要紧——走吧,随我去你姐姐那走一遭。”
“去姐姐那里?”
“你姐姐昨儿跟我说:当初她因为你的事儿,曾和孙绍宗起过几次冲突,眼下孙绍宗既然帮了你,日后又要多多亲近,于情于理,她都该出面陪个不是。”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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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4章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琴室。
卫滢十分罕见的,没有跪坐在琴台上,而是满眼神思不属,用那一双长腿不住的丈量着地板。
反倒是夏金桂饶有兴致的坐在琴台前,摆弄着刚刚更换过的七弦古琴。
“原本那张有凤来仪,论音色就已经堪称上品了,不曾想姐姐府上还藏着这样好东西。”
说着,几根葱白也似的指头,在琴弦上又慢到快不住拨弄着,那细腻动人的琴音,也便一点点的拔高,直至填满了整个琴室。
卫滢虽处于烦躁之中,但听夏金桂品评那古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摇头道“我府上众多收藏之中,论音色之细腻,自是以此琴为最,但若论音域之广博,却还是那张有凤来仪最合我的心思。”
夏金桂虽也略通琴艺,却不耐在那琴前久跪,顺势把近来愈发丰盈的娇躯一歪,将裙下双腿圆规似的舒展开,又一下一下的轻轻捶打着。
与此同时,她一双眸子提溜乱转,忽地想起了什么,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姐果然还是喜欢豪放些,瞧不上这等矫揉造作的。”
“那是自……”
卫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到她那戏谑的模样,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爷什么时候矫揉造作了?!”
“姐姐可莫错怪我,我什么时候提及王爷了?这不是在说琴声么。”
夏金桂忙不迭的叫着屈,眼见卫滢依旧沉着脸,便从琴台上爬了起来,凑上来挽住卫滢的胳膊,直做撒娇状。
方才一时失言,竟把压在心底的比较脱口而出。
卫滢尴尬之余,也隐隐有些后悔,把这夏金桂找来相陪——可除了夏金桂之外,她又哪敢在人前显露焦虑之态?
尤其再过不久,那孙绍宗就要登门造访了,少了夏金桂在旁辅助,却如何能放心与他私会?
故而虽然对她方才刻意的‘挑拨’十分不满,卫滢却也只能按捺住性子,不好当场发作。
孰知那夏金桂‘胡赖’了几句,忽然猫儿也似的耸动着鼻子,直往卫滢身上凑,险些就要将面孔埋入双峰之中。
“做什么!”
卫滢羞恼的将她一把推开,正待呵斥几句,不曾想夏金桂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目光灼灼的道“姐姐今儿早上,竟还专门沐浴过?”
“你别胡说!”
卫滢双颊涨的火红,将紧致的长腿往地上重重一跺“我昨儿是和王爷在一起,早上自然是要梳洗的!”
解释完,她又觉得不对,自己这么着急分辨,岂不反而显得心虚?
“原来如此。”
果然,夏金桂敷衍的点着头,那脸上却写满了‘不信’二字。
卫滢见状,愈发的无名火起,猛地趋前半步,居高临下的质问着“夏金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宫喊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阴阳怪气的挖苦我!”
她这一硬气起来,夏金桂立时装出柔弱状,双手胸襟、缩着肩膀、撅起殷红的唇瓣,委屈道“姐姐可冤枉死我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挖苦姐姐对我有什么好处?”
卫滢又死死盯着她酝了半天气,最终却还是没有同她翻脸,只是嗤鼻道“哼,谁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眼下正是手足无措的之际,夏金桂这个拥有同样经历,又知道内情的人,可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就算不能用来救命,也断然没有随意丢弃的道理。
而夏金桂眼见卫滢气势稍馁,当下反而收敛了情绪,摆出一副正经面孔“姐姐,其实我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想让你先适应适应罢了——那姓孙的与你单独会面时,可未必似我这般含而不露。”
这倒被她说着了,那姓孙的恶贼最爱说些羞人的疯言疯语,当日在船上还逼着自己……
回想起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卫滢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那结实矫健的两条长腿,似是正被什么叮咬啃食似的,直从足底难受到了心头。
“姐姐。”
这时夏金桂又适时的凑了上来,拉着她的柔荑悄声道“这节骨眼上,您可千万别犯糊涂,莫说言语调戏,他便是动手动脚的,你也务必多担待些,只需熬过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