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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讲出来,却是听的薛王氏愣怔了好半响,最后却忽然冒出一句:“乖女儿,你这般替他分说,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孙二郎了吧?”
这次却轮到薛宝钗满面羞红了,跺着脚嗔怒道:“母亲这是说哪里话?!我不过是为哥哥打算,怎就成了……再说,我怎会喜欢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
薛王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笑道:“这么说,你还是喜欢那文弱些的,譬如宝玉那样的啰?”
“妈妈!”
薛宝钗再也抵挡不住,一甩帕子掩面便走。
目送女儿离开之后,薛王氏又自顾自的笑了半响,这才施施然坐到了梳妆台前。
看着镜子里那红潮未退的双颊,再想想女儿方才那些言辞,她忽的也捧住了面孔,樱桃似的小嘴儿里喷出一句:“好个没脸子的东西!”
这没头没尾的,却也不知究竟是在骂旁人,还是在骂自己心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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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孙绍宗与薛蟠到了后花园中,就见那菊海之中,早有一翩翩少年等候多时,却正是那荣国府的宝二爷。
原来昨日薛蟠除了孙绍宗之外,还请了贾宝玉与冯紫英作陪——宝玉是府上的亲戚,自然早早便到了,那冯紫英却是迟迟未至。
“二哥。”
却说三人彼此客套了几句,就听宝玉话锋一转,好奇的问:“那日我见你府上的花圃,全都被铲成了平地,却不知这又是什么新鲜规矩?”
听他主动问起这事,孙绍宗苦笑一声,正待说明缘由,心下却又忽然一动,暗道自己何不将计就计……
第136章 刑侦探案的基本功()
原本孙绍宗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价目表交给贾琏。
以王熙凤的贪婪程度,知道有这样一份名录,肯定会拿来与自家造园子的开销进行对比,届时赖大中饱私囊的行径,必然会曝光出来。
但是这个计划,却也有个明显的漏洞。
如果王熙凤在督造别院的时候,也曾大肆贪污的话,她与赖大就成了麻杆打狼两头怕,最后恐怕只会落个彼此妥协的结果。
为此,孙绍宗也曾一度考虑过,直接把价目表送到贾政手中。
可惜这位荣国府的二老爷,明明是在工部任职,却偏要学那些翰林学究,整日里舞文弄墨,对民生经济一概不理。
这价目表要是送到他手里,十有八九会交给赖大进行核对——届时非但扳不倒赖大,孙绍宗的真正意图也会暴露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种种顾虑,孙绍宗才纠结了这许久,都没能将那份价目表送出去。
不过……
今天他却发现了更合适的人选:贾宝玉!
虽然贾宝玉年纪尚小,并没有参与荣国府的管理工作,可架不住他后台硬啊!
赖大一家最大的依仗,就是在老太太面前的情分,可这区区的主仆情分,要跟贾宝玉比起来,却明显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贾宝玉在这件事当中,完全属于受害方,并不存在和赖大等人同流合污的可能性——再加上宝玉向来任性妄为,只要能挑起他兴趣,就不愁他不一查到底。
因此,在脑海中算清楚利益得失之后,孙绍宗便顺势苦笑道:“还不是家里的园子太小了,种不下这许多花花草草?每年为了能在重阳赏菊,家里都要大动干戈,把春夏两季的花草全都换掉才成。”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今年刚铲掉旧的,可巧我就被关进了北镇抚司,家里面人心惶惶的,自然顾不上改种菊花。”
若是普通人听了,八成要为孙府的奢侈举动而咂舌。
但薛蟠、贾宝玉这样的富贵闲人,却如何会在乎什么银子?
薛蟠当即拍着胸脯道:“二哥,正巧我这几天也看厌了,明儿一早,我便让人把菊花都铲了,送到你府上去!”
“如今重阳都过了,还铲它过去作甚?”贾宝玉却是摇头晃脑,一脸惋惜的道:“赏菊虽是美事,可若因此便伤了许多花花草草,却实在煞风景的紧。”
这土豪和文青的思维方式,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心中腹诽着,孙绍宗表面上却大点其头:“宝兄弟说的不错,我近几日也琢磨着,要把那后院扩上一圈,单独拨出一片花圃,也省得日后麻烦。”
说着,他又苦恼道:“只是我寻人打听了一下,如今修园子的开销实在有些夸张……”
啪~
不等孙绍宗把话说完,薛蟠便又一捶胸脯,慨然道:“这怕得什么?二哥若是银子不凑手,只管交代一声,我老薛给你补上!”
这货倒真是……
孙绍宗也不知是该恼他多嘴,还是该感动于他的大方了。
最后只得无奈道:“我要真缺银子,肯定不会瞒着你,只是哥哥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那些奸商以次充好——对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振奋道:“宝兄弟,你家那别院不是快修成了么?这工匠、商户都是现成的!不如你帮忙打听打听,若是还算物美价廉的话,我也省得另寻旁人了。”
“这个……”
贾宝玉和他爹一样,平生最不耐这等俗务了,甚至有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
因此听说要打听这些俗事,心下便是一百个不乐意。
只是碍于孙绍宗的面子,却又不好拒绝他的请求。
正左右为难,就听孙绍宗笑道:“宝兄弟不是一直想学刑名探案么?这收集各种信息,正是查案的基本功之一,试想若连表面的信息都收集不到,又如何能查出幕后真相呢?”
这话倒正中贾宝玉痒处!
他那日在林黛玉面前,自夸说要‘替人了断因果’,又扯些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
这大话是吹出去了,也获得了黛玉许多倾慕,可数月以来,除了看些杂七杂八的探案话本,他是一丝丝的进展都没有——倒是袭人通过那话本,又解锁了几个新姿势。
再加上黛玉、探春时不时的问起,贾宝玉心下难免便有些焦躁。
因此他今儿主动前来,其实就是想找孙绍宗讨个主意,看自己究竟该如何达成目标。
此时听孙绍宗说起查案的基本功,他登时来了精神,忙探着身子追问道:“二哥,你快说说,这破案必备的基本功究竟都有那些?”
虽然这明显有些跑题了,但见薛蟠也在一旁起哄,孙绍宗只得屈指道:“细枝末节先不且不论,我认为查案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保持好奇心。”
“保持好奇心?”
“没错,如果你对案件兴趣缺缺,甚至对幕后真相都不好奇,又如何能百折不挠的追查下去?”
贾宝玉仔细一想,这话果然极有道理,又‘自省’了一番,便兴冲冲的道:“好奇心我却是不缺的!二哥快接着说,其它的还有什么?”
“其次,自然就是敏锐的观察能力了,如果你能在犯罪现场,发现比旁人更多的信息,那你距离真相自然会比旁人更近一步。”
“再有,便是要积累足够多的知识,这样在面对错综复杂的秘案时,你才不至于会因为无知,而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最后么,则是梳理信息的能力,如果能从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中,梳理出一条还算清晰的脉络,绝对会让你在破案过程中,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其它需要用到的能力,自然也还有不少,譬如良好的记忆能力之类的,不过比起这四条来,我认为重要程度都要略逊一筹。”
说到这里,孙绍宗摊手道:“除了第一条之外,剩下的三条里最基本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如果你连收集信息都做不好,就是知识再丰富、再能梳理线索,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明白了!”
贾宝玉听到这里,已是双眼烁烁放光,毫不犹疑的大包大揽道:“既然如此,这事便包在我身上了,二哥尽管放心,我一定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中二少年什么的,果然最好糊弄了。
孙绍宗心中暗暗自得,面上却是和煦的笑道:“你第一次独自调查,先别急着订下太高的目标——正好我那里也收集了一些材料价格什么的,等明儿给你送过去,也好做个参考。”
第137章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忽悠完宝玉,过不多时那冯紫英便也到了,四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直到申末【下午五点】才宾主尽欢而散。
在门口逗弄了一下那两只小象,又说了些‘改日再聚’的废话,三人这才各自登车告别。
孙绍宗上车之后,正待习惯性倚在靠枕上,却忽然发现那靠枕摆放的角度,与自己下车时略有些不同,而且车厢里又隐隐弥漫着一些腥味儿……
车夫张成是个守规矩的,绝不敢随便进来乱翻!
孙绍宗一身酒意顿时消弭无踪,把袖子展开,将右手整个包住,这才伸手过去轻轻拨开了那靠枕,却只见杏色软垫之上,正放着个脏兮兮的油纸包。
如果真是陷阱的话,应该不会搞的如此‘诡异’才对。
不过孙绍宗还是小心试探了半响,这才把那油纸包解开,却见里面任嘛没有,只有一副用木炭画成的涂鸦,画的是一个扛着大刀的小人,被四面墙围在当中。
啧~
孙绍宗顿时秒懂,不用说,肯定是丁修被困在城中进退不得,想找自己帮忙逃出去。
不过……
即便龙禁卫在城门口增派了人手,以丁修那一身本事,想要混出城应该也不难吧?
不过他既然问了,那就随便出个主意好了。
到家之后,孙绍宗就画了一幅‘民夫挑担出城’图,随手丢到车厢里,又叮嘱张成在马车上拴了两条恶犬,然后便施施然回了后院。
到了堂屋里间,就见阮蓉歪在榻上,正轻轻抚弄着隆起的小腹。
按说这个点儿,应该早过了她午睡的时间。
孙绍宗心下一紧,忙上前关切道:“是不是那里不舒服?不会是昨天赏花时累着了吧?”
阮蓉笑着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喏,你快过来听听看,孩子正在里面动弹呢。”
“真的?!”
孙绍宗忙上前把耳朵贴在了她小腹上,不多时,便欣喜的叫道:“动了、动了,果然动了!就连你的肚皮,都被他踢的凸起来了呢!”
阮蓉白了他一眼:“什么踢的,那是他的拳头。”
“这小子果然随我。”
孙绍宗得意洋洋的道:“还没出生呢,这拳头就必旁人腿上的力道还大,等日后肯定也能以一敌百!”
阮蓉却是认真的纠正道:“拳脚功夫算什么,我儿子以后可是要考进士的!”
啧~
以前阮蓉提起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都是鄙夷的不得了,可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却总想着金榜题名的事儿——看来女人和母亲,果然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对了。”
阮蓉忽然想起一事,不觉掩嘴笑道:“孩子要想中进士,怕还有的等,但咱们府上却是马上就要出一个才女了!”
“才女?”
孙绍宗纳闷道:“什么意思?”
“昨儿香菱不是在玄真观的墙上,瞧见了几首酸诗么?”阮蓉笑道:“那丫头回来便迷了心窍似的,央我给她买了些唐宋诗词选集,今儿窝在西厢看了大半日,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
挺活泼的一丫头,怎么突然就染上这等文青病了?
孙绍宗又和阮蓉闲聊了几句,便动身去了西厢,想瞧瞧香菱是怎么个迷了心窍。
却说进了西厢,就听香菱里间反复低吟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半响也不见有下文。
孙绍宗便不耐烦继续听墙角了,推门笑道:“王摩诘这首《使至塞上》言简意赅,应该没那么难懂吧?”
“呀!”
香菱见是他进来,慌忙跳将起来,又把诗集小心翼翼的归置好,这才红着脸道:“我不过是胡乱消遣,倒让老爷见笑了。”
“真的只是胡乱消遣而已?”
孙绍宗故意道:“我还说你要是真喜欢这些,就请个女先生教你,既然只是胡乱消遣罢了,那就……”
“老爷!”
香菱一听这话,却顾不得什么了,忙道:“我以前听姑娘……听薛小姐与人谈论诗词,便偷偷羡慕的不行,若是这辈子能有她三分的才学,便是死也值……”
孙绍宗一把将她那小嘴捂住,作色道:“这好端端的,说什么死活?”
原本说请女先生云云,也不过是说笑罢了,但见香菱这失态的模样,孙绍宗倒真动了心思。
以孙家的财力,请个女先生教小妾读书,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算香菱学不出什么来,也权当是消遣罢了。
若是她真能学有所成,日后孩子们启蒙时,倒省得去寻外人了。
这般想着,孙绍宗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凑在耳垂旁吹着热气道:“你想学诗词倒也不难,只要能让老爷我开心,莫说一个女先生,便是十个我也能给你请来。”
香菱自然晓得他是什么意思,羞臊的把头一低,半响却提议道:“我如今连字都认不全,请了女先生来怕也是浪费,不如先让莺儿回来教我,把千字文、百家姓学通了,再请女先生也不迟。”
孙绍宗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这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来了?是不是她到你这里说过些什么?”
那日处置完许纯生,孙绍宗转脸便又把莺儿打发到了便宜大哥房中。
这种薄情寡义的心机婊,孙绍宗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孙绍祖就不一样了,只要身段、相貌过得去,他向来是来者不拒——而且想做姨娘的话,他那里有的是机会!
不过……
莺儿貌似并不想要这种‘机会’就是了。
香菱虽然听出孙绍宗有些不悦,但想到莺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壮着胆子道:“她在大爷房里颇受排挤,所以想……”
“想什么想?!”
孙绍宗不等她说完,便呵斥道:“她要是再来,你便让她安心伺候大爷,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莫说她现在只是个丫鬟,便是以后做了姨娘,也轮不到她来做主!”
这话既是说给莺儿听,也是在警告香菱,不要持宠生娇,胡乱插手大哥屋里的琐事。
香菱吃这一呵斥,果然不敢再帮莺儿说情。
而孙绍宗为了让她长些记性,晚上特意睡在了堂屋客厅里。
不提当晚香菱如何患得患失。
却说第二天一早,赵仲基便匆匆找了过来,说是昨夜家中招了贼人,竟无声无息的,便把拴在马车上的两条狗偷了去……
第138章 有女妙玉()
【今儿只有一更,明天三更补齐。】
顺天府刑名司,东厢小院。
孙绍宗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挖坑的小人儿,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大大的包袱。
稍一犹豫,他又在左下角画了个举着信的无头尸体,取过朱砂印泥,把那断颈处染的通红一片,这才满意的对折起来,暂时收入了袖袋里。
要说这丁修也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
他那第二张涂鸦的内容,与第一封涂鸦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肩头又多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显然这丫不是没办法混出城,只是没法把从钱宁家弄来的赃物一并带出城去,所以才会求助于孙绍宗。
不过孙绍宗可不觉得,自己有义务一定要冒险帮他。
因此果断劝丁修把东西埋了,再想辙混出城去——至于那举着信的断头尸体,则是警告这厮再敢上门骚扰,自己就要翻脸无情,大开杀戒了。
搞定了给丁修的回信,孙绍宗便让程日兴找来最近半年的邸报,搜罗着西南几省的消息。
同时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样,这两天可还有人传谣信谣?”
程日兴躬身道:“东翁既然回到衙门办公,那些诬赖您杀了钱宁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不过……”
“不过什么?”
“我担心,赵立本等人未必肯就此罢手。”程日兴献计道:“依我之见,东翁这两日不妨示敌以弱,让那赵立本等人以为,您真的和钱宁的案子有关,先让他们得意上几日,等到鹿鸣宴过后,再让他们乐极生悲!”
这情节……
应该就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吧?
没想到这程日兴还有写网络小说的天赋。
不过……
“用不着如此麻烦。”
孙绍宗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几个跳梁小丑罢了,值不得这般如临大敌的——再说稳操胜券的时候,我还去与他们纠缠不清,这心胸格局也忒窄了些。”
“东翁果然是宰相气度!”
程日兴虽然献计失败,倒也不觉得尴尬。
顺嘴儿拍了个大大的马屁,便又道:“对了东翁,如今刘治中不在城中,乡试放榜那日,怕是要您亲自去贡院压场,要不要先提前安排一下?”
“这事儿应该有成例吧?你让林德禄查查,看以前都是怎么做的,让他照例布置一下就是。”
程日兴答应一声,便准备去寻林德禄传话。
“等等。”
孙绍宗却又喊住了他,问道:“这京城里可有知名的女先生?最好是擅长吟诗诵词的。”
吟诗诵词?
“大人何须寻旁人,学生不……”
程日兴一听这话,还以为孙绍宗是想增加自己的文化知识,免得以后官越做越大,却始终和那些文臣们说不到一处。
正准备毛遂自荐呢,却冷不丁的回过味来,愕然道:“女先生?!”
“是我家中的小妾对诗词一道颇有兴趣,因此我便想请个女先生过去教上一教。”
“原来如此。”
程日兴这才恍然,不过这女先生什么的,却比男先生难找多了。
毕竟一般人家的女子,压根不可能有机会学富五车,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会出来做什么女先生?
一般也只有那些年老色衰没有嫁人,又未曾攒下什么积蓄的名妓们,才会以此为生。
可名妓从良乃是常例,始终没嫁人的又能有几个?
这仓促间,他却上哪儿给孙绍宗淘换女先生去?
冥思苦想半天,程日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