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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驿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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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从襄樊回来的船民说,鬼子要攻打武汉,正在打襄樊,汉水上飘着尸首,江水也 变红了。帮父亲誊抄曲稿的中学生,在他誊抄的最后一页上写了八个大字:“山河破碎,抄 此何用?!”父亲盯着一摞子曲稿呆了好久,问我宛儿姨:“我错了么?”宛儿姨含泪说: “我们能做点儿什么呢?”

  父亲和宛儿姨带着我和这个疑问,登上了返回南阳的客船。为了避开鬼子飞机的袭扰,客 船是在夜晚起锚的。爷爷、奶奶都没有到码头送别。爷爷缩在草庵里,瞅着墙角说:“你们 走吧,不要萦记我跟你娘,你们路还长哩!”走出桑园时,我望见爷爷趴在土墙豁口上望着 我和父亲,泪水正从他干涸的眼洼里大滴大滴地滚下来。

  奶奶和黄狗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头桃树下。那是一棵不再挂果的老桃树。桃树的眼泪也老了 ,树干上挂着一块块发黏的桃胶。父亲说,他小时候去外地上学,奶奶就是站在这棵桃树下 ,用手背搌着眼泪,久久地望着他远去。奶奶又在桃树下站住了,又用手背搌着眼泪问我: “娃,昨晚上,奶奶教你的小曲儿记住没有?”我张了张嘴就哭起来。但是,我记住了奶奶 教给我的儿歌:

  哪儿的娃?张庵儿的娃。

  爷做啥?捏桑杈。

  奶做啥?纺棉花。

  狗做啥?狗看家。

  鸡儿做啥?抱了一窝小鸡娃。

  好娃好娃快回来,

  别等坟上草发芽。

  黄狗听见了我心中的儿歌,就支起前腿蹲下来,默默地望着我,不再蹿跳。

  奶奶又用头巾捂着鼻子,望着父亲说:“聪娃,我梦见,纺花车散架啦!”

  父亲含泪说:“娘,别瞎想,你一定要等到我下次回来!”

  奶奶和爷爷都没有等到我们下次回来。两年以后 ,奶奶和爷爷像两盏耗尽油的油灯,扑闪 了一下,就永远地熄灭了。爷爷跟着奶奶走了。听说爷爷走以前,吸大烟欠了魏家“驴打滚 儿”的债。魏家的鬼就从土墙豁口上跳进来,捏着爷爷的手指头在“桑园抵债”的文书上按 了指印。也有人说,爷爷没吸完最后一口大烟,矮床下就伸出了一只大手掌。爷爷把一个大 烟泡吐到大手掌上,大手掌就把爷爷和桑园搦到手心里,收回去了。那是魏家先人的手掌。

  我记得,当我跟父亲从村头向河边走去时,父亲频频摘下眼镜,用手绢擦着眼角。上了河 堤,我和父亲回过身来站着,远远地望着奶奶和卧在奶奶身边的黄狗。滚烫的热风正在掠过 七月的原野。原野上翻腾着白茫茫的气流。在护村林高高的绿墙下,奶奶显得更加瘦小,像 一株迎风战栗的小草。白河对岸的码头上,宛儿姨亭亭玉立,娇艳如花。

  奶奶和爷爷故去时,父亲正在战火另一边埋头写他的《文学新论》。父亲回到了河南才失 声恸哭,问我:“你知道吗?爷爷走了,奶奶也走了,桑园也没有了,只剩下桑树上的月亮 了!”

  卷外篇〓倒推船

  ?卷外篇?倒〓推〓船

  1。坟头上的铃铛

  我记得,我在离开新铺的客船上一觉醒来,月亮已经从身后升起,挂在船舱的穹窿上随着船 走。父亲和宛儿姨并肩坐在船尾,望着远去的故乡,小声说着我不能听懂的话语。父亲说: “小妹,只有你我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因此,什么都没有开始。可是,客船一到岸,我 们就要说一声‘再见’了!”宛儿姨将脑袋依在父亲的肩上。我听见了宛儿姨的低泣。

  我们回到南阳时,宛儿姨家里发生了一场动乱。

  宛儿姨的父亲正在心急火燎地寻找不翼而飞的曲稿。他的亲家翁又跑来告急:“糟了,宛姑 娘跟着一个教授携琴私奔了!”宛儿姨的父亲一听,眼也直了。亲家翁又说:“我给报馆送 去了‘寻人启事’,明天登报!”宛儿姨的父亲又气又恼说:“登报!你这不是自曝家丑吗 ?”亲家翁说:“那你说咋办?你把我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弄丢了,你赔我一个就是了!”

  两个老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我父亲却坦然、翩然、甚而有一些大义凛然地走进了客厅,把完 好无损的曲稿与同样完好无损的宛儿姨一同送回了府上,还把他从“瞎能娃”那里搜集的、 由宛儿姨分别用简谱和五线谱记录下来的名贵曲牌《倒推船》拱手相赠。

  宛儿姨的父亲看到曲稿完好无损,又双手接过了《倒推船》,一惊一乍地打量着我父亲,转 怒为喜说:“误会,天大的误会!这个《倒推船》是老夫踏破铁鞋找了大半辈子也没找到的 呀!小女能追随先生找到这个曲牌,以此厚赠于我,可以说是天遂人愿,老夫我幸遇知音了 !”

  他当即置酒设宴,让宛儿姑娘在古筝上弹奏了《倒推船》。

  那是一支表现逆水行舟、与命运抗争的曲子。宛儿姨凄然抚筝,悲从中来,一时间,水声、 涛声、风雨声伴随着长空鹤唳、遍野哀鸿,在客厅里盘旋、萦回,向天边汹涌而去。宛儿姨 的老父击节赞叹,直听得目痴神迷。曲终,宛儿姨掩面而去,泣不成声。

  宛儿姨未来的老公公是山货行的老掌柜,他似疑似惧地伸出手指,摸了摸筝弦,好像被烫了 一下,倏地缩回手说:“好家伙,弹出了一大锅咕咕嘟嘟直冒泡儿的滚锅开水,连筝弦也是 热的!”宛儿姨老父说:“你就别再往热锅底下填柴火了!赶紧去给报馆儿说一声,你那个 ‘寻人启事’千万不能登出来。再说,宛儿还没有过门,还不能算是你家的人呢!”亲家翁 骇然说:“咋了?”宛儿老父说:“不咋,你快去老河口叫你大公子回来与宛儿完婚就是了 !”

  我父亲迟迟没看到宛儿姨出来,就向宛儿姨的老父起身告辞。老人与他执手走出客厅,斜睨 着亲 家翁说:“记着,宛儿弹的不是‘开水滚锅’,是《倒推船》,弹到这里为止,以后这船往 哪儿推,我可就管不了啦!”

  我声明要吃宛儿姨卷的那一张煎饼从而引起母亲与父亲的一场冲突也随之平息。但是,宁 静中包藏着不安和不祥的气氛。母亲好像要跟那一张“滴着肉汁的煎饼”较劲儿,奋发图强 地揉面团、切葱花儿,油锅也跟着吱吱地叫,让我吃上了外焦里软的葱花儿酥油饼。母亲用 眼白一闪一闪地瞥着父亲,不住声地问我:“还是妈妈烙的葱花儿油饼最好吃,对吗?”我 却低着头,没有回话。我想起了薛姨。薛姨孤独地睡在郊外的黄土堆里。我知道,我们吃了 葱花儿油饼之后,就要永远地离她而去。我没有吃完属于我的那一份葱花儿油饼。母亲底气 不足地问我:“怎么?妈妈烙的油饼不好吃吗?”我说:“我吃饱了,我的油饼要留给薛姨 吃。”母亲的眼泪就唰地流下来,又领着我,去郊外看望薛姨。

  路上,母亲要我跟她一起采集白河岸边的野花。母亲说,要采喇叭花,当薛姨寂寞的时候 ,让喇叭花为她吹喇叭。母亲用一根青藤将喇叭花捆成一束,一嘟噜银铃铛互相碰撞着,发 出叮当地脆响。我让母亲把我的葱花儿油饼也藏在铃铛里。这时,我和母亲远远望见,薛姨 坟前晃动着两个人影,走近了,才认出其中的一个是宛儿姨。宛儿姨正把一棵长着嫩叶的小 树竖在坟前的树坑里,一个像是仆人的男人挥着铁锨向树坑里填土。

  我大声叫着:“宛儿姨!”向她飞跑过去。

  宛儿姨紧紧抱住了我,但她看见母亲从树丛里走出来,又惊慌地松开了我。

  “你瞧,”母亲露出动人的微笑,“我的儿子也这么喜欢你了!”

  宛儿姨顿时涨红了脸,“啊,孟老师!”

  母亲好像挥舞着一条看不见的鞭子,“这个小家伙刚从老家回来就闹着吃煎饼,还必须是你 给他卷了肉丝的那一张煎饼,那一定是一张特别好吃的煎饼!”

  宛儿姨宛如一只被逼得无处可逃的兔子,“哦,是这样的……我给张先生送去一些曲稿…… 家父收藏的曲稿……哦,是的,斑斑是个可爱的孩子!”

  母亲的笑容依旧明媚动人,“兵荒马乱的,你孤单单一个人,大老远地跑到乡下去,真是太 难为你了!”

  宛儿姨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曲稿本来是可以交给孟老师的,只是张先生还要我去记 录艺人口授的曲谱,学生不敢怠慢。”

  母亲赞叹说:“记录曲谱那就必得是你这位才女了。在开封,我就听张先生不住嘴地夸你! 你在南阳同乡会上弹过古筝,是吗?都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引起了极 大的轰动哩!”

  宛儿姨惶恐说:“孟老师见笑了!”

  母亲又换了温柔的目光,小声问:“听说就要喝你的喜酒了,是谁家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 ”

  宛儿姨低头不语,眼眶里忽地蓄满了泪水,又拿起铁锨为小树培土。

  母亲惊慌说:“哦,对不起!我只是听人说说,没想到会惹你难过!”

  “宛姑娘,该回去了。”植树的男人说。

  宛儿姨不理他,又围着树根培土。

  那人说:“再不回去,老太爷又要操心了!”

  宛儿姨木呆地向坟包鞠了一躬,又对母亲说:“孟老师,我要走了。”

  母亲说:“我们也要走了,要去内乡张集了。”母亲望着匆匆离去的宛儿姨,又说:“宛儿 妹,你等等!……”

  宛儿姨受惊地站住了。

  母亲说:“我没有怪你,我真的没有怪你!”

  宛儿姨眼里又忽地溢出泪水,“谢谢孟老师,谢谢!我知道,你是一位心地善良、品德高尚 的人,真的……我知道!”

  母亲说:“小宛儿,你走好啊!”

  宛儿姨说:“谢谢孟老师,谢谢……”

  母亲把一束喇叭花放在薛姨坟前的时候,哭出了声音说:“小妹,你看见了吗?女人有女人 的烦恼!可你……连烦恼也没有得到……”

  我听不懂母亲对宛儿姨和薛姨都说些什么。坟头上的喇叭花听懂了。喇叭花呜呜作响,把冰 凉的香气吹在薛姨的脸上。

  2。伊甸园

  流亡到南阳的H大学没有开课,一所流亡高中在南阳治下的内乡县张集找到了校舍,聘请 父亲执教。我们到了张集。父亲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他用一块油布包严了一大叠曲稿,包括 那个《倒推船》,把它们放在破皮箱里,就“咔”地锁上了箱子。

  父亲开始在我家租住的破瓦房里团团打转,碰倒了一张三条腿的方桌,就望着方桌说:“今 日之中国,果真摆不下一张书桌了!”他用一摞土坯代替桌腿,把方桌支起来,就在这张方 桌上写起了讲义,却发现书不够用,又带着一把雨伞出门,到张集附近的几所流亡中学借书 ,却总是露出疲惫不堪的样子空手而归,又说:“今日之中原,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图书馆 了!”他从破皮箱中取出我曾多次翻弄过的那一本厚书,久久地阅读宛儿姨的照片。那时候 ,母亲抱着弟弟去赶集买菜,哥哥、姐姐也都上学去了。只有一只母鸡咯咯叫着,领着一群 鸡娃在父亲脚下觅食,它们弄不明白父亲阅读的意义。

  我认定,父亲发现我偷看了他含着泪水的阅读,觉得不好意思,才决心把我送到“幼稚园 ”的。那是流亡高中为教工子弟开办的“幼稚园”、即今日之“幼儿园”,坐落在流亡高中 大门里边的一座大瓦房里。年轻漂亮的幼儿教师小李姨收下我的第一天就悄悄问我:“你爸 和你妈还吵架吗?”我说:“你爸和你妈才吵架!”小李姨就“哽儿”地笑着说:“对,对 ,全世界有几个爸妈不吵架!”

  但我必须承认,是这位名字叫燕子的小李姨首先开发了我的智力,让我充当了她的信使, 而且得到了价值不菲的酬谢。小李姨的小桌子底下有一个小砂锅。她掀开砂锅上的盖子,取 出一个茶叶蛋,为我剥光了蛋壳,等我吃了茶叶蛋,再拿出一只用纸折叠的小“燕子”,把 “燕子”藏在我内衣兜里,让我把它送给流亡高中一个名叫何杰的男生。她每一次都要不厌 其烦地叮嘱我,除了何杰,不许任何人拿走或是发现这只“燕子”,又指着小砂锅说,还有 一个茶叶蛋等着我回来吃它呢!我便用手掌捂着“燕子”,开始向第二个茶叶蛋发起冲刺。

  我接连得到了十多个茶叶蛋的犒劳之后,小李姨和何杰变成了公开的爱侣。我也从此失去了 信使的差事,同时失去了吃茶叶蛋的幸运。使我聊以自慰的是,小李姨给了我一个在橡皮上 刻出来的图章,说这是何杰给我的奖赏,蘸了印泥,向我手背上一按,手背上就显出几个油 腻腻的红字,小李姨嘻嘻笑着念给我听:“信使斑斑之印”。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橡皮图 章”,我把它收藏在文具盒里。姐姐写作业时需要涂抹,就恢复了橡皮本来的用途。待我夺 回橡皮大印时,“信使斑斑”已面目全非。我曾为“失去自我”而哭泣。

  父亲好像与我感到了同样的失落。夕阳西下时,他时常牵着我如同牵着一只顺从的小狗, 在屋后的大树林里散步。那一片树林被流亡学子们称为“流亡者的伊甸园”,绿阴深处弥漫 着异乎寻常的神秘气氛,这里一双那里一对的“流亡情侣”在绿阴覆盖着的青草地上做出 各种如醉如痴的模样,引起了张集土著居民饶有兴味的窥视。父亲总是牵着我的手绕开他们 ,用迷茫的眼神望着树梢上的云彩。

  后来我计算过,父亲那一年三十三岁,母亲不过二十九岁。他们本应到树林里去,寻找属 于父亲向我姥爷宣告过的“青草地”和“小星星”,还有成行的柞树,柞树下边能采到很好 吃的蘑菇,甚至还有树枝上的木耳。但我想不起他们曾一起到树林里散步,只记得一个雨后 的黄昏,母亲腰束围裙,手执锅铲,被油烟呛得流着眼泪,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成双成对 的少男少女正在树林里发出天堂里的笑声。母亲却露出感伤的表情,在围裙上擦着手说:“ 唉呀,年轻真好!”

  正是那个雨后的黄昏,父亲照旧牵着我的手走进树林,在一条光滑水湿却没有 泥泞缠脚的草径上小心迈步。林子深处传来一串儿车铃声。父亲就拉着我的手,急忙转移到 一棵树下,让开了去路。属于何杰的自行车正向草径这边驶来。我认识这辆自行车,因为整 个张集只有这一辆自行车。小李姨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如同被何杰拥在怀里,不时扭回脑袋 与何杰完成一次次快速的亲吻,亲吻的声音“叭、叭”作响,如同点发的快枪。自行车却左 摇右晃地失去了控制,小李姨一声尖叫,就连人带车滚翻在草径上。他俩抱在一起打滚儿, 滚了一身烂泥仍大笑不止。

  父亲却不合时宜地跳出来问:“摔着了吗?”

  何杰连忙爬起来,鞠了一躬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小李姨毫不害羞地嬉笑着,“张先生,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

  “我是宛儿的表妹呀!”

  “什么?”

  “宛儿姐的父亲是我舅哩,你在他府上吃酒那天,是我给你上的菜哩!”小李姨诡谲地眨了 眨眼,“你知不知道,宛儿的母校迁到夏馆了,离这里很近。”

  “她……她在夏馆吗?”

  “她从家里逃婚出来,回母校当音乐教师……”

  父亲的眼睛一亮,“啊,她真的挣脱了!”

  “没有哩!”小李姨说,“半路上,她又叫婆家人截回去,跟那个稽查科长完婚了,完婚后 就去了老河口。她的女婿很会挣钱,把宛儿姐带走时,扎了喜彩的大船上还捎带着桐油,床 板底下支着油篓。”

  父亲默然无语。

  “张先生,你给宛儿捎信儿吗?我也可以当信使哩!”

  “莫,莫,莫!”父亲说,“不必了。”

  我后来知道,这个“莫,莫,莫”,是陆游《钗头凤》里的句子。

  我发现,父亲不再打开那本厚书,却对母亲说:“过家常日子多好啊!”母亲说:“我早就 呆在家里为这四个孩子当保姆了!”父亲说:“委屈你了!”母亲说:“你能安下心来吗? ”父亲说:“怎么不能?”母亲说:“那就好。”

  我们过了一段宁静而不乏快乐的日子。父亲按部就班地去学校上课,回来就忙着喂鸡,还 当了鸡的医生,为受伤的鸡爪抹了红汞再贴上橡皮膏,给斗败了架的公鸡没了羽毛的脖子上 敷绷酸软膏,再裹上纱布。我家的鸡就显得与众不同,使我想起打了败仗的伤兵。

  父亲最关心的是八只母鸡,用我和哥哥、姐姐、还有尚在吃奶的弟弟的名字为母鸡命名, 四个名字不够八只母鸡分配,每个名字下边又分出一号和二号,比如属于我的母鸡就叫“斑 斑一号”和“斑斑二号”。父亲用粉笔在山墙上写了八只母鸡的名号,哪只鸡下了一个蛋, 就在哪只鸡的名号下画上一道,画五道就成了一个“正”字。父亲画了满墙的“正”字,又 仰脸望着山墙查数,然后对母亲说:“‘正’字够用了。”母亲问:“你说啥?”父亲说: “我是说,孩子们的营养够用了。只是‘斑斑一号’和‘冉冉二号’表现不佳,斑斑和冉冉 还要靠‘瑟瑟二号’和‘一号’提供营养。”母亲恍然大悟说:“那么,是不是杀了不 在名册的大公鸡呢?”父亲说:“不,不,不可以的。你忘了吗?上次杀了一只公鸡,全体 母鸡们一蹶不振,绝食三日,直到又有了这只大公鸡,才重新出现了盛唐景象呀!”母亲说 :“是的,是的,世界历来是由公鸡主宰的。”

  我常常怀念那一段与母鸡和营养有关的日子。如果没有一位身穿黑色罩衫的老人从南阳来 访,我们和母鸡们的日子里还会日积月累着更多的“正”字。

  那天我回来得很晚。因为小李姨要幼稚园的孩子排演一个就要在儿童节上演的“小白兔乖 乖,把门儿开开!”我无论如何也不给狼外婆开门,这就耽误了一些时间,是小李姨让何杰 骑车送我回家的。我一进门,就望见父亲与一位黑衣老人相对而坐,哥哥和姐姐都被挤到了 一边。晚饭已经摆在三条腿的桌子上,大家却不动用筷子。黑衣老人的男低音正在破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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