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鲶鱼村的最大食堂里，弥漫着肉汤的香味，就餐的战士们都明白，这些是给病号的。
只有生了病，或者在战场上挂了彩捡条命的家伙才能享受这些。没有人为了吃顿美味佳肴那生命开玩笑，大家悻悻而归，腹诽那些幸运又不幸的家伙。
5月5日晚，穿戴白围裙的厨师，把盛满羊肉汤的五个大木桶推到医院门口，香气四溢，闻着无不嘴馋。
杨桃不知这点时间羊肉能否煮烂，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吃到新鲜肉食，只得凭意志力努力压着自己的欲望。
现在的她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还有那位躺在特殊病房的小妹妹。
因条件有限，每个伤病员只能喝上一碗羊肉汤。听到这个安排，杨桃第一时间的感觉是有些沮丧的，直到她拎着饭盒排队，真正看清那些大锅，瞬间心满意足。
大部分病号虚弱归虚弱，他们至少能下地走动去盛饭。绑着绷带的伤员，或者发着烧的病号，就只得依赖护士的帮忙了。
“贝茜卡，这里就交给你，你去照顾我佩里娅！一定要让她把汤喝完！”娜塔莎摆着右手督促道。
“好的！我想佩里娅会用最短时间吃完的。”
对着姐妹挤一下眼睛，杨桃拎着两个饭盒，抓着两块黑面包，衣兜里还揣着一小块新鲜洋葱，进了那房门。
部队的核心搬到铁匠村后，鲶鱼村的医院变得略微冷清，几个月来建筑翻新了些，所有的病房都整修一下。
此刻的柳红秀精神状态依旧不好，她的低烧时断时续，咳嗽已经没了，浓鼻涕可是不少。空气中弥漫的浓烈饭菜香味，顺着门缝窜入这病房，立刻把昏睡的姑娘揪了起来。
太阳刚刚落山，余晖还能持续一阵子。
为了节约煤油，杨桃没有立即点燃油灯。
此刻的木窗正被一节木棍顶着，气温不高，柳红秀全身裹着呢子毯子，笑嘻嘻的迎接着姐姐到来。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憔悴，令杨桃很是揪心。
“来！妹妹，开饭了。快看姐给你带来了什么，是羊肉汤！”
“是，我都闻到羊膻味儿了！真是美味。”
杨桃对这个姑娘有着说不出的好感，仿佛彼此就是亲姐妹一般，自己有义务好好照顾她。
杨桃把自己的饭盒暂且放在这桌上，命柳红秀继续裹紧毯子，如同母亲喂女儿般，一勺一勺的，把饭盒里的浓稠食物，送到她的嘴里。
德军的餐盒是弯曲椭圆形的，苏军的确像个小桶。杨桃端着桶装的饭盒，里面的所谓的羊肉汤非常粘稠，所谓的喝汤完全是吃肉糜。
喂着柳红秀，杨桃也忍不住吃上一口，惹得两人不禁笑起来。
此刻的柳红秀是吃在嘴里，暖在心里，泪水也不禁流了出来。
“姐……你也吃吧！我不能吃太多！”
“说什么傻话！这一份你一定要吃完，我的那一份你是能吃多少吃多少。”
“可是……我……”
泪水似泉涌，甚至滴在了毯子上。
“嘿嘿？这就感动了？”杨桃欣慰的笑了笑，手上的勺子和一坨羊肉还是毫不犹豫的塞进她的嘴里。“妹妹！你记住，在这里我就是你姐。作为姐姐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快点把病养好。在这之后，长官会安排你职务，毕竟这里是不养闲人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害怕战争，你在这庞大的根据地，必须奉献自己的能力。”
“嗯！”柳红秀擦了擦眼泪，“我记得叔叔是打算让我学会使用电台。那么我就该好好养病！”
“对！坚强些，把病养好。”说着，杨桃从衣兜里拿出那块切开一半的洋葱，“你把这个吃掉，再把这份羊肉汤吃光，至于我的那份，你至少把里面的萝卜全部吃掉！”
第九百七十六章 挑灯夜战的人（）
在中国的时候，柳红秀就没少吃腌萝卜。那时候条件艰苦，主食通常是有限的糙米，不足的就有高粱米，乃至红薯补上。
因为敌人的封锁所有人吃盐不多，宝贵的盐通常用于腌渍蔬菜，腌萝卜最为常见。
这顿饭让她联想到中国，眼前的这位大姐姐更让她产生了错觉……
一切都在杨桃的预料中，这只饿坏了的小猫面对美食什么抵抗力都消失了，她的小肚子吃的像身怀六甲。面包块吃完了，羊肉汤吃了一碗半，那可是苏联人的大饭碗！再者这汤，她就是一锅粘稠的炖菜，还特别迎合了白俄罗斯的口味习惯——非常酸。
杨桃离开的时候，柳红秀已经盖好毯子继续休息，她缓缓的关上门。
“哥！你现在做什么呢？没有我陪着，会不会很无聊？如果正在工作，你可不要太晚睡……”
带着对丈夫的挂念，杨桃揉了揉小肚子，投入到夜晚的工作中。
杨桃身为重要的医生，未来几天内是不可能清闲的。伤病员随时可能有突发情况，最麻烦的就是重伤员，这些伤兵经常自诩恢复了很好，因而逞能的身体乱动，受伤肢体的剧烈晃动就致使伤口开裂。对于这些伤员，最好的办法就是经常监视。
杨桃只能在夜间值班时偶尔打个盹儿，待到深夜，就在大病房里搭个小床，和伤病员同睡。
她是这般的忙碌，杨明志亦是如此。
5月5日夜，集团军指挥部一盏油灯常亮。
和佩罗尼斯基、梅德韦杰夫谈完，杨明志还得亲自写些文件。时间悄悄地过了午夜，钢笔划过指尖的沙沙声还没停歇。
总司令坐镇指挥部大办公室，值班的人们原本可以打瞌睡的，现在一个个眼睛瞪着如猫头鹰。
参谋们已经把会议需要的文件总结完了，杨明志理应高枕无忧。
他之所以依然这么忙，完全是因为又想到一个好点子。
工作地点可以是任何地方，只要有纸有笔。
他正坐一张小方桌前，值班的索尔金娜担心长官，时不时的拎着茶壶为之续杯，顺便好奇的看看长官写的什么。
他到底写的画的是什么？索尔金娜完全不懂，一些是汉字这种象形文字，一些又很像是机械的结构图，似乎是一种新武器？
她回到值班室，晃醒趴着的索菲亚（从矿区带走的四个姑娘全部送到电报室学习）。
“喂！怎么回事？是长官来检查了？”因为自己吓自己，索菲亚立刻坐的笔直。
“长官没来检查！再说了，长官还在认真工作，你怎能打盹呢？”
“不行了！我要受不了，为什么我一定要值夜班！就算是扛着枪跑步，也比这好受！”
“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们现在的通信兵，可比去一线作战幸福多了！”索尔金娜推了她一下。
“不！一线作战也比这轻松！”索菲亚白了战友一眼，“我可知道，咱们的老营长随军出征，咱们营没有一个姐妹牺牲！整个作战，我们也没多少牺牲！那些牺牲的战斗是运气太差！”
“也许吧！这次是咱们司令带队才打的这样漂亮仗。假如要我也参加，我可能坚持不下来，仅仅是九天行军二百多公里，我宁可忍着睡意值夜班。”
絮叨几句，索尔金娜马上说起刚刚的见闻。“嘿！我刚刚看到长官又在画奇怪的东西了，可能是一种新式武器。我看那东西是个筒子，却长着翅膀，莫非那是一种飞机？”
“傻姑娘，我看你是困得两眼模糊了！”索菲亚终究是支撑不住，她白天盯着密码本，天黑了又得到命令，坚守电台到太阳升起，美其名曰为以后的长时间值班练习。
索尔金娜的思想觉悟很高，她努力保持清醒，而索菲亚是看出来门道：“安娜，我看你也趴着休息一会儿算了！这根本就是咱们的电报班长折磨我们！”
“怎么是折磨呢？坚守电台是光荣艰巨的任务，我们不知道上级或者友军何时发来电报，只要电报呼叫，这里就必须有清醒的电报员接受！”
“所以就选择我们？”趴着的索菲亚侧着脸只露着一只眼睛。“我们明明是初学者，班长把我们搁在这里，他要么是出于信任，要么就只图自己的安稳觉。”
其实她这么说也很对，自己是什么水平？索尔金娜扪心自问，想要做好一名优秀电报员，起码得把密码本背好，这不仅仅是32个俄语字母的数字代号，代号翻译后拼出的单词对应的确切意思，还需第二级翻译，而这才是最麻烦的。
实际上她用不着把第二级翻译做的太好，因为翻译可以慢慢来。索尔金娜一门心思的想要向她敬爱的长官证明自己的强大实力，对着第二级的单词密码翻译可劲背诵。
两个姑娘的这般言语，完全干扰不了工作中的杨明志。
他也是心血来潮，想到了增强火箭炮综合实力的手段。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些草图，研究的却是当前的尖端科技。
一门155毫米口径的重炮能把炮弹打到十五公里外。若是再想打远，就需要更大的口径、更高的倍径和更粗大的炮神，或许只有“舰炮上岸”的黑科技了。
杨明志知道，三百毫米以上口径的战列舰主炮能把炮弹打到三十公里外，而当前正在激战的萨瓦斯托波尔一线，苏军的海岸炮塔能火力打击半径44公里的区域。德军应该已经解决掉这些巨大的威胁，他们使用的手段可谓以牙还牙——大口径列车炮。
然而，火炮的射程最多也就这样了，因而在这场世界大战后，各国远程火力的发展，走了两条道路：战略轰炸机与火箭。
常规火箭炮再不是喀秋莎这种最大射程八公里、准头不高的货色，各国的常规火箭炮甚至能飞四百公里，更不说能飞一万四千公里的洲际导弹了。
因条件限制，杨明志知道自己难以造出过于威猛的火箭炮，他所研发的还是对类似喀秋莎这种火箭炮的魔改。如何用有限的推力让弹体飞的更远，手段已经有了。这种手段必然是有效的，为了达成战术效果，弹体的空气动力学布局也需要改一改，而这，杨明志了如指掌。
第九百七十七章 战后会议（一）（）
这一宿，指挥部休息最晚的就是这两位，杨明志和索尔金娜。
杨明志在凌晨三点收了笔，笔记本合上后，就夹着它直接去了小休息室。两张长木椅合并一处，铺了两层毯子这就算床了。
杨明志躺上去没一会儿就已是阵阵鼾声。
索尔金娜则贯彻落实了她的信条，就算精神虚弱极了，她还是听到了清晨的起床号！
晨号嘹亮，战士们的休假到此结束。不一会儿，沉静的铁匠村就沉浸在跑操士兵的吼声，和几千双皮鞋踢踏大地的震动。
这一切杨明志不为所动，例行值班的耶夫洛夫也只是稍微推开那扇门，看看老伙计的睡相就什么也没做。
从值班一夜，眼皮颤抖浑身发软的索尔金娜这里，他得知了别列科夫工作到很晚，至于原因，是他在思考新武器。
“咦？你怎么知道他在研究武器？”耶夫洛夫好奇的问。
“他就是在研究，在绘画一个像飞机的东西！我本能的觉得那就是个武器！”
这个女兵真的熬了一宿，身为电报员就该有这种和猫头鹰比肩的精神。
耶夫洛夫点点头：“好吧，你先去吃饭，再好好睡一觉。”
女兵立刻挺直傲人的胸膛敬了个礼，双眼坚毅。
耶夫洛夫亦是敬了军礼，双目瞪着眼前的姑娘，惹得她不甚笑了出来。
“快点去吃饭吧！”说罢，又顺势给她屁股一巴掌，算是把她招呼走了。
在四个姑娘中，耶夫洛夫最喜欢这个索尔金娜，一来她气质最好，二来她真的很用功。
耶夫洛夫不太善于口头表达自己的认可，对于女人还不如直接动手来的痛快。对于这位讨喜的女兵，他的动作幅度是大了些，假如被耶莲京娜看个正着少不了一阵说教。
可是，这索尔金娜的翘屁股，好像不拍上几下就是对不起她。这女兵也很识趣，在耶夫洛夫看来，她或许是理解为一种鞭策。
电报室早晨交办有个半个小时空档期，其意义是让电报机关机休息。值班的两个姑娘应该结伴离开，可是只有一个前凸后翘的索尔金娜屁颠屁颠的跑了，剩下的？
带着好奇，耶夫洛夫悄悄去了和大办公室一墙之隔的电报室，看到一位姑娘正侧着脸阵阵喘息，口水都流在袖子上……
后来，没有坚持住的索菲亚，因为被集团军副司令抓了个正着，处罚接踵而来。就算耶夫洛夫对指挥部的四个女兵一直很中意，对玩忽职守的渎职行为绝不容忍。
索菲亚被判禁闭室待上一整天，直到5月7日晨号响起……
当杨明志知道这些插曲时，太阳已经高高在上！
他伸着懒腰走出休息室，得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一阵内疚后，吃过午饭，就直奔大会议室先找位子坐下。
……
军队恢复训练，刚刚长途行军作战的部队还不适合过分的体能训练，因而训练主要在打靶与士兵的应激反应。
之所以如此，正是参战各营分析了战斗中的得失，尤其是德军最后的那阵装甲车“猪突”，德军虽然悲壮的突围失败，也给苏军造成了整个行动90％的伤亡。可见，在遭遇突袭时部队的反应关系到生命。
在即将开始的会议，一项需要重要讨论的，就是这次作战的得失。昨日是参战营长们的聚众讨论，正式会议则是全军的营长团长参加。
杨明志估摸着关于战斗得失问题，不会再有什么大规模讨论，最多也就是拾忆。
会议的重点，还是萨林奇金把压下来的上级最新命令宣布与集体谈论，以及诺夫戈梅利和游击共和国的未来发展。届时该怎么发言，杨明志已胸有成竹。
这次会议没有上次那么隆重，各集体农庄的村长收到命令纷纷在这天上午抵达铁匠村，来的人不多。
杨明志和耶夫洛夫是最早来到会议室的，第三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集团军政治处主任福明。这位的形象可是不一般，他确实穿着正式的军装，一双脚却踩着满是黑泥的靴子。
杨明志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打趣道：“好几天不见了！福明同志是去哪里调研了？你是踩到那个泥坑了？”
福明微微勾下头瞧了瞧，自豪的说：“是的！别列科夫同志，我确实是去调研了！既然你们两位都到了，这个喜讯我提前说一下吧！我们的马铃薯，已经可以收获了！”
如果他不说，自己都把这重要的事忘了！杨明志狠狠拍了拍脑袋：“哎呀！我整天想着打仗和造武器的事，忘了马铃薯该收获了！”
“我们都很忙，只是忙的角度不同罢了。”说罢，福明又原地蹦了蹦，把靴子上的泥块震落一些。他凑到杨明志身边坐下来，继续道：“我听说，你夜里工作到三点，似乎还在研究什么武器？”
杨明志一怔，猛然侧脸问道：“这个你也知道？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不管是谁！请你回答是与不是！”
杨明志叹了口气：“唉，本来想在会议上说的，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先说说吧。我确实在思考一款新式武器，即针对火箭炮的大规模改进！目前只是处于草图阶段，理论上在短时间内我们就可以把图纸变成现实。我的改进的目的也很简单，至少让它的射程超过德军的大口径榴弹炮。”
火箭炮的射程超过榴弹炮，这意味着怎样的战术优势不言而喻。
福明毕竟是专业搞政工的，他心态平稳，倒是耶夫洛夫已经激动的两腿发颤。
当两人继续问些细节的时候，杨明志则不在大方，意欲将这个悬念保持到会议中去。
“你这个人总是这样！也好，你若是能造出一枚能在这里点火发射，一口气打到基辅的火箭就好了！”耶夫洛夫白了杨明志一眼，使得这话多了层意味。
“理论上是可行，可惜我们的工业能力达不到！”杨明志似笑非笑的瞪着这位一下把胡须的老伙计：“谚语怎么说的，棒子不够猛就加粗棒子，炮弹打的不远就提高炮管倍径。我们若是造个巨型火箭炮，说不定能打到柏林。”
“柏林！最好撞到希特勒的屁股将他炸成烟雾！”
耶夫洛夫放肆的笑了起来，惹得陆续到来的人们跟着欢乐。
“是谁为什么事高兴啊？”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大门那里传来。
杨明志收住笑容，睁开到穿着军装其貌不扬的萨林奇金，踩着稳健的步子，亮着他闪光的头顶，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则是一众与会人员。
杨明志看看腕表，确实快要两点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战后会议（二）（）
与会人员很快到场，萨林奇金没有絮叨什么，时间一到，他身为主持人笔直的站在小讲台上。
他简要叙述了刚刚结束的战斗的经过，和已经掌握的作战结果。
因为这是一场胜利，会场气氛迅速活跃起来，顺势，他开始翻开准备好的文件，在命令安静后，大声宣读。
“同志们！上次会议我们研究通过的《关于建立游击队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提议》，已经上报莫斯科，现在，正式的回信也到了。
最高苏维埃完全批准这个新国家的建立，并支持我们的所有举措。在法律上，游击共和国在5月1日正式成立，游击运动总指挥波诺马连科同志，兼任游击共和国于部长会议上的席位。
除此之外，游击共和国拥有一切加盟共和国的合法权力……”
这是一份不太冗长的文件，萨林奇金保持着沉稳一口气念到了最后。
直到他的话说完，台下才逐渐的热闹起来。与会的人们再不会像近二十天前的大会那般癫狂，比如说这游击共和国，就算上级的反应含糊，在这沼泽地的游击区不已经是像一个国家那般在运作一切？
如今游击共和国合法了，所有行为也跟着合法。
与会的柳得巴廖夫满意的点头，他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份政令后，由诺夫戈梅利市委管理的“大型广播站”就直接改了自称，以“游击共和国”的名义向四面八方广播。
“大家暂且安静！”萨林奇金拍了拍手，“同志们都请特别注意，这只是要宣布的两条重要命令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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