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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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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少爷今日刚来国子寺吧?很多规矩还不明白,不是要靠太子慢慢教导么,太子怎的这般没耐心。”

顾相檀的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但出口的话已然和之前有了不同,能听得出几分劝诫的意思,甚至丢了客套显得直接起来。

太子当然能明白这种转变的由来是如何,那日好不容易得了灵佛的首肯,该吩咐的道理,宗政帝第一时间就和他仔仔细细地说过了,但是赵勉这心里就是各种不痛快,人人都告诉他要好好做这大邺的太子,可是你看看,每每到这时候,谁都能来压他一头,这个嫌他没用,那个嫌他无德,不仅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帮衬,现在这家伙竟然还敢对自己当面指手画脚,谁有他这太子做的憋屈的?

只是哪怕赵勉再不甘,他还是知晓不能和顾相檀起冲突,于是咬咬牙压下了涌到胸口的火气,闷声道:“罢了罢了,本宫还真会跟一个外乡来的乡巴佬计较吗?只是你得记住,人到了国子寺以后就该好好学东西,免得浪费了灵佛给你千方百计挣来的一番苦心!”说完狠狠甩袖当先进了门内。

赵溯低头称是,待赵勉进了门这才吩咐自家的侍从起来,瞧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并未责怪,只说:“莫要挂怀,以后仔细着点就是了。”

回头又对顾相檀和赵鸢颔首致谢,接着在两旁或兴味或鄙夷的目光下带着侍从也进了寺内。

顾相檀悄悄的和赵鸢对视一眼,赵鸢眼中依旧透着不赞同的神色,顾相檀却回了一个悠然的笑容。

进了堂内,顾相檀见赵溯自行寻了个最边角的位置坐了,他暗自思量了一番也坐了下来,后头比他们早到的赵则便凑过了头。

“灵佛灵佛,太子方才在外头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顾相檀睨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这般问好像早知道他会不高兴似得。”

谁知赵则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是啊,我同锦妃娘娘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今日一来果真落实了,那赵溯不过是做了他的受气包而已。”

顾相檀疑惑:“那他为何不高兴?”

赵则嘿嘿一笑,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门说:“他是不乐意这个太子妃呗,其实也难怪……”

“难怪?你见过那贡小姐吗?”

“见过啊,”赵则颔首,“我觉得挺好的,不过……比起太子的心上人来还是差了些。”

“太子的心上人?”

按理说要换个人顾相檀定不会问这么多,对方也说不定会生疑,但眼前之人是赵则,顾相檀同他从来不计较那么多礼数,赵则更不会太过注意顾相檀的一言一行,将他的每一句话都分析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对,灵佛知晓是谁么?”

顾相檀知晓,就算他不知晓,照赵则的说法,这京里能把贡懿陵的姿色给比的“差远了”的人无非也就一个了。

“梅家大小姐?”

“哎,就是她!灵佛也听说过梅渐熙的美名啊?”

“那日中秋家宴有幸得见,的确倾国倾城。”

“嗯,京中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听说每日里他们梅家的门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顾相檀哭笑不得:“你从哪儿听来这些的?”一个少年人,怎会知晓这么多边边角角的事儿。

“娘娘宫里的丫鬟一直在说啊。”

顾相檀叹了口气,锦妃娘娘待赵则是好,但是赵则若要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地方在这上头却未必能给他添上多少助力,好在赵则是个励志竭精的杨雄之才,醴泉无源,芝草无根,人贵自勉。

“不过那梅家大小姐却至今未嫁。”

“这缘由你不会也知道吧?”

“当然知道啦,”赵则还挺自得的,“哼哼,因着她也有心上人。”

此时赵界自门外走来,折扇轻舞,闲庭信步,只目光在瞥到远处的赵溯时,忽的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笑了开来,路过顾相檀身旁时还照常见了礼。

“灵佛你就不好奇是哪一个吗?”见顾相檀不问了,赵则没劲了。

“谁呀?”顾相檀转回眼,配合地说。

赵则神秘兮兮道:“御国将军,曹钦!”片刻,还像是怕顾相檀忘了似的,又补了句:“就是我四哥啦。”

顾相檀讶然:“可是曹将军不是久在边关么,梅大小姐又怎么识得他的?”

“说书的讲的啊,京里每日的茶楼戏坊不知要把我四哥的英勇事迹翻来覆去说上多少遍,他的画像还挂在城中最大的文房四宝阁孤芳斋的正中墙上呢,是大才子付枫老先生几年前亲自动的笔,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英武非凡,天下想嫁给我四哥的女子,能从宫门口一路排到边疆去,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八岁幼童,那梅家大小姐不动心才怪,就是苦了太子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赵则话语里不由透出一股子掩不住的自豪和幸灾乐祸来。

“不过我也不懂了,要是太子真喜欢,皇上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梅家的家世也不算太差,就算是做个侧妃也好啊。”只要皇上点了头,梅渐熙再怎么想也是没用的。

顾相檀道:“贡家小姐一看就是知书达理兰心蕙质的才女,想必皇上也是不舍得她受了委屈吧。”这倒是真话,梅渐熙美是美,但是比起贡懿陵的德才来差得何止又是天上地下,想必几年之内,为了稳住这位太子妃和背后的敬国公,皇上都不会允许太子在这上头有二心的,顾相檀不得不承认,赵攸虽没有一颗玲珑心,但是偶尔看人的眼色倒真是老辣独到,或许也正是他当年做下了这样的决定,上辈子到最后,才算是勉强保住了赵勉这一脉对于皇位的最后一点念想。

下了学后,顾相檀没有急着走,而是把苏息和安隐留在了外头,径自去了藏卷阁。

国子寺的藏卷阁虽比不得宫中的尚文殿卷集齐全,但因着是要给皇族子息看得,所以收纳的大多都是正典的经史子集,稗官野史之类的不在此列,顾相檀上上下下寻了好一番,得了不少藏书,在瞟到最上层的一本古卷后更是努力踮着脚要从架上抽下来。

那卷集却是极厚,有几册还是用羊皮所绘,裹裹缠缠的一大团,顾相檀只摸到了最底下的一册,轻轻往外一拉便把上头堆叠的那些一同给松动了,眼看着呼啦啦全要掉下来,顾相檀都做好抱着脑袋逃窜的准备了,这时却凭空自身后探出一只手来,那手掌纤白,指节却细长,五指张开,就那么轻轻一推,便将那些晃晃悠悠的书册全给不费力气地推了回去,接着伸手在上头挡了挡,抽出底下的那份递到了顾相檀面前。

顾相檀接过,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赵鸢,半天后竟憋出了一句:“我可是还会长个儿的……”

赵鸢一怔,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只到他肩膀处的顾相檀的髪顶上转了一圈后,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顾相檀撇撇嘴,明显感受到了他那明显口不对心的态度,不由心道:走着瞧。

一边掸了掸那羊皮纸上的灰,小心翼翼地将其展了开来。

赵鸢在旁瞧着,问:“拿这个做什么?”没看错的话,这似是西面泸州关的河道还有山道的地面图。

顾相檀说:“给赵则看。”说着卷了卷又去找其他的。

赵鸢瞅见顾相檀脚边还堆了高高一摞,里头夹着《野草集》、《百花香谱》等等的医典药册,不由面露更多疑惑。

顾相檀余光瞟到,又道:“哦,这是给羿峥看的,前几日他着人送了几瓶葡萄药酒来,说是不喝也可用来治外伤,我觉着也没旁的回礼,想他大概会对大邺的这些医术典籍感兴趣,外头正巧又寻不到,便给他找来看看。”更重要的是,里头有几章还着重提到了不少制毒的方子。

顾相檀边说,便又拿了几本叠在上头,自己抱着就想起身,谁知还没直起腰来,那书就散了一地,连带着顾相檀自己都险些摔了个大马趴,幸好又被赵鸢一把给搀住了。

赵鸢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卷了卷袖子,把倒下的重新归整归整,轻轻松松地就夹起了那些书册,道:“走吧。”

顾相檀看着赵鸢利落笔挺的背影,认命地跟了上去,然而才跨出一步却又被猛地撞了回去,一下子就被赵鸢逼到了角落。

顾相檀一呆,只见赵鸢秀美的脸近在咫尺,正微蹙着眉示意他噤声,紧接两道脚步声便由远及近的传来。

☆、算计

顾相檀正思索着这时候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来藏卷阁时;便听得了赵界的声音在两排书格后响起。

“你倒是好本事啊,能让灵佛想法子给你出头到了国子寺来?”

紧跟着就传来赵溯的回答;语气显得有些诚惶诚恐。

“三世子误会了;我也不知为何会得灵佛怜悯;今晨皇上着人来颁旨前;我着实一点消息都未得知。”

赵界哼了一声;用着沉郁的目光将赵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能把你千里迢迢从东县带来京城,就是明白你是个聪明人,这聪明若是用对了地方;自然能换得一个美好锦绣的前程;若是打错了坏算盘;是福是祸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溯沉默了片刻;俯首道:“三世子教训的是,赵溯不敢说毫无所求,但是对三王和三世子是绝无其他的二心的,更不会私下做些什么旁的勾当,哪怕我想,灵佛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随便左右的,赵溯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希冀一方安稳的生活,以后有吃有穿,无忧一生也就够了。”

“哼,这还叫没别的想法?连我都不敢奢求能无忧一生呢。”赵界凉凉道,不过勉强也算是接受了赵溯的话,这小子要急忙狡辩急急表忠心什么的,赵界定是要怀疑他,不过此刻也没怎么相信,只是暂时还寻不到什么错处来,最重要的也就像是赵溯所说的,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灵佛的助力?又或者跑去让皇上青眼相加?眼下也不过是一副可怜相卖得不错,挑动了顾相檀的恻隐之心而已。

赵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收了脸上的阴郁,换上了亲和的笑容,虚虚扶了扶赵溯。

“其实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我要真不想你好,为何要将你领到京城呢,你瞧瞧,你在东县这么多年,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除了我们还有谁记得起你,在京中这些时日,你又尝尽了多少人情冷暖?到如今也该知晓并不是人人都这般顾念血缘亲眷的。”

赵溯郑重地点点头,似是想到自己悲苦的身世和过去那穷困潦倒的岁月,眼中闪过一丝隐忍和委屈,正巧被赵界看了个正着。

“所以好日子好生活也当由自己的双手挣来才行,俗话说:求佛求天不如求己,这天下未定,正是处处都是用人之时,多难出英雄,英雄又需良将识,只看你是不是个值得倚仗的人才了。”

赵溯沉吟,半晌面上一亮,接着对赵界做了个长揖。

“多谢三世子点拨,赵溯明白了,如今赵溯虽身单力微,但若是三世子有需要效劳之地,赵溯定会倾肝沥胆不负所托,也只盼能在三世子得道之日,赵溯能鸡犬升天,圆一己夙愿。”

赵界笑着颔首,口中连连说着“自然自然”,但心里却在想:你要办不成大事,本世子干嘛要留你,但你若能办成大事,本世子就更留不得你了。

只是一切都不是现在。

两人又不痛不痒地来往了几番,赵界便贵人事忙的先行离开了,走前他也不要求赵溯多做别的,只说:“既然灵佛看重你,那你就好好把他孝敬好了。”

赵界自己暂时是拿顾相檀没有办法了,该使的招,该献的殷勤都献了个尽,连最厌恶的佛经都一日一日抄到想吐了,但顾相檀仍旧像一潭不温不火的凉水一般,怎么搅都起不了半丝波澜,难道真要赵界去学那幼稚蠢笨的赵则一般讨他开心?赵界宁愿换个更直接的法子,如今有赵溯倒也不错,只要监察得当,姑且试上一试,要真能寻到什么打通的关节,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边赵界心满意足地走了,赵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恭敬慢慢收了起来,换上一缕深沉,牢牢地钉在那逐渐行远的人身上,直到再也瞧不见了。

就在此时,忽的传来一记重物落地之声,赵溯猛地一怔,立时狠声道:“谁在那里?!”

顾相檀之前被赵鸢那么突如其来的一撞,实在没有准备,整个人都被堵在了角落,一边的腰还顶在凸出的墙沿处,磕得有些疼,心急慌忙之下赵鸢就压在自己的身上,加之对方手中还抱着一团的书。

顾相檀想动一动,但是听着外头两人的交谈声,他又怕被发现,只能咬牙挺着,然而就在此时,赵鸢已是机敏地察觉到了他难受的困境,微微往后退了退,勉力自己站稳了身子,接着还无声无息地腾出一只手来环过了顾相檀的腰,用臂膀抵在了墙边,充当着顾相檀后背同那凸出之处接触的肉垫。

顾相檀感觉到赵鸢臂弯紧实的力道,忙冲着他摇头,用嘴型说:没事儿的。

赵鸢却不理他,只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默默地承受着顾相檀和那一摞书册的双重重量。

待到后来,顾相檀都没心思听赵界和赵溯在说些什么了,他只紧盯着赵鸢的脸,虽是并不见他有什么吃力的神色,抱着自己的手也揽得很稳,只是顾相檀仍是觉得心焦得不行。

而当赵界终于啰嗦完缓步离开时,顾相檀忙急急就把赵鸢推开,又要去查看他的手,只是才一动,正碰着了一旁歪倒的书堆,“啪嗒”一下,最上头的那本就掉落了下来,那声儿很轻,但静谧的室内,足够赵溯听个清楚了。

当响起他那明显紧张防备的质问声时,顾相檀微一怔楞,和赵鸢目光相对,接着,顾相檀无声道:我出去。

赵鸢拉了他一把,有些不愿,但顾相檀示意他无事,赵鸢想了想,还是放开了手。

就当赵溯已是心生疑窦,正要走到这排书柜旁时,一个人影踱了出来,赵溯定睛一看,面前站着的竟然是顾相檀?

赵溯忙对他行礼,一边低下头,一边极速整理着方才自己和赵界之间的对话。

正思忖着要如何对他解释时,顾相檀却先他一步说:“上一次,你同我说的话……我已是仔细地想过了。”

赵溯忙压下心绪,谨慎道:“是,不知灵佛意下如何?”

“我本是不全信的,但是前几天,皇上寻到了我,他让我帮衬太子,为表诚挚,皇上告诉了我一些凶案的细节,有一部分的确如你所说的一般。”顾相檀瞒下了薛仪阳,只把宗政帝拉出来垫了背。

而皇上会找顾相檀求他帮忙本就不奇怪,赵溯也料到会有这一天,见着顾相檀那悲恸的神色,他不由安慰道:“灵佛请节哀……”

顾相檀语意哀戚,三分是当下真情,七分是前世怨愤:“相檀不懂,佛祖安排灵佛宿命,不就是为了拯救苍生拯救大邺吗?但我顾家满门一样是苍生一样是大邺子民,为何却要遭此劫难不得好死?那些人为求私欲不惜枉杀性命,不仅荣华富贵在身,还企图更上一步,若是有一日真如了他们的心愿,又不知要怎样生灵涂炭!”

赵溯上前一步道:“正是如此,所以我等才该未雨绸缪,不能让这些不怀好意惺惺作态之人的恶念生根发芽。”

顾相檀叹了口气:“方才我正巧在阁里寻书,你和三世子的话,我都听见了。”

见赵溯要开口,顾相檀打断他:“你不用多言,我明白的,我不拿那些虚名薄利来揣度你,我既然信你了就会全信,若是你要害我,我也不过孤命一条,大不了便随着家人一起去了,免得留在红尘中受尽折磨,要是能换得你一个能偿所愿,也算是死前的功德一件。”

顾相檀这话说得洒脱冷心,却让赵溯听得心里一揪,再看他单薄萧瑟的身形,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和自己是多么的想象。

赵溯眼中退了些算计,难得真心实意说:“其实我也明白,灵佛能对皇上开口今日把我送进了国子寺,赵溯记您这个恩情,旁的我也不多说,我只能在这儿保证,只要我赵溯活着一天,定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顾相檀和赵溯对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如今……我们该怎么是好?”

他把这决定权丢于了赵溯,果然,赵溯早就有了思量。

“两头稳住,伺机而动。”

“两头?”

“是的,”赵溯又上前了些,和顾相檀不过一步之遥,他能清楚看见眼前少年那略显苍白的面容,眉眼虽带着怒意,但依旧明净澄澈,如两潭清泉一般,“灵佛稳住皇上这头,而三王这边,我会想办法。”

“皇上虽让我帮衬太子,但是政事方面,我管不得那么多。”顾相檀有些伤脑筋。

“不急,慢慢来,”赵溯安慰他,“总有机会的,皇上的心思如今无非也就三面,一面在太子,一面在三王,还有一面……在大王爷一派那儿,我们先拿两头,最后才轮到大王爷那一干人等。”

听着赵溯提到了赵鸢他们,顾相檀眉眼一闪,他忙垂下眼睫遮住其下的不快情绪,待平复之后才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看天色,顾相檀道:“不早了,我若再留下去怕是引得旁人怀疑,你先走吧,我等等离开。”

赵溯明白,退到门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后这才回头对顾相檀拱了拱手,然后速速隐没而去。

顾相檀边想着赵溯的话,边转身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赵鸢。

赵鸢脸上依旧淡漠,但眸中却隐含了一丝冷色,直直地望向顾相檀。

顾相檀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竟没敢继续看赵鸢的眼睛,一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两人就这般杵在原地静默无言了须臾,赵鸢当先捧着书走了出去。

和那人擦身而过时,顾相檀胸口一沉,忍不住暗自心道:我本就是这般虚伪阴险的人,从来不是你心里那个不谙世事的顾相檀。

☆、茶楼

近一月余;只要闲暇,顾相檀都会去释门寺走走;起先那里的禅师并不知晓;顾相檀也不声张;但后来往来的次数多了;总会觉察的;宫里的眼线头几回还盯得颇紧;后来发现顾相檀也无旁的事,不过就是去烧香听经,偶尔和禅师交谈交谈;在佛前常常一跪就是大半天;同他在须弥殿没什么不同;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他的出入。

九月三十那日;药师琉璃光如来圣诞,释门寺又办了一场三日法会,顾相檀也去了,宫里那一干世子都未随同,倒是方丈开示完,顾相檀在众香客里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侯炳臣十分低调,只着了一身常服,但因着身形高大,还是一眼就被瞧了出来,他跪在供佛的净人们之后,而在他身旁则跪了一个一袭蓝衣的女子,不点唇也不画眉,只素着一张面容,倒不似当日在船上所见那般瑰姿艳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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