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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囡，只有这样，咱们全家人才能活着”
似在安慰自己，又好像在与她说。爹爹的声音很轻，轻得扫过耳边就没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看着爹爹离去的背影。牢牢地盯着，似乎要记在脑子里，又好像在从脑子里剜走这份记忆。
她被带到牙婆的家里。京城中也有养瘦马的，这牙婆就是其中之一。那是一个面相苛刻的女人。
她脏兮兮面黄肌瘦的样子很是让女人嫌弃，伸出手不耐烦捏着她的下巴端详过。女人有些不满意。
“这么黄瘦的丫头，得耗老娘多少银子才养得起来。还不如直接卖去堂子里。”
她本来怯懦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她记得，娘说过那是世上最脏的地方，她不要去！
“先带下去洗洗，这模样看着就晦气！”
嫌恶地将她推一把，牙婆抽出帕子仔细得擦擦手。不及反应她就被屋内的粗使婆子拧着胳膊带下去。
那婆子倒好水，便要过来扒她衣服。似乎一夜之间懂事，她死命攥紧自己的纽带不肯让那婆子脱下。那婆子骂骂咧咧手上用力，一把将她破旧的衣衫撕开。
随着一声衣料撕裂声音，一件物什从她怀里滚落。
一只压得不成形的油纸包，肉馅中的油份被挤出来，在油纸上洇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图案。凉了的包子只有一股淡淡的葱油味散发出来。没有了白日里那股冲击力极强的香气。
她看着地上孤零零的油纸包，眼泪突然扑簌簌流下来。
婆子却没有那等好耐心等她哭完。
“这是给谁哭丧呢！你爹娘都不要你了，你以为还有人心疼你不成。收起你那嚎丧的脸，看得老娘生气！”
说完，那婆子作势就要踢开地上的油纸包。她不顾自己衣服都没穿，一头撞开那婆子。将那油纸包护在怀里。
婆子被推开，笨重的身体退后几步，正靠在水桶边缘。看着一瞬露出狠睙神情的她，婆子一时被这半大孩子镇住了气焰。
第1495章 有个故事3（）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有个故事3
“小蹄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婆子强作镇定，恢复凶恶嘴脸。口中骂骂咧咧，身子却始终未靠近来。
她不理会那婆子，蹲在地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纸包。油纸包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冰凉。是一直揣在怀里带着她体温的缘故。不过攫走她体温的油纸包，已经没有余力再给她一丝温暖了。
突然她发疯般站起，狠狠将手中油纸包砸在地上。用脚将那油纸包踩得惨不忍睹。油纸包中肉馅挤出来，淡淡的葱油味变得有些腻人。她恨恨地踩上最后一脚，似乎要将某些东西彻底抹灭。
那婆子看着她突然发疯，心中不禁有些惧怕。小心翼翼扶着身后木桶，想饶过她离开屋子。却没看清脚下飞溅过来的一点肉沫油花。
“哎”
那婆子连惊讶呼声都未完整喊出，笨重的身子猛地失重，重重砸向地面。
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双手环抱着自己的破烂衣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摔倒在地却没有后续响动的婆子。
她会不会被打死
这是她心中第一反应。畏惧之后，又是孩子绝望般的自暴自弃。
被打死了也好，只要不卖去那种脏地方
可等了半晌，那婆子也不见起身来打骂她。大着胆子挪去查看，却看见婆子大睁着眼，后脑下流出一片暗色血迹。
轰！
脑子里一白，她条件反射般蹲下身子，怀里抱着自己的破烂衣裳，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死人了
方才还自暴自弃想着被打死也好，可乍然看见死尸，心底的恐惧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真的要死了
瑟瑟发抖半晌，似是终于适应面前死尸的安静，她大着胆子凑上前。推着那婆子头颅转动，看到了那婆子脑后的一只染血银蓖。
她是摔倒时磕在了自己脑后的银饰上。被银蓖刺进了后脑。
看着脑后还在汨汨流血的婆子，她心跳个不停。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形。年幼的她明白，不管这婆子是怎么死的，她都难逃一死了。那牙婆绝对会杀了她！
恐惧袭来的同时也为她带来勇气。她心中明白过来，她必须逃出去。
撕裂的衣衫不能再穿了，屋内有为她备下的干净衣裳。颤着手脱下自己的衣裳，她为自己换了衣服。然后将破烂一般的衣服与死尸扔在屋内，将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去。
这牙婆似乎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住的宅子并不大。人手也并不那么多。加上今日只有她一个送来，院里也并没有人看护。似乎老天爷都在帮她。
牙婆估计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瘦弱的小丫头，能从自己的婆子手中逃出来。
她不敢走太多路，怕被人看见，看到一扇门可以通向外面就静静躲在角落里盯着。确定没有人来往后大着胆子挪过去身子。
就这样，如同奇迹般她逃了出来。脚底下狂奔着不知方向，只想彻底逃离那所宅子。逃脱张开大口的宿命。
第1496章 有个故事4（）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有个故事4
“她藏身在乞丐中，干净的衣裳被她换给别的孩子，因为她害怕身上的衣服被认出来。”
魅九这会也不看殷璃了，眼神似乎看向很远的地方。这些记忆她以为她早忘了，再次翻检出来，却是那么清晰。
她不知那牙婆报官了没有，总之藏身在小乞丐中那一年，她过得小心翼翼，看见官差与大人，她都躲得远远的。也许她机敏的性格就是那时候形成。
她至今忘不了那一日。她与一群小乞丐看见官差后又迅速逃开。那日官差不似往日，将他们撵走了事。穷追不舍似乎在抓捕逃犯。
混迹街头这两年，她身子骨依旧没有长开，但生存的经验增长不少。知道京城内肯定生了什么事。
小乞丐们往平日里栖身的破庙方向跑去。她却在半路转了弯，躲进一条人迹罕至的暗巷。将自己的身子藏进暗处，连自己急促的呼吸都一并掩下。
官差并未注意到她这个漏网之鱼，直直追着那群小乞丐而去。她听着外间的喧闹，狂跳的心脏慢慢被背后冰凉的墙壁冷静下来。
殊不知她的样子正被人看在眼中。
“这小丫头胆子倒是大”
那双眼睛看着她，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小东西。”
一人从天而降，现身她面前。她满脸警觉，却没有吓出声来。来人打量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愿意跟我走么？”
“不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呵以为是个小滑头，原来是个刺头！”
那人轻笑一声，俯下身来。
“小乞丐，跟我走，可免你一生饥苦。你可愿意？”
“你会将我卖去堂子里吗？”
那人一皱眉。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一抹可怜。
“不会。”
“那我跟你走。”
她不怕饿，不怕哭，但她怕被抓住。过去两年了，那婆子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样子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人带她去了一家城郊的客栈。客栈十分破败，可她却是第一次堂而皇之踏进客栈里。
有人穿梭其中，有人看她，却无甚兴趣。直到她看到院中的一颗大树。
她第一次见有人在屋子里种树的。其实她也没进去过客栈，却依然为这棵树惊讶。
“先生在树下坐着，身旁煮着水，茶叶在瓷碗中等候许久。察觉有人靠近，先生从书里抬起头。我最先看见的，是先生那双悠远的眼睛。”
魅九说到这里时，冷硬的态度终于淡去了，眼神中流出淡淡暖光。似乎看见昔日的吴序。记忆也终于落在自己身上。
“‘能吃苦吗？’他问我。后来我才知道每个进来的孩子他都会这么问一句。”
“你怎么回答的？”
殷璃问魅九。
“我”
魅九沉默半晌，似是在寻找自己的记忆。
“我当时反问他一句，这地方能不能永远护着我。”
殷璃不说话，她几乎能够想来吴序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再不说话，只是叮嘱那个带我来的人，好好带着我。”
“刚进来的孩子都没有名字，一年后核定，我被他编入‘魅’字一支。有了魅九这个名字。成为最末一个。”
第1497章 故事的结局（）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故事的结局
魅九的故事讲完了，殷璃却不知说什么好。所谓人生，一旦说成故事，总是轻了些分量。别人倾听得再投入，也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而魅九似乎也并不期待殷璃有什么回应，只是想为殷璃讲个故事。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半晌，殷璃翻个身。看向魅九。
“这故事你想如何继续？”
魅九侧眼看向殷璃。小狐狸眼神平静而自信，似乎只要魅九说出自己心中期望，她就能为魅九实现。而最让魅九惊讶的是，她相信殷璃有这样的能力。
似乎被殷璃的眼神鼓舞，魅九脑海中浮现一副从未出现过画面。
“我想故事的结尾该有一颗树，高高大大，树荫落下来，遮住整个院子。连同烹茶的他与我一起”
这画面太美好，让人期望的同时又心生绝望。眼中滑出些微湿意。魅九及时住了嘴。可脑中那副画面却怎么也挥不去。反而越显温情。
一直毛绒绒小爪子搭上魅九胳膊。殷璃用无比认真的神色看着魅九。
“那你就要好好挣钱了，你以后想过得这么闲，现在肯定得攒钱。京城的房价可不便宜啊”
“噗嗤”
魅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哪是为钱而发愁啊。真不知姑娘为何会想到钱上去。
这是魅九第一次在殷璃面前露出笑容来。虽然在黑暗里。但殷璃的双眼异于常人，视物毫无障碍。
看着魅九忍不住的笑意，殷璃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嘴角勾出一点笑意。
经殷璃这么一打岔，魅九心中那股绝望消去不少，她奢望中遥不可及的幸福，似乎只要攒够钱就有了实现的一方天地。
同时魅九也发现，自己确实没钱购置她想的那样小院子。
“姑娘我决定了，先挣钱买一个小小的宅子。”
魅九点着头，已经下了决心。殷璃一只爪子挠挠自己肚皮，另一只爪子在空中飞舞，说得兴奋。
“这才对嘛，咱先实现这样一个小目标。你就将那宅子修得无比舒服惬意，吴序不是喜欢茶吗？那咱们就在宅子里摆满好茶，不信他不来！”
“呵呵姑娘说得是”
魅九笑声里第一次透出轻松来。殷璃听着也觉得心头轻松不少。就算无法感同身受，但魅九方才述说自己过去时那种冷漠旁观的语气，依旧让殷璃心头有些抑郁。
这下好了，魅九心头大石被推开，露出的轻松笑意连殷璃都觉得一瞬间云开月明。
悄悄滑说完，两人很快睡着。殷璃这两夜一直缩在百里行歌怀里睡觉。此时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缩成一团。占了方寸之地，离魅九远远的。
次日，魅九与殷璃醒来，秦青已经备好梳洗的水，将魅九完全当作殷璃在伺候。魅九略显不适，要自己动手，却被秦青拦下。
“要想万无一失，就无时无刻将自己当作姑娘。你须得这样，我不例外，姑娘也是这样。”
抿了抿唇，魅九收回拦着秦青的手。任由秦青为她更衣洗漱。
第1498章 准备准备（）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准备准备
伺候完魅九，秦青又抱起还赖在床上的殷璃。
看着懒床的小狐狸，秦青眼中溢出怜爱之色。
“真是”
嗔怪一声，秦青抱着小狐狸洗漱完，将其安置在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荤素都有，全是殷璃爱吃的样式。
魅九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副碗筷。对面趴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殷璃。
耸耸鼻子，殷璃嗅觉被唤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桌上的小菜。
“啊——”
打个哈欠，殷璃爬起来凑向自己的面前的小碟子，秦青拿着筷子为殷璃布菜。魅九看殷璃动嘴了，才拿起自己面前筷子。
“你这样就不像我。”
一口吞进一只蟹黄小笼包，殷璃满脸满足，仍不忘提点魅九。
“看见吃的，我才不会等别人招呼我才吃。”
魅九看着殷璃大朵快颐的样子，觉得自己似乎比方才更饿了一些。夹着包子凑近嘴边，想起殷璃的话，魅九将嘴巴再张大一些，小笼包的三分之一被咬下。
“这就对了，好吃的东西就要满怀激情的对待！”
殷璃说得义正言辞，嘴边挂着的汤汁让这句话多了几分说服力。
魅九重重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殷璃教导。张大嘴巴将剩下的小笼包一口吞下。
范厨子的手艺那是顶级的，原本专门侍奉百里行歌。但百里行歌对吃食并没有那般精细，范厨子料理菜肴尽心尽力却总少了一分激情。
可自从殷璃来了之后，范厨子仿佛突然找到了知己。为殷璃准备的每一道菜式都用尽了心思。
而殷璃也总能提出些吃食上的建议，让范厨子对殷璃在吃食上奇思妙想赞不绝口。为殷璃准备吃食也越发尽心。
魅九感受着口中蟹黄的鲜香美味。和对面的殷璃目光交汇，继而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满足笑容。
一桌早点，两人吃了个干干净净。这在大户人家是有些失礼的。富贵人家里，餐盘里总要剩余些吃食，才显得教养矜贵。而剩下的吃食也会赏给下人，是主子仁德的体现。
可殷璃从来不管那些。让她将本该放进肚子里的东西留在桌子上？对不起！办不到！而且明明吃剩的东西再拿去给别人吃，这让殷璃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所以秦青等人的早点一向是与她分开的。没有范厨子准备的那般精细，但也绝对比一般人家的主子吃得好。她自己那份也就一直吃得干干净净。
秦青看着空荡荡的碗碟露出无奈一笑。明明有些失礼的行为，在殷璃做来时，却让她觉得没有一点诟病的地方。
魅九捧着比平日里圆实许多的肚子，思维飘回昨夜，想到自己不久前下定的决心。满足地半眯上了眼睛。
殷璃原地摇摇屁股抖抖尾巴，做完饭后运动后，精神抖擞转过脑袋。
“好了！吃饱喝足，咱王府里溜达一圈去！”
“姑娘，行李还未收拾妥当呢”
秦青站在殷璃跟前，温柔地戳破殷璃要出去晃荡的意图。
“啊”
殷璃哀嚎一声，瞬间没了动力。趴在椅子上装死。秦青却不理她这一套，抿唇轻笑。
第1499章 出游必备（）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出游必备
“姑娘，这是我整理出来的您西平路上的衣物，您看看，还缺什么？”
“我现在还穿什么衣服啊，让魅九看！”
殷璃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看着秦青忙活。
在殷璃还窝在百里行歌书房的时候，秦青已经带着凌烟收拾了一部分行李。如今只是让殷璃再掌眼一遍而已。
提着正打算铺开的衣裙，秦青手一顿。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姑娘这个样子哪还需要衣裙啊。
魅九正站在秦青身边，低头打量别的箱子。秦青招呼魅九，两人一起将箱子中的衣裙捡出铺开。
看着两人忙活，殷璃又不甘寂寞凑上来。
“这件湖水绿的襦裙好看啊，带着！”
“这件不行，太啰嗦，拿走拿走！”
“这条披风带着吧，路上风大”
“多带几身男装啊。肯定要骑马的哎呦！也不知道大白马那驴脾气会不会让你上去，不过这个再说，反正男装利落。”
在殷璃掺和下，魅九与秦青将大半衣裙放回去，将余下几身利落干脆的衣衫整理好放进箱子。
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其中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这次殷璃没有多说话。她没出过门，小姐们出门随行要带些什么东西她也没有什么概念。只能老老实实看着秦青一一整理。
不过看着秦青将香炉等笨重的物什放进箱子，殷璃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香炉之类的就不用了吧”
“西平多毒瘴虫蚁，夜中外宿，香炉是绝对要点着的。”
殷璃咂咂嘴，不由想到自己当年一只狐从林子里穿梭而过的情形。那凄惨啧啧！
如果说香炉之类的物什还在合理范围内的话，那接下来秦青要带的东西就超出了殷璃的认知。
“带这个干嘛！”
殷璃半脸惊讶，半脸嫌弃。
秦青脚边是一只小小的马桶。对，没错，就是马桶！
大约尺高的朱漆小桶，外面用铜圈紧紧箍住。上面还有盖子。外面雕着花草图案，很是文雅趣致的模样。
但再好看也掩盖不住它是一只马桶的事实！
“为什么要带马桶啊！那么臭！”
殷璃皱眉嚷嚷着。
“这马桶是新的。”
秦青耐心解释。
“那也是马桶”
殷璃嘟囔。
“之前王爷想着若得了空闲，便要带姑娘出去游玩一番。这马桶便是那时候一并准备的，与新的马车一起，还未用过。专在路上用的。”
秦青耐心为殷璃解释。百里行歌不可能专门嘱咐下面人去打一只马桶，但若要出游，马桶却是不可缺少的。下面人也就顺手打了。
“姑娘这是没有走过远路吧”
秦青轻笑。若是不走远路，马车上确实不会备着这些东西。也怪不得姑娘不知道这些。
殷璃心虚闭嘴。她穿越过来才几个月她会说？！
经过这个小插曲，殷璃聪明不少。睁大眼睛看秦青收拾，不懂之处也问得巧妙。顺便长了不少生活常识。
等几人一通收拾完毕，殷璃看着满屋子大箱子头疼，这哪是去出游，简直搬家啊！
第1500章 启程前夜（）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启程前夜
入夜时百里行歌来到湘水阁。殷璃已经趴在床上不想动弹分毫。
她从来不知道古代出行真是一件无比烦恼的事情。曾想着仗剑走天涯的殷璃如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