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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城市-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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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鱼竿垂钓)或者准许做某些事(给斑马淋水、打木球、焚烧亲友的尸体)。寺庙门上的神像都表明各自的属性——羊角、沙漏、水母——让信徒看得清清楚楚以免错念祈祷文。没有招牌或图像的建筑物,可以凭它们的形状以及在城里排列的位置面认出它的作用:皇宫、监狱、铸币厂、学校、妓院。摊子上陈列的货物也一样,〃他们的价值不在于商品本身,却在于作为标记所代表的别些东西:绣花的束发带代表典雅,镀金的轿子是权力,书籍是学问、脚镯是淫逸。你遛览街道,它们仿佛是写满字的纸张:这城说出你必须深思的每一件事,叫你复述它讲过的话,而在你自以为游览塔玛拉的时候,其实不过在记录它用来剖析自己各个部分的名词。
  无论城的真正面貌如何,无论厚厚的招牌下面包藏着或者隐藏着什么东西,你离开塔玛拉的时候其实还不曾发现它。城外,土地空虚地伸向地平线;天空张开,云团迅速飞过。机缘与风决定了云的形状,此刻你开始着意揣摩一些轮廓:一艘开航的船、一只手、一头象……
城市和记忆之四
  佐拉在六条河流和三座山之外耸起,这是任何人见过都忘不了的城市。可是这并非因为它像别些难忘的城市一样在你脑海中留下什么不寻常的形象。佐拉的特别之处是一点一点留在你记忆里的:它相连的街道、街道两旁的房屋、房屋上的门和窗等等,然而这些东西本身并不怎么特别漂亮或罕见。佐拉的秘密,在于如何使你的目光追随一幅一幅的图案,就像读一首曲谱,任何一个音符都不许遗漏或者改变位置。熟悉佐拉的结构的人要是晚上睡不着觉,可以想像自己在街上走,依次辨认理发店的条子纹檐篷之后是铜钟,跟着是有九股喷泉的水池、天文馆的玻璃塔楼、卖瓜的摊子、隐士和狮子的石像、土耳其浴室、街角的咖啡店和通向海湾的小径。这个叫人永远无法忘怀的城就像一套盔甲,像一个蜂巢,有许多小窝可以贮存我们每个人想记住的东西:名人的姓名、美德、数码、植物和矿物的分类、战役的日期、星座、言论。在每个意念和每个转折点之间都可以找出某种相似或者对比,直接帮助我们记忆。因此,世上最有学问的人,就是那些默记了佐拉的人。
  我准备访问这个城市,可是办不到:为了让人更容易记住,佐拉被迫永远静止并且保持不变,于是衰萎了,崩溃了,消失了。大地已经把它忘掉。
城市和欲望之三
  到德斯庇娜去有两种途径:乘船或者骑骆驼。这座城向陆路旅人展示的是一种面貌,向水上来客展示的又是另一种面貌。
  在高原的地平线上,当骑骆驼的人望见摩天大楼的尖顶,望见雷达的天线、飘动的红白二色的风向袋和喷烟的烟囱,他就会想到一艘船;他知道这是一座城,可是仍然把它看作可以带他离开沙漠的船,一艘快要解缆的船,尚未展开的帆已经涨满了风;或者看作一艘汽船,龙骨上是悸动的锅炉;他也念及许多港口、起重机在码头卸落的外国货物、不同船只的水手在酒馆里用酒瓶互相敲打脑袋,他还想到楼房底层透出灯光的窗子,每个窗都有一个女子在梳理头发。
  在海岸的迷雾里,水手认出了摇摆着前进的骆驼的轮廓,带斑点的两个驼峰之间是绣花的鞍垫,镶着闪亮的流苏;他知道这是一座城,可是仍然把它看作一头骆驼,身上挂着皮酒囊、大包小包的蜜饯水果、枣子酒和烟叶,他甚至看见自己带领着长长的商旅队离开海的沙漠,走向错落的棕搁树荫下的淡水绿洲,走向厚墙粉刷成白色、庭院铺砌瓷砖的皇宫,赤脚的少女在那里摇动手臂跳舞,她们的脸在面纱下半隐半现。
  每个城都从它所面对的沙漠取得形状;这也就是骑骆驼的旅人和水手眼中的德斯庇娜——两个沙漠之间的边界城市。
城市和标记之二
  从芝尔玛城回来的旅人都清楚记得:一个盲黑人在人丛里大叫、一个疯子在摩天大楼的飞檐上摇摆着走、一个女子牵着一头美洲豹散步。事实上,用手杖敲打芝尔玛石子路的许多瞎子都是黑人;每一座摩天大楼都有人正在变疯:所有的疯子都会在飞檐上消磨几个钟头;没有一头美洲豹不是某个女子为了贪好玩而饲养的。这是一个累赘的城;它不断重复自己以便让人记住。
  我也是从芝尔玛回来的:我的记忆包括许多氢气球在跟窗子平行的高度乱飞;许多街道的店铺为水手文身,地下火车挤满流汗的肥胖女人。可是我的同伴却发誓说,他们只见过一个氢气球飘过城的塔尖,只见过一个文身艺术家整理钢针和墨水并且为坐在凳子上的水手刺青,只见过一个胖妇人在火车月台打扇子。记忆也是累赘:它把各种标记翻来覆去以求肯定城市的存在。
瘦小的城市之一
  伊素拉,千井之城,据说是在地底的深湖上建成的。在城的范围之内,四周的居民只要掘一个垂直的深地洞就可以汲到水,可是不能越过这范围。它绿色的周界吻合地底湖的黑色轮廓;看不见的风景决定了看得见的风景;在岩石的白垩天空之下,潜藏的拍岸水波,是阳光里每一种动物的动力。
  因此,伊索拉有两种宗教形式。
  有些人相信,城之神栖于深处,在供水给地下溪流的黑湖里。另一些人相信,这些神在系住吊索升出井口的水桶里,在转动的滑车里,在水车的绞盘里,在唧筒柄里,在屋顶的高脚水池里,在高架渠柔和的弯角里,在所有的水柱、垂直的喉管、活塞和去水道里,甚至在伊索拉空中高台顶的风信鸡里,这是个完全向上伸展的城。
  给派到边疆省份视察的使节和税务官,回到开平府之后就马上到木兰花园去朝见大汗,忽必烈一边在木兰树荫下漫步,一边听取他们的冗长的报告。使节中有波斯人、阿尔美尼亚人、叙利亚人、埃及人和土库曼人;皇帝对于每一个子民都是外国人,而帝国也要利用外国人的眼睛和耳朵向忽必烈证实它的存在。使节们用可汗听不懂的语言,上奏他们从听不懂的语言得来的消息:浓重混浊刺耳的声音吐露了帝国征收了多少赋税、被撤职处死的官员姓甚名谁,以及天旱时引人河水的运河有多长多宽。可是,年轻的威尼斯人作报告的时候,他与皇帝之间的沟通却属于另一种方式,马可·波罗才来了不久。完全不懂地中海东部诸国的语言,要表达自己,只能依靠手势、动作、惊诧的感叹、鸟兽鸣叫的声音或者从旅行袋掏出来的东西——鸵鸟毛、豆枪、石英——把它们排在面前,像下棋一样。每次为忽必烈完成使命回国之后,这机灵的外国人都会即兴演出哑剧让皇帝揣摩:第一座城的说明是一条鱼挣脱了鸬鹚的长嘴而落进网里;第二座城是一个裸体男子安然跑过火堆;第三座是一个骷髅头颅,发绿霉的牙齿咬住一颗浑圆的白色珍珠。大汗看得懂他的手势,但是不能肯定它们跟城市有什么关系;他永远不知道马可是不是想说明旅途上的惊险经历,或者是讲某个城市创建人的功绩,或者是占星的预言,或者是隐喻人名的画谜或字谜。不过,无论意义晦涩或清晰,马可展示的每一种物品都具有徽章的力量,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也不会混淆。在可汗的心目中。帝国是由一片沙漠反映出来的,它的沙粒是不安定、可以互相调换的资料,而寓于威尼斯人字谜里的每个市每个县的形象,就在其中出现。
  马可·波罗继续执行任务,随着季节的转换,他学会了鞑靼民族的成语和部落方言。他的报告如今是最精确最详尽的,能够回答任何问题,满足一切好奇心,大汗最多也只能期望这样。然而,每次得到有关某个地方的消息,皇帝都会想起马可最初所作的手势或者用以代表那地方的物品。新的资料从那徽章图形中得到新的意义,同时也为徽章增添新的意义。忽必烈想,帝国也许只是精神幻觉的一幅黄道十二宫图。
  〃如果有一天我熟悉了所有的徽章,〃他问马可·波罗,〃是不是就可以真正拥有我的帝国呢?〃
  威尼斯人回答说:〃汗王,别这样想。到了那一天,你只是许多徽章中的一枚徽章罢了,〃
□作者:卡尔维诺
第二章 
  〃别些使者向我提出有关饥馑、勒索和犯罪阴谋的警告,或者向我报告新发现的孔雀石矿、貂皮的有利价格、或者出售镶金属刀剑的建议。可是你呢?〃大汗质问波罗,〃你从同样偏僻的地方回来,却只会告诉我,某人晚上坐在门槛上乘凉的时候脑子里想些什么。你的旅行到底有什么用?〃
  〃此刻是晚上。我们坐在你的皇宫的台阶上。此刻有微风吹过,〃马可·波罗回答。〃无论我讲的话使你想像周围是什么景色,你都可以在这有利的位置浏览,即使这里不是皇宫而是房屋盖在脚桩上的村庄,即使风里有海湾的淤泥气味。〃
  〃我的目光似乎属于一个心不在焉的沉思者——我承认。可是你呢?你去过多岛的海洋,去过冰封的草原,走过许多崇山峻岭,你不见得比寸步不出家门的人更强。〃
  威尼斯人知道,忽必烈对他生气是因为想更清晰地追随自己的思路;因此,马可的答辩正是可汗内心对话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无论高声谈话或者默默沉思想没有关系。事实上,他们是沉默的,半闭着眼,躺在吊床的软垫子上,吸着玛瑙长烟斗。马可·波罗想像自己回答(也许是忽必烈想像他回答)说,人在远方城市的陌生环境中愈是觉得迷失,对于途中所经的其他城市愈能了解;然后他回溯旅程的各个阶段,开始认识他最初启航的城和年轻时熟悉的地方、家乡的环境以及他在威尼斯度过快乐童年的一个小广场。这时候,忽必烈提出一个问题,打断或者在想像中打断(说不定是马可·波罗想像自己被人打断)了他的话头,问题大约是:〃你向前走的时候总是别转头的吗?〃或者〃你看见的东西总是在你后面的吗?〃又或者是,〃你的旅程总是在旧日时光里的吗?〃
  这些问题是为了让马可·波罗解释(或者想像自己解释、或别人想像他解释、或终于办到向自己解释)说,他追寻的东西永远在前方,而且,即使是过去的事,那过去也随着他的旅程逐渐改变,因为旅人的过去是随着他所走的路径而改变的:这不是指每过一天就增添一天的那种最近的过去,是指更遥远的过去。每次抵达一个新城市,旅人都会再度发现一段自己不知道的过去:你不复存在的故我或者你已经失去主权的东西,这变异的感觉埋伏在无主的异地守候你。
  马可到达一座城;他看见广场上有人过着可能属于他的生活,或者度过可能属于他的瞬间;许久之前,假如他及时停下来,此刻也许就会取代了那人的地位;或者,许久之前,假如他在岔路口挑了另一条路,经过悠长的漫游,说不定也会取代了广场上那人的地位。如今,他是给挤出那真实的或假定的过去之外了;他不能够停步;他必须继续上路去找另一个城,在那儿等着他的是另一段过去,或者是他可能的未来,只是这未来已成为别人的现在。得不到实现的未来只是过去的枝柯:枯掉的枝柯。
  〃为了再度体认过去而旅行?〃可汗问他,这问题也可以用另一种提法:〃为了找回失去的未来?〃
  马可的回答是:〃别的地方是一个反面的镜子。旅人看到他拥有的是那么少,而他从未拥有过而且永远不会拥有的是那么多。〃
城市和记忆之五
  在摩丽里亚,旅人接受邀请进城游览,同时欣赏一些古老的明信片,它们上面的图画是它旧日的面貌:同一个广场,以前站着一只母鸡的地方是现在的公共汽车站,音乐台现在改建了天桥,两位撑着白色太阳伞的女子所在的地方是现在的军需工厂。旅人假如不想让当地的居民失望,就得称赞图画里的城市,并且要表示觉得它比眼前的城市更好,不过他必须小心用语,不能让他的感慨超过一定限度:不妨承认,跟拙朴的旧摩丽里亚比较起来,首都摩丽里亚已经失去某些典雅的气质,这是昌盛繁荣补充不了的,这种气质如今只能够在图画里欣赏了;不过,以前的人却完全看不出土气的摩丽里亚有什么典雅,要是摩丽里亚没有改变的话,今天的人大概更加看不出来;不管怎样,如今的首都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因为通过它目前的面貌,人们可以回顾过去而抒发思古之幽情。
  别对他们说,不同的城市有时会在相同的地点以相同的名字相继出现,由生至死互不相识而且不相闻问。有时连居民的姓名、声调以至容貌都没有改变;可是,栖身于名字之下和地方之上的神祗却已经默然离去,由另一些陌生者取代了他们的地位。打听新的神比旧的神好些或坏些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犹如明信片上的图画并非从前的摩丽里亚而是另一个凑巧也唤作摩丽里亚的城。
城市和欲望之四
  灰色的石头城费朵拉的中心有一座金属建筑物,它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水晶球,在每个球体里都可以看见一座蓝色的城,那是不同的费朵拉的模型。费朵拉本来可以是其中任何一种面貌,但是为了某种原因,却变成我们现在所见的样子。任何一个时代,总有人根据他当时所见的费朵拉,构思某种方法,藉以把它改变为理想的城市,可是在他造模型的时候,费朵拉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而昨天仍然认为可能实现的未来,今天已经变成玻璃球里的玩具。收藏水晶球的建筑物,如今是费朵拉的博物馆:市民到这儿来挑选符合自己愿望的城,端详它,想像自己在水母池里的倒影(运河的水要是没干掉,本来是要流进这池子里的),想像从大象(现在禁止进城了)专用道路旁边那高高在上的有篷厢座眺望的景色,想像从回教寺(始终找不到兴建的地基)螺旋塔滑下的乐趣。
  伟大的汗王呵,你的帝国地图一定可以同时容纳大的石头城费朵拉和所有玻璃球里的小费朵拉,不是因为它们同样真实,是因为它们同样属于假设。前者包含未有需要时已认为必需的因素;后者包含的是一瞬间似乎可能而另一瞬却再没有可能的东西。
城市和标记之三
  旅途上的人不知道什么城在路上等着,他在揣测它的皇宫、军营、磨坊、剧院和商场是什么样子的。在帝国的每一个城里,每一座建筑物都不相同,排列的次序也不一样:可是,外来的陌生人一旦抵达这未知的城市,他的眼睛沿着流动的运河、花园和垃圾堆,掠过锥形的亭台楼阁和干草棚,马上就能认出太子的宫殿、高级祭师的庙宇、酒馆、监狱和贫民区。这证实了——有些人说——一个假设,即是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由差异点组合的城,没有形貌也没有轮廓,要靠个别城市把它填满。
  婥伊却不是这样的。你可以在这个城的任何地点睡觉、制造用具、烧饭、囤积黄金、脱衣服、统治、卖东西、请教先知。它的任何一座尖顶建筑物都可以是麻疯病院或者女奴澡堂。旅人到处漫步,心里充满困惑:他无法辨认城的面貌,而他保存在心里的、清晰的面貌也混淆起来。他这样推想:假如存在的每一个瞬间都属于它的整体,那未,婥伊就是分不开的一体存在之地。可是,这城又为什么存在呢?是什么界线划分内和外、车轮声和狼嗥?
瘦小的城市之二
  现在我要讲的城是珍诺比亚,它的妙处是:虽然位于干燥地带,整个城却建立于高脚桩柱之上,房屋用竹子和锌片盖成,不同高度的支架撑住许多纵横交错的亭子和露台,相互之间以梯子和悬空的过道相连,最高处是锥形屋顶的睫望台、贮水桶、风向标、突出的滑车,还有钓鱼竿,还有吊钩。
  没有人记得,创建珍诺比亚的人把城造成这个模样,最初是基于什么需要或者命令或者欲望,因此,我们现在所见的城是不是已经符合理想,其实也很难说,经过历年的增建补建,也许它已经扩大了,最初的设计已经无法辨认了。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假如你让珍诺比亚的居民描述他心目中的幸福生活,他所讲的必定是像珍诺比亚这样的城,有脚桩和悬空的梯子,也许是不完全一样的珍诺比亚,有飘扬的旗帜和彩带,但仍然是由原模型的成分组合而成的。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研究珍诺比亚应该归入快乐的城市还是不快乐的城市了。这样把城市分成两类是没有道理的,要分类的话,也应该是另外两类:一类是历尽沧海桑田而仍然让欲望决定面貌的城市,另一类是抹杀了欲望或者被欲望抹杀的城市。
贸易的城市之一
  迎着西北风走八十哩,你就会抵达欧菲米亚,每年的夏至和冬至、春分和秋分,七个国家的商人会聚集在这里。载着姜和棉花到来的般,扬帆离去的时候会装满阿月浑子果仁和罂粟籽,而刚刚卸下豆蔻和葡萄干的商旅队,正为回程把一卷卷的金色棉布装进鞍囊。不过,这些人渡过河流跨过沙漠,并非仅仅为了买卖,因为在可汗的帝国版图内外,任何地方的商场都可以交换货物,在脚边用以陈列商品的,同样是黄色的草席,有同样的防蝇布篷,用同样的虚伪减价作招徕。你到欧菲米亚来并非仅仅为做买卖,也为了入夜后靠着市集周围的簧火,坐在货袋或大桶上、或者躺在成叠的地毯上听故事:如果有人说一声——例如〃狼〃、〃姊妹〃、〃宝藏〃、〃战役〃、〃疥癣〃、〃恋人〃——其余每个人就得讲一段狼、姊妹、宝藏、疥癣、恋人或者战役的故事。归途是漫漫长路,当你离开欧菲米亚,这个夏至和冬至、春分和秋分都有人买卖记忆的城,为了在摇摇摆摆的骆驼上或者晃荡的木船里保持清醒,你知道自己会逐一搜索记忆里的故事,而你的狼会变成另一头狼,你的姊妹变成另一个姊妹,你的战役变成另一场战役。
  ……马可·波罗才来了不久,又完全不懂地中海东部诸国的语言,要表达自己,只能够掏出行李袋里的东西——鼓、腌鱼、疣猪牙串成的项链——并且向它们作手势、跳跃、发出诧异或者惊恐的叫声、模仿豺狼吼和猫头鹰叫。
  皇帝有时并不了解故事里每个环节之间的关系;各种物件可能有多种意义:装满矢镞的箭囊可能表示战争即将爆发或者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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