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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女孩-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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啡还有一些温度。

    女人还在抽烟。“喂,你很糟糕耶,”她说,“你会让爱你的人很伤心喔。”

    “谁?”我觉得脑子还钝钝的。

    “唉呀不管了,那还是好久以后的事呢。”她似乎有点烦燥地把烟捻熄在烟灰
缸里。

    “对了,你难道不觉得我很诡异吗?”

    “会啊。”

    “嗯…”她盯着我,一面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一面点着头似乎鼓励我说些什么。

    我无声回看她。

    “啊,好吧,你这个人,反正我就告诉你啰。”她伸出手把长长的卷发撩松,
抿了抿嘴唇,笑盈盈甜声问我,“你觉得我漂不漂亮?”

    她相当高,长发长腿,轮廓鲜明,的确十分好看,但总觉得有点什么使她看起
来比一般大学三年级的女生成熟一些,不是那些分量很重的装饰,而是“其它”的
什么。

    “你很漂亮。”我诚实地说。

    她仰头高声笑起来,桌子底下的高跟鞋亲昵地狠狠踢我一下。“你真不错耶,
难怪图书馆里面那个女孩子喜欢你,哎,”她突然沉静下脸,“不过其实你早就看
出来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自己心里那个声音罢了。”

    “你想得没错喔。”她站起来把椅子移到我旁边,才坐好,服务生突然出现了。

    “ESPRESSO好了,你呢,再喝一杯什么吧。”她问我。

    “拿铁。”

    在咖啡送来之前,她都没再说话了。我们对坐默默看着窗外,店里放着一首老
歌,是有一阵子我非常喜欢的,Simon 和Garfankel 的“The sound of silence”。
这样坐着一起安静地听喜欢的音乐,突然觉得我们似乎好久以前就认识了。

    她慢慢喝掉大约半杯的咖啡。

    “我原本是男人喔。”她说。

    “嗯。”

    “你看我说你感觉到了吧。”她又点了一支烟,“二十岁之前都是喔。你一定
会以为我是那种从小就立志要当女人的那种男生吧。不过真的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
不论是小时候或青春期或后来变成成人,我在身体或心理上,都是彻彻底底的男性。

    高中的时候也曾经交过几个女朋友,偷偷在KTV 或大人不在的家里作爱,确实
地都达到高潮,对于女性的身体一直很有兴趣的。所有男生在成长过程中会好奇的、
想摸摸看、想试试看的,我和大家都一样。但是这种「正常」的情况却在大学一年
级时突然被挑战了。像一个失去记忆的人突然被雷打到。逐渐逐渐一些你根本不知
道它早就在那里的东西被轻轻拨开灰尘,清楚地被看见了。

    刚进大学时我抽到学校的宿舍,和其它三个男生住同一个房间。那种情况你可
以想象的,总是不流通的空气、堆满食物残渣穿过好几次袜子的地板、贴着饭岛爱
还是其它AV女优海报的墙壁和天花板。现在想起来当然觉得很恶心,但那个时候我
还是「男生」嘛,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寝室里有一个医学系的学长,长了一张白晰干净斯文的脸,身材却非常棒。橄
榄球校队的,一天运动四个小时以上,胸肌腹肌的线条简单俐落,简直是上帝在天
气很好时一面吹着口哨一面愉快制作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有一次我没课睡得很晚,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开门进来,我从上铺探头往下看,
正好看见学长刚洗好澡,散发好闻的香皂洗发精香味全裸站着,用一条大毛巾擦干
头发和身体。

    虽然从前也不知看过多少次同样是男生的裸体了,但那天我看见的学长,身体
完美得像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雕,在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辉。
我楞在那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突然非常干渴。学长抬头看见我的表情,
同样没说话没笑,只是定在那里。我有一种感觉,学长是以炫耀珍品的姿态,尽情
展示着他的身体。

    午后的阳光中,我们静静相对。学长的身体逐渐兴奋起来。我全身发烫,用了
不知多大的力气才缩回自己的身体,平躺在床上,心跳的声音大得我怀疑它已经充
满了整个寝室。听见学长继续用毛巾擦着身体的声音,不能克制地想象干而有些粗
硬的毛巾绵线与学长充满弹性的肌肤接触的感觉。

    没多久,学长爬上通往我的床铺的楼梯,短短不过几格的阶梯,我却觉得简直
像是通往天堂的般,长得不可思议,期待又恐惧的心情像身上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到现在我都还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学长的重量压踩在阶梯上发出的咿轧声音和震动,
一格,又一格,他身上的香皂味逐渐逼近。“

    “啪!”她突然伸出双手在我的脸前重重拍了一下,“好啦,故事讲完啦,就
是这样了。从此之后我就没办法喜欢女生,只喜欢男生啰。”

    她仔细地检查了我的两只眼睛,然后笑了。“我喜欢你喔,哎呀你可别误会,
不是那种啦,你,嗯,”她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挥挥右手,说,“你不够俊美呢。
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做为一个人类的话,不论性别是什么,都是一个很棒的人。说起
来也很有趣,或许是因为两种性别我都经历了,因此我每遇见一个人,我就会看着
他们这样想,如果换了一个性别,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说完她站起来,拉平丝袜的皱折,回身看看短裙是否平整。提起她的PRADA ,
“Bye…Bye 啰,史纳夫金。”

    “陈晓曦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她转过身来,脸上突然有种可怜的表情,但随即又笑起来,“啊,差点反应不
过来我的新名字,我以前可不是叫这个名字。”她停了一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过我没办法一下子全部都告诉你呢,我得去上我最喜欢的法国文学了。”

    新名字叫作陈晓曦的长像很好的女子,迈开长长的腿,似乎很悠闲地拉开咖啡
馆的门,慢慢走在人行道上。店里一直不曾中断的音乐突然停了,简直像是被她带
走了似的。我把“四季”重新拿出来,读着四个小男生决定出发去找一具尸体的故
事,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的咖啡,突然觉得非常非常悲伤。



 
                第八章

    虽然藏身在阴暗图书馆的深处,图书馆的女孩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每次我走进
图书馆,她的柜台前总是靠着几个男生。

    “同学你是新来的啊?”

    每次总会听见不同的搭讪起头。我找了一张靠近柜台的书桌坐下。

    图书馆女孩问他,“要借书还是还书?”

    “同学你好冷淡喔。”

    图书馆的女孩抬起脸来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睁着那双看起来很无辜的
眼睛,静静盯着他看。男生禁不住退了两步,“好好好,我要借书,我现在去找。”
说着慢吞吞往书架走去。

    我趴在桌上,虽然觉得很无聊还是继续翻着赤川次郎的“三姐妹侦探团”。突
然被什么东西敲中头,白白的纸团落在桌子上,打开来看,上面写着,“白痴”。

    “为什么只跟我说话呢?”我们骑机车往阳明山的路上,我问图书馆的女孩。

    她紧紧抱着我的腰,大声像对着风吼地说,“因为”,然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到擎天岗时已经接近黄昏,有些冷起来。“还要上去吗?”我问她。女孩藏在
围巾后的脸被风吹得红通通的。点点头。

    天空一丝云也没有,正在落下的太阳因此显得豪华极了,像古代中国紫禁城在
皇帝下朝回宫后点起了惊人数量的火把似的,站在山头上四顾,残余的日光与山中
岚气混染出各种不同的颜色。

    “因为,”坐在草地上的女孩突然说话了,她的瞳孔反映着夕阳,看起来竟然
像彩色的。“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希望你能紧紧抱着我。”我正想笑,但她
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安静地继续听下去。

    “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与你擦身而过的那一刻,突然像是冬天穿毛衣时被
静电电到一样,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好奇怪你那么平凡的样子,普通的T 恤运动
裤,一头不太听话的头发,也不是什么惊人的五官。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
别吸引我的地方。简直就是那一刻你的灵魂突然伸出手来拉住我的灵魂似的。”

    图书馆的女孩把辫子拆开来,然后把长发藏进围巾里,她转过脸来看着我,表
情十分温柔。我突然觉得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像一个色情狂一样,每天都疯狂地想被你紧紧地抱着,
抱到快要窒息的程度,然后你的嘴唇吻着我的脖子。我不断想象跟你激烈作爱的情
景。”她抱住膝盖看着远处的山,身体轻轻地前后摇晃,“我这一生也算见过不少
男生喔,如果不怕自夸的话,也曾经被帅得一塌胡涂的男生追过。可是从来没有过
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有这种被打昏的感觉。”

    “被打昏。好可怕的感觉。”

    “对呀,我现在真的希望自己昏倒了。”

    “为什么?”

    “这样的话,你就会像电视连续剧那样抱着我摇晃我喊我的名字,看我还没醒
来,你会好紧张,然后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爱你,然后你就会吻我。非
常非常温柔地吻喔。”

    “像这样子吗?”我拨开飞散在她脸上的头发,俯身轻轻吻她。女孩的长发被
大风吹开了,缠绕住我的脖子和手,风里有一种青草和夕阳的味道。为什么我会那
么想亲吻图书馆的女孩呢?很多很多年之后,每次走进一个图书馆的深处,或是闻
到青草与阳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时,我总会想起图书馆女孩嘴唇的触感。

    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这种绝对的青春的甜蜜一生只有一次的。我以为这些不
过是人生的风景,像坐火车一样,过了山洞之后,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很久很久
之后我再回头去看,发现再也找不到桃花源的入口了。

    □

    大学联考放榜后,林国正考上台大医科,阿义台大农推,阿成跑到世新念观光,
我台大兽医。从高中时那次打了林国正后,我们就不曾真正谈过话。连到台北来念
书,有时在校园里碰到,也只是点点头。

    从成功岭下来,真正开始上课,已经是十月的事了。那年台北下了许多的雨。
我每天从宿舍走到兽医系馆上课,下课之后再一个人穿过宽广的校园,到巷子里的
“唐山”或现在已经不见了的“黎光”随意读些什么书。有时学校活大礼堂会放电
影,我把湿漉漉的伞放在外面的水筒里,踩着因进水而发出吱吱声的凉鞋,小心翼
翼找到第一排的座位坐下。

    那个时候我非常喜欢奇士劳斯基的电影,在活大礼堂看了他“十诫”系列中的
“爱情影片”和“杀人影片”,和后来的蓝白红三色系列。

    坐在第一排看电影并不是很舒服的位置,总有人会从两边的大门出入,一开一
关间哗啦啦放进许多光线,屏幕顿时花掉半边。有时主办社团的学生或工作人员会
在屏幕旁调音响,走来走去的。而且仰着头看电影常令人觉得疲倦。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还是都选择坐在那里。一整排座位通常只有我一个人,
太响的音响和太宽的画面竟然给我十分宁静的感觉。在那里,只有故事和我自己而
已。黑暗和屏幕的影像及仿佛贯穿脑子的声响带给我很大的安慰,身体啊手啊脚啊
什么的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灵魂,灵魂和灵魂低声喃喃互相诉说些什么。

    一次看到漫画“小叮当”作者藤子不二雄其中之一藤子A 不二雄监制的日本电
影“少年时代”。后来我曾跟图书馆的女孩提起这个片子,图书馆的女孩说她是在
有一年的国际影展看的,看完之后躲进厕所里哭了半个小时,出来时发现下一场又
开始演了,便混进去再看了一次。

    当然,我那个时候还不认识图书馆女孩的。独自在黑暗中看着仿佛全世界男人
都一定经历过的那样的少年时代的故事时,被开启的记忆和其所带来的温暖与悲伤,
像河流一样从银幕中流到我身上来,我呆呆坐在那里,领受洗礼似的。

    电影结束后,活大礼堂的灯亮了起来,我发现林国正坐在我隔我两个位子的地
方。他转头看见我,露出白白的牙,惊讶地笑了。

    “我刚送阿美去车站。”我们一起走出活大礼堂时,林国正把手放在外套口袋
里跟,边走路边说了这句话。

    “阿美来台北啦。”阿美高职毕业后留在高雄工作。

    “嗯。”

    “她最近好吗?”

    “还不错吧,”林国正说:“我也不太知道。”

    我偏过头看他一眼。林国正浓浓的眉毛正微微皱在一起。

    “阿宏。我交新的女朋友了。”他停了一下,我安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我
们学校护理系的,上次去拉拉山联谊的时候认识的。”

    “你跟阿美说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七节下课的钟声响起来,工友使劲敲响傅钟,当当当当多急似的。我心里跟
着算,总是算不清楚到底傅钟一共是几响。已有提早下课的人骑脚踏车从我们身边
急急穿过。

    “喜欢一个人真是奇怪的感觉。一下子就觉得喜欢了,却又一下子觉得不喜欢
了。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一点余地都没有。”

    “这种事我可一点都不了解。”

    “还是你好,总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不会伤心也不会害别人伤心。”

    “说得也是。”

    “阿宏。你去帮我说好不好?”

    “说什么?”

    “你帮我去跟阿美说,说我已经变心了。我没有办法告诉她,我怕她会受不了。”

    “这种事,”我深深吸一口气,“这种事要你自己说的,我没有办法喔。跟你
在一起的那个阿美是一个独特的、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会出现的阿美,她跟我认识
的那个阿美不是同一个人。你们的关系对她而言,有着一组像是密码的东西,身为
外人的我,对于这样的东西,完全无能为力。”

    “我懂了。”林国正沉默一会后点点头说。

    走到分岔路口,林国正说他得回宿舍念书了。

    “阿宏。”他突然叫我。

    “什么事?”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笑起来。“这我倒不清楚。”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朋友。”

    “好吧。”我说,“谢谢。”



 
                第九章

    大一抽完宿舍,学校来了个通知,说你已抽到学校宿舍,请于几月几日之前自
行到有空位的房间寻找床位,之后向教官登记。

    我背着装有内衣裤盥洗用具马奎斯小说的袋子,提着吉他。慢慢走在炎热得不
得了的校园内。小福前空手道、摄影、舞蹈、童军、雄友、建北、大陆、国乐、吉
他等数不清的社团摆着复杂拥挤的摊位,不时与舞蹈社跳舞的女生相撞,吉他社架
起麦克风,自弹自唱“恋曲一九八0 ”。在学校里走路、骑脚踏车的学生来来往往。
和我一样刚从成功岭下来的男生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露出的脑袋与脖子交接处仍
是青白一片。

    我在树荫下放下东西,拉起T 恤擦汗。

    这就是大学了。深深呼吸的话,有一种节庆的、期待的空气哗啦啦灌到身体里。

    虽然多年之后,我会因为人世间种种纷扰,生出对于生命的无奈与倦怠感。但
只要静下来回视十八岁那年,第一次踏进大学中的我。仍会因为当时所触碰到的,
时代大气象的非凡,和对于自己即将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的期待,而激动不已。

    那是简直像卡通“七龙珠”中悟空刚刚出生,初初获得筋斗云和金箍棒的时候,
小小圆圆灵活跳动,前面的道路有着许多幸运和挑战。“前进吧,悟空!”晴朗无
比的天空似乎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敲了许多房间的门,坐在桌子前念书、从床上坐起来或正在做俯地挺身的学长
都回答,“没有床位?。”不论那一个宿舍都一样的,走廊放满了鞋子,阴暗潮湿
充满了特别的气味。已经觉得好疲倦了,走到男八舍104 房前时,我想,这一间再
没有位子,就去外面租房子好了。

    打开门第一次见到大郭,心想完了,死路一条。他背对房间里唯一的窗子,逆
光一张又高又远黑黑一张脸,穿著似乎年代极久远的美军陆战队迷彩大外套,声音
像从天上来的。“学弟,找床位啊?”口音很怪,像大陆人。

    我想说,啊对不起,走错房间了,然后转身把门打开,永远离开这诡异的学校
宿舍,随便去外面找个再小再烂的房间都好。但在我来得及开口前,这个像大猩猩
的人已经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沉重得像被雷公不小心掉落人间的鼓槌击中般。

    “来,过来让我看看你。”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把我揽到窗前。“嗯。”他
凑近我的脸喷出浓浓的酒气,眼睛也布满了血丝,但五官却异常俊美,惊人挺直的
鼻子、英气飞扬的眉毛和很有味道的单眼皮。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心里想
着,却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是个不错的家伙喔。

    “嗯,”他说,“拇。”一面竟真的很认真地从头到脚端详。然后冲着我一笑,
露出十分洁白整齐的牙齿。“喂,学弟,你看起是个好人,嗯,很好,不错。”他
笑得恍恍忽忽的。“我跟你说,别人来问我都说没位子了。只有你,只有你,我一
看见你就知道你是好人。”他沉重无比的大手又拍上我的肩膀。“好!就是你了。
这里。”他拍拍靠窗的上铺床位,拍出好高一层白色的灰尘。“这就是你的床位了。”

    “谢谢学长。”我说。

    “哈哈哈!”他不知多高兴地猛抓头,“不客气,不客气。来我帮你。”
他蹒跚地爬上通往上铺的楼梯,开始把堆在那个床上的杂物往下丢,乒乒乓乓发出
吓人的声响。在如同被烟雾弹攻击后不断冒着呛人白烟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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