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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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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收了伞,脱了打湿的靴子,进屋来。“没事了。”他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交于白弈。

    信是白崇俭亲笔。

    那是魏王李裕先发制人的小动作。让鸿胪卿万基给东宫献上胡伎,再制造事端,让韦如海来搜,意欲诬蔑东宫通胡。

    “多亏娘子留了心,否则咱们这次怕又是一场麻烦。”裴远叹息,“那几个胡伎现都在崇俭手上,问你处置。”

    白弈安静着,似有沉思。良久,他又自拈了一枚白子,“打了那位万鸿胪罢。索性,再敲山震虎。”他将黑子落在盘上,自弈自博。

    还不足够,还不够劲道。虎在山中,不可争锋,便是要他急了、慌了,自落平阳,才可一杀见血。

    “会不会……太冒险?”裴远问。

    “我还想再把险冒得大些。”白弈将崇俭书信递在灯上烧了。“子恒,”他忽然抬眼看着裴远,眸光瞬间凌厉,“殷兄还在贵府上么?”

    “他闲不住,这会儿大概又在川中了。”裴远一笑,“还记得那位张家姑娘么?”他似轻描淡写,又似平常趣话,但只说了这一句便又不说了。

    白弈略挑了挑眉,显出个惊讶表情,没有应话,也没有追问。

    屋内沉寂得忽然有些僵。

    裴远盯着屋檐下水珠连成的线看了好一会儿,叹得颇有惆怅:“这雨,不会下上就不停了罢……”

    白弈轻笑:“雨停了,太阳就该出来了。”

    裴远闻声回头,却见白弈已站起身来。灯光将那瘦高人影打在屏壁上,一瞬,恍惚有灼目错觉。

    鸿胪卿万基被放了外任。魏王李裕闻讯愤愤地几乎砸了手边茶杯。“我低估了那家伙么?”他唇角泛起冷冷的笑意,发怒地有些阴寒。“还有那些个混蛋!我要杀了他们!”他起身,在阁中转来转去,好似在找什么,终是没有找到,只好十分泄气地坐回原处,一拳砸在案上。

    若给他一把刀,他或许已将这张案几砍碎了。

    李宏看着弟弟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发怒口不择言,不禁皱眉。“四郎!”他沉声斥道。

    “我没说大哥。”李裕皱着脸嘟囔一句,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才将长兄称作“那家伙”,未免有一丝心虚。“算了。”他烦躁地又起身来,“我回去了。阿棠还等我。”

    李宏无奈摇头。

    李裕到了门前又返回身来。“三哥,”他拧着眉,语声发紧,似有什么重大话要说。

    但尚不待他说出口来,外间的奔走呼叫已打断了他。

    “大王!大王!”一名常侍奔上前来拜道:“至尊被毒蛇所伤,请二位殿下即刻往长生殿去!”

    瞬间,李宏面色已是惨白。他起身就往外疾走。

    “三哥!”李裕一把拦住他。“陛下现在怎样了?”他问那侍人。

    侍人应道:“御医们已到殿了,替陛下洗了毒,在旁看护着,暂时应该无碍。”

    “下去!”李裕厉声喝退众宫人,将李宏逼在门前。他盯着李宏的眼,紧声催问:“三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李宏眉宇间凝着的痛苦已燃烧了起来。

    当真非要如此不可么……

    天朝天承三年八月末至,雨润充沛,沉夜无星,便是白月也不见踪影。

    雨声淅沥中,马蹄声声,落在空无人迹的街巷里,如鼓声鸣奏。

    那马上的女子戴黑纱帏帽,披风也是黑色,已被雨水浸得湿透了,贴体勾勒出娇小的轮廓。

    她径直到了右禁卫将军白崇俭府门前,跳下马来,拼命地敲。

    院门一开,她便急急扑上堂屋去。

    白崇俭并未睡着,好似早已等在那儿一般,一瞧见那女子扑上门来,便故作惊态了:“怎么连蓑衣也不披?都成落汤猫儿了。”

    “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先挖苦人!”那女子摘了湿漉漉的帏帽披风,露出水润妆残的俏脸。竟是王妜。“我偷跑出来的。”她抓住白崇俭,双手冰凉,“我阿翁正与吴王、魏王宴饮。他们说,明儿一早去拜谒陛下,就要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白崇俭依旧装作不明。

    “你装什么傻?”王妜眸色一沉,咬着唇。

    眼见她俏脸急白,白崇俭这才笑起来。“行了,贵主快回去。”他一面唤人送上蓑衣,一面便唤人备车。

    “你就赶我?人家可是为了你……”王妜当真狠急起来,拉住崇俭不肯撒手。她本一直犹犹豫豫,直到听见李裕与外祖父说话,大有杀气,这才慌了起来。她虽然在李宏身上下足了盘算,但李宏却并不吃她这一套,何况她心里总向着崇俭多些,愈想愈害怕,便跑来找崇俭。

    “你快回去,若被人发现你溜出来,岂非反而不好。你本也不必自个儿过来,差个人就是了。”白崇俭难得正经下来,一面说,一面亲手替她穿上蓑衣。

    王妜面上微微一红,这才安静下来。“你……你可给我好好的……!”她倚着崇俭,直到要上车前,转身又抱住了他,不能自已颤了嗓音。

    白崇俭哄了她两句,将她揉进车里去。他看着那车远了,眼底浮上似笑非笑的冷华。他在夜色下优雅地转身,连马蹄痕也不必留下,纵身宛如云中捷豹,踏着风,消失在神都天际那些精致的鸱吻屋檐之间。

    雨声不断,拍打得窗纸怦怦作响。

    蓦得,乌穹里划过一道白火,雷生轰鸣时,一瞬映亮四方。

    “娘子……!”素约捂了耳朵跳起来,哭着奔进里间,扑在墨鸾怀中,簌簌得发抖。

    墨鸾将她搂紧,一下一下轻抚着她脊背,在她耳畔柔声哄慰。她抬眼:窗上摇晃的树影,便像是张牙舞爪的魑,晃得人心下泛寒,从指尖僵到发梢。

    风不知从何处涌入,越过了屏风,吹得满屋纱帷翻飞。镂金熏香球不停转动着,在烛火摇曳下,一闪一闪。

    忽然,外间传来脚步声,在风雨声中急促。

    墨鸾听着,只觉得自己也不禁有些战栗。

    然而微微灯火渐近时,她却怔住了。她看见李晗亲手提着盏小灯走近来,并未带半个随侍。他只披了件半臂,发丝微乱,显是已睡下了又起身的。

    “下天火了,我来看看你。”他隔着垂帘,墨鸾看不清他神情,但那声音分明是关切的。如豆灯火,暖意点点晕开去。

    “殿下,让婢子来罢!”素约抹了眼泪,钻出来接下李晗手中灯,搁好了,挑帘请他入帐中去。

    李晗望着墨鸾,一瞬踟蹰,终还是步入卧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怕么?没事儿的。”他有些拘谨地,握住了她交握膝上的手。

    墨鸾心尖一颤,但终于还是没有将手抽还。

    这样雷电交加的风雨夜晚,那掌心的温度,令她心中柔软。“殿下早些歇息罢。明日一早,不是还要去拜谒陛下么。”她轻声劝道。

    李晗愣了好一会儿,醒神时,一脸不能掩饰的喜色。他翻身躺下,竟像个满足地孩子,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墨鸾替他盖上罗被,看着那张睡颜,抱膝靠着屏风墙,而后,蜷起身子将脸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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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四 生死决

    一夜雷雨,将清晨微薄的空气浇得湿冷异常。

    李宏立在长生殿前。

    朝阳尚未明晰,淡金光芒被雨润层云抹去了锋利,柔软地散在他身上,愈发显出英挺俊拔。但眼神却是忧郁的,深邃,甚至悲凉。他站在那儿,锁眉,薄唇紧抿,好似犹豫着是否要走进去,又似早已坚定意志,静静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皇帝近前的老侍人迎了上来,他这才将眸光敛了,随那侍人上殿去。

    入得内殿,一眼便瞧见父皇坐着。父皇穿戴齐整,分明是早已起身的模样。就在坐席之后,硕大的木屏风上,雕刻着华夏山海,那样的高与宽,仿佛承接天地四方。他在殿前停下步子,忽然便觉着再多迈出一步也是困难。

    但父皇已开口唤他:“三郎来了。近前来。坐。”父皇的声音听来十分疲惫,沉沉的,恍如梦中吟叹。

    他低着头应了一声,上前,在近一些处坐下,低声问:“父皇今日好些了么?”

    “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日大早就过来。”皇帝面上泛起一抹苦笑。他拍了拍支肘,示意李宏坐到他身旁去,一面示意宫人相侍:“你今日比平时来得都早许多。”

    宫人们替李宏挪过坐席,又奉上果酒。

    银盘托着细盐精渍的柚子,去皮分块,瓣瓣饱满鲜嫩,水润剔透;桂花酒酿元子,甘醇味美,糯而不腻;再佐一块蜜渍蒸梨,更是酥甜生香。李宏不敢推拒,一一用罢才又开口。“这几日,清彻宫苑的侍人们可有寻着那蛇洞?”他问得小心翼翼,似在试探什么。

    皇帝静了一静,并没有答他,只是淡淡道:“四郎差不多也该到了罢。”

    蓦得,李宏眸色一震,他猛抬头,正对上皇帝视线。

    父亲的眼中,痛心流淌得安静而深沉。

    他顿时胸口一烫,堵得喘不上起来。

    父子静默相对,一时无言。片刻,皇帝终道:“你们——”

    “父皇!”李宏截口呼喊出声来。他扑在皇帝面前,抱住父亲膝头,转瞬,已湿了眼。

    “这是做什么。”皇帝像安抚幼崽般抚着儿子的乌发,叹息:“有话就慢慢说。”

    “儿臣……说不出口……”李宏竭力压抑着,不让颤音滚落,数度深深吐息,仿佛正艰难抉择,斟酌不定,每一字都是天人交战,良久,终于道:“请父皇即下圣谕,今日不要让大哥与四郎入宫来!”

    皇帝一直默默候着,便像个从容的倾听者,直到李宏终于说出这句话来,才喟然长叹:“今日如此,明日又当如何?”

    李宏心一沉,愈发将眉眼埋得低了。“父皇……儿臣知错了……”说时,语声已见哽咽。

    “你做错什么了?”皇帝平静一问。

    “我……”李宏喉头滚炙,闷闷应不上半句话来。他默然吐息良久,终于抬起头,复又看向父亲,眸底辉灼不尽:“父皇的教诲,儿臣应承过的话,每一字都记在心头,不敢忘记。我们……我们——”

    他话未说完,不想殿外却有人先声一步。

    不待侍人通传,李裕已径自上殿来。“原来三哥先到了。”他大步上前,向皇帝拜了礼,在李宏对面坐下,又问:“大哥还没到么?”

    “你们俩都早了。”皇帝面上浮出一丝苦笑。

    “可要着人去请大哥么?”李裕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

    “四郎!”李宏眉心一拧,低斥一声。

    李裕挑眉抬眼,颇意味深长看了李宏一眼,又去看皇帝。

    殿中父子三人相对,忽然,便静了。

    东宫内,朝阳方从窗格子钻进屋来,映在薄纱幔帐,恍如有浅金红色的雾气升腾。李晗展平了双臂,任侍婢们替他穿衣。

    墨鸾取了金冠来替他戴好,结好长缨,又细细将他袍襟封腰处处整得妥帖,忽然,却听他嘟囔一声:“今儿是怎么了?”

    墨鸾略微诧异,直起身看他。

    “眼皮老跳。”李晗一手揉着眼,见墨鸾望着他,笑了笑,“雨吵得,没睡好。”

    “殿下拜谒过至尊,还要去听政……”墨鸾轻道。

    李晗摆摆手,哄道:“没事儿,我也就听听,大小有圣平、子恒他们顶着呢。但愿父皇早日安康罢。”好似给冠缨勒住了一般,他拽了拽颌下结,静看了墨鸾片刻,温柔展颜一笑:“我走了。”

    墨鸾拜送他出门去,听着门帘上铃声轻响伴着脚步声远去,只觉一股寒气莫名漫上心头。

    “今儿可奇怪了,天都还没怎么亮时,裴侍郎就来了,又不叫催殿下,一直等着,也不知有什么事。”素约开了妆奁,一面挑选饰品,一面随意说道,“一会儿又要去拜见太子妃啦,娘子不如换支鲜亮点的步摇?”

    “裴侍郎早就来了,你怎么知道?”墨鸾一惊,猛回过头来。

    “我……”素约手里还捏着支步摇,吓了一跳,“听当值的侍人说的,我也没亲眼瞧见……我……”她绞着手指不禁有些怯了。

    但不待素约继续说下去,墨鸾已跑了出去。

    空气中渗着不同寻常的寒意,每一次吐息都有轻微的刺痛,耳畔仿佛有潮声拍打,乱乱地令人有些眼花。远远地,她看见李晗正要上车,裴远就与他站在一处,两人似乎正说着什么。几乎不假思索,她已出声唤住他们,待到了跟前,却怔住了,呆呆看着他们,不知如何开口。

    李晗见她追了出来,十分诧异,又好似很惊喜,问她怎么了。

    她默然一瞬,抬眼去看裴远,却见裴远早已低了头,垂首静立一旁。“我有些不安心,所以来看看……”她略施一礼,缓缓挑着措辞。

    “去拜见父皇,能有什么事儿。”李晗笑了笑,便哄她回去。

    “殿下近几日可有见着妾兄长与母亲?”墨鸾眸光一烁,分明问着李晗,一抹眼神却投向裴远去。

    “将军与令堂一切安好,孺人且放心罢。”裴远仿佛会意,一揖向她礼道。

    “你又想娘家了?”李晗抚着她肩头,柔声道:“等今日回来,我叫人做下安排,改日与你一齐回去看看。我也有好一阵子没瞧见婉仪妹妹了。”

    他说得温和诚恳,墨鸾心中一酸,忙低了头,谢过他。

    李晗把着车障,想了一想,又回头道:“你要是没事,就去阿咏那儿,替她照看着些麒麟。”

    墨鸾闻之怔了一怔,应诺下来,便送他上车。

    临行时,她看见裴远透过屏障小窗向她微微点头。她立在原处,静看着太子车障行得远了,却感觉心依旧不能停止地往下沉,激起寒冷水雾,几乎要将她淹没。

    车内,李晗靠着屏障,背挺得有些微僵直。“或许,真应该让她们带麒麟去婉仪那儿呢……?”他喃喃地,犹如梦呓。

    “殿下不如想一想,若是连东宫也不安全了,公主那儿又能好得了多少?”裴远掩起窗口,看了看李晗道:“此时此刻,殿下只要相信,就好了。”

    李晗眸光一颤。他略一侧目,看向裴远,终于长叹一口气,闭起了双眼。

    他缓慢地走上殿去,向父皇行礼问安,在太子席上坐下,手一抖,便碰翻了案上银盏。

    “大哥今日来得迟了。”李裕笑语就在身旁。

    李晗勉强应了,扭头便盯着父亲身后那高大的屏风,几乎要将它望穿。

    “听说这几日来,都是东宫左右庶子在替大哥批奏本。”李裕又道。

    李宏眉心一拧,盯着李裕微微摇头。

    李裕看了李宏一眼,眸光闪烁一瞬,又接道:“父皇伤了,太子行听政监国之职——”

    “四郎,国事不可妄议!”不允他说完,李宏已低喝一声,将他打断。

    李裕挑了挑眉,又看李宏,没再说下去。

    殿中侍人捧来佳酿果点,又有几人不知托着什么上来,远远瞧去,竟似衣物织绣。

    皇帝深吸一口气,缓声道:“这是针工呈上的新织。你们试一试,合不合身。”

    此言既出,殿中骤然一静。

    内侍们将衣服捧上三位皇子面前,便静下了,只是捧着,并不见再有人来伺候更衣。

    那情形分外诡异,李晗望着父亲,又扭头去看两个弟弟,看见两张各怀心思的脸,终于忍不住,轻呼:“父皇……”

    但他话不及说完,李宏忽然先上前一步:“谢父皇赏赐。父皇,儿臣几个退下更衣再来。”说着他便躬身要接下衣物。

    “此间无外人。”皇帝立时驳道。

    李宏手一颤,僵在当场,默然半晌才直起身来,解了封腰袍裳,露出雪白的中衣。侍人们待他自己解了衣袍,这才上前来侍候。

    李晗怔了好一会儿,呆呆看着李宏当殿更衣试装,也只得起身慢慢解开衣带。

    唯独李裕仍旧坐着,一动不动,只是面上神色却一点点僵了。

    “四郎。”终于,他听见父亲唤他。他抬起头,静静看着依旧高高在上的父亲,眸光愈渐沉了下去。

    “四郎,怎么了?你不喜欢这身衣裳?”皇帝缓声问道。

    “父皇真的是赐衣么?”李裕冷笑一声,忽然唰得站起身来,扯开衣襟,露出内里穿着的锁子甲。

    软甲寒耀,瞬间,眼前似有白光飞射。

    “四郎,还不快谢父皇赐衣。”李宏皱眉低声道。

    李裕眸中精光一瞬盛起,好似全没听见李宏说话,一掌将奉衣侍人掀翻在地。“太子无能,荒废政务,偏信戚党,为我天朝社稷安稳国民安康,请父皇——”他一顿,眸光骤然凌厉,以气贯长虹之势朗声喝出四个字:“废长立贤!”

    “四郎你太放肆了!别这么对父皇说话!”几乎同时,李宏厉斥,就要上前。

    “站着!”李裕呼一声,竟显出邪气的笑来。他一手掌在腰间,另一手冲着李宏,手中拈着只青玉酒觞,眼看便要掷在地上。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父亲,并不再言语相逼,却是冷冷的盯着,要挟之意毕现。

    “四郎——”李宏又斥一声,拳已攥得筋骨隐现。

    李裕却冷哼一声,将手中酒觞狠狠向地面摔去。

    青光一坠,那清脆又刺耳的声响仿佛已响在心头,如此无望、决绝,震得人肝胆俱裂。

    只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猛地,一道白影从屏风后闪出,宛如疾风掠过。只见白弈单膝而跪,手中所持竟是支剑鞘,只一点,便生生将那酒觞截在半空,再旋鞘一挑,酒觞已到掌中,好似幻影移形。他抛了剑鞘,将太子挡在身后,双手却将酒觞敬上,对李裕施了一礼:“殿下仔细着些。”杯酒微漪,一滴未洒。

    奇兵突袭,乾坤暗异,李裕紧盯着好似凭空出现的白弈,惊异与震怒已在眼底沸腾。他并未接那支酒觞,而是将手紧扣在腰侧,后退了一步。“好!难怪我等你许久不到。你果然出卖我!李宏!”他忽然扭头盯着李宏,咬牙冷笑:“不过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打算——”

    “畜生!你住口!”李宏扑上前去,一拳已揍在李裕脸上。

    李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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