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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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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大步,竟像个急切的孩子般紧攥住白弈的衣袖,“我阿姊她……她还好吗?”他问时,嗓音里仿佛有生涩的期盼和恳求。

    白弈心头一颤,猛怔了怔,一时竟不能作答,亦不忍将这少年推开去。这孩子是阿鸾的亲弟弟。在他心里,或多或少的,也早把姬显当成半个弟弟看待了。

    情势忽然间诡异起来,沉闷而又尴尬。

    忽然,却见蔺姜一巴掌拍在姬显的脑门儿上,“小孩子家就是沉不住气!”他一手勾了姬显的脖子,将之掣住,笑道,“走了,走了,喝酒去,有什么话,三碗下肚再说!”

    “慕卿,我……今日当真有些累了……”白弈勉强笑了一笑,返身便想走。

    不料,蔺姜却横臂一搭,“想临阵脱逃?仔细我军法处置你!这会儿是在左营,本大将军说了算!”他索性将白弈也拐近身前来,一手一个拖了,乐呵呵地笑道,“一个也不许逃,都给我乖乖地喝酒去!”

    “好了,好了,我还当你总算是历练得稳重了,这成什么体统。”白弈无奈苦笑,一面将蔺姜的胳膊往开甩。

    蔺姜只是大笑着,依旧像当年那个桀骜不羁的活泼小将一般,与他打闹。

    余晖金红,洒落在三人身上,影子拖曳时荡起的氤氲,浅浅的,宛如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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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五 泯恩仇

    及日落西山时,屋里便昏暗下来,愈渐影绰。

    三进的堂屋,上到最里,推开屏风,里院十分古雅,乍见之下,只觉是个文雅君子观风赏月对酒吟诗的好去处。但若要细看:院中地势开阔,古木参天,又是另一番气度。

    然而,更令人称奇的,却是这家宅中的静谧。往来不见半个仆婢,冷清得颇有些蹊跷。莫不是自己当真繁华京城久居安逸得忘了辛苦?白弈不动声色地四下里打量,随手在屏风边框上抹了一把,心下不由一沉。西北风沙极大,穿身鲜亮些的衣裳出去转一圈立时就要作了蒙蒙暗色,这些摆设之物每日沾灰落尘自不必提。但这屏风却十分干净。要么家主人既有亲自劳动的时间,又有打扫擦抹的癖好,要么——这府内定有家人仆役。但这便是出奇之处了:既有家人仆役,为何提前便遣退得如此干净?刻意得如同布局一般,未免可疑。这个蔺慕卿,又在耍什么把戏?白弈既已起疑,却不想立刻点破。以蔺姜为人,做不下什么大奸大恶,姑且静观其变。

    片时,蔺姜单手拎着一大坛酒返来,轻而易举,步履轻快。他将酒坛搁在面前案上,松手时,那坛子才猛向下沉了一沉,压出闷声一响,“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坛子酒,千杯不足,知己难求,唯愿酒后真言足矣。”他说着,将几个海碗一字排开,醇酿一碗一碗,斟得满满的。他一面不疾不徐地斟酒,一面笑问:“咱们是喝完了再说,还是先说了再喝呢?”

    但闻此言,白弈心中一动,瞬间明白:原来如此!果然,到底还是为了这个。

    他瞧了蔺姜一眼,却没应声。气氛顿时微妙得有些诡异。

    蔺姜依然笑着,但手中的酒却渐渐有了动静,打破初时的平如镜,随着空气中骤然凝结的沉默愈来愈冷,颤得涟漪四起,愈显波澜。

    白弈仍旧不动,又向姬显看去,见姬显正倚在玄关处抱臂而立,低着头,阴影笼罩在那张尚透着稚嫩的年轻的面庞上,隐匿了神情。

    那般模样,似浸染了满满的伤怀。这孩子实在与阿鸾长得太像了……白弈轻呼出胸中长气,终于反问:“什么意思?”声未发,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

    “你不是真当我远在边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蔺姜一笑,扬唇时,眸中精光已现了几分辣意,“说吧,痛快说清楚了再喝,还是朋友的酒。”

    “否则便是断头酒吗?”白弈扬眉。

    “省了吧!跟我来这一套。”蔺姜眉心一拧,一把拿住白弈的衣襟,“阿显过来,”他沉沉唤了一声,嗤道,“你白大哥也算一条好汉,让开路去,料他也搁不下面子逃了!”他虽如是说着,却先抬腿以膝盖狠狠地在白弈的心口上顶了一记,臂上再施力,已将之摁下地去,反拧了胳膊。两人撞在一处,碰得案几摇晃,琼浆洒落。

    白弈似并无意反抗,顺从地任之摆布,只是笑道:“我当你怎么,原来变了‘笑面虎’。”他贴面在地上,夜晚寒气渐渐透了上来,激得人愈发神思清醒。他抬起眼,正见姬显站在面前垂目看他,一双眼闪烁不定,犹似辰星,“好,你们想叫我说什么。”他叹了一声。

    “难道不是你该给点什么说法?”蔺姜冷哼,“白弈,你别搞错了,我就是现在拿你人头去城楼祭旗,也自有一百种解释向上头交代。少你一个,我城照守,兵照带,胡贼照样打,余下些狗屁倒灶的破事跟我什么相干?我若不是……若不是看在阿妹的面上——”他终于提起墨鸾。

    初时,白弈只是微笑地听着,至此终于笑出声来,“既然如此,你不如即刻砍下我的头颅,封匣,发还神都,她恐怕才释怀了。”他双手依旧被反剪着,并不设计挣脱,眼角眉梢散出的嘲弄冰冷又坚硬。

    蔺姜却陡然暴怒起来,“好!你他娘的就有种!老子忍你也忍够了,真当老子是猫叫唬你的!”他跳起来骂了一连串,一脚踩在白弈的背脊上,单手拧了他的双臂,另一只手却从靴侧摸出一把近尺长的瓜刀来,抡刀便剁!

    刀锋寒光一耀,如白星落尘而下,眼看砍在颈项,只怕血红喷溅,人头就要滚落。

    白弈却仿佛当真就死一般,竟半分也不动弹,任凭刀光寒风直逼而来。

    “大哥!”

    千钧一发,姬显忽然大呼,猛扑上前去,徒手截住锋芒。刀刃割入肉中,鲜血顿时涌落,滚烫全洒在白弈的后颈,又顺着流淌在面颊。

    “滚开!”蔺姜勃然怒喝。

    姬显双手紧攥着刀身,仍是不放,“若真杀了这人……阿姊……阿姊她会——”他声音听来急切又辛酸,交织时,细微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不料,白弈却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似一枚银针,刺得蔺姜眉心一跳,“你看见了?”他愤然冷哼,腕上着力,便要将姬显推开。

    “大哥!”姬显情急高呼,顾不得疼痛,抵死握住蔺姜手中的刀,“他毕竟也曾救我一命……”他皱眉盯着蔺姜,眸光在昏暗中明灭不定,眼底徘徊的犹豫出卖了他心下的难决。

    蔺姜眸色略一震,反现了哂意,“原来倒是我们弟兄还欠着大王两条性命!”他冷笑,忽然放手,收刀退开一步,扬手将那把刀扔在白弈面前,“也罢。要么大王收了回去?”

    这是当真要绝义不成?

    白弈听在耳畔,心下苦笑。得脱桎梏,他终于撑起身子。双臂被扭得酸麻,苦涩却似细而深的伤口,有血腥点点缓慢散开,“我救人也不是为了行善,你们不必……”他淡淡地轻叹。

    “你还——”听这一句,蔺姜立时又上了火,出手想要打人,但被姬显一把拦腰截住,这才愤愤不甘地哼了一声,甩手罢了。

    姬显看着白弈,脸上渐渐浮现出自嘲来,略扬起脸时,眼眶却有些泛红了,“若你只是个毫无关碍的人,事情会很简单。我可以一刀杀了你,也可以故作洒脱地说‘杀了你,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仇恨根本没意义’。怎样都好。可你偏偏不是。”他涩涩地笑了一声,“我记得你救过我。我六岁就没了娘,九岁起便离了父亲。这么多年来,一个救我、养我、教导我的人……忽然有一天,变成了一个骗子、凶手,杀我父,伤我姊。我没办法接受。我不能杀了你,也做不到洒脱,只好问你要个说法。”

    “但你要我对你说什么?”白弈拧眉反问,“是要我说‘我骗了你们,我不是什么好人,对不起’,是这样?”

    姬显的肩头一颤,怔怔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去,嗓音竟有呜咽声,未知哭笑,“……反正也已是被骗了——”

    “所以不如继续骗下去吗?”白弈平静地将之打断。他望着姬显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地道,“若是如此,与从前又有何分别?”

    “但你至少……总可以有点什么解释……或许,苦衷之类……”姬显的目光彻底虚浅下去,游移不定得像只脆弱的猫,仿佛一切的竭力强辩,不过是拼命地替自己寻找一个理由。

    但白弈却毫不留情地击溃了他,“没有。阿显,杀人就是杀人,没有任何借口。”白弈泰然回望,脸上犹带血痕,眸色却平湖如镜,“我这一生愧对过多少人,你叫我数也数不清了。我做这些事,从一开始就做好打算,如有报应,也是善恶因果。既然事已至此,即便你今日杀了我,或是你阿姊来日叫我还她一条性命,我不会摇头说半个不字。但——”他顿了一顿,眉宇间隐隐浮上些疲惫倦意,“但我不想再多做所谓的‘解释’。做过的事明摆在那里,冠冕堂皇,装模作样,未免多余。”

    姬显呆愣半晌,忽然问道:“若换作别人来向你寻仇,你也会如此吗?”

    白弈的眉心一震,直盯着姬显的双眼,“若真还能有这样的人,我会再补他一刀。”他怅然扬眉笑道,“我就是这么个人。说真的,我很高兴你像你大哥,并不曾学这些旁门左道。”

    姬显低头默然良久,喉结滚动隐约可见,仿佛竟是强忍饮泣。他忽然一把捉住白弈的衣襟,三两下扒了上衣,将之推在地上。他从怀里取出一条马鞭来,望着白弈的脊背便猛抽下去,每一下都毫不留情,血肉翻开得几乎可以见骨。

    白弈自始至终地挂着微笑,拧眉时默然无声。汗水和着血水滚落,颗颗冰冷。

    直到再也无力挥鞭,泪痕早已不知觉湿了满面,姬显垂手站在白弈的身后,盯着那片皮开肉绽。血色在眼底沸腾,而后冷却,往复交替,“我阿姊是个傻瓜。”他惨淡地笑了一声,喃喃地犹如自语,“小时候,阿娘给她做了个皮影人偶,我很想要,她就让给了我。其实我知道,她也喜欢的,但她就是不说出来,全藏在心里。

    “于是我就学会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从那以后,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大声地说:‘我要那个!那是我的!’每次阿姊就不说话了。爷娘若是问她,她就说:‘我不要。给弟弟吧。’

    “我那时候很得意,觉得自己多威风啊,每次都能称心如愿。所以就愈发地肆无忌惮,连逃命的路上都能赖着不走,结果……”说到此处,他咬唇静了良久,仿佛询问一般望着白弈,“如果她也能任性一点,想要什么就说出来,就去抢,是不是一切都会与今时不同了?”

    没错,是他一直不知珍惜,肆意挥霍着她的善良与体贴……

    鞭笞之刑,皮肉之苦,全不及这一下疼痛,猝不及防。蓦地,白弈仿佛被蛰了一般。他回身,似想说些什么,话到唇边,却怎样也不得出口,硬生生如鲠在喉,仿佛连气息也要阻滞了。

    静默片刻,姬显终于倦意地闭了眼,“杀一人,救一人,你我两讫,互不亏欠。这一顿鞭子,是替我阿姊打的!”言罢,他狠狠将鞭子砸在地上,反身夺门而去,转瞬,消失在已然降临的夜幕之中。

    堂间只余白弈与蔺姜二人,黯然相对。

    蔺姜看着白弈后背的伤口。姬显当真半分不留情面,那般血肉模糊的惨烈,恍惚令他有些错觉,似回到了十余年前的皖州山中,那时白弈救了他一命,却被石雷炸得重伤。那种在伤痛中咬牙隐忍的表情犹在眼前,别无二致,无论是昨日今夕,“我真搞不懂。你这家伙——”他不忍叹了一声,端起一碗酒,将之淋在白弈的伤口上。

    酒水冲刷血色,刺得伤口钻心地疼痛。白弈深吸一口气,却是合目淡笑。

    “你当真不后悔吗?”蔺姜怅然追问。

    白弈轻叹:“既然无用,悔之何益?”

    “既然不悔,挨这一顿鞭子又是何苦?你也可以再出一刀。”皱眉时,蔺姜眸中的神色又锋利起来,“……为何就不能坦诚一些?解释当真是多余的么?我不明白,痛快地说清楚有什么不好?”

    “坦诚。”白弈将这两字重复一遍,哂笑,“你太为难我了。”坦诚这种事从什么时候起已遗忘了,是连自己也记不清了吧。

    蔺姜怔了一瞬,亦是哂笑,“还喝我的酒么?”他又端一碗酒递给白弈。

    白弈看也不看,接起来一干而尽。便如此接连饮了三大碗。蔺姜拍了拍白弈肩头,与他比肩一处坐下,问:“好了,酒后之言,醒时就可以当没说过。你现在告诉我,小皇子的事,与你究竟有没有关系?”

    酒浆醇烈,**辣地蒸上来,激得人双眼湿润。白弈一面擦着脸颊上的血痕,一面笑道:“若我说没有,你会信么?”

    蔺姜却一把掐住他肩膀,“她也会信的,只要你说。”

    会么?她真的还会信么?

    白弈默然良久,“这些事不可能是蔺公告诉你的。”他轻易又将话岔开了去。

    “不全是吧。但我本以为你会解释。”蔺姜无奈地苦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你认得这字迹么?”

    “谁会在这样的信上留下自己的笔迹?”白弈看也不看,一把将之抓来撕得粉碎。

    “你已知道这人是谁了吧。你只是不愿澄清。”蔺姜看着他将信撕了,紧着又道,“我不管你还有什么顾忌,但你不能这么对她。她为了你——”

    “别说了。”白弈截口将之打断。他略有些身形不稳地站起来,脊背伤处牵扯,痛得不禁咬牙皱眉。但他半声也未出,只是默然走上案前,将余下的酒一碗一碗端来,全灌下肚去。而后,他俯身拾起那把仍躺在地上的刀。

    “好。若我还能再见她,我就负荆请罪,把该说的都说清楚。白弈今日立此一誓,如有违背,人同此案。”

    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决绝得再无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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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六 纵横道

    自凤阳王离京,原羽林军中事务便渐渐移交到吴王李宏手中,欠着的不过是个迟早的名头。虽说李宏与先帝时刺王谋逆案牵连颇深,足被软禁了六年之久,但毕竟是今上之弟李姓宗室,这一举军政回握,依然颇受朝中要员李氏忠臣们支持。

    长沙郡王是吴王唯一的子嗣,吴王疼爱独子人人皆知,如今皇帝将长沙郡王安置在附苑,命淑妃常照应着,诸事百般皆与长皇子一样规格,读书习艺也皆在一处,看似恩荣,实则却是禁为质子,不教吴王敢有异动。

    这样的事,由素以仁爱著称的今上做下,赞许者称道为魄力见长,反对者不敢直斥君上枉顾兄弟之情,便一口唾沫吐在后宫,妖媚惑主,谗言挑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承担“看护”长沙郡王之责的淑妃。

    于此,墨鸾早已见怪不怪。骂又如何?她要做的事,再无人能够阻拦。

    她倚在灵华殿内院的树荫下,合目静养,等候宫人们将诸事齐备。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上洒落,有种明灭交叠的朦胧幻觉。

    身旁的宫女轻打团扇,另一个择了冰葡萄,仔细剔了皮籽,撒了吴盐祛酸,喂进她的口中。微酸带甜的汁液裹着柔软嫩滑的果肉,鲜美生津,“将这葡萄挑些上好的,一并给长沙郡王带去。”她闭着眼,轻声道。

    宫人们闻之,忙去准备。那打扇宫女不禁笑道:“咱们妃主明明待长沙郡王可好了,这吐蕃新贡的鲜葡萄,一路用冰镇着,跑马运来,才能尝着多少鲜呀。偏有些人就爱胡嚼舌。”

    墨鸾闻之,猛睁开眼,一巴掌轻拍在那支团扇上,斥道:“谁许你擅议朝臣政事?又忘了规矩。”她说着推了那宫女一把,“去把给长沙郡王的那副护膝护肘拿来,我再瞧瞧。”

    小宫女笑着应了声,将扇子交给旁的姊妹继续打着,扭身提裙跑开去,片刻捧着一副护膝护肘回来,“妃主可真要把郡王殿下当亲儿子来宠了,这些小事也想到了亲手做来。”

    墨鸾正看针工,冷不防听见这一句,顿时手颤了一下。

    那小宫女猛然顿悟,慌得扑通滚下地去,连连谢罪,头也不敢抬起。

    “你这张嘴就多话吧。总有一天脑袋掉在舌头上。”墨鸾没了意兴,随手将护膝与护肘交人收好,起身时叹道,“起来,算你无心之失。”

    小宫女如蒙大赦,正欢喜地要谢恩,却猛听见墨鸾道:“别急着谢,我可没说就这么便宜你了,每每不长记性。”墨鸾说着,抬头看了眼四下众宫人,接着又道,“大家听了,从此刻算起,罚这丫头三天不许开口说话,但凡她说了一个字,你们谁听见了就给她一嘴巴。我就不信,矫不正她这个毛病来。”

    众宫人闻之,难免掩面轻笑。那小宫女还跪着,正想开口讨饶,忽见一旁的姊妹已笑吟吟地挽了袖子,醒悟过来,忙捂了嘴再不敢多话。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教墨鸾不忍叹息,“你若是表现好了,回来酌情减免。”她说着抚了抚小宫女的头,便打算移步。

    正在此时,忽有一名宫人来报,说是徐婕妤前来拜见。

    听得是这位徐婕妤,墨鸾难免略起疑心。

    这位徐婕妤才是谢皇后血缘相亲的正牌表妹,闺名为画,系出诗书大户,是皇后举贤纳入宫中的,自入宫来,颇讨得李晗欢心宠爱。听说,是个十分温柔贤淑的女子,入宫以来,非但并不见与人交恶,反而结了不少善缘,在这后宫内苑之中,倒也算难得。但墨鸾与她没什么往来,甚至可说是刻意回避。只因谢妍当初内举徐画,为的正是分去李晗用在墨鸾身上的宠爱,两个女人各自心知肚明,自然彼此有些避讳。如今徐画忽然不请自来私下相见,岂不怪哉?

    “妃主即刻要往附苑去探视长沙郡王,不若奴婢婉拒了徐婕妤,请她改日再来?”一名宫女细声相询。

    不料墨鸾敛眸一刻,却笑道:“不,请她过院中来说话。”

    听闻此言,宫女们不禁纷纷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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