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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鼓朝凰-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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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却听见他轻问:“你呢?你也往前走出去了么?”

    心尖陡跳,她静了好一会儿,眼波流转闪烁,反问他:“她毕竟是个番邦姑娘。这件事,蔺公答应了么?”

    她到底也学会了,这样干脆地逃走。蔺姜无奈扯了扯唇角,苦笑:“再说罢……可是……”他又现出些温暖笑意来,“你不知她一个人背着我走了多远的山路,吃了多少苦。山巅上白皑皑的,除了雪,就是天,别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呆得久了,眼都要盲了……没人能够想象……”

    她闻之莞尔,取出一支精巧锦盒来。“拿着。亲手替她插上。”她将那锦盒递在他面前。

    “阿鸾……”他微一皱眉,心口又有些闷得生疼。

    她却只将那锦盒塞进他怀里,一句也不与他多争。

    她把英吉沙领入殿中去,摁在梳洗床上,亲手替她更衣梳妆。褪去回纥衣袍,着我中华颜色。

    她给她梳起警鹄髻,佐一朵粉嫩山茶,称着那如雪白肤,宝蓝眼眸,干净又剔透。

    “可我还是个回纥丫头呀。”英吉沙来回折腾着那宽大袍袖,眸中泛起无奈。

    墨鸾和声地笑:“中原女子也常有穿着回纥装的,以后你可以换回来。但你初次拜见蔺公,却要以庄重大礼对待。”

    “可是打扮成这样,我都不会走路了……”英吉沙牵着拖曳在地的裙摆,愁眉苦脸地撅嘴。

    墨鸾将之摁住又笑道:“马都骑得顺溜,走路还学不会么。你站着别动。”她说着命宫女们看住这跌跌撞撞的女子,自己转身出去,不多时,却将个别扭的郎君推入殿来。“蔺郎君,请你扶这位娘子先往园子里学走路去罢。”她颇戏谑地又将他推揉一把。宫女们伙同起来把那香颊粉红的回纥姑娘推到他怀里,揉揉搡搡笑着撵出门去。

    英吉沙羞赧地低了头,抬着眼看他,甜声问:“好看么?”

    蔺姜在殿门外遥遥望得墨鸾一眼,却见她正从乳娘手中接过阿恕抱哄。四目相接,她便含着笑示意他快走。

    掌中那熟悉的锦盒已握得有些发热了,他将之打开来,那一支温润碧玉簪,光泽莹莹,依旧如初。他看着面前这拎着裙摆浑身不自在的可爱姑娘,终于解脱了般长出一口气,将那碧玉簪取出来,小心翼翼插在英吉沙发髻,心里想着:或许,他应该说一说这簪子的故事……

    墨鸾笑看他扶着英吉沙走远,转身却将蔺公请来。

    英国公蔺谦到底收下了这个高昌回纥来的儿妇,阿萨兰汗给爱女的嫁妆,却是一纸归望天朝愿乞永好的拜表。李晗很是乐观其成,竟破例诏封蔺姜为武宁郡王,谕旨钦赐,与他二人主婚,以表圣朝体恤诚心。

    婚仪依照中原大礼,但随英吉沙而来的高昌使节却没有通晓中国诗文的,墨鸾便向李晗要了累珠,连着叠玉一并借过去,给英吉沙做女傧。这一双姊妹,一个机敏,一个乖俐,把个新郎官作弄的七晕八素。好容易熬到了夫家的婚会,白弈、裴远等几个损友也不给他好过,卯足了劲儿的为难起他,却扇诗作了一首又一首,最后反而是团扇掩面的新妇终于急了,一把撇下那轮满月,心疼大喊:“好啦!你们别为难他啦!”惹得满席贵宾大笑,纷纷地恭喜蔺公找了个会疼人的好儿妇,又传作佳话。

    但蔺姜却也不是老实吃亏的主,受够了作弄当然要讨还回来,待到回拜时便伙同姬显把白弈给围了。

    “你少又来哄我!阿显都与我说了,你答应我那事儿就没好好给我办!”时值初春,各处院中梅开,他就在这花间亭上把石桌一拍,逼得白弈苦笑连连。

    眼看这人死里逃生回来,愈发嚣张了,白弈只好举手告饶:“我真的去找过她了,只是后来又有些事打了岔……”

    “休想随便扯个借口瞒混过去!别以为在神都我就不敢抽你!”蔺姜扬眉说得半点也不含糊,真敢在这公主府上就抽了鞭子出来拍在桌上。这边厢声高了点,惹的那边正游园赏花的婉仪与英吉沙扭头远望过来。

    “你就一点也不能体谅我的两难处。”白弈唯有低声叹息。无论如何,婉仪毕竟是他的妻,阿寐又渐渐大了,再这么纠缠下去,别要落得个两面都无法交代才是。可是阿鸾那样执拗的性子,激烈起来,又不知她要做什么了……他心下纠结,忍不住又是长吁。

    不想蔺姜却嗤一声。“你难也是自找的,谁管你。”他说着向两位娘子处望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这会儿天还冷呢,阿妹气血虚,温泉水疗最是养人,那汝州温泉宫闲着也是闲着,若是阿妹去疗养些日子,你去陪她?”

    这话还没完,白弈已险些一口气呛住。“开什么玩笑!”他一口断然回绝。莫说这想法太天方夜谭,即便可行,他如今也不能走开。吴王近来与靖国公殷孝多有走动,他估摸着是李晗耐不住了,想有所动作,时机尚不成熟,这会儿若是乱起来,恐怕于他不利,他不想横生枝节。“你别瞎操心了,反正,阿鸾这阵子也还好……”他沉声说了这么一句,那意思已分明是不愿再多说了。

    但蔺姜却不搭理。“好什么好?你是不是想着就这么不清不楚拖下去,兴许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他一把将白弈拽住,冷道,“就当我不管你,你能允许自己做这等丢人事么?”他说着,不禁又有些声厉。

    白弈心知与这人缠斗下去是要没完没了了,余光一扫,恰见婉仪又向这边看来,实在不愿再多纠缠,松了半口气,道:“一天。”

    “谁跟你讨价还价来了!”蔺姜拽着他衣襟就拧了眉。

    但白弈只沉声重复了一遍:“一天。”俨然要么照此要么没商量的架势。

    蔺姜默了片刻,撒开手哼道:“行。只要你能把事儿说明白了,一个时辰也行啊。”他说完好似已然在白弈身上盖了戳似的。

    白弈却只有苦笑,由不得想起上次,心中一阵莫名瑟缩。

    不知蔺姜搞得什么鬼,当真说动墨鸾带着阿恕去温泉宫疗养一月,但却也就这么成了行。李晗这阵子被压得抬不起头,巴不得能喘上一口气,也很乐得顺水推舟。

    伴随淑妃凤驾的宫人、车队,浩浩荡荡,离京开道,到了汝州温泉宫。

    这温泉宫落成于高宗大帝时,大帝喜好温汤,勘得汝州地下有这温汤脉流,又有相传能医百病的黄女汤,便命人在这依山地灵之处建下温泉行宫,每到冬日,就来行宫浸这温汤,直到次年开春方才还都。大帝崩后,这温泉宫便常常闲置了,只年年派些许宫人在此留守,一晃经历几朝。而今淑妃与小皇子驾临,忽然之间,又忙碌繁荣了起来。

    因着地下水暖,这行宫中气候十分宜人,才二月天,却已是各种春花早开,漫山芳华馥郁,宫女们采来新鲜花瓣,洒在汤池中,那丝丝清甜便仿佛能随着脉脉温水钻入肌肤一般,当真是柔香软滑。

    墨鸾原本亏气血,手足常常冰冷,至来到这温泉宫中,竟渐渐的好了,人也精神不少。

    这难得的安养之处,便似世外桃源,她每日浸着温泉,鼻息间满是那特异药香,懒懒的竟生出些乐不思归之意。

    阁内汤池她嫌闷热,常会觉得晕,便叫宫人们在露天小池四周竖起屏风,温暖水流和着微凉空气,最是两相宜,偶尔,甚至能就这么趴在池畔光洁湿润的石块上睡去。

    她常觉得她梦见了白弈。梦见他就在她身旁,搂着她,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可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辨清。

    直到有一日,她忽然惊醒过来,睁眼看见那坐在池畔的男子。他的手正抚在她面颊,温暖又坚定,竟让她恍惚好安心。

    “我在做梦么?”她将头仰靠在石壁上,抬起双手,抚摸那本只该在梦中出现的容颜。

    “你睡在这里,仔细着凉。”他反握住她柔荑,另一手小心翼翼从后颈玉枕处托起她头,不许她再靠在水石上。

    她却在水中转个身,将他那只手拖来唇边,厮磨亲吻时闭着眼轻叹:“不睡,怎么见得到你……”恍如呼吸。那只手真好,那样熟悉的气息、触感,真实地令她害怕了。

    “阿鸾……”他的嗓音低哑下来,带着淡淡的哀伤,“你恨我么?”他这样问她。

    “我恨!”她忽然张口咬住他,在他手腕啮出一圈齿痕。鲜血特有的腥锈刺激她的味蕾,酸涩地令她落泪。

    他就这么任由她咬着,反而捧住她的脸,望住她睫毛轻颤的眼,低语沉吟:“可是我爱你。阿鸾。我爱你。”他倚身亲吻她眉眼,用唇感觉她细微的颤抖,每一次浅尝轻琢,都伴着这般亲昵蜜语。伏在池畔迁就,那姿势很累,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慢慢地吻她,反反复复。

    他便像是专酿来醉她的酒,如此轻易地打翻了她心深处固执的坚守,涟漪泛起,她打着颤松了口,醺然勾住他颈项,寻找他的亲吻。

    唇齿相接,仿佛彼此都已在眼睁睁的两两相望中渴求了千万年。她试探地用檀口丁香轻舔他,立刻被他抓住了,再也休想逃走,那湿热的柔软卷入口中,灵巧如鱼,舔舐,纠缠,温柔里蔓着霸道。

    腰肢酥软,指尖发梢也浸染快慰,她觉得自己被泉水没顶了,温暖寸寸节节的燃烧成了炽热。“抱我。抱住我。”她下意识地收紧双臂,仿佛害怕自己会沉入水底一般,几乎挂在他身上。

    然而,当他真的在泉水里拥住她,那样滚烫的肌肤相亲,她忽然又莫名胆怯起来。

    这羞与人见的沉沦,她竟如此贪恋,哪怕真是南柯一梦呵,依旧叫她心虚地直想逃走。

    但他却一把梏住她。“阿鸾,我有话与你说……”他抵着她前额,那双眼,浓烈的仿佛沸腾苍穹。

    “别说……我不想听……”她却扑身堵上他的唇。

    别说。只因这人若说出口来,便再没有如果。她懂。她早已了然习惯。

    忽然之间,她似又被他灌下了瑰魅毒液,一半冰棱,一半火翼,从眼眸里生出,从浸着温汤香滑的妩媚里生出,化身那**间的妖,只为自救。

    她要救自己呀,既便希望如此卑微又渺茫。

    她吻他,百般汲取追逐,不许他再多说一字,毫不矫揉地挺身迎上,那灼热的利刃。

    随波荡漾,无可依凭。她抱住他**的脊背,抬腿缠住他,听见他从喉管里溢出压抑的低吟。

    瞬间,她睁大了眼,一瞬不一瞬地望住他,仿佛要将那模样刻入血肉中去。

    他这样的男人,原来也会喘息,会**,会颤抖,会不能自持……

    只有她能叫他如此。

    只有她。再没有别人。

    忽然,快意地想要泪涌。她于是真的,落泪了。

    他将她抵在池壁,噙着她遗失的泪光出入。这激烈的温存,狂乱又微妙,叫她顾不及迎送,只得随了他去,什么也不想。

    素白衣衫与乌绸长发交织一处,在水面堆叠,顺水舒展,复又堆叠,再舒展……泉水,汗水,泪水,混作一团涌动,拍打出旖旎声色。

    她引颈,在他没入最深处时,与他相拥得毫无间隙,听不见自己发出怎样入骨泣音。胸腔中那一颗滚烫搏动太炽烈,叫她不能呼吸。她觉得自己快要死去。她宁愿就这样死去。

    但他怎会许她死去?

    这偷来的欢爱是自欺的醉生梦死,延得一时半刻,再睁眼,依旧凌迟。

    她知道。她生死不能。

    “阿鸾,我只愿来生做个闲人,日夜伴着你,赔一条性命与你……”他拥着她,在她耳畔低沉长叹。

    她啜着泪笑:“今生呢?你的今生,给了谁?”

    他沉默着不再言语,搂了她那颗七巧头颅来,贴在心口,紧紧地,犹抱珍宝。

    她却猛一把推开他,挥得水花四溅,而后定定地望住他,水润的乌发、乌瞳,神色苍白。

    说什么来生。这连今生也吝啬给与的男人!该要何等痴迷的心窍,才敢眼巴巴地望着来生那一抹虚无的应许?

    然而,纵然知道,又能如何?

    她自将脸埋入他怀中,泪水溶在泉水氤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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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九 换天颜

    李晗撞破了脑袋,虽然针灸止血,缝合上药,只是迟迟不见醒来。钟秉烛说他颅内恐怕有瘀血,要慢慢行血化瘀,或许可以醒来。

    见事已至此,墨鸾心知瞒得多少人也不可能不叫韩全知晓,便命人去唤韩全。待韩全惊闻陛下负伤匆忙来见时,李晗早已被安置于寝殿,泉池浴阁中已打扫得干净,半点痕迹也不见。

    墨鸾对韩全说,陛下遣散了侍婢,在沐浴时不慎跌伤。纵然韩全心有狐疑,却也提不出反证,只能痛悔自己一时大意,没能跟随左右。

    墨鸾并不过于紧压韩全与那十余名千牛卫,反而将他们尽数召到御前看护。

    然而,虽然明面上波澜不惊,但如今这温泉宫中各处关要皆已被姬显统领的卫军不动声色严守,连只鸟儿也别想随意进出。

    约摸傍晚时候,右仆射蔺谦亲自领了三百骑赶到温泉行宫,皆是轻装便行,方一落脚,便被墨鸾单独宣入殿中。“陛下遭此意外,妾不敢莽撞。蔺相亲驾来了最好,还请相公裁夺万全。”她守在李晗榻边,沉声说时,向拜在殿中的蔺谦望去,意味深长。

    不言而喻,各自心照不宣。

    突遭巨变,天子濒危,这等消息万不可走漏,否则必生变乱。尤其太子年幼,左是外戚权臣,右有拥兵宗室,一旦祸起,必是家国浩劫!

    蔺谦心中发冷,上前细观问道:“陛下情形如何?”

    “钟御医说陛下颅内有大块瘀血……恐怕……”墨鸾下意识低头掩了半张脸。

    李晗狂躁中给她那一耳光也打得十分厉害,面颊红肿难消,她此时留了些许长发垂在颊侧,尽量遮掩着,但仍是不放心,唯恐被瞧出端倪惹人起疑。

    但蔺谦却并未说什么,只与她议定,待过了此夜,明日一早护驾还都。

    或许事态已然控制住了,并不似想象中那样严重。然而,墨鸾却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

    如此残暴的李晗,她至今只见过两回。上一回,是谢妍的死。

    这样没来由地狂躁,叫人怎能安心以对。

    乳娘告诉她,陛下原本还抱着阿恕逗哄,忽然之间便沉了脸。莫非……这人是起了疑心?

    墨鸾由不得心中颤抖,愈发湿冷。她其实很害怕,怕李晗醒来依旧是那副模样,不愿放过她、阿显,甚至……还有阿恕……这些年来风风雨雨,她本以为她已经泰然生死,然而,临到这悬崖之地,她才发现,她依然害怕。

    若她真是孑然一身倒也罢了。可她还有阿恕,他还那么小,她怎能丢下他不管……?

    她必须好好活着。

    夜晚的大殿万籁沉寂,烛火纱帷影动。

    韩全一直守在殿上,整夜得不合眼。乳娘抱着阿恕坐在一旁,轻细拍哄,声音若有若无。只有懵懂无知的孩子已经睡得沉了,偶尔咂着嘴。

    她从乳娘手中接过阿恕的新肚兜,亲手执针女红,扭过头去,看着榻上那男人眉心的川痕,指尖猛然刺痛。

    血珠儿涌出来,浸在红棉的肚兜上,转瞬无踪。

    皇帝深夜私自离京,右仆射领人追迎,官面儿上,也只推说作圣体违和。事实真相如何,除却些自有门道知晓的,却是揣测诸多。

    吴王李宏近来几次躬亲拜望靖国公殷孝,这是有目共睹,然而李宏此举出自皇帝陛下密旨,却再无几人知晓。外人看在眼中,疑心吴王大有不臣之心故而招募党僚者,也不在少数。

    而今陛下、右仆射忽然双双称病,情势诡秘,自然愈发人心不定。

    以吴王的人才与声望,再加上兵权、良将,若要有所动作,当真是大有可为。

    然而,到底有人比吴王先声一步。

    李晗前往汝州当夜,白弈已有所意料:皇帝只带这么几个护卫私自离京,如此良机若是让人有心乘了,足够一剑封喉。若要万无一失,必须先发制人。他一刻也不多耽搁,连夜部署,替换了附苑守卫,待次日早晨下朝,便没让李宏自己迈出太极殿,而是以“探视长沙郡王之名”将之挟往了附苑。多余事一件也不需再做,擒贼擒王,足够了。

    “陛下还朝前,难得父子相聚良机,还请大王多多珍惜。”

    附苑殿中,两人对面而立,白弈拱手一揖到地,唇畔微笑温和,仿佛仍带着至诚暖意。

    李宏由不得也笑起来。

    无需多言。

    他没必要义正词严地指责此人何以还能做得仿佛施舍了他天大的恩德一般,就好像他清楚地明白着他自己,说什么不愿伤害皇祖母、不愿伤害父皇、不愿伤害大哥与四郎,到头来,却还是伤了个通透。

    这就是伪善。

    说到底,他也从来都是有私心的。

    一场兄弟阋墙的震动,叫他蛰伏六载。那时候四郎想利用他做个出头椽子,再来一招黄雀在后,他终于为图自保,临阵倒向父皇,却搭上了四郎一家阖府多少条性命。

    事到临头,他依然还是选择了先保全阿宝和他自己。

    这许多年来,四郎一腔热血喷在他面上时那种灼痛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挥之不去。

    这是他理应承担的愧疚。如果他今番动了手,一旦得逞,阿宝便不用再被软禁,但他却也会再多一桩愧疚。

    而面前这个又一次棋高一着的人呢?可是也有愧疚暗藏心中?

    “我是否应该多谢你助我良心得安?”他微微一笑,盯死白弈双眼。

    “大王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不过了。”白弈依旧笑容和煦,又向他与李飏施一礼,退去地仿佛足有十二分恭敬。

    “为什么墨姨姨人那么好,偏有这样的一个兄长呢?”

    思绪惆怅间,忽然却听盘膝坐在一旁的李飏如是嘟囔了一句。

    李宏看一眼儿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愤愤不满得一眼便可看穿。他由不得苦笑。

    他毫不怀疑,总有一日,他定会不可避免地与白弈兵戈相向,当然,包括那个名叫墨鸾的女子。那时候,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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