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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个这样的父亲,任何人都不可能简简单单因为他真挚的泪水和真诚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原谅了的。
只是杨怀仁觉得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也过去了很久了,人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比起沉浸在伤痛里,不如放下过往,轻松面对明天的阳光灿烂。
他更不希望羊乐天因为这件事,而记恨他父亲一辈子,他的人生也因此多了一份不好的心事,而少了很多快乐的记忆。
见羊乐天犹在疑虑却又不能继续问下去,杨怀仁说和道,“人都会犯错的,特别是年轻的时候,很容易因为一时的冲动就犯下错误。
但犯了错,不代表他就是个坏人,圣人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师父觉得……他的抱歉很诚恳的,而且这份歉意和愧疚感,也一定折磨了他很久。
他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却已经飘霜,想来他的境遇,也一定非常艰难,他心中也非常的痛苦,不如听听他想说些什么,你再做决定,好吗?”
第1051章:往事如烟(上)()
羊乐天心中很矛盾,但他信得过师父,更不会不听从杨怀仁的教诲,既然杨怀仁这么说了,不如听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再做出决定也不迟。
羊父知道杨怀仁这是帮他说话了,心中感激,想起当年如烟的往事来,愧疚再一次袭上心头,让他的双眼又浑浊了。
“那一年,我才二十出头,跟着师父四处闯荡……”
杨怀仁听他第一句话,就觉得不太对劲,羊乐天才刚十六岁,也就是说羊父有羊乐天的时候,应该是二十七八近三十岁的时候了。
他要说往事不要紧,但忽然间扯出去那么远,离羊乐天出生起码还有六七年的时间,这又是为什么?
杨怀仁有点想不通,可见羊乐天样子认真听得入神,也不好打断了羊父,便决定且先听他说下去。
羊父的神色渐渐沉浸在了过往的时光里,目光望向了窗外。
威远楼的后厨正好已经开灶了,滚滚浓烟从烟囱里冒了出来,羊父的眼睛好似在烟雾缭绕的炊烟里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看到了那段青葱的岁月一般。
“师父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名厨,我便和几个师兄弟跟着四处游历,边学习师父的厨艺,边在各地增长见闻。
师父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在市井之间寻找最具有当地特色而又最淳朴的美味,当他尝到了这些美味之后,便会跟当地的厨师学着去做,之后再把这些厨艺传授给我们……”
杨怀仁心说你师父的爱好倒是跟我有点一样,对于一个厨子兼吃货来说,吃遍天下,是一个非常远大的理想。
只不过,羊父说这些,似乎跟他当年抛弃妻子并没有多少必然的联系。
羊父继续娓娓道来,“就这么过了三四年,师父差不多吃遍了大宋每一个州县的特色美食。
而在这时候,师父一个最好的朋友去世了,师父悲痛欲绝,便决定不再下厨做菜,有那么点伯牙断琴的意思。
可师父在大宋却没法过上清心寡欲的安静生活,不断的有人找上门来,要师傅出山,可师父既然下了决心不再下厨,便一一拒绝了那些人的请求。
后来师父又做了了另一个决定,要离开大宋北上辽国,是想远离那片伤心之地,去漠北过上真正的闲云野鹤的流浪生活。
那时候师父便赶着我们师兄弟几个离开他,各奔前程。几位师兄了解了师父的心意,便跪辞了师父,去寻找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我却觉得师兄弟们都走了,师父身边连个随身侍候的人都没有,师父上了年纪,他将来若是去了漠北,生活一定会非常的不方便,所以我固执的留在了师父身边。
师父赶了几次,见我还是不肯走,这才同意带我去辽国。可我们到了辽国之后,正好赶上辽国大康元年的十香词冤案,耶律洪基大怒之下命耶律乙辛大肆诛杀辽国境内的伶人。
而耶律乙辛却趁着这个机会铲除朝中异己,大量辽国朝堂上的贵族和官员被他诬陷入狱或者被贬斥。
那时候不光朝堂上人人自危,连民间也同样是风声鹤唳,大家心中都杯弓蛇影,生怕沾上这等事。
本来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跟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不巧那年东京道大旱,辽国的主要粮食产地几乎颗粒无收。
因此东京道产生了大量的饥民,这些饥民流离失所,便离开家乡,向西北方向的中京道逃荒,于是又变成了流民。
流民去中京道,也是认为中京大定府是辽国的都城,城内住着皇帝,是一定会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的。
但他们想错了,有旱情的不光是辽东,中京道、西京道和上京道的草原上也遭遇了大旱之年,草原上因为雨水少,草不肥,牛羊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也开始出现大量的死亡。
耶律洪基这时候只顾着萧皇后背叛了他,把天灾也嫁祸到这件事上,便放任了耶律乙辛在朝堂上擅权专政。
对于百姓的苦难,他们却不闻不问,不但不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反而为了防止大量饥民涌入大定府造成混乱,耶律乙辛竟下令封城,就这么亲眼见着成千上万的饥民在城外活活饿死。
想起当时的场景来,中京城外仿佛人间炼狱一般的悲惨,师父见饥民凄苦,便舍尽了所有盘缠,想买些粮食来给饥民施粥。
但那时候粮价被炒卖的是平时的几十上百倍,师父那点盘缠,也帮不了多少人。
再后来大定府城外饿殍遍野,又发生了疫情,耶律乙辛便更不肯开城门了,师父就是不幸染上了疫病,死在了大定府城外。”
羊父说着说着流下了痛苦的泪水,杨怀仁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起羊父描述里当年那场灾难,虽然饿死的都是辽国的百姓,可他还是感到非常痛惜。
羊乐天确实越听越疑惑了,没搞懂父亲当年离开他们母子而去,和这场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辽国大饥荒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羊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师父死了之后,我埋葬了师父,看着师父的坟冢,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
为了活下去,在大定府周边的几个地方又流浪了一些日子,吃草根,吃树皮,甚至在饿的快要死了的时候,连土都吃。
终于熬到城外的疫病过去,大定府才开了城门,我拖着骨瘦如柴的身子进了城,本想靠乞讨活下去,可城内的情况也并不多么好,城内的百姓也并没有得到朝廷的救济,同样饿死了不少人。
我四处讨饭,却连续几日讨不到一顿能果腹的东西,最后饿的身上最后一丝的力气都没有了,像只死狗一样躺在一个墙根下等死。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也许老天觉得我命不该绝,有个年轻的汉家年轻女子给了我一个窝窝。
我吃了那个窝窝,才活了下来。以后的几天,那个女子便每天都来给我送一个窝窝,这才让我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第1052章:往事如烟(中)()
杨怀仁没想到羊父竟然经历了一场如此残酷的灾难,他不得不去想,一个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性格上是不是会有什么改变,而灾难对人一生的影响,更是难以言表的。
所以杨怀仁开始对羊父改变了看法,觉得也许正是因为他这些一般人不可能经历过的遭遇,改变了他的人生观,这么看来,他当初抛弃妻子的时候,应该是他自己主动离开的,只不过他可能有他的苦衷。
羊乐天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心中对父亲当年的离去还有些气恼,但听到父亲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似乎也开始犹豫了。
羊父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道,“我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有手有脚的,总不能依靠一个好心女子的施舍来度日。
所以过了几天,等我的体力恢复了一些的时候,我便想着,辽国毕竟不是我这个宋人应该呆的地方,便决定回大宋。
但从中京回大宋,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且先不论路途多么遥远,在辽境刚刚发生了饥荒的情况下,一路上如果没有足够的盘缠和干粮,恐怕我走出大定府用不了三天就得饿死在路上。
于是我想着,先在大定府找个活做,攒些钱,等饥荒渐渐过去之后,再回大宋。2yt
可那时候中京城中很乱,很多商铺都没有开门营业,大量的饥民变成了叫花子,根本没有店家招收伙计,我想找个活干的想法,几乎很难实现。
我也不想依靠那个好心女子的施舍度日,但我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得到食物填饱肚子,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回到老地方,等着那个好心女子每天给我送一个窝窝来果腹。
直到某一天,那个好心的女子又来给我送窝窝,她一直以来都是对我笑笑,却很少说话的,可那天她突然开口问道,‘你……能吃苦的吧?’
我当时就觉的应该是这个好心女子知道了我在四处找活干的事情,所以我点点头,表示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活我都肯干,有没有工钱都并不重要。
就这样,她带着我回了家。等到了她家,我才知道她叫韩三娘,他的父亲是辽国的一个汉人大官。
我进了韩府,也只能当最低级的仆子,做一些劈柴烧水的粗活。
不过我渐渐知道韩府根本就不缺干这种最低级的粗活的帮工,在粮食极其短缺,粮价又极其昂贵的时期,韩三娘执意劝说她父亲把我留下来,便是为了帮我,让我能有一日两餐,而且有瓦遮头了。
而这对我来说,便是最大的恩德了。那时候像我这种叫花子似的身份,韩府本可以跟我签个终生死契,让我一辈子为奴为仆,在他家干活。
可韩三娘似乎感觉到了我不应该是个卑贱的奴仆,又劝说父亲跟我签了三年的帮工契约,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没有成为一个奴隶,而是一个被韩府雇佣的帮工,除了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一百文的工钱。
就这样,我在这场大灾难中活了下来,生活也逐渐回到平稳的状态,每天干的活都很多,我的身体也很累,但是我很知足,也很感恩。
不过我这种当下等仆子的,主人家虽说管吃管住,但一日两餐所吃的东西,量都很少,也大多是杂和面窝窝和腌菜这些食物。
我的身体状况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差,韩三娘见我日渐消瘦,便开始偷偷给我东西吃,有时候是一碗肉汤,有时候是一个鸡蛋,虽然东西也很平常,但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美味了。
我在韩府呆的久了,才对韩三娘的身世有了一些了解。三娘长得其实不太好看,甚至在旁人眼里,她是很丑的。
其实在我眼里,她虽然面容不那么好看,但她心地善良,在韩府里对任何一个仆子下人都很好,所以我觉得她比仙女还美。
但外人就不这么想了,甚至诋毁她,拿她的长相说事,来当做一个笑话乱讲。
也是因为这样,三娘到了二十岁,却还没有找到个肯来韩府提亲的好人家。韩大人对三娘……怎么说呢,内心应该是很矛盾的吧。
作为父亲,他对自己的孩子也有爱,可因为三娘让他在外边丢了很多面子,有时候他看着三娘又有些不喜欢。
可三娘真的很心善,她对父母很孝顺,在家也从来都是对其他兄弟姐妹极尽的忍让,更没有因为外人无聊的看法而变得郁郁寡欢。
当然,每次从家里人口中听说了外头那些嘲笑他长相的无聊笑话的时候,她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而没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来找我说话,时间久了,我们竟然成乐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跟我成为朋友,后来一想,可能是因为我这个宋人总会讲一些大宋的有趣故事给她听吧,每次我讲完了故事,她都能开心起来。
有一天,我拍着胸口跟她说,一个人美不美,要看这里,而不是单单看脸面。她听了便哭了,说我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懂她的人。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喜欢上了三娘。以后的每个夜里,我都在想,如果三娘不能在这里得到幸福和快乐,我愿意带着她去私奔!
可惜后来我又想,我那时候是什么身份,三娘又是什么身份,即便我愿意带着她去私奔,她肯吗?难道让她放弃了全部家人,跟着我一个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的奴仆四处流浪?
但那些心中的话,我没有说出来。也许是我怕说出来会吓到她,或者会失去她吧,我胆怯了,所以把我真实的情感埋藏在了心底。
日子过的很快,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跟韩府签的契约也已经结束,我本来想继续留下来的,但她却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好人,也很有才华,跟其他的仆子们不一样的。
如果你留在韩府当一个仆子,便埋没了自己的才华了。你应该回到宋朝,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这才是你人生价值的所在……”
第1053章:往事如烟(下)()
羊父说起这些往事,眉宇间似乎浮上了另一丝别样的哀愁。
“我很感激她跟我这么说,可我还是不肯就这么离她而去,因为……我已经深深爱上了她。
但那时候我还是太在意我们身份上的差距了,还是没有开口把心里话说给她听,只是说我不能离开的理由,是怕她失去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她却板起脸来,不再理我。之后的几天,契约到期了,我便被赶出了韩府。不过除了原本契约里说好的工钱之外,还多了十贯钱和一封信。
我读了信,知道她不理我,是不想我留恋韩府的生活,觉得我应该有自己的天地去闯荡,便赠予我十贯钱,让我回到宋朝去。
我一开始不肯就这么离去,几次三番想进韩府再见她一面。可惜我守候了很久,却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她。
我慢慢懂得了她这样做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只好起程回大宋,回到了老家的村子。
我少年时父母就不在了,不过老家村子里还有些同族的长辈,他们只知道我离家这些年是去拜师学艺了,却不清楚我在辽国的那一段经历。
当时我年纪也不小了,这些族中的长辈便帮我说了一门亲事,让我成家。我也知道我不应该活在过去里,便遵从长辈们的意愿,娶了邻村的一个女子当了娘子。”
杨怀仁问道,“这应该就是羊乐天的母亲了吧?”
羊父挤出一丝笑容,望着羊乐天点了点头,“是的。成亲之后不久,就有了羊乐天了。
之所以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那时候日子过的很平淡,虽然安分守己的生活,却很难有事情能让我感到快乐。
每每想起在辽国的那段日子来,我都很痛苦,痛苦师父死的那么悲惨,痛苦没法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
但我希望我的孩子将来能乐观的面对生活,所以给他起名字叫乐天。
都说人是很容易遗忘过去的,起初我也这么认为,觉得时间久了,就会忘掉过去,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这样的好事却没发生在我身上,每一个白天和夜晚,我都想着韩三娘,想念她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给我的那个窝窝,想念她和我自由自在的谈天说地的日子,想念她的一颦一笑。”
羊乐天虽然还没有成亲,可是年龄也到了时候了,也是懂得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的,听父亲这么说,难免有点替母亲悲伤。
羊父也明白这种话羊乐天肯定不爱听,但他解释道,“其实我的内心里,也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
既然我都成了家,也有了儿子了,按说不应该再去想念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人。但是,你们能明白吗?有的时候,人的内心的思念,是控制不了的。”
杨怀仁自然懂得,思念一个人,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理由的,很奇怪,一旦静下来无事可做,脑子里都是一些人的影子。
杨怀仁如今身在辽境,就非常想家,想念家中的妻儿和母亲,也挂念杨家庄子里的庄户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庖厨学院里学生们又如何等等,就是控制不了,只是平时在别人面前不太表现出来而已。
羊乐天的样子,应该是努力去想,他很想设身处地的站在父亲的角度去体会父亲当年的那种感觉,但是毕竟他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他很难明白父亲为了另一个女人,便离开他们母子而去。
时间是思念最好的解药,同时又是毒药。有的人可以过了很久便不再思念了,可有的人却不能从过往的感情中轻易的抽身出来。
羊父应该就是后一种人。也许他很在乎这段感情,但这是他个人的性格使然,并不能说着就是他的错。
杨怀仁问道,“那你后来为何又离开了老家的村子,又来到了辽国的大定府呢?”
羊父咬了咬牙,很为难的看了一眼羊乐天,才开口道,“本来我在老家,依靠我从师父那里学会的本事,在乡里做大席,也可以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
但日复一日的想念,让我整个人快要崩溃了,也许外人看不出来,但乐天的母亲作为我的枕边人,见我每天夜里都辗转难眠,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事。
她,少言寡语,却是个好女人,对我也非常好,我在外边赚钱养家,她便安心的在家照顾乐天,照顾整个家。
可惜我对她,真的无论如何都没法产生像我对韩三娘那样的感情,她更像是一个生活的伙伴,是一个可以相互依赖的朋友,但我们之间没有正常夫妻之间那种感觉和情谊。
后来有一天,我从县城里一个去辽国中京买毛皮的商人那里打听到,韩三娘嫁人了,我很难过。
但我更难过的是,韩三娘嫁给了一个并不喜欢她的男人。那个人是个契丹的贵族,他为了在辽国朝堂上得到韩大人的支持,便向韩大人求亲,要求韩三娘嫁到他家里做他的小妾。
韩大人自然不敢得罪这个契丹贵族而拒绝了这门亲事,更因为想着把丑女儿嫁出去,也便少了外头许多人对三娘的嘲笑,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三娘作为一个女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遵从父命,可她成亲之后过的并不幸福,那个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