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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真安答,你这话就不对了。”札木合依旧满面笑容,走上来拉起铁木真的手道,“按照长生天订下的古训,只要是参加战斗的人都要获得自己应得的一份。你亲手擒获合阿台却不居功,这样的情操本身就应该得到上天的奖赏。所以,我们今天请你来,完全是秉承上天的意旨,而不是打算对你进行什么施舍。”
铁木真也握住札木合的手道:“我慷慨的札木合安答啊,你对我的友情就是上天赐予我的最高奖赏,父汗给予我的关怀就是最珍贵的礼物。我已经蒙获了如此丰厚的奖赏,还需要什么呢?已经足够了呀!”
铁木真的坚持令二人毫无办法,只得依了他。
成千上万名妇女和无数的财物最终一分为二,士兵们为此忙碌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连羊群马匹也分割停当。唯一无法处置的就剩下了眼前这一片草原、山野、溪谷、丛林。脱斡邻勒显然是有意将此地据为己有,但是碍于札木合在侧,也只得遗憾地向这里打量了一番後,终于没有说出什么来。
其实,觊觎此地的又何止是他。如非相距过远,札木合也未尝不想将自己的势力伸入此地。可惜,他的根据地在南面,不免有鞭长莫及之感。然而,一想到至少脱斡邻勒也得不到此地,他的心中便释然了。
相对于这两大豪强,铁木真眼前的势力无疑是卑微的。虽然通过这场夺回妻子之战,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了大规模作战的风采,更从脱斡邻勒和札木合的身上体会到了兵力运用的一些精妙所在,从而走出了重振家声的第一步。但是,距离他心中的目标却还有着一段遥远的距离。他也和两位强者同样看中了这片草原的种种便利优势,甚至也在心中规划着有朝一日占据此地后如何驻民育畜。只不过,以自己目前的能力而言,也只能做做梦而已——
(1)雄驼草原,今乌拉河(色楞格河支流之一)乌兰乌德市以东地区。
(2)拉施特《史集》(别列津译本)作台古察儿(Tokoutchar)。
第一篇 黑暗的日子 第十九章 不期而至的“客人”
自从剿灭三姓蔑儿乞惕到现在,克烈亦惕与札只剌惕的联军依旧驻扎在这片名为“雄驼草原”的地方不肯离去。最初和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他们给被俘的刺惕部首领合阿台答儿马刺带上木枷,拷问他另外两名首领——脱黑脱阿与答亦儿兀孙的下落。然后派出几支部队按照他的供词进入西伯利亚泰加森林,搜索二人可能藏身的巴儿忽真河谷(1),可惜地理不熟,因此皆无功而返。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宁可在毫无工作的情况下无所事事的对耗,也不肯率先退兵。
这样一来,铁木真也就不方便独自撤兵了。毕竟在脱斡邻勒汗与札木合的部队没有正式撤离前,自己先走,这是失礼的行为。这期间,铁木真打发沈白回本部落去向母亲报捷,却嘱咐他千万不要提起孛儿帖的现状。因为她怀孕了。
当最初的喜悦
该如何对待这件事情呢?自己还该不该当她是妻子呢?如果带她回去,又怎样解释她那此时已经高高挺起的肚子呢?战场上的激情相逢,使铁木真一时间忽视了这个实际问题,即孛儿帖此时已经怀上了身孕,据豁阿黑臣判断,应该再有一至两个月就会分娩了。这样的判断如一个炸雷般直劈在铁木真的头顶,使得他双脚发软,双手如遭电击般抖然推开了孛儿帖,不住地向后倒退。如非此时正逢合撒儿带人赶到,从背后一把扶住,他很可能已经跌到在纷乱的人流之中,进而在无数只脚下化作了一团血泥。
铁木真用混乱的视线随意在孛儿帖的身上扫了一眼,便确认黑臣所言无虚了。眼前的妻子虽然依旧保持着美丽的姿容,但是身上那一袭松松垮垮的肥大衣着却根本遮掩不住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仿佛在向他发出残酷的宣告:这里面正有一个不期而至的生命在孕育、生长,并将最终凸现于自己的面前。天啊!这是一个何其任性的存在啊,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反而以其自行其是的风格将自己逼迫到一个无地自处的困境之中。
合撒儿很快便发现了眼前的尴尬。对于这种事情,他比铁木真更不在行,根本不可能提供什么行之有效的建议。他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静候兄长的指令。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此刻已是方寸大乱,更不可能做出任何决定。
三人之中,做为当事人之一的孛儿帖却显得很平静。看那泰然处之的情形,似乎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早有预见。看着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最终打破这僵局的还是黑臣。这位头脑清晰的妇人对着合撒儿大声叫道:
“愣着干嘛?还不快将你嫂子安顿起来!没看到她快要生了吗?”
合撒儿微微一怔,随即便意识到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便照着黑臣的话去做了。他特意挑选了两名出身于翁吉剌惕部落的男子将孛儿帖搀扶着送入一间帐幕,将她安顿在一张看上去还算舒适的床榻上,又寻来了被褥给她盖好后,这才退了出来。再找铁木真,却已不住何时失去了踪影。
几天来,铁木真白日里周旋于克烈亦惕和札只剌惕之间,晚上的时间便完全陷入了对孛儿帖的矛盾思虑之中。他仔细掐算着日子,希望籍此来寻找答案。然而,无论他怎样计算,但结果还是一团乱麻。他又认真地回忆着孛儿帖遭劫前的每一个生活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什么可资参照的细节。随即,他又想到,如果孛儿帖真的有怀孕的迹象,那么盼孙心切的母亲又怎会毫无觉察呢?难道是蔑儿乞惕人来袭之前的那个夜晚种下的种子吗?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将他原本冷静无比的头脑搅得乱作一团。
迷乱之中,铁木真的眼前又时常会浮现出孛儿帖的影子,她的发丝与肌肤依旧光彩夺目,但曾经窈窕纤巧的腰肢此时却已变得臃肿不堪,铁木真每一想到这些,心就如同被几千几万把钢针同时穿刺一般,痛不可言。
接受这个孩子吗?他很可能是蔑儿乞惕人的种;从此离开孛儿帖吗?发生这种事情又不能完全怪她。由此又联想到自己那引为终身之痛,至今仍是晦暗不明的血统问题,这真是新痛牵出旧痛来,旧痛还比新痛深了。
“要是母亲能在身边就好了。”
铁木真这样想着,可惜母亲远在家中,根本没法向她征询意见。而身边又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件事情上与之共商,铁木真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即使是在不儿罕山那些困苦日子中,也总有弟弟合撒儿可以议事。但是,此时,此事,却只能埋在自己的心中独自煎熬。这滋味不好受。
然而,此事又是必须做出决断的,否则,自己又以什么样的名义将孛儿帖与她腹中的小生命带入营地呢?别人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和她呢?即使是为了孛儿帖,自己也要尽快做出决断。
被这样的心绪困扰多日后,回营地报捷的沈白来向铁木真复命了。当他看到沈白的瞬间,便下定了决心。他又仔细得向沈白询问了关于孛儿帖被俘后的一举一动,沈白倾其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得又复述了一遍,最后说:
“铁木真啊,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孛儿帖当时确实并非出自情愿啊。否则蔑儿乞惕人不会绑她的手。所以,孛儿帖的心到现在也是贞洁的。”
铁木真点了点头,眼睛盯视着地面,沉默良久方道:
“你去把孛儿帖带来吧。”
沈白面露喜色,大大的脑袋连连点了好几下,这才转身快步奔出。不一时,合撒儿进来了。
“孛儿帖就在旁边的帐幕中。”
合撒儿面无表情得说道。在他僵硬的面部表情上,无喜亦无悲。合撒儿近年来愈发象铁木真了,在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上而言,似乎犹有过之。但是,铁木真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反常的异样,却不追问,独自步出自己的帐幕来,来到孛儿帖现在所居的帐幕前。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耳朵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哭声。他心中一惊,然而立刻又分辨出这哭声不是来自大人的口中,而是——婴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才会发出如此洪亮高亢却又不会给人带来任何悲伤的啼哭。铁木真的脚步僵住了。
“已经出生了吗?那孩子是……”
铁木真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勇气,又在倏然之间消失无踪。他可以接受孛儿帖的被迫失贞,却始终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幻觉袭来,铁木真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母亲月伦生下自己的那一刻,父亲得知此事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表情呢?当时的父亲与此时的自己相比,距离他的妻子更远一些,正在与塔塔尔人作战的疆场上。也许是因为的战争牵绊会令他分心,比现在的自己更容易接受这些,更何况,他的妻子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而自己则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妻子却曾被别人抢走。父亲是从无到有,自己则是有无循环,其间的起伏跌荡又有着某种本质上的不同。
“进?还是不进?是敞开胸怀接纳妻子和这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中的婴儿,还是就此掉头走开,从此与母子二人永不再见?”
铁木真发现,自己的心情在走了一个圆圈后再度回到了十字路口的起点。
“铁木真啊,你还发什么愣啊。”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惊动了铁木真,他回首一看,见说话的正是当日偶遇并为自己打开心结的豁儿赤。几年不见,他比当年流浪的时候胖了,衣裳也光鲜了许多,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忽然想到,这次出兵的时候在札只剌惕人的队伍中曾经瞥见了他,但是始终没得机会说话。
见铁木真愣愣的样子,豁儿赤一笑道:“恭喜啊,夺回了妻子又得了个孩子,双喜临门呀。该请我喝上一杯马奶酒嘛。孩子是男是女呀?”
“我还没看过,不知道。”铁木真下意识得回答道。
“哎呀,你这算是哪门子当爹的呀。”豁儿赤立时换了一副教训的口吻道,“还愣着干嘛?进去看看呀。大家现在除了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个射箭的之外,其他的根本不关心呢,都等着问你这做爹的呐。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吧。”
“哦。”
铁木真心头一震,豁儿赤这番别有深意的话一下子点醒了他。
是呀!别人不在意我是谁的孩子,我又何必在意这孩子是谁的呢?自己承受过的苦,又怎能再将这苦传给下一代的人呢?念及于此,铁木真再不犹豫,低头钻入帐幕。
见铁木真进去了,豁儿赤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拍了拍手,仿佛将粘在上面的一种被称做麻烦的无形尘土悉数抖落一般,口中喃喃自语道:“年青人啊,就象匹犟驹子,不推不上路啊。”
一边说着,掉头走开了。
简陋的帐幕里,除了孛儿帖躺着的床外,再无它物。为了防止产妇受风,细致的黑臣老妇已经将所有的窗户都严密的封闭起来,使得原本狭窄的空间更见压抑。除了一盏明明灭灭的昏灯窥伺着婴儿的模样之外,黑黢黢的空气里满是暧昧的气息。
就在铁木真与豁儿赤对话期间,婴儿已经停止了啼哭,在黑臣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她见铁木真进来,向她轻轻摆手,然后指了指床上的孛儿帖,做了一个熟睡的姿势。
铁木真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得走到床边,低下头来,深深得凝望着孛儿帖那张不曾凋敝的朱颜。她脸上的气色并不算好,显然是在分娩期间耗尽了全力,即使处于昏睡状态下,那疲惫的神色依旧难以掩去。
然而,就在铁木真刚要挺直身子的时候,她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目光依旧明澈如水,百味杂陈的目光中寻求着关爱的影子,她找到了,不禁满意得微笑起来。她翘起两瓣樱唇朝婴儿孥嘴示意,然后提出了一个令铁木真猝不及防的要求:
“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我们的?”
铁木真的心微微一震。在他想来,孛儿帖至少也应该表现出哪怕一丝半毫的惭愧,甚至向自己做出忏悔。然而,她却偏偏没有选择这样的方式,反而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将问题推到了自己面前。反而开门见山得就把孩子父亲的头衔按在自己的头上,完全打乱了他事先预备好的步骤。使得他不得不以反问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是我们的,还会是谁的?”
孛儿帖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铁木真方寸大乱。他向后退开几步,然后在帐幕中来回踱步。他真得感到自己还是不了解女人。即使孛儿帖的被掳有自己的责任,她与别的男子同居也是完全出自迫不得以。但是,她怎么会在这一切发生后还能如此面无愧色,心无歉疚得反客为主,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上来呢?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只图一时快乐,事后不肯认帐的浪荡子似的。这种角色之间的转换,真是有点莫明其妙了。
看着铁木真焦躁得转悠过来,又溜达过去的样子,孛儿帖知道这男人已经被自己打中了弱点,于是又加了一句:
“如果想否认的话,就请拿出证据来吧。”
“叫术赤!”
突然陷入这样一个劣势地位,使得铁木真的头脑里再度陷入混乱之中。各种念头接二连三地冒出,却又瞬间消失不见,他想抓住其中所传递的信息,却总是如水中捞月般扑空。
“术赤?!”孛儿帖反问了一句,“是‘客人’的意思吗?”
铁木真不语,只是深深得点了点头。这个孩子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位从天而降的不素之客了。自己可以原谅孛儿帖的一切,但终究还是无法以心平气和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也就无法耗费精力来给一个说不清是自己还是另一个异族男子的孩子取名儿。但是,他也下定了决心,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以客礼来对待这个出自孛儿帖腹中的婴儿。
他轻声对黑臣道:“我想抱抱这孩子。”
黑臣点了点头,用曾经依次抱大过铁木真、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乃至帖木伦的宽厚双臂,将这婴儿抱了起来,脸上挂着悠然神往的表情。
铁木真将婴儿接过,忽然想到,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手臂不禁有点发僵,心情也变得承惶承恐起来。他凝视这躺在臂弯中业已停止了哭泣,沉沉入睡的婴儿,心中暗暗叹息着命运的轮回。也速该一家也许真得受到了某种魔咒的左右,从自己开始,每一代有长子都要背负上血脉的苦恼。自己是,这孩子也是,都要为了证明自己体内流贯得是蒙古人的血液,为此而必须去化身为苍狼!
“孩子啊,这是你的命,你要有这样的志向呀。”他在心中默默祈祷,“长生天眷顾,不儿罕山神垂怜。”
最后一句,他念出声来:“我是狼,你也要变成狼!”
孛儿帖听到这样的话语,脸上显现出一种复杂至极的表情来。是最终逼迫丈夫就范后的满足?亦或是业已体察到丈夫内心的矛盾而感到委屈?她沉默着,接受了铁木真对新生儿勉强可以称之为的祝福。不久,她用沉静的目光凝视铁木真,其中闪现着莹润的光亮。喔,那是泪,顺腮滑落,划出两道潜潜的痕。
铁木真似乎为这泪所感召,放下了犹自沉睡未醒的婴儿,重新注视着妻子的脸,目光之中已经改换了温存的颜色。他看到孛儿帖的婆娑泪眼,如高挂于黑夜天幕上的璀璨繁星,那样的明丽动人,那样的丰姿绰约。而那被泪珠所浸润的娇靥一如带露的鲜花,摇曳生姿,娇艳欲滴。诚然,在经历风雨之后,这朵花依旧盛放如夕。
那一刻,铁木真的心中百转千回,眼前幻化出无数个曾经美好的日子。那些日子如云似雨,轻轻飘落于他的生命之中,灌溉着那些曾经干涩如灰的心情。而这一切的美好,无一例外的来自孛儿帖,只因有了她,自己才能在那些黑暗的日子之中看到希望的星光。每当困难横住去路的时候,她都会以其特有的温柔坚定的声音来鼓励他,直至他重新振作起来,全身充满无穷的力量。
是啊,这就是孛儿帖所给予自己的一切,那么的无私,那么的全心全意。这正是一头白鹿对自己挚爱的苍狼的所做出的毫无保留的付出。既然白鹿可以如此做,那么一只苍狼又怎么可以出自内心的疑惑而拒绝这如潮爱意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已经不再彷徨,眼前的黑暗也不再令他感到任何窒息。他将自己的声调再度调整到轻缓的基调,说道:
“这孩子的哭声好宏亮,肯定是个健壮的小家伙。”
“是啊,比你出生的时候还要沉上一些呢!”
黑臣在一旁笑道。夫妇二人表情上的变化,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他出生的时候?那又是什么样子啊?”
孛儿帖半是好奇,半是调皮的问道。不知何时,她的泪水已经止住,幸福的微笑再度回到了她的脸上。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重获爱情更加宝贵的事情了。
“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家去,然后把孩子给母亲看。她想孙子都想疯了,这次看到这么健壮男孩,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铁木真生怕黑臣真的来一个“往事大揭密”,连忙岔开了话头。
“别忘记也派人去给我父母报喜啊。”
一旦提及孩子,孛儿帖的关注就全部转移到这个方面上来了。铁木真则松了一口气,暗想自己选择的方法还真是很有效。
经此一事,铁木真的心中又对女性有了新的认识,并最终形成了终其一生也不曾改变的观点:女人的美丽、智慧、忠贞、情爱故然是一种值得称道的美德,但是,这种美德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无论其曾经表现出怎样的坚定,最终却都会因各种各样的影响而产生难以预料的变化。女人的善变使她们总会处于弱者的地位,无论是怎样伟大的女性也不会永远以一种面貌来示人。母亲月伦如是,妻子孛儿帖亦复如是。他们都是女性之中的佼佼者,却又都不可避免的被这种天性所影响。她们的变化就如同水一般莫测,总是不停的沿着河床流动着,流过哪里,便会受到当地环境的影响而打上鲜明的烙印。然而,当她们又流到新的区域后,却又立刻摇身一变为另外一种形态。在高山上,她们是坚硬的雪;一旦流入溪谷,又化作奔流的泉;及至穿越草原的时候,她们又会披上一层绿衣;最后,当她们终于进入荒野沙漠后,就会变得浑浊惨淡,污秽不堪了。牧民之间的仇视与争斗注定使柔弱的她们成为最便捷的牺牲品,使她们从一个部落流转到另一个部落,留下一代又一代不期而至的“客人”,这些“客人”们们可以是蒙古,也可以是克烈亦惕、塔塔儿、蔑儿乞惕……她们象河水一样不可思议,可以容纳任何的物